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库佩勒斯等编著的《荷兰现代短篇小说精选》是一本荷兰短篇小说选集。希望它能为这个面积不大的欧洲国家的文学提供一种概观,同时也希望它能让全世界听到有关荷兰的许多不同的声音,由此对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荷兰现代短篇小说精选》收录的短篇小说来自荷兰20世纪以来最重要的小说家、诗人、剧作家,有荷兰现代文学之父路易斯·库佩勒斯,实验主义诗人斯劳尔霍夫,写出荷兰第一部反法西斯小说的费斯特代克,荷兰战后文学三巨头威廉·弗雷德里克·赫尔曼斯、杰拉德·里夫、哈里·穆里施……这些闪光的名字都出现在本书中,他们笔下的荷兰是最真实、最鲜活、最有想象力的。 目录: 1蓝胡子的女儿2白衣女人3拉里奥斯4石面5黑姐妹6游泳者:假日的故事7沼泽8蜘蛛巴尔杜尔·D.阔格9土地之灵10归乡11避难所12一波三折13波斯洛维茨家的衰亡14戴草帽的牧师15飓风之后16早餐17出租车里的猪18分界线19詹姆斯·迪恩与不快乐20利维坦21活动的房屋22感情23海上助力车24无限延时25嫉妒26庞贝殡葬27过山车的恐惧 蓝胡子的女儿路易斯·库佩勒斯著张哲译她的名字叫范特玛,住在巴格达近郊的其中一处乡间房屋里。 她是蓝胡子和第一任妻子所生的,模样美得让人惊叹。如月光般洁白的脸庞上蓝色的秀发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如同一件披风围绕在她纤弱的肩膀上……许多人并不知道蓝胡子有这么一个女儿。大家普遍以为他没有后代,是被最后一个(我认为是第九个)老婆的兄弟们给折磨死的,据说这个老婆继承了他所有的财产。有人像我一样查证了莱氏家族的神秘档案,没费太大力气就发现蓝胡子是在他女儿的臂弯里离开人世的,死时头颅已经裂成两半,并且他所有的遗产都归了这个女儿。 这年轻的孤儿,就是这位令人神魂颠倒的范特玛,曾经非常心疼她父亲,就像后者深深爱着她一样,却从来不能接受父亲甩掉他那些忤逆的妻子所使用的手段。她觉得手段都不温和,都不高雅,本质讲来都是一样的。她再清楚不过的是,每一个新继母都不得不听任她由于好奇心所受到的诱惑,她并未掩饰她父亲的行为,并认为那是不可原谅的虐待狂所做出来的。 这位有着蓝色鬈发的年轻孤儿范特玛在数不尽的财富和犹如皇室出行一样围绕在她身边的一群侍从仆役当中,依旧是孤独寂寞的。巴格达的显赫家族们和在哈里发王宫里的人们经常谈论这位一头蓝发的年轻人。然而,纵使她坐拥享不尽的富贵荣华,却没有一个家族愿意将她作为自家儿子或侄儿的老婆娶进门。她的秀丽长发勾起了人们太多可怕的回忆,因而美丽的范特玛即使在穿过椰枣矮林和玫瑰园,迈步在通向晶莹剔透、能映出人影的水池的黑玛瑙铺就的台阶上时,依然感到孤寂寥落。而她,也会同样孤独地徘徊在画廊一根根玛瑙支柱和镶有黄金白银的瓷砖和屋顶的宅邸之间。 直到有一天她再也耐不住寂寞,和她的园丁工头燃起了初恋的爱欲之火。他是一个来自乡下的长相英俊的青年,因为其工作所特有的乡野气息,在范特玛对过于高雅的事物有些厌倦的眼睛里,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因而她不假思索地就嫁给了他,毫不顾忌巴格达的显贵家族们和在哈里发王宫里的人们对她会有什么看法。 范特玛看上去相当幸福。不管是在城镇还是乡村,是在挂毯装饰的水上吊船还是街头铺有坐垫的轿子里,是在集贸市场还是在因其地位和财富有权参加的王宫盛宴上,她总是和她丈夫神采奕奕、优雅靓丽地出现在人前,身后尾随着一列奴隶。她和爱人艾蒙组成了迷煞众人的一对夫妻:他身体壮实而又年轻俊朗,因为成为新贵(像他这样的还是史无前例的)而喜悦;她因为享受爱情和珠光宝气而容光焕发,这些珠宝使得长袍褶边充满垂坠感,而她的蓝色发辫里也编进了奇大无比的珍珠。