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圣母的假面


作者:科本,肖展     整理日期:2014-08-26 00:10:37

《圣母的假面(新版)》是哈兰·科本悬疑推理小说“米隆·波利塔系列”中的第二本。
  表象与事实的距离究竟要多远,才足以让人感到真正的恐惧?
  一名过气的年轻网球女星,在向米隆求助前一刻遭到枪杀。随着调查的展开,米隆发现,6年前这个女孩的未婚夫的死亡与这件谋杀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就在这时,国会议员、黑帮老大、甚至米隆自己旗下的网坛新秀,所有与此案相关的人都开始企图阻止他的调查,连这个女孩的母亲也以冷漠的面孔对待米隆。这件事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不堪的秘密,才让所有人都守口如瓶?真相永远都让人无法接受。
  作者简介:
  哈兰·科本(HarlanCoben),美国三代总统克林顿、小布什、奥巴马最喜欢的畅销书作家,《达·芬奇密码》作者丹·布朗的伯乐。第一位包揽国际最权威的埃德加·爱伦·坡奖、莎马斯奖和安东尼奖的美国作家,第一位入选图书奥斯卡(英国年度图书奖)的美国人。
  1995年,他以《DealBreaker》(《天使的隐私》)而走红,赢得评论家和读者的广泛好评。迄今为止,已经连续推出“米隆·波利塔系列小说”共十本,并因此获得诸多殊荣。《纽约时报》称赞他的小说是“天才作品”,《洛杉矶时报》认为他的小说“充满洞见”,《休斯顿纪事》指出他的作品“始终给人带来愉悦”。许多报刊一致认为,哈兰·科本的作品是必读书。
  目前,科本的作品已经至少以32种语言出版,每一部作品都是世界范围的畅销书,从而牢固地确立了他在神秘悬疑小说创作领域里的卓著地位。哈兰·科本是现代悬念大师——他能够在第一页就牢牢抓住你的心,又在结尾带来震惊。
  ——丹·布朗
  趣味无穷!
  ——《休斯顿时报》
  在这本令人心惊肉跳的小说中,科本层层布局,来回穿梭不同时间和犯罪现场……一本让人欲罢不能、非得涂上厚厚防晒乳的海滩书……别忘了:大家告诉大家。
  ——《时代周刊》
  紧张的情节,活泼的对话,读来令人十分享受。哈兰·科本是现代悬念大师——他能够在第一页就牢牢抓住你的心,又在结尾带来震惊。
  ——丹·布朗
  趣味无穷!
  ——《休斯顿时报》
  在这本令人心惊肉跳的小说中,科本层层布局,来回穿梭不同时间和犯罪现场……一本让人欲罢不能、非得涂上厚厚防晒乳的海滩书……别忘了:大家告诉大家。
  ——《时代周刊》
  紧张的情节,活泼的对话,读来令人十分享受。
  ——《多伦多星报》
  让哈兰·科本脱颖而出的是他的机智和……引人入胜的情节。
  ——《洛杉矶时报书评》
  我逼自己读慢点,细嚼慢咽每个线索、每个细节,只愿它永不落幕。多线情节导向最终结局,直到最后一页才真相大白。
  ——《今日美国》(USAToday)
  科本的叙述风格紧凑而充满动感,他的风趣幽默也毫不逊色。
  ——《出版人周刊》
  科本聪明地吸引着你,游刃有余地安排情节,直到最后一分钟都充满了力量和紧张感。
  ——《德鲁特悬疑小说书评》1
  “凯撒·罗梅罗。”米隆说。温看看他:“你不是认真的吧。”“先从简单的开始。”
  在斯塔迪姆球场上,选手正在交换场地,米隆的客户杜南·雷切伍德对决15号种子选手,叫伊万什么的,前两盘杜南分别以6∶0、6∶2取胜,第三盘暂时以5∶0领先。这场比赛是这个21岁、来自纽约街头的非种子网球新贵,首次在美国网球公开赛亮相。
  “凯撒·罗梅罗,”米隆说,“不知道就直说。”
  温叹口气:“小丑。”
  “弗兰克·高辛。”
  “谜语人。”
  现在是90秒广告时间,米隆和温忙着玩有趣的智力游戏—猜演员在《蝙蝠侠》中所扮演的反派角色。当然是指电视剧《蝙蝠侠》,由亚当·韦斯特和波特·沃德主演的那一部,里面有“砰”“啪”“哐”的打斗声,那才是真正的《蝙蝠侠》呢!“谁扮演第二个?”米隆问。“第二个谜语人?”
