索尔早就告诉过卡丽,在谍战世界要记住两条法则: 一、这个行当行会要了你的命,所以永远都不要相信线人或任何人。 二、没有——我再说一遍——没有巧合。2006年,贝鲁特。美国中央情报局情报官卡丽在与代号夜莺的新线人秘密接头时遭遇埋伏,侥幸逃脱。她怀疑贝鲁特站安全受到威胁,于是与贝鲁特站主管对质,陷入激烈的争吵,因而被遣送回到兰利总部。 卡丽善于辨别和预料行为模式(她为了保护自己职业生涯而未敢示人的躁郁症,反而让她对这项特长更加精通),因此她益发肯定有人在阴谋策划恐怖袭击。她冒着违抗命令的风险,查出了夜莺与伊拉克基地组织领袖阿布纳齐尔勾结的秘密证据。一心想阻止恐怖袭击幕后的策划者,她开始了一段九死一生、萦绕于心的调查。 与热门必看剧集《国土安全》一样,这段故事同样悬念重生,情节曲折,讲述了剧集主要人物不为人知、动人心弦的故事,让广大影迷得以深入了解一位杰出女间谍的思想生活。 作者简介: 安德鲁卡普兰(AndrewKaplan)安德鲁卡普兰,美国著名小说家,曾为战地记者,并在美国和以色列军队中履职,因此对谍报和军事事务极为熟悉。代表作品包括畅销间谍小说《蝎之背叛》、《蝎之冬》和《蝎之骗局》等。他的作品素有“惊悚小说的圭臬”之称,已被翻译成20种语言。本书是他的首部《国土安全》小说。 个人网站:www.andrewkaplan.com译者 游融 湖北监利人,上海外国语大学高级翻译学院翻译学系毕业,有多年翻译经验。楔子“你知道在漆黑的冬日清晨,早上五点,当人们还沉醉在梦乡中时,普林斯顿大学是什么样子吗?我穿着运动服,从1915宿舍出来,因为我从来就不是那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孩。我这个人一本正经,从不和男生们打情骂俏,是那种可能盘算着将来成就一番事业的人。我连秒表都没按,就开始了晨跑。校园里静悄悄的,四下无人,只有寒冷的空气,连呼吸都会觉得痛。我一直跑到瑙绍街,街道两旁的店铺大门紧闭,街灯反射在结了冰的人行道上。然后右拐上了华盛顿路,回到校园,经过伍德罗威尔逊的雕像和弗里斯特学生中心,跑进了韦弗运动场。 “我停下脚步,喘出的粗气一团团浮在空中,远处天将破晓。这时我按下秒表,跑最后的1500米,回想起当时的速度,我就好像到了生死关头,跟拼了命一样。可是,索尔,我发誓,最后两百米就算感觉自己快不行了,有时候我还是觉得自己可以这么一直跑下去。” “你想怎样,卡丽?你究竟想怎样?” “我不知道。重新做回当初那个女孩。感受那份干净,可以这么说吗?他有事瞒着,索尔,我敢对天发誓。” “谁没有秘密,我们都是凡人。” “不是这样子,是很不好的事情,会伤害我们的事情。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摊开了说吧,你这样不仅冒着生命危险,还可能毁掉我们两个人的前程。这事关国家安全,关系到中情局。你确定想做这个吗?” “我刚刚搞明白了一件事。我再也做不回从前的那个女孩了,对吗?” “你是那样的女孩吗,我很怀疑。” 第一章 黎巴嫩,贝鲁特市阿什拉法赫区“夜莺”迟到了。 昏暗的电影院里,卡丽马蒂松坐在倒数第四排第二个座位上,心中举棋不定,想着要不要取消这次行动。这原本只是两人的初次接头。以前在弗吉尼亚州中央情报局称为“农场”的训练基地接受训练时,她的上司、也是他的入行师父索尔贝伦森把这比作“擦肩而过的船只”。一切都严格按规定来,卡丽要做的就是好好认认这个叫塔哈阿尔-多尼的人,再让代号“夜莺”的他迅速瞥上自己一眼,小声交代下次碰头的时间和地点,随即分道离开。 