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艺术家画像》是二十世纪现代主义文学大师詹姆斯·乔伊斯(1882-1941)运用“意识流”手法写成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也是世界文学史上最早最成功的意识流小说之一。《青年艺术家画像》具有强烈的自传色彩,主要描写都柏林青年斯蒂芬是如何试图摆脱妨碍他的发展的各种影响——家庭束缚、宗教传统和狭隘的民族主义情绪,去追求艺术与美的真谛的痛苦过程,实际上?是青年乔伊斯从觉醒走向成熟的心路历程的写照。乔伊斯接下来的巨著如《尤利西斯》与《芬尼根的守灵》都可视为《青年艺术家画像》的续篇。 《青年艺术家画像》收入精美的原版插图三十幅,极具收藏价值。 作者简介: 詹姆斯·乔伊斯(JamesJoyce,1882—1941),爱尔兰作家、诗人。1882年2月2日出生于都柏林,1941年1月13日卒于瑞士苏黎世。他是意识流文学的开山鼻祖,其长篇小说《尤利西斯》成为意识流文学的代表作,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小说之一。他一生颠沛流离,辗转于的里雅斯特、罗马、巴黎等地,多以教授英语和为报刊撰稿糊口,又饱受眼疾折磨,到晚年几乎完全失明。但他对文学矢志不渝,勤奋写作,终成一代巨匠。《都柏林人》是詹姆斯·乔伊斯久负盛名的短篇小说集,称得上20世纪整个西方最著名的短篇小说集了。1914年出版,置景于二三十年代的都柏林,截取中下层人民生活的横断面,一个片刻一群人,十五个故事汇集起来,宛若一幢印象主义的绘画,笔触简练,错落成篇,浮现出苍凉世态,遥远、清冷,然而精致,是上上之品。 毫无生气的一天过完之后十二月的薄暮像小丑一般匆匆降临了,当他伫立在教室沉闷不堪的方形窗户前时,感到饿极了。他希望晚餐能吃上一顿炖肉,萝卜、胡萝卜、土豆泥和洒上胡椒末、浇上厚重的芡粉浇头的肥腴的羊肉块。尽量吃得饱饱的,他的胃对他说。 这将是一个阴郁而神秘的夜晚。当夜幕刚降临时,污秽的妓院区将到处点亮橘黄色的灯火。他将穿越街巷绕着道儿走,总是怀着恐惧与欢欣的颤抖越来越靠近妓院区,然后,他的脚遽然踅进一个黑暗的角落。妓女们正从她们的屋子里走出来,为夜间的卖笑作准备,她们像是睡梦初醒的样子顾散地打着呵欠,双手在一捧头发丛中整理着发夹。他将沉静地走过她们面前,期待着他自己的意志下突然的决心,或者等待着她们那粉嫩的散发香水味儿的肉体向他的耽于罪孽的灵魂发出召唤。当他正踟蹰独行等待着那召唤时,他的感官一只有情欲才?使之迟钝——将敏锐地感受到使她们感到伤害或羞辱的一切;他的眼睛竟然能看清一张没铺台布的桌上的一圈黑啤酒泡沫,一张照有两个肃立的士兵的照片或者一张花哨的戏单;他的耳朵能听清那慢吞吞吐将出来的互相打招呼的陈词烂调儿: ——喂,贝蒂,想着什么好事儿呐? ——是你吗,小鸽子? ——十号。弗兰西·南利将伺候您。 ——晚安,老公!进来玩一会儿吗? 他草稿本上的等式将它的尾巴大大地伸展开来,涂上眼点和星点就像孔雀尾巴一样;当指数的眼点和星点抹去了之后,等式又开始合拢来。忽而显现忽而消匿的指数是忽而张开忽而闭上的眼睛,忽而张开忽而闭上的眼睛是忽而诞生忽而泯灭的星星。这广阔无垠的星际生命的周期将他的困顿不堪的心灵忽而推向其边缘忽而推向其中心,远处有音乐伴随着他的这种外向与内向的摆动。什么音乐?乐声越来越近,他记起了音乐的歌词,这是雪莱关于因困倦而脸色苍白的、孤零零地流浪的月亮的诗的片断。星星陨灭了,细腻的星尘尘埃纷纷?宇宙间掉坠下来。 无精打采的、更为黯淡的光照在草稿本上的另一等式上,等式缓缓地伸展开来,将尾巴延伸得长长的。这是他自己的灵魂,诞生以体验,随着犯一个罪愆又一个罪愆而伸展开来,到处洒满它燃烧的星星的火焰,然后,再龟缩回去,渐渐消失,扑灭它自己的光与火。它们被泯灭了:阴冷的黑暗充塞了这混沌的世界。 他的灵魂被一种冷冷的清醒的淡漠所攫住。当他初犯那弥天大罪时,他感到一股生命力的春潮从他身上飞逝而去,他担心他的肉体或者他的灵魂因过度行为而受到摧残。然?不然,生命力的春潮在它的浪尖将他从他自身中带走,然而当春潮消退时,它又将他送回:无论他的肉体还是他的灵魂都没有受到摧残,反而在他的肉体与灵魂之间建立起隐秘的平静。在那混沌世界中他的热情泯灭殆尽,而这混沌世界正是由于他对自身有了一种冷冷的淡漠的了解之后才出现的。他不止一次而是许多次犯了那致命的罪孽,他明白仅仅那初次的罪愆就足以将他置于永远受到谴责的危险之中,而以后每犯一次,他的罪责和对他的惩罚就会加倍。他的时日,他的作品,他的思想都无法补偿他的罪过,习常的神恩之泉不再洗涤他的灵魂。至多,通过向乞丐施?一他又惧怕乞丐的祝福,他也许能渺茫地期望为自己赢得某种程序的实际的神恩。他早弃绝信仰了。当他知晓他的灵魂热烈追求自我毁灭之后,祈祷又有什么裨益呢?虽然他知道当他熟睡时上帝的伟力将可以夺走他的生命,不等他祈求宽宥就会将他的灵魂扔进炼狱,然而,一种傲慢,一种肃敬使他不能在晚上对上帝哪怕作一次祷告。他对于自己罪愆的自豪,他对于上帝没有任何爱意的肃敬使他明白他对上帝的冒犯太严重了,不可能以对无所不见、无所不知的上帝的虚假的敬意而获得全部或部分的宽恕。 ——好呀,恩尼斯?我看你长着个木头脑袋!你是说你不知道无理数是什么意思吗? 错误的回答使他更加看不起同学。对别人,他既没有羞耻感,也没有恐惧感。星期日清晨,当他走过教堂门口时,他往做礼拜的信徒们冷冷地瞥一眼,他们光着脑袋分成四排站在教堂门外,他们既看不见也听不见弥撒,只是道义上出席弥撒而已。他们死气沉沉的虔诚和他们抹脑袋的廉价的令人恶心的发油使他对他们对着祈祷的圣坛望而却步。他已经堕落到跟别人虚伪周旋的地步,他对他们的无辜抱有怀疑,轻易地嘲弄讥讽他们的无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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