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家》是科尔姆·托宾第二部短篇小说集。托宾以其温柔而独特的敏感,刻画了一系列人物未被言说、潜意识中的渴望。《空荡荡的家》从一个在陌生的小镇寻求安定的年轻巴基斯坦移民,到那个不情不愿地回到都柏林的爱尔兰女人,托宾笔下的每一个故事包含着整个世界:那是逃离过去、回到家庭的故事,是亲情失而复得的故事。 作者简介: 科尔姆·托宾,爱尔兰当代著名作家。一九五五年出生于爱尔兰一个热衷于爱尔兰独立运动的家庭,毕业于都柏林大学学院。他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曾投身新闻业,曾担任爱尔兰新闻月刊《麦吉尔》(Magill)编辑。自一九九〇年发表处女作小说《南方》以来,托宾已出版五部长篇小说、一部短篇小说集、一部戏剧和多部游记、散文集等非虚构作品,并主编《企鹅版爱尔兰小说选》。《大师》是他迄今最著名的作品,获得二〇〇六年IMPAC都柏林国际文学奖。他一九九八年发表的长篇小说《黑水灯塔船》(TheBlackwaterLightship)曾获英国布克奖和IMPAC都柏林国际文学奖提名。目前,科尔姆·托宾住在都柏林。 目录: 一减一沉默空荡荡的家两个女人采珠人新西班牙阴影的色彩巴塞罗那,一九七五年街头译后记 月亮低悬在得克萨斯上空。月亮是我母亲。今夜她是满月,比最亮的霓虹灯更亮,辽阔的琥珀色上带着红色的褶皱。也许她是一轮丰收月,科曼奇人的月亮。我从未见过月亮挂得这么低,如此充溢着她深沉的华彩。今夜,我母亲已逝世六周年,爱尔兰距此地时差六小时。你已人眠。我在走路。路上投有其他人在走。要穿过瓜达卢普不容易,车开得飞快。集体全食食品店(蚤欢迎所有客人,收银台的姑娘问我要不要加入本店的俱乐部。她说,只要我付七十美元,我的会员资格就永不过期,买东西有百分之七的折扣。六年。六小时。七十美元。百分之七。我告诉她,我只在此地待几个月,她笑着说欢迎我。我也笑了一下。气氛融洽,随意,和善。如果我现在给你打电话,你那里是凌晨两点半,会吵醒你。如果我打电话,我会回顾六年前发生的一切。因为今晚我就想着这些,仿佛时间未曾流逝。仿佛月光的力量施了某种厉害魔法,选定在今晚将我带回发生在我身上的最后一件重要的事。在打给你的越洋电话里,我会回顾我母亲葬礼前后的那些日子。我回顾这些细节,像是会把它们忘掉似的。我会提醒你,比如,你在葬礼上穿着正装,系着领带。我记得,我在祭坛上为她致辞时能看到你,你在对面的侧廊,右侧。我记得是你,还是别人,说你从都柏林搭出租车过来,因为你错过了火车还是汽车。我知道我在人群中找你,弥撒过后,灵车开到,将母亲的棺材送往墓地,我们所有的人都跟在后面走,我没看到你。她下葬后。你来到宾馆,与我还有我妹妹西尼德一起用餐。她丈夫吉姆当时一定在旁边,还有我弟弟卡瑟尔。但我不记得吃完饭人群散场后,他们去做什么了。我知道快吃完时,我母亲有位把一切全都看在眼里的朋友,走过来看了看你,小声对我说我朋友来了,这可真好。她加重了‘朋友”这个词的语调,口气温和暖昧。我没告诉她,她看到的已经结束,已成往事。我只说是啊,你来了真好。你知道,当我不停地说笑闲聊,不把话直说时,你是唯一恼怒摇头的人。从来没人像你这样在意这事。只有你总是要我说真话。此刻我正朝我租的房走去,我知道,如果我打电话对你说,在今晚这陌生的街头,痛苦的过去带着猛烈的力量又回到我身边,你会说你并不惊讶。你只会奇怪为何六年后才来。那时我住在纽约,这城市正要进入它纯真的最后一年。我在那里租了套公寓,我走到哪儿,就在哪儿租公寓。公寓在第九十街与哥伦布大道交汇处。你从没见过它。这是个错误。我觉得这是个错误。我在那里没待很久,六七个月,但已是那些年以及之后的年月里我待得最久的地方了。这套公寓得装修一下,我有两三天沉浸在购物花钱如流水的喜悦中:两把安乐椅,后来我运回爱尔兰了,从布鲁明代尔百货店买来的皮沙发,最后给了我一个学生买的大床;从市中心某处买的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l从旧货店买的廉价书桌。九月初的星期五、星期六和星期天,那几日我忙着处理送货时间、信用卡,搭出租车嗖嗖地从一家店跑到另一家店,而我母亲病危,却无人能找到我。我投有移动电话,公寓的电话线路也没接通。需要打电话,我就去街角的公用电话。我把一个朋友的号码给了送货公司,便于他们送家具来时通知我。我每天给朋友打数次电话,有时她与我一起去购物,她很有趣,那些日子我挺开心。那些日子里没有爱尔兰的人能找到我告诉我母亲快死了。最后,星期天深夜,我溜进一家金考快印店上网,发现西尼德从三天前开始接连给我发了好几封电子邮件,标题是“紧急”,“你在吗”,“请回信”,“收到请回信”,接着就是。求你了!!!”我读了一封,回信说我找到电话机就立刻打过去,然后我一封接一封地读了剩下的邮件。我母亲在医院里。她可能要动手术。西尼德要和我通话。她住在我母亲家中。其他就没什么了,与来信的频繁程度,以及她发邮件使用的不同标题相比,邮件的语气并不那么急迫。我在爱尔兰的夜里叫醒了她。我想象着她站在楼梯底端的客厅里。我想听到西尼德说母亲想见我,但她没说这类话。她说的是医疗上的细节,还有她如何得知我们的母亲在医院,如何绝望地想找到我。我说我次日一早再打电话去,她说到那时她会得知更多情况。她说,我母亲现在并不痛苦,虽然之前痛苦过。我没告诉她我三天后就要上课,因为我不必说。那天夜里,她似乎就想与我说话,告诉我事情。别的没什么了。但到了早上我打电话时,我发觉她之前一听到我电话中的声音,立刻就想到了我没法安排在星期天深夜去都柏林,要到次日傍晚才有航班,于是决定在次日早晨之前什么都不说,让我睡个好觉。我确实睡得不错,早上我打电话去,她简单地说家里要做决定的时刻很快就会到来。她说起家里的口气,仿佛那是一个类似市区议会、政府或是联合国之类的遥远的地方,但她知道我知道家里就我们三个人。我们是一家子,而在医院里,家庭被要求做出决定的事只有一件。我告诉她,我会回家,搭下一班飞机。我不会在新公寓里等几个家具商送货,也不会在学校里上开学的第一节课。我要找个航班去都柏林,尽快与她见面。我朋友打电话给爱尔兰航空公司,发现还有几个为类似紧急事件保留的座位。我当晚可飞走。P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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