  米隆点点头。
  对面球场上,杜南向他们闪现出一抹骄傲的笑容。他戴着一副夸张的太阳眼镜,镶着俗艳刺目的绿色宽镜框,这是雷朋的最新款,杜南从不摘下这副眼镜。它不仅成了他的标志,而且充分展现了他的风格,雷朋对此十分满意。
  米隆和温坐在选手包厢里,这样的包厢有两个,是专为名人和选手们的随行人员准备的。包厢里总是座无虚席,昨晚阿加西比赛的时候,包厢里挤满了他的家人、朋友、球迷、年轻的女孩、电影明星、假发制造商—如“史密斯飞船”、美国著名的重金属摇滚乐团都齐聚于此。可是现在,杜南的包厢里只有三个人:经纪人米隆、财务顾问温以及杜南的教练亨利·霍伯曼。杜南的女友汪达太过紧张,宁愿待在家里。
  “约翰·阿斯汀。”温回答。
  米隆点点头:“雪丽·温特斯呢?”
  “派克大妈。”
  “密尔顿·伯利。”
  “丁香李维。”
  “利勃拉斯。”
  “伟大的钱德尔。”
  “还有呢?”
  温露出困惑的表情:“还有什么?”
  “利勃拉斯还扮演过哪个反派角色?”
  “你在说些什么?利勃拉斯只在那一集出现过。”
  米隆靠着椅背,笑了:“你确定吗?”
  杜南坐在裁判旁边的椅子上,咕咚咕咚地灌下了一瓶依云矿泉水,他巧妙地握着瓶子,让赞助商的品牌可以清晰地被电视镜头捕捉到。真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该怎么讨好赞助商。最近,米隆帮杜南与矿泉水巨头做成了一笔小买卖:在美国网球公开赛期间,杜南喝贴有依云标签的矿泉水,依云则支付他1万美元的广告费。这仅仅是矿泉水的广告,米隆还和百事可乐签订了碳酸饮料的广告,和开特力签订了运动饮料的广告。
  啊,网球!
  “利勃拉斯只在那一集出现过。”温再次确认。
  “这是你的最后答案吗?”
  “是的,利勃拉斯只在那一集出现过。”
  亨利仍然盯着球场,全神贯注地观察着,视线扫来扫去,只可惜没人打球。“亨利,你想猜猜看吗?”亨利没有理他们,这并不稀奇。“利勃拉斯只在那一集出现过。”温又重复一遍,鼻子几乎翘到了天上。
  米隆轻轻地“叮”了一声,模仿电铃响。“对不起,答案错误。我们给参赛选手准备了什么呢,唐?好的,米隆、温莎获得了我们游戏的家用录像带,还有为期一年的龟牌蜡汽车保养,感谢你们参加我们的节目!”
  温不为所动:“利勃拉斯只在那一集出现过。”
  “搞什么,这是一句流行的咒语吗?”
  “除非你能证明我说得不对。”
  温把他那精心修过指甲的手指搭成尖塔状,他常常这么做,这个动作很适合他。温的全名为温莎·霍恩·洛克伍德三世,看起来和他的名字很相配,一个新教徒精英阶级的漂亮男子1,他外表的每一处都散发着高傲、优越—漂亮的金发、精致的贵族式脸孔、百合花般雪白的肌肤、傲慢的埃克赛特学院口音。只不过在精良血统的传承过程中,温的染色体发生了一些变异。在某些方面,温和他的外表看上去是一致的;可是在其他很多方面,温则与表面判若两人。
  “我正等着呢。”温说。
  “你记得利勃拉斯扮演的伟大的钱德尔吧?”米隆问。
  1译者注:一个典型的白人新教徒的代表。
  “当然。”
  “可是,你忘了,利勃拉斯还扮演了钱德尔的魔鬼双胞胎兄弟—哈利,在同一集里。”
  温做了个鬼脸:“你不是认真的吧。”
  “怎么了?”