根据“组织”的惯例,接头人如果迟迟不露面,取消行动前先要等上十五到二十分钟,而且只有接头人就爽约原因给出合理的解释,才能另行安排接头。一些司空见惯的平常借口不能拿来作数,比如说可能晚上半小时到半天的中东时间,或是下午五点到七点的黄昏幽会时段,生意人赶往哈姆拉区不起眼的小公寓与情人约会时,造成的周五黄昏时分福尔德谢哈布大道见惯不怪的交通堵塞。 只是卡丽很想见见这次的接头人。她的黎巴嫩线人叫迪玛,人长得很漂亮,是个妓女,还是马龙派天主教政治团体“3月14日”的成员,每晚都会在中心城区格雷屋顶酒吧出没。根据她的说法,中央情报局这么急切想笼络阿尔-多尼,原因有两个:其一,他是残暴的叙利亚秘密情报机关——GSD国家安全局的官员,在大马士革的阿萨德政权有直接的情报来源,其二,他缺钱。照迪玛的原话,多尼那位品位奢侈的性感埃及女友迟早要把他给榨得干干净净。 卡丽又看了看表,已经晚了二十九分钟。他到底在哪?卡丽四下看了看,电影院里坐满了七八成的观众,电影开场后一直就没人进来过。大荧幕上,哈利波特、罗恩和赫敏在上疯眼汉穆迪的课,看他给一只长得很可怕的飞虫施夺魂咒。 卡丽的神经紧绷得如同小提琴的琴弦,可这说明不了什么。她一向不大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神经系统就跟华盛顿特区的电网一样,都是出自同一帮蠢货之手。医生们把这种症状称为躁郁症。以前在普林斯顿读书时,学生健康中心推荐的一位心理医生说这是一种时而发狂时而抑郁的精神上的情绪紊乱。她的姐姐麦琪的形容更加直白:“就是情绪上的剧烈波动,一会觉得‘我是全宇宙最聪明最漂亮最优秀的女孩’,一会又自暴自弃,沦落到‘我想把自己给杀了。’”虽然卡丽的直觉并不可靠,可这次接头里里外外都让她觉得不对劲。 她告诉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大荧幕上,赫敏朝穆迪大声叫嚷着,求他解开把那只可怜的小虫快折磨死的咒语。时机刚刚好,电影里传出各种噪声和特效效果。没人会留意到她,她打定主意,起身摸索着往电影院大厅走去。 她出了电影院,来到大街上,觉得非常惹人注意,好像暴露了似的。从某种程度上讲,对一名身在中东的西方女子来说,有这样的感觉总是难免的。你就是和别人不一样。要想伪装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穿上阿拉伯妇女的传统长袍,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再披上头巾,祈祷不会有人走近了细看。但是,像卡丽这样苗条的身材,笔直的金色长发和典型的美国人长相,走近了肯定谁也瞒不过,而且在贝鲁特北部地区,从穆斯林头巾到紧身的设计师牛仔裤,妇女穿什么的都有,有时候两样服饰还混着穿,所以长袍也管不了多大用处。 等卡丽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入黑了。米歇尔布斯特洛斯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流如织,耀眼的车灯和马路两旁高耸的写字楼和公寓楼窗户投射的灯光交织在一起,明暗不定,就像一幅马赛克图案一样。她扫视四周,看街上有没有人跟踪她。接头失败总是暗藏着危险,这时她的心突然一沉,几乎停止了跳动。 “夜莺”就坐在街对面的咖啡桌旁望着她。之前约的可不是这样。昨天晚上,迪玛在格雷酒吧把接头方法都转告他了,他没理由搞错。他疯了吗?接下来他干的事让情况变得更糟了。他朝卡丽打手势,这个手势在美国的意思是“走开”,可在中东地区却是说“过来”。