其他达官贵人家庭已经开始伤心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为自己的儿子或侄儿赢得这位蓝胡子的这位女儿的芳心而做出任何努力。 然而,突然就有传闻说艾蒙已经死了。就在前一天,所有巴格达人还看见他出现在清真寺里,而现在有人得知——他居然死了!整座城市的人除了首席大臣和首席检察官都为之震惊,据切实可靠的消息传言,艾蒙因为在那个热天吃了太多西瓜导致身体承受不住绞痛而死。 可是,三个月后当得知这位年轻的蓝发寡妇准备再嫁,确切的说是嫁给她的保镖队长时,人们的眼睛再一次瞪大了。似乎范特玛的对象选择面相当广,从她的手下随从之类到巴格达当地显贵公子们都有机会。婚礼举办得盛况空前,她的现任丈夫也像之前的艾蒙一样,因为看到自己从那么低的阶层一跃成为了这位如此美丽阔绰的女主人的伴侣而感到无比荣耀。然而,这个被范特玛提拔为她的保镖的年轻队长据说在一次骑马时从马背上摔死了。 消息传得并不清楚:是这个年轻队长还是他的马摔倒了?再说,并没人看到过这位范特玛的保镖骑马或是摔下来的样子……确实也没人见过他当天死的情形,一种强烈的情绪感染了整个巴格达的市民并一直弥漫到哈里发王宫里,人们记得非常清楚:范特玛的头发有着和她父亲胡子一样的蓝色。 这位悲怆的寡妇范特玛脸遮黑面纱和身着镶有黑钻石的丧服,犹如一位黑夜女王一般,特别是她那一头蓝发透过面纱隐隐发出引人无限联想的光来,不需要任何舞台装饰,她就可以展现莫扎特《魔笛》歌剧的意境来。然而她并不想在生活中演绎这种花腔歌剧般高要求的孤苦境界,而是选择了再找第三任丈夫:这一次,简单地选择了她的一位轿夫。这任小丈夫名叫艾力,现在身着锦缎宽大无袖袍,看上去竟像是位年轻的苏丹王,可令哈里发王宫的达官显贵们开始感到狐疑的是,结婚三个月就去世的他是否属于正常死亡……如此强健而又俊朗的轿夫配偶怎么可能正常死亡(据说是死于疟疾),并且还被平静地安葬了,并未引起一丝骚乱。 人们听闻消息,互相点头咋舌,目光变得恐惧异常,口口相传的是许多秘密的猜测,而首席大臣和首席检察官也开始商议是否自己也该参与到这宗范特玛事件中来,参与到这样一件结婚三月后离世并失踪的事件中来。 他们商议了很久,直到范特玛又结了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婚。她第四次的结婚对象是一个来自德黑兰的波斯商人,其人手掌的生命线还预示这人将会长寿;第五任丈夫是船上的一个桨手;第六任丈夫是在她的翡翠矿山做工的一个卑微的奴隶。每到第三个月时,这些不幸的丈夫们就会死去。接着这位寡妇就会变得像黑夜女王一样行走在巴格达城里。 仿佛一切都该有个尽头了。当首席大臣和首席检察官出现在范特玛的欢乐窝时她似乎已经搬到了另外一处住宅。她有好几个住处:一处有黑玛瑙台阶,一处有珍珠母舞池,一处有橄榄石角楼,更别提那些装有玛瑙浴室、水银喷泉或是放置了许多超自然知识读本的神秘图书馆的房子了……这就意味着两位官员在艰难地走遍了范特玛一个接一个的爱巢都扑了个空后,最后终于在有图书馆的房子里找到了她。 范特玛有些不耐烦地接待了他们。这位死了六任丈夫的美艳蓝发寡妇面戴透明白纱,并不像黑夜女王,倒更像是来自天外的仙女,只不过这位仙女稍显疲倦而已……“有什么事吗?”她傲慢地问道。 “可否了解一下你第六任丈夫的死因?”“你们一开始,”范特玛问道,“就想打探我第六任丈夫的情况?”“我们将追问到你第一个丈夫!”两位官员威胁道。 “我就说我第六任,”范特玛答道,“我只能跟你们说这么多,那就是,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第六任丈夫……死于一种间日热病……”两位官员本想恶语相向来出口气,却突然发现翡翠矿工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了面前。