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强勇敢的女性如何克服困难活出真实的自我?写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们到底应该往哪里去?《勒克莱齐奥作品系列:脚的故事》由九篇短篇小说和一篇写作感悟构成。九部短篇小说的主题都是坚强的女性,展现九个完全不同的女性形象,在各种艰苦的环境中成长起来,最终找到属于她们自己的爱情和幸福。她们的共同点是非常勇敢,拒绝社会给女性的压迫和不公,拒绝随波逐流,每一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法争取实现自己的理想,活出真正的自我。写作感悟是作者对自己多年来写作经验的一个总结,说明作者为什么要写作,是为了给自己也给大家指明方向,往哪里去,给自己的故事找到理由,让他人明白自己是纯洁无辜的,不论最终目的是哪里都要做出说明和解释。 作者简介: 勒克莱齐奥,一九四〇年生于法国尼斯,一九六三年出版第一部小说《诉讼笔录》,并获得勒诺多文学奖。至今已出版四十多部作品,包括小说,随笔,翻译等。一九八〇年,勒克莱齐奥以小说《沙漠》获得保尔·莫朗文学奖。一九九四年,他在法国《读书》杂志一次读者调查中,被评选为当代最伟大的法语作家之一。二〇〇八年,勒克莱齐奥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目录: 脚的故事巴萨,或者阴曹地府雅玛树L.E.L.,临终岁月我们蜘蛛的生活藏在心里的爱幸福尤无人接近寓言 一个平面,软绵绵的,呈向内弯曲状,但并未完全弯曲成弧形。 皱缩着,微微地皱缩着。 处于静止状态,伸长状态,或者直立着,在太阳下,在离大海不远的地方直立着歇息。是什么让每只脚的五个脚趾蜷缩着呢?也不是真的蜷缩着,更确切地说是绷紧着,到上面才弯曲,分得很开,就像人们说的,呈扇形。是寒意吧,很有可能是寒意,在海滩边汹涌澎湃的浪涛,但不是海浪声(脚能听见声音吗?),而是来自外海的风,来自天际纵深处的风,在涨潮的时候登上海岸,拂过这名着比基尼的年轻女子,让她腿E的汗毛一根接一根地竖起,用一只冰凉的手轻抚她的肌肤,她那肚脐上戴着绿色脐环的肚子,她那两只被三角形胸罩兜罩住的乳房,直至后仰的面庞,那副面庞倒是完完全全的放松了,眼睛在紧闭着的眼睑后面翻成白色,飞舞的头发乱纷纷的终于盖住了整个面孔,一缕从其他头发中分离出来的乱发越过两眼之间的鼻梁,在两边脸颊上来回飞舞。 但她的脚却没有放松。直立着,面朝大海和海风,仿佛在警戒,在抵抗。抵抗什么呢?抵抗谁呢?所有的肌肉和肌腱都准备就绪,绷得很紧,没有松懈。脚板的绵软,只是表面现象。 在里面,所有的神经都绷紧了,小骨和软骨各就各位。没有歇息。没有睡意。 故事说来话长。早在二十六年前,尤金娜降临人世时就开始了。那时,她还是软乎乎的,仿佛浮在水面上。脚掌和手掌都皱皱的,粉粉的。手指非常柔软。母亲迫不及待地清点了—遍,确认手指头、脚指头没少也没有多长出一个来。尤金娜含来睡觉的大脚趾,那条一直弯到肚子上的腿,那两只抱住双腿的手臂,让她看上去就像一个粉红色的肉结子,柔柔的,软软的,暖呼呼的,生气勃勃的。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如今,尤金娜尝不到自己的大脚趾的味道了,它已经变得很遥远,很陌生。 也变得不一样。只剩下一段回忆,让她想起有一天母亲对她说过的话:“你那时就好像克利须那神的哥哥,坐在河上的莲叶中吸吮脚趾的巴拉哈马。”如今母亲不在了。回忆把她带进一段不存在的时光。 很可能就是那种被称作寂寞的东西。 她想知道大脚趾的味道,便把大脚趾放进她男友马克的嘴巴里。“是什么味道呀?”马克在热恋,他喜欢稀奇古怪的故事,喜欢做出一些越轨的事情来,因为日子太平淡无奇了。“奶的味道。”他想了想,回答道,两眼含笑。他还想尝一尝她身上每一个部位的味道,但尤金娜变卦了。她收回了大脚趾。 “下流坯。”她嗔道。但她并不想解释个中缘由。“是你要我这么做的呀。”尤金娜捂住他的嘴巴:“我们抱一抱,感觉会更好!”那么这就是寂寞吧。孤单得就像一个大脚趾。当然,有其他的脚趾相伴,有两只脚。可是寂寞的感觉并未因此减轻。看不见,不说话。离嘴巴那么远。离心灵那么远。 地面。铺着黑白相间的地板砖、没有尽头的狭长通道,通往那座水泥楼梯。用的是人造花岗岩铺石法。这种方法已经很久没人使用了,是从西班牙引进的,五颜六色的细小石块用电石磨长时间打磨,直到磨出一个光滑的冷冰冰的平面,赤脚走在上面会缩起,弯成弓形,踮起脚尖走或者用脚跟走,不让脚板接触这些从前布满尖角的石块;打磨并没有把它们彻底磨平。 “啊,你走起路来像只企鹅!”“尤金娜,站直了,走正常的姿势,行不行啊!”“这女孩长了平足,要带她去看矫形外科医生。 ”平足。太长了,还往下沉,这双没有足弓的脚。 男孩子的脚。 母牛的脚,学校里的那些女孩子都这么说。必须矫正,也就是说必须对它们进行惩罚。把它们囚禁在金属高帮鞋里面,训练它们,控制它们。一,二。一,二。 “踮起脚尖,尤金娜,踮起脚尖!”舞蹈大厅的地板,镶进了漆过的地板木条,滑溜溜的,颗粒很细,疼痛如刀割,强迫脚趾就范,紧紧夹住、烧灼筋腱,然后顺着大腿往上蔓延,直到臀部,直到腹股沟。 “我受不了啦,夫人,我痛得受不了啦!”“行啦,行啦,对自己要狠一点,小姐。一,二。一,二。”舞蹈老师的那根长竿子,碰着她的屁股,碰着她的背脊,轻轻的,随便点一下,双脚触到了释放出的电流,刺激它们往前迈步、弹跳、飞奔!奔跑。几年之后,奔跑。在细细的沙滩上,在布列塔尼,在人们所说的那“一沙里长的海滩上”,被海风和低潮时的海水硬化过的沙滩上,越跑越快,从海藻和一堆堆灰色的搁浅的水母上面跳过,越跑越远,双脚在海滩上飞翔,踩进水坑里,溅起成咸的、暖暖的麦束状水柱。 P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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