情况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就像人们玩的那种万花筒一样,碎片一下子都回到原位。中埋伏了。阿尔-多尼可是叙利亚国家安全局的官员,是经验丰富的职业情报人员,照道理做的事情不会这么外行。 不管是叙利亚国家安全局,还是黎巴嫩真主党,对他们来说,杀一名中情局特工算不上什么,能活捉更好,这样可以好好利用利用。要是能抓住一个中情局的金发美女间谍,那跟中大奖没什么两样。她都想象得出来,当他们把她押在摄像机前面,谴责美国政府对中东地区的不断干涉时,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情景。他们会把她秘密关押多年,折磨她,强奸她,因为说到底她就是个间谍,加上许多中东的男人都有一种看法,那就是西方女人本来就很放荡。“夜莺”又朝她示意,就在这个时候,卡丽眼角的余光发现了两个阿拉伯人,他们从靠马路这边的一辆面包车上下来,向她走过来。 他们是来抓她的人。她得马上做出决定,不然的话很快她就会沦为阶下囚。她转过身来,走回了电影院。 “我落东西了。”卡丽用阿拉伯语含糊地说了一句,把票根递给检票员。她沿着过道往下走,眯起眼睛,慢慢适应了电影院内的黑暗。银幕上,邓布利多公布三强争霸赛由霍格沃茨魔法学校举办时,卡丽出了侧门的紧急出口,到了小巷里。她想着他们会跟着追进来,于是又回到了主街。她躲在大楼边上,小心翼翼向外窥探。咖啡馆不见了夜莺的身影。两个人肯定跟着进了电影院。 卡丽跑到大街上,在路口拐进了一条狭窄的街道,远离了拥挤的车流。来了多少人抓她?她思索着,暗自嘀咕,埋怨自己穿了高跟鞋。可这是她的伪装,除非是穿着长袍,贝鲁特自重身份的妇女绝不会穿平底鞋。她停下来脱了高跟鞋,来的不会只有两个人,她心想,要真想抓她的话,肯定不止两个人。 街上很黑,两旁有树遮阴,路上也没什么人,他们真要抓她的话,也不会有人出面阻拦。这时,从面包车下来的两个阿拉伯人转过了路口,一个从外套里掏出了一样东西,看起来像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卡丽跑了起来,心想他们太小看她了。她很能跑,一定能把他们都甩掉。 这时,她听到砰的一声,马上觉得腿上好像被什么叮了一下。她回头往下看了看,发现人行道上留下了一条白色的弹痕。他们在开枪朝她射击。卡丽左右不停躲闪,用手摸了摸腿,牛仔裤好像破了,弄脏了,是血。她觉得肯定是路上的碎片弹起来击中了她,她拼命往前跑着,光脚踩在水泥地面上,感觉非常硬。转过路口是一条空旷无人的街道,她飞快地跑着,得快想点法子。左边是一栋围着铸铁栅栏的宅子,大门紧锁,右边是一座希腊东正教教堂,圆形屋顶在灯光照射之下,在黑夜中一片雪白。 卡丽跑到教堂的偏门,用力拉了拉把手,发现门是锁着的。回头一看,只见两个阿拉伯人正朝她跑来,她的心脏都要跳了出来。他们两人手里都拿着消声手枪,眼看着越来越近了。前面路口,一辆梅赛德斯轿车陡然停了下来,刹车时发出尖利的响声。四个人鱼贯从车上走下来。她心想,这下可糟了!她拼命朝教堂正门跑去,使劲推开大门,冲了进去。 教堂里有十来个人,多数是女的,都一身黑衣。有人在教堂里四处走动,有人在点蜡烛,有人在亲吻圣像,还有人站在圣餐台前,面对着拱门和金色背景的圣像。牧师是个年轻男子,穿着黑色长袍,留着大胡子,沿着过道朝她走来。 “耶稣在我们身边。”牧师用阿拉伯语说。 “耶稣在我们身边,神父。我需要帮忙。教堂有没有后门?”她用阿拉伯语答道。 牧师不自觉地扭头瞅向一边。卡丽朝牧师眼神所指的方向跑了过去,正在这时教堂大门被一下撞开了,冲进来四个人。