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作家小巴尔加斯跟自己家中一个比他年长的女人胡利娅姨妈的恋情,和跟小巴尔加斯在同一家广播电台工作的广播连续剧作家彼得罗·卡玛乔疯狂表现,是《胡利娅姨妈与作家》故事情节的内在联系构架。 胡利娅姨妈和小说创作新手高尚的恋爱激情在50年代受到了利马社会百般的阻挠,这一过程跟广播连续剧作家骇人的讲述结合在了一起。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在这部作品中的广泛叙述把各种历险故事的价值聚集在了一起:这里有莎士比亚火热的激情与情节剧相关成分精彩的巧合,也有高雅文学崇拜者与粗俗作家的不期而遇。 作者简介: 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1936年生于秘鲁,著名作家、世界小说大师,被誉为“结构写实主义大师”和拉美“文学大爆炸”主将之一。略萨的第一部小说《城市与狗》获得1962年简明丛书奖和1963年西班牙文学批评奖。1965年他的第二部小说《绿房子》问世,并获得西班牙文学批 目录: 前言 胡利娅姨妈与作家 有关《胡利娅姨妈与作家》的一场风波第一章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我很年轻,和外祖父、外祖母同住在米拉弗洛雷斯区奥恰兰大街的一幢白墙壁的别墅里。为了日后得以依靠自由职业为生,我正在圣马尔科斯大学攻读法律,实际上我更向往的是成为一个作家。当时我还担任着一项头衔响亮,工资微薄,但是有利可图,工作时间可以由我自己支配的工作:泛美电台新闻部主任。我的任务是把报纸上有关的新闻剪下来,稍加润色,编成广播新闻稿。我手下的编辑是一名头发抹得油亮、热衷于各种天灾人祸消息的小伙子,名叫帕斯库亚尔。新闻每隔一小时播送一次,每次一分钟;只有中午十二点和晚上九点连续播送十五分钟。但是我们总是一下子准备好几份新闻稿,这样,我就可以上街好好逛逛,在科尔梅纳大街的咖啡馆里坐坐,有时去上几节课,或者到中央电台的办公室去串串门,那里要比我的办公室热闹些。 这两家广播电台同属一位主人,互为邻居,都坐落在贝伦大街上,离圣马丁广场很近。这两家电台毫无相似之处,倒是更像那种天生的悲剧姐妹,一个娇媚无比,另一个满身疮痍,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泛美电台占据着一幢崭新的楼房的第二层和楼顶的平台;这里的工作人员个个雄心勃勃,颇为时髦,以年轻和华贵而自负。尽管播音员不是阿根廷人(这一点,彼得罗·卡玛乔可能已经向你们说过),但也称得上是银嗓子。泛美电台播放很多音乐节目,大量的是爵士音乐和摇摆舞曲,也有一点古典音乐;泛美电台的电波总是在利马首先播出纽约和欧洲的最新成就,但是它也并不轻视拉美音乐,虽然这种音乐总是有点掺假;泛美电台对于民族音乐则十分谨慎,最多播送一点华尔兹舞曲。也有一些知识性的节目,如《往事回忆》、《国际时事述评》之类;甚至在轻松愉快的节日中,也要插进《问答比赛》和《荣誉的跳板》。这种不致过分落人俗套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由帕斯库亚尔和我主持的那个新闻部足以证明泛美电台对文化的重视,这个新闻部设在用木板搭在楼顶平台上的一个阁楼里,从那里可以眺望大街上的垃圾堆和利马市内楼房顶上的柏木窗。登上这个阁楼要乘电梯,电梯有个令人讨厌的毛病:没到地方,门便开了。 中央电台则相反,他们挤在一所老式住宅里,那里院落套院落,夹道通夹道;只要一听那些播音员毫无忌讳的满嘴俚语,就能了解它那五光十色、平民大众化的特色和强烈的地方气息。这家电台很少播送新闻;它的女王和主宰者是秘鲁音乐,包括安第斯音乐;剧院的印第安歌手经常光临电台参加实况演出;播音前几个小时,听众便人山人海地聚集在门口等候。此外,热带音乐,墨西哥音乐,布宜诺斯艾利斯音乐也大量地从它的电波里传出去。它的节目很简单,缺乏想象力,但是收效很好,如:电话订货,诞辰小夜曲,喜剧演员的街淡巷议,唱片和电影。但是,据各方面调查,它的脍炙人口的大菜,却是广播剧,这个节目使它牢牢地保住了广大听众。 他们每天至少要播送五六个广播剧。在播音时,我偷偷观看那些演员,觉得非常开心。他们化装成衰老、饥饿,衣衫褴褛的男女,他们的清新悦耳,动人心弦,充满青春活力的嗓音,同他们苍老的面孔,难看的嘴唇和无神的眼睛形成了可怕的对照。