  “魔鬼双胞胎兄弟—这个不算。”
  “哪条法律规定不算的?”
  温倔强地紧闭下唇。
  湿气很重,特别是在没有一丝风的弗拉兴网球中心里,衣服都紧贴在身上。这个球场有一个奇怪的名字—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广告招牌,恰好在中间有一个网球场而已。在每个选手发球速度的电子显示牌上方有个IBM的标志,西铁城时钟报告着当前时间和比赛进行时间,VISA信用卡印在发球线后,锐步球鞋、英菲尼迪汽车、富士相纸、伊卡璐草本精华都找到一个位置,把自己的名字贴了出来,还有海尼根啤酒。海尼根是美国网球公开赛的指定啤酒。
  观众也是形形色色。坐在下面的好位置的是衣着各异的有钱人,有人西装革履(比如温),有人则穿着比较随意的“香蕉共和国”之类牌子的衣服(比如米隆),有人穿牛仔裤,有人穿短裤。米隆最欣赏的是那些披挂着全副网球装备的球迷—网球衫、短裤、短袜、网球鞋、运动外套、吸汗巾,还有网球拍。天哪,网球拍!好像他们会被突然叫进场去参加比赛似的,就像网坛名将桑普拉斯、格拉芙或其他什么人会突然指着看台说:“嘿,你,拿着球拍的那个人,我需要一个双打搭档。”
  轮到温了。“罗迪·麦克道沃。”他开始出招。
  “书虫。”
  “文森·普莱斯。”
  “蛋头。”
  “琼·考琳丝。”
  米隆犹豫了一下:“琼·考琳丝,演《朝代》的那个?”
  “我拒绝提供线索。”
  米隆在脑子里把所有的剧情演过一遍。球场上,裁判宣布:“时间到。”90秒钟的插播广告时间结束了,选手们站了起来。米隆觉得自己看到亨利眨了眨眼,不过,他不敢肯定。
  “认输了吧?”温问。
  “嘘!他们就要开始比赛了。”
  “还敢说自己是《蝙蝠侠》迷呢。”
  两名选手站在各自的场地中,他们本身也是广告招牌,只不过是小号的。杜南穿着Nike运动鞋和运动服,手拿Head网球拍,袖子上装饰着麦当劳和索尼的标志。他的对手穿着锐步,印着夏普电器和比克商标。比克公司是生产笔和刮胡刀的,好像人们来看一场网球赛,见到这个商标后,回去就会买一支笔似的。
  米隆向温凑过去。“好吧,我认输,”他轻声说,“琼·考琳丝扮演过哪个反派角色?”
  温耸耸肩:“我不记得了。”“你说什么?”“我知道其中一集有她,可是,我不记得她扮演的角色叫什么名
  字了。”“你不可以这样。”
  温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哪条法律规定不可以?”“你必须知道答案。”“为什么?”温反驳道,“派特·萨杰克非要知道《幸运之轮》每一道题目的答案吗?艾利克斯·特雷贝克一定得答出《冒险》1里的所有问题吗?”米隆一时没有话说:“真是不错的类比!温,真的。”
  1译者注:《幸运之轮》和《冒险》是两个游戏节目,派特·萨杰克和艾利克斯·特雷贝克分别是这两个节目的主持人。
  “谢谢你。”
  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塞壬女妖。”
  米隆和温四处张望,看起来好像是亨利说的。
  “是你在说话吗?”亨利的嘴几乎没有动,“塞壬女妖,”他重复一遍,目光仍然紧盯着球场,“在《蝙蝠侠》中,琼·考琳丝扮演的是塞壬女妖。”米隆和温交换了一个眼神。
  “没有人喜欢无所不知的人,亨利。”亨利的嘴唇似乎动了一下,好像是在笑。球场上,杜南发球得分,球的力量之大几乎在球童身上砸出一个洞来,IBM记分牌上显示球速为每小时128英里,米隆难以置信地摇摇头,那个叫伊万什么的也摇了摇头。杜南正要发第二个球时,米隆的手机响了。
  米隆赶忙四处张望,他不是看台上唯一打手机的人,不过,却是前排观众里唯一的一个。米隆本想拒绝接听,转念一想也许是杰西卡打来的—杰西卡,单是这么一想,也让他的心跳加速。
  “喂。”“我不是杰西卡。”是埃斯波兰萨,他的助理。“我没猜是她。”“是吗?”她说,“那大概你每次接电话的声音都像只可怜的小
  狗吧。”米隆握住听筒,比赛并没有被打断,可是,很多不满的面孔转来转去地寻找噪声的来源。“你要干吗?”他低声说,“我在球场里。”“我知道,我敢打赌,你看起来一定像个自命不凡的浑蛋,在比
  赛进行的时候打电话。”既然她知道……那些不满的面孔开始向他投射出匕首一样锐利冰冷的目光,在他们眼里,米隆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就像他在骚扰一个孩子,或者在用沙拉叉吃主菜一样。“到底有什么事?”