他们是刚才从梅赛德斯轿车上下来的四个人,有两个手里拿着自动步枪。一个女人尖声大叫起来,其他人纷纷四下逃散,只有牧师迎了上去。 “站住!”牧师喊道,“这里是耶稣的殿堂!”他们当中的一个人急冲冲跑过走道,一把撞开牧师,朝卡丽身影消失不见的壁龛后的帘子追了过去,帘子后面有一道门。 卡丽冲出教堂,外面是一条连着大街的巷道,巷道对过是篱笆围着的停车场。她一路跑着穿过停车场,就在这时听到耳后传来沉闷的枪声,她随即钻过篱笆上的豁口,到了查尔斯马里克大道上。这是一条宽阔的主街,路上人来人往,车流如织。卡丽冲到了马路当中,躲避着喇叭声音不断的汽车。绿灯亮了,她周围的汽车来来往往。她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巷道,瞅见追她的四个人中有三个人正站在人行道上四处张望,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看见她。 卡丽就站在马路两条车道的中央,中间间隔的宽度还不到八英寸。一辆车从她背后驶过,她觉得车上有人摸了一把她的屁股。她连头也没回,不想浪费时间看是谁干的。她得立即采取行动,逃离他们的视线。 一辆出租车服务公司的出租车就要从她身边驶过,后排还有一个空位。她朝挡风玻璃后坐着的司机招手,喊了声“哈姆拉!”往西离哈姆拉不远,在拉斯贝鲁特区中情局有一间安全屋,出租车正是往西在开,要是能不被人发觉的话,可以去躲躲。司机在路当中停下车,后面的车按着喇叭催促着,卡丽迅速上了车,坐到后座上。 “赛俩目!”卡丽小声向车上的乘客问着好,一边穿上了手里一直提着的高跟鞋,又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条黑色的头巾,打算围在头上,改变一下样子。她把头巾的一头甩到肩膀后面,飞快四下望了望。追她的四个人就站在人行道上,其中一个人指着卡丽坐上的出租车,嘴里好像说着什么。她往后靠了靠,好让后排同座的两名乘客把自己挡住。乘客中一个是稍稍上了年纪的女人,穿着一套灰色的西装,眼神毫不躲闪地盯着卡丽,另一个是个穿运动服的年轻人,看样子是个大学生。前排靠司机边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自顾自地在打电话。 “我而来库闷赛俩目。”学生和老女人小声回答说。 “哈姆拉哪里?”司机问道,脚底下踩了踩油门,往前走了几米,插空钻进了前面汽车之间的空隙。 “中央银行。”卡丽说,她不愿意透露安全屋的确切位置,特别是在有人跟踪的情况下就更不能说了。中央银行离她要去的地方够近了。她递给司机两张一千黎巴嫩磅的纸币,然后从手提包里拿出粉饼,举起来对好角度,好让自己从粉饼的镜子里观察后车窗外面的情况。车窗后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拥挤的车流,就算追她的那辆面包车和梅赛德斯轿车跟在后面,他们也落在了后面很远,根本不可能看得见。但是,卡丽敢打包票,他们还在追她。因为她的缘故,车上的人都陷入了危险之中。她得尽快下车,卡丽心里想道。她把粉饼收了起来,用手拨开了遮住眼睛的一缕头发,四下张望。 “你不该这样,”那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对她说,“就这样站在大马路中央。” “我不该做的事多了,”这时卡丽意识到这个女人太留心她了,于是又说,“我丈夫总这样说我。”她有意露出手上的结婚戒指,好让对方看见。