“有朝一日秘鲁把电视台安装起来,他们除了自杀,别无他路。”小赫纳罗隔着播音室玻璃,指着那些演员,预言道。他们像在一个大鱼缸里,手捧剧本,围在话筒的四周,一切就绪,准备开播《阿尔维阿家族》的第二十四章。说实在的,那些听了卢西亚诺·潘多的播音而伤心落泪的家庭主妇们,如果看到他佝偻的身体和斜视的目光,会感到多么失望啊!那些被何塞菲娜·桑切斯抑扬顿挫的声调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的退休老人们,假如看到她的肥胖的下巴,浓密的髭须,扇风大耳和青筋饱绽的样子,又该多么扫兴呀!但是,电视传到秘鲁的日子还遥远得很,因此,这群广播剧动物赖以为生的条件,看来暂时还是有恃无恐的。 我一直好奇地想知道,是谁人的手笔创作了这些使我外祖母愉快地消磨着下午时光的广播剧;当我去拜访劳拉姨妈,奥尔卡舅妈,加比姨妈时,或者在人数众多的表姐表妹们家中做客时,我常常听到他们提到这些故事。(我们这个家族有按照圣经宗旨办事的传统,住在米拉弗洛雷斯区,彼此十分团结。)我怀疑这些广播剧是进口货;但是,当我知道赫纳罗父子既不是从墨西哥,也不是从阿根廷,而是从古巴购进这些剧本的时候,我惊讶不已。原来那是CMQ的产品;CMQ是高瓦尔·麦斯特雷统治下广播电视帝国的一块地盘。麦斯特雷是个满头银发的绅士。有一次他路过利马时我见过他。那一次,他由赫纳罗父子殷勤地护送着,在大家尊敬的目光下穿过泛美电台的走廊。由于我那么多次听到电台的播音员、导演和技师谈到古巴的CMQ(CMQ对他们来说,就好像当时的好莱坞对于电影演员那样,颇有些神奇),有一次我和哈维尔在布兰萨咖啡馆喝啡咖的时候,竟然漫无边际地遐想起来:在那遥远的哈瓦那,满城棕榈,有着天堂般的海滩,枪手横行,游人遍地,在高瓦尔·麦斯特雷的城堡设有空调装置的办公室里,那支多才多艺的创作大军通过无声的电传打字机,每天八小时大概要编造出无数的通奸、自杀、恋爱、决斗、继承遗产、信奉上帝和行凶犯罪的奇闻轶事,然后从这座安的列斯岛向拉丁美洲播送;通过像卢西亚诺·潘多和何塞菲娜·桑切斯这样的播音员,使各国的祖母、姑母、姨妈、堂表姐妹和退休职工怀着幻想度过每天下午的时光。 小赫纳罗是通过电报论斤购进(或者确切地说,是CMQ卖出)广播剧的稿本的。这是一天下午,当我问到在播音前,他、他的兄弟或者父亲是否仔细审阅过这些脚本时,他惊愕了一下,才亲口告诉我这事的。他反问我:“难道你能看完七十公斤重的脚本吗?”同时谦恭地望着我。自从他在《商报》星期天副刊上看到我的一篇小说之后,便授予我才子的称号,并按照这种身份对待我。“你想想这要花多少时间?一个月?两个月?谁能花一、两个月的时间去读一出广播剧呢?那我们就让它去碰运气吧。幸运的是到目前为止,神奇的上帝一直在保佑我们。”在比较好的情况下,小赫纳罗通过出版代理商,或者同行友好,调查有多少个国家购买过CMQ所提供的广播剧本和广播剧的播音效果;如果情况不许可,就只好根据题目决定,或者就简单地像押宝那样买下来。这些脚本之所以论斤出售,是因为这是一种比按页码或字数较少欺骗的方式,也就是说,是唯一可以核定的方式。哈维尔说:“当然罗,如果没有时间去阅读,就更没有时间去数字数了。”一部有六十八公斤三十克重的小说,其售价要像牛肉、奶油、鸡蛋那样由磅秤来确定,这种情形深深刺激了他。 但是,这套办法也给赫纳罗父子造成了不少麻烦。因为稿本里面充塞了大量的古巴方言。每次播出前几分钟,卢西亚诺和何塞菲娜,还有他们的同事,只得自己动手尽可能把它译成秘鲁话(每次都译得很糟)。另外,一捆捆打字稿有时在从哈瓦那运往利马途中,在船舱里或飞机上,或者是经过海关时,会受到种种破损;整章整章地遗失掉;潮气把字迹弄得模糊难辨;被抛进中央台的仓库之后,还要被老鼠啃咬一通。由于老赫纳罗在播音前才分发剧本,上述情况总是在最后一刻钟才被发现,结果情况十分狼狈。而他们的解决办法就是跳过丢失的章节,昧着良心办事。如果情况更严重的话,就让卢西亚诺·潘多或何塞菲娜·桑切斯病休一天,这样便可在二十四小时之内不露很多形迹地修补、复苏或恰到好处地删掉那失掉的几克乃至几公斤的底稿。此外,由于CMQ收费很高,所以当小赫纳罗发现彼得罗·卡玛乔具有非凡的才华时,自然感到乐不可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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