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的保家卫国战争失败了,掌屿半岛上提嘉娜行省的人民家园沦丧,失去了人身自由。更可怕的是,黑暗的遗忘魔法使“提嘉娜”成为忌语,除了战争幸存者以外,整个半岛上无人能听到和说出这个一度是半岛最骄傲的美丽行省的名称。昔日掌屿半岛的九大行省,除桑吉欧之外,也都被来自北方大陆的两位巫师君王瓜分割据。在严苛残酷的铁腕统治之下,各省地下抵抗运动风起云涌,但却无力撼动魔法高强的巫师君王。受蹂躏最深的提嘉娜,仅剩下寥寥可数的几个铭记着故国名称的幸存者。他们终于聚到一起,踏上推翻暴政的道路,用生命书写了一曲“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慷慨悲歌。 作者简介: 盖伊·加夫里尔·凯,生于1954年11月7日。加拿大文坛享有国际声誉的奇幻大师之一。 20世纪70年代,《魔戒之王》的作者托尔金去世后,凯应邀前往英国协助托尔金之子克里斯托弗·托尔金整理乃父留下的文稿。在此后的三年中,随着托尔金的遗作《精灵宝钻》顺利完成,凯自己也狂热地爱上了奇幻文学。数年之后。凯模仿托尔金风格而成的奇幻小说“费奥纳瓦织锦”三部曲上市,并获大奖。 之后,凯结合自己的兴趣开始创作“仿历史奇幻小说”,这种小说是将真实历史中的人和事进行改编,构建一个完整的架空世界,既具有结构紧凑、有理有序、容易被读者接受的优点。又能借此抒发悠远的历史情怀。在此之前,虽然也有人做过尝试,但凯却是获得突破性成就的第一人。现在与大家见面的《提嘉娜》、《阿拉桑雄狮》和《亚波娜之歌》,即是凯最具代表性的经典之作。 截至目前,凯己获得幻想文坛多个大奖,如世界幻想文学奖、加拿大极光奖、卡斯帕最佳推理小说奖等等。 目录: 序章 PANT1 锥心之痛 PART2 黛娜拉 PANT3 烬归烬 PANT4 血统的代价 PART5 星火的回忆 尾声凯证明了自己是托尔金的传人。 ——《书目》杂志 卓绝的想象力,将历史传说融入到“第二世界”的创作中……本书既继承了奇幻文学的传统,又赋予了这个流派以新意。 ——《多伦多之星》报 正是从这里开始,凯在文坛上发出了自己独特的声音。 ——《科幻与奇幻》杂志序章两轮明月高挂空中,本应布满繁星的夜空此刻只有几颗最明亮的星在闪耀光彩。沿河两岸燃烧着营火,点点火光延伸入暗夜。黛莎河静静地流淌,水面的波纹映出月光和近处的火光。所有光线最终都进入了他的双眼。他坐在河岸上,双手抱膝,思考着关于死亡以及他本人从出生到现在经历过的所有事情。 深深呼吸着温暖的夏日空气,嗅着水生植物散发的气味,望着河面上反射的蓝色和银色月光,倾听黛莎河的汩汩水声和营地中隐约传来的歌声,萨埃瓦想,夜晚的确值得赞美。他同样听到了从河北岸敌人营地中传来的歌声。歌声娓娓动听,让他很难觉得敌人从属于全然的邪恶;他也不能像一个普通士兵那样,对敌人充满强烈的恨意。好在他并不是真正的士兵,一向不善于仇恨任何人。 他无法看到对岸活动的人影,但能够看到营火的数量,可以轻易地推断出,黛莎河北岸的敌人远比在他身后等待黎明的同伴多得多。 基本可以确信,他们正在等待的,将是他们最后的一个黎明。他并没有抱任何幻想,所有人都没有。他们拥有的只有勇气,以及他们的领袖瓦伦廷王子。王子那两个血气方刚的儿子也和他在一起。 两个男孩都英俊漂亮。萨埃瓦感到遗憾的是,他还从没有雕刻过他俩的形象。当然,他多次雕刻过王子的形象。王子将他视为一位朋友。萨埃瓦想,也许自己的生命并不是完全空虚或无意义的。他热爱自己的技艺,热爱它所带来的欢乐与痛苦,而且在他的有生之年,他也曾听到省内的大人物——那些在整个半岛颇有名望的人赞扬他的艺术。 他也同样体验过人间的爱。他想到妻子,随即又想到两个孩子。十五年前,女儿出生的那一天,那双晶亮的眼睛就向他揭示了生命的一部分意义。还有那个因为年龄差一岁而不能前往北方前线的儿子。萨埃瓦记得他们分手时男孩脸上的表情。