  “电视台拍到你了,天啊,真的没骗你。”
  “你说什么?”
  “你在电视上看起来更严肃了。”
  “你到底要干吗?”
  “没什么,我猜你应该会想知道,我替你安排了一次与艾迪·克雷恩的会面。”“你在开玩笑吧。”艾迪可是目前最炙手可热的网坛新秀,他只约见四大经纪公司:ICM、卓普罗、优势国际和普鲁塞弗。“没开玩笑。杜南的比赛结束后,在十六球场与他和他的父母见面。”“我真爱你,你知道的。”“那就给我加薪吧。”她说。
  杜南正手击出一个对角球,30∶0。“还有什么事吗?”米隆问。“没什么重要的事了。哦,维拉丽·辛普森打过三次电话。”“她有什么事?”“她不肯说,不过,冰皇后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太平静。”“别那么叫她。”“好吧,随便你。”
  米隆挂了电话,温看看他:“出事了?”
  这是件蹊跷夹杂着悲哀的事。维拉丽·辛普森,这位前网球神童两天前来到米隆的办公室,想找个人—随便什么人—当她的经纪人。“应该没什么事。”
  杜南已经把比分刷新为40∶0,拿到了三个赛点。杰出的网球专栏作家巴德·柯林斯已经守在球场旁,准备作赛后采访了。巴德总是穿色彩鲜艳的裤子,今天看起来特别刺眼。
  杜南从球童那里拿了两个球,朝发球线走去。在网坛上,杜南是个稀有品种,他是黑人,既不是来自印度或非洲,也不是来自法国,而是纽约市人。杜南与参加比赛的其他选手不同,没有为了迎接这一刻付出全部精力。他没有野心勃勃的父母在身后驱策,也并非从拿得动球拍起,就在佛罗里达或加州的世界顶级教练指导下练球。杜南走的是完全不同的道路:一个15岁的孩子离家出走,在街头当小混混,靠自己的本领活了下来,他在公共球场学会了打网球,整天四处游走,向任何一个会握球拍的人挑战。
  他马上就要赢得大满贯赛事的第一场胜利了!正在这时,枪声响了。
  声音很沉闷,是从球场外传来的。大多数观众没有惊慌,以为是燃放爆竹或汽车引擎逆火,但米隆和温听过太多次这种声音了,还没等人群发出尖叫声,他们就站起来向外跑去。球场里,人群开始发出“嗡嗡”的议论声,之后,尖叫声此起彼伏,有些人在大声地、歇斯底里地喊叫。场内的裁判还算冷静,不断地对着麦克风喊:“安静,请安静!”