卡丽还没结婚,可每次接头都会戴上戒指,避免专门帮她做窃听的维吉尔口中所说的“珠穆朗玛峰似的性爱”,就是自己不想做,做的人不对,或者难以避免的性爱,“因为现实就是如此,卡丽。” 车子行驶在东西向的福阿德谢哈布元帅大道上,这条路是贝鲁特市区的主街,横穿市区北部,路上来来往往的车子开得更快了。要是他们想在出租车上抓住她,那就是现在了,她心想,目光快速扫视着周围,只看见旁边飞驰的汽车和卡车。前排打电话的少女这时说道,“我知道了,亲爱的,拜拜。”挂了电话,随即发起了短信。 司机在长方形、高耸的阿尔穆尔大楼转弯,进入了法科雷丁大道。这片地区的房子都是新建的,以前的建筑在漫长的内战中都被毁了。路远处卡丽看到高耸的塔吊,还有新的建筑在拔地而起。出租车左转,过了几个街口,司机放慢速度,找地方让人下车。 卡丽回头往后车窗瞟了一眼,追她的人还紧紧跟在后面。他们坐在梅赛德斯轿车上,和她的车只隔着四辆车,看样子还要往前靠。他们就等着她下车,走不到二十米就可以把她抓住。该怎么办?出租车开到路边,靠近一栋高高的公寓楼停了下来。卡丽紧张起来。他们现在会抓她吗?他们可以停在她们边上,把车挡住,让车走不了,把她困在车里。她得行动起来,速度要快。 年纪稍大的女人跟车上其他乘客点了点头,下了车。过了一会,卡丽从靠街的车门也下了车,走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 “我记得你是要去中央银行啊。”这个女人说道。 “我碰到麻烦了,不好意思,女士。”卡丽说道。 她望着卡丽。“什么麻烦?”她边问边走,和卡丽一起向公寓楼大门走去。卡丽回头望了望,出租车已经开走了,梅赛德斯轿车就停在路边刚才出租车停的地方。 “很大的麻烦,女士,我们得赶紧跑,不然他们也会杀了你的。”卡丽说着,就拉着她开始往前跑。她们跑进大楼,冲向电梯,按下了按钮。 “不要按你住的楼层。”卡丽说道。“上到更高的楼层,再走下来。把门锁好,一个小时内谁叫门也不要开。非常抱歉。”卡丽扶着她的胳膊说道。 “等等,”她在手提包掏了掏,递给卡丽一串钥匙,“我有一辆红色雷诺在停车场。” “等一个小时后再报失,”卡丽接过钥匙说道,“购物中心旁边的皇冠广场酒店,你知道吧?” 女人点了点头。 “行的话,我会把车停在那里。”卡丽说着,人已经跑向靠近停车场的侧门。“谢谢。”她回过头向女人道谢,而她这时已进了电梯。 卡丽到了停车场。红色雷诺和一排车停在一起,靠着低矮的墙壁和围栏。她冲过去,打开车门,上了车,发动车子。就在她调整后视镜的时候,她看到了他们,两个男的。追着她进教堂的也有他们。她挂上倒挡,把车子退了出来,朝出口驶去。他们在后面追了上来,之前开枪打她的人瞄准了她的车子,准备射击。卡丽本能地低下头,陡然急转,有多快就多快地加速冲上了大街。一颗子弹击碎了车后窗,弹孔周围出现了像蜘蛛网一样的裂纹。 卡丽又调过车头,面朝着停车场的方向,枪手正拿枪瞄着她。她免不了要从枪手的旁边经过。就在最后关头,卡丽猛然踩下刹车,头紧紧靠住座椅的头垫。一颗子弹从旁边的车窗穿过,在她面前呼啸而过。后面的车大声按着喇叭,卡丽使劲踩下油门,沿马路飞速前进,在车流中见缝插针,寻找空隙。她瞅了一眼透视镜,梅赛德斯轿车这时还停在路边,有人正朝车跑过去。上帝啊,她祈求他们没有伤害那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他们为什么开枪打她?出什么事了?黎巴嫩真主党也好,叙利亚方面的人也罢,不管幕后到底是谁,能活捉中情局的人质自然更好,一个死女人,就算是中情局特工,也不值当。 突然,她连信号灯都没打,就拐进了右车道,车转弯飞快进入了一条狭窄的马路,轮胎发出尖利刺耳的摩擦声。