他暗自揣测,自己的眼中当时一定也流露出了相同的感情。他拥抱了两个孩子,之后久久地抱着妻子,什么都没有说;这些年来,所有该说的话都已经翻来覆去说过好多次了。最后,为了不让他们看到他在流泪,他迅速转过身,笨拙地爬上马,跟着他的王子离开,去与渡海而来的敌军作战。 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有人正从飘着歌声、燃着篝火的营地那边走过来。他转过身面朝来人。 “小心点,”他轻声提醒道,“除非你想在一个雕刻家身上绊倒。” “萨埃瓦?”一个听起来被逗笑了的声音低声说。那是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声音。 “是我,王子殿下。”他回答道,“你见过这么美的夜晚吗?” 月光照亮来人的脸庞,正是瓦伦廷。王子走过来,坐在萨埃瓦身边的青草地上,“一时还真想不起来。”他说,“你看到了吗?魏多尼处于上弦,而伊拉伦刚好处于下弦。两轮月亮放在一起的话,就变成一轮满月了。” “那会是一轮奇特的满月。”萨埃瓦说。 “今晚也是个奇特的夜晚。” “是吗?是因为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事情吗?因为我们这些凡人的愚行?” “这是因为我们看待它的方式。”瓦伦廷柔和地说,他敏锐的头脑立即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之所以觉得这个夜晚如此美丽,一部分原因在于我们知道白天会带来什么。” “会带来什么呢,殿下?”萨埃瓦的问题脱口而出。他意识到,自己心中所抱有的希望如同孩子一样盲目。他期望优雅高贵的黑发王子会有一个解决对面河岸上敌人的答案;一个解决北方所有的雅嘉斯士兵和雅嘉斯营地的答案;最重要的是,一个解决可怕的雅嘉斯巫师君王,以及他明天将会带来的恐怖恨意的答案。 瓦伦廷出神地注视着水面,一言不发。萨埃瓦看到头上有一颗流星斜斜向西方落下,很可能坠入了浩瀚的大海。他开始对自己的问题感到后悔。在这样的时候,实在不该用这些悲观的问题来加重王子的心理负担。 他正打算道歉,瓦伦廷开口了,声音沉稳缓慢。 “我之前一直在营地问穿梭,和柯辛还有洛尔丹一起安慰士兵,带给他们希望和笑声,让他们可以安然入睡。除此之外,我们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他们是好孩子,两个都是。”萨埃瓦说,“我刚才还在想,我还没雕刻过他俩的形象呢。” “我非常遗憾。”瓦伦廷说,“在我们身后,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留存于世,那只可能是艺术品,就像你之前的杰作。我们的书籍和音乐,阿瓦列城中奥萨里亚的绿色和白色高塔。”他停顿一下,将思绪转回原来的方向,“他们的确是勇敢的男孩,同时也只是十六岁、十九岁的孩子。如果可能的话,我一定会把他们留在后方,跟他们的弟弟……还有你的儿子在一起。” 这也是萨埃瓦热爱瓦伦廷王子的原因之一:瓦伦廷记得这位雕刻家的儿子,而且从心里将那孩子当做自己的幼子,即使在现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也一样。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只翠鸟突然叫了起来。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倾听着那银铃般的声音。萨埃瓦突然发现自己的眼眶中盈满了热泪。 瓦伦廷说:“但我还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呢,我的老朋友。在这没有营火、也没有必要安慰任何人的黑暗中,事实反而更加清晰。