他看上去健康、结实而又愉快,腋下夹着几本对开本的书。 “这是什么情况?”两位绅士叫嚷道。 范特玛耸了耸纤弱的肩膀。 “没事,”范特玛特别地给了个说法,“无非就是这个大男孩还没死。他有一点愚钝,所以我带他来丰富他的见识,带他来这个有神秘图书馆的房子,这样他可以闲暇时读点书……”“但是,”首席大臣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呃,蓝胡子,我的意思是我们蓝发的范特玛,那你其他五个丈夫呢?”范特玛再次耸了耸她瘦弱的肩膀。 “他们都还活着,”她坦白道,“就像这个矿工丈夫一样活得好好的。但是,我让吊船桨手丈夫隐居在有水银喷泉的豪宅里,这样能教会他动作更快点,因为他在爱情池中划船时总是让我觉得太慢,而那里的水银是按小剂量分装的,能够通过静脉进入血液中流淌;我的波斯商人依旧过着他原来的生活,将来电会长命百岁,但我让他待在有玛瑙浴室的别墅里,因为他的那些骆驼的缘故,身上总是有股臭味;我把那位轿夫锁在橄榄石角楼里,这个恶棍,总是和我的侍女们玩恶作剧,我只想把他留给我一个人享用。还有我的保镖队长,哎呀,先生们,我每晚都和他在珍珠母舞池里跳舞。 他跳得是那么好,这种亲密的欢乐不应该暴露在别人的视线里。 这个心肝儿于是每次都在珍珠母的舞池里静静地等着我,一直等到我回来把他的锁打开……而事实上,你知道的,我的第一个男人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还记得那个园丁吗?——他也真的还活着,他就住在那个玛瑙阶梯的宅子里,每当我一想他的时候就去找他……尊敬的先生们,你们认为我非常古怪,但事实上就是这样的。你们瞧,我是蓝胡子的女儿,我在灵魂和发色上都像他。他需要许多女人来满足他,我也需要许多男人来满足我。可是他会以她们不忠的理由杀死他的妻子们;而我从来不会把我的丈夫们杀掉;我更喜欢把他们锁起来,驯化他们,支配他们。如果我竭斯底里,与此同时我会感到自己是个高度的女权主义者。在任何情况下我都是一个女人。你们还想知道更多什么内容啊?”骄傲的范特玛身材高挑,笔直地站立在哈里发的两位显贵人物面前。出人意料的是这两位叫了心腹人员过来命令道:“把这个邪恶的女人给我拖过去,把她拖到国王的宝座前面!”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蓝胡子的女儿范特玛被一直拉着游过巴格达的每一条街和每一个广场,最后她来到国王面前,他命令她把那蓝发的头颅放到一块大理石上。 “这就奇怪了,”范特玛的命系在侩子手的时候,她还在想着,“我父亲谋杀了他的妻子们,人们对他多有非议。我自己还反对他的做法呢……作为他的女儿,我从来不杀害我的丈夫们。我是那么有爱心地在玛瑙园里、橄榄石角楼里、珍珠母舞池里照顾他们,培养他们,教育他们并且发展他们的专长——用了一些严格的方式,这倒是真的。而你们却……这种婚姻观,不管考虑得多么周全,也同样不被人们接受……”“奇怪,”范特玛继续想着,“但是我相信并能肯定,当一个人有蓝色胡子或是头发的时候,即使是爱情和婚姻也是不可能对大家的舆论有任何有利影响的……”为这个无可争议的看法感伤了那么一会儿后,她把自己的蓝发头颅放到了那块大理石上……还有那么一小会儿,她还在想着问题的症结到底在哪儿……然后,随着一股红色的液体溅出,她的头从脖子上分割开来,最后一缕思绪也烟消云散了,她到死也没能得到问题的答案……蓝胡子的蓝发女儿倒在了正义之宫地板的一摊血泊里……那六个男人最终获得了公正的待遇……P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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