车子前方一名男子正在横穿马路中央,卡丽没有刹车,用力按着喇叭,一刻都没有放慢速度,经过他时刚刚好从他身边转过。男子朝卡丽竖起了拇指,在中东地区这和竖中指是一个意思。卡丽还是没有减速,但在下一个街口往左转了。她又看了一眼后视镜,暂时还没有人跟在后面。 卡丽接着左转上了罗马路,往回朝哈姆拉路开去。这条路很窄,车又多,人又挤,他们要是坐梅赛德斯轿车或其他车追她,在这种交通情况下绝对追不上她。两旁人行道上行人摩肩接踵,不同年龄段的人都有,有的很时髦,还有几个围着头巾的女子。咖啡馆和餐厅灯火通明,霓虹灯招牌闪烁,一家夜店的门没有关,里面传出嘻哈音乐的声音。 卡丽在哈姆拉路上往西开,不时瞟一眼后视镜,五光十色的贝鲁特在她周围旋转飞舞。她打开车窗,耳旁传来人们的说话声和音乐,闻到了烤沙瓦玛的香气和水烟咖啡馆里飘来的苹果烟叶烟雾的芳香。丝毫没有被人跟踪的迹象。他们有可能换了车,但从眼前来看,她把他们甩掉了。她依然不能轻松大意,他们会在城里四处找她。要是他们抓到了那个出租车司机,他会告诉他们她要去哈姆拉。他们随时可能出现。她只能祈祷他们没有抓到那个帮她的女人。是时候该把车丢了。 高高耸立的皇冠广场酒店就在前面,楼顶上竖着红色的电子牌。卡丽开车从酒店旁边经过,进了商场的入口,转了十五分钟后找到了停车的地方。她把车钥匙留在车内的地垫上,从车上下来,走出停车楼到了商场,混进了购物的人群之中。她从不同的出口出去又进来,对着镜子仔细观察,上楼下楼,确认自己没被人跟踪,最后又察看了一遍后才出了商场,离开人群,到了杰马耶勒路,朝美洲大学校园走去。 卡丽绕着这片街区走了两圈,又反方向往另一个街区走了一会,好完全确定没有人跟踪她。这样来来回回,即使抓她的人中途换了车,也差不多总能发现跟踪的人。她呼吸也开始放松了。目前来看,她似乎把人都甩掉了。可她不能心存幻想,那些人为了抓她,会一寸寸把哈姆拉翻过来。她现在得去安全屋。 关键是要远离哈姆拉路上的人群。抓她的人可能碰巧在这条路上撞见她。她反而朝美洲大学的方向走去,为了掩饰,还和一群学生混在一起,聊起吃玛纳西披萨的好去处。两个女孩是黎巴嫩人,其中一个男孩来自约旦,让她一时有了回到大学的感觉。他们请卡丽一起去一家临街小店吃东西,她耸耸肩,谢绝了他们的好意,继续向前走去。安全屋离得不远了。二十分钟后,她就到了阿多尼斯路,这条路是住宅区街道,路并不宽,两旁树木夹道而立。安全屋就在路旁公寓楼的八楼,卡丽进了电梯,向安全屋走去。 出电梯后,卡丽扫视了走廊和楼梯井,听到电梯继续往上走之后才走到房间门口。她仔细观察了房门的柱子和门框,看有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门看起来没人动过。她知道门上的猫眼装了摄像头,便凑上前去,朝门里面瞅了瞅,接着按规定好的暗号敲响了房门,每次两声,连敲两次,要是出了事,她随时准备开溜。房间里没有人应答。她又敲了一遍,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 房间内似乎空无一人。情况不对,安全屋照理不会没人的。究竟出什么事了?卡丽看到窗帘关着,就随手关了门,仔细检查了里面的两间卧室。一间摆放着几张简易的床铺,还有一间放的全是设备。卡丽走到放着各式各样的枪支的抽屉柜前,拿出了一把格洛克28式手枪和四个弹匣。这种枪又小又轻,后坐力小,点三八子弹什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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