萨埃瓦,我很抱歉,但事实是,明天早上在这里流淌的血大部分都将是我们的,恐怕全都是我们的。原谅我。” “你不用感到内疚。”萨埃瓦马上回答,语气尽可能地坚定,“这场战争并不是你挑起的,你也无法避免或者抹消它。我刚才提了个白痴问题,虽然我不是士兵,但也能从对岸的营火数量中得出答案,殿下。” “还有巫术。”瓦伦廷低声补充道,“那比营火的数量更为重要。我们可以击败数量多于我们的敌人,就像上周那场战斗。但现在,布兰汀的魔法与他们在一起。雄狮亲自来为死去的幼狮报仇,他与我们不共戴天。也许我上周应该向那个孩子投降?” 萨埃瓦转过头,怀疑地看着两道月光下的王子。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说不出话,然后,他终于恢复了语言的能力,“如果你投降,我会立刻踏上回家的路程,”他坚定地说,“然后走进海滨宫殿,砸掉我曾为你雕刻的所有雕像。” 一秒钟之后,他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过了好一段时间,雕刻家才意识到是瓦伦廷在笑,但萨埃瓦此前从未听到他这样笑过。 “哦,朋友啊,”过了好一会儿,王子开口说,“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哦,我们的自尊啊,我们可怕的自尊啊。你觉得我们死后,世人有可能记住我们、了解我们,就像我们彼此了解一样吗?” “他们会记住我们的,”萨埃瓦说,“他们会记住我们。整个半岛,雅嘉斯,奎蕾亚,甚至西方海外的巴巴迪尔帝国。我们会留下我们的名字。” “我们还留下了我们的孩子,”瓦伦廷说,“最年幼的那些。我们的儿女会记住我们。包括我们的妻子怀抱中的婴儿,等他们长大后,会有人将黛莎河畔发生的故事讲给他们听,告诉他们这里发生过什么。还有,在这个省份陷落之前,我们曾有的名字。雅嘉斯的布兰汀可以在明天消灭我们,他可以征服我们的家园,但他不能夺走我们的名字,还有关于我们从前是什么人的记忆。” “他不能。”萨埃瓦重复道,他有一种奇特而意外的感觉,好像自己的心被提了起来,“我坚信你是对的。我们不会是最后一代自由人。我们孩子的孩子也会记得我们,而且他们不会温顺地听从摆布。” “如果其中某些人有这种倾向,”瓦伦廷以不同的语气补充道,“就会有我们某位雕刻家的儿辈或孙辈砸碎他们的头,不管那是用石头雕的还是活人的脑袋。” 黑暗之中,萨埃瓦露出了微笑。他想发出笑声,但实在是笑不出来,“我希望如此,殿下,如果我们的神祗允许。谢谢你。谢谢你对我说了这些。” “不用谢,萨埃瓦。我们之间不用,这个夜晚也不用。愿三神在明天庇护你,在此之后,庇护你曾爱过的所有人。” 萨埃瓦强忍泪水,“你知道,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分子,殿下。是我曾经爱过的人。” 瓦伦廷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倾身向前,轻吻萨埃瓦的额头。然后他抬起一只手,泪眼蒙胧的雕刻家也抬起一只手,两人双掌相对,以示永别。瓦伦廷起身朝他军队的营地走去,很快就变成月光下的一个背影。 河岸两边的歌声都停歇了,时间已是深夜。萨埃瓦知道,他应当回到自己的营帐去,趁着黎明还未到来,抓紧时间睡几个小时,但他舍不得离开,舍不得离开这美丽的最后一夜:河流,月亮,星星,萤火虫和所有的篝火。 最后,他决定就在河边过夜。他独自坐在黑暗夏夜中的黛莎河畔,强壮的双手轻轻抱住双膝。他注视着两轮明月逐次下落,篝火缓缓熄灭;他想着他的妻子、孩子,还有经由他的手所雕刻、亦将在他身后永存的艺术品。在他身边,那只翠鸟整夜都在为他歌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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