  米隆和温冲到了金属楼梯上。为了防止有人在比赛结束前进入或离开球场,球场四周拉上了一条白色铁链。他们轻松地跨过挡在面前的铁链,跑到了球场外。一小群人已经聚集在一个所谓的“小吃广场”上,如果多加努力,这个小吃广场也许有希望达到商场里那些小吃城的烹饪水准。
  他们使劲往人群里挤。有些人确实很兴奋,但有些人根本没有动,毕竟这里是纽约,想买点心和饮料都得排很长的队,没人想要失去自己的位置。
  一个女孩脸朝下倒在一个外卖酩悦香槟的售货亭前,米隆已经认出了她。他弯下腰把她的身体翻过来,他看到她的脸,看到那双冰冷的、永远失去生命的蓝眼睛空洞地望着他,他的心还是骤然沉了下去。他回头看着温,温的脸上一贯地没有任何表情。
  “这就是她的复出。”温说。
  2
  “你还是别再想那件事了。”温说。
  温发动他的捷豹XJR,开上快车道,向南驶去。收音机调到FM105.1,里面正在播放所谓的“轻摇滚”,麦克尔·波顿翻唱“四巅峰”的经典老歌,真难受,就像碧依·亚瑟翻拍玛丽莲·梦露的电影一样。也许“轻摇滚”就意味着“非常糟糕的摇滚”。
  “你介意我放磁带吗?”米隆说。
  “放吧。”
  温突然转到另一个车道。形容温的驾车技术最贴切的词大概是“有创意”,米隆尽量不去注意,他塞进一盘磁带—音乐剧《一步登天》的原声带。和米隆一样,温也收集了很多百老汇的经典音乐剧。罗伯特·莫尔斯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在唱关于一个名叫罗丝玛丽的女孩的故事,可是,米隆的心思仍然停留在那个名叫维拉丽的女孩身上。
  维拉丽死了,一颗子弹射中了她的胸膛,她在美国网球协会国家网球中心外的小吃广场上被枪杀,在全美单打大满贯公开赛进行的过程中被枪杀。可是,没有人看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至少没有人说出来。
  “你又摆出那副脸孔了。”温说。
  “什么脸孔?”
  “那种‘我想帮助全世界’的脸孔,”温说,“她可不是你的客户。”“她原本眼看就要成为我的客户了。”
  “那有很大的区别,她的命运和你没有关系。”
  “今天她给我打过三次电话,”米隆说,“但是没找到我,然后她又出现在网球中心,结果在那里被枪杀了。”
  “一个悲惨的故事,”温说,“可是跟你没有关系。”
  速度表的指针在80左右徘徊。“呃,温?”
  “嗯。”
  “路的左边可是为迎面驶来的车辆准备的。”
  温转动方向盘,穿过两条车道,猛地拐上一段斜坡。几分钟后,捷豹开进了46街的基尼车库,温把钥匙递给守车库的马里奥。曼哈顿很热,是那种城市特有的燥热,踩在人行道上,热浪穿过鞋底灼烤着双脚,汽车排出的尾气滞留在潮湿的空气里,悬浮在半空,就像树上挂着的果实。呼吸是一件费力的事,出汗倒很容易,不过需要注意的是,走路的时候尽量少出汗,否则,但愿冷气只会吹干你的衣服,而不会让你患上肺炎。
  米隆和温沿着公园大道朝南走,来到洛克·霍恩投资证券公司,这座高高耸立的大厦是温的家族财产。电梯停在十二楼,米隆走出来,温留在里面,他的办公室还要再上两层楼。
  在电梯门关上前,温说:“我认识她。”
  “谁?”
  “维拉丽,是我要她去找你的。”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提起过?”
  “没有必要。”
  “你们的关系很亲近吗?”
  “这要看你怎么认为了。她的家族是费城的古老世家,跟我们家一样,我们参加同样的俱乐部、同样的慈善团体,诸如此类。在我们还是孩子的时候,两个家族偶尔会一起过暑假,不过,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
  “然后,她突然打电话给你?”米隆问。
  “可以这么说。”
  “那么,你是怎么说的?”
  “这是审问吗?”
  “不是。你是否想得出可能是谁杀了她?”
  温纹丝不动地站着,“我们待会儿再谈,”他说,“我要先去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电梯门关上了,米隆站在外面又等了一会儿,似乎盼望电梯门会再次打开一样。然后他穿过走廊,打开了MB运动经纪公司的大门。坐在办公桌旁的埃斯波兰萨抬起头来:“老天,你看起来真糟糕。”“听说维拉丽的事了吗?”
  她点点头。谋杀发生前,她还给维拉丽取了一个“冰皇后”的绰号,如果她为此而感到愧疚的话,倒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你的外套上有血迹。”
  “我知道。”“Nike的奈德·坦维尔在会议室里。”“我会去见他的,”米隆说,“不用催我。”
  埃斯波兰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别那么紧张,”他继续说,“我很好。”“我会装出勇敢的样子。”她说。
  有同情心的小姐。
  米隆一推开会议室的门,奈德就像一只快乐的小狗似的扑了上来。他开心地笑着,摆着手,拍着米隆的后背,米隆几乎以为坦维尔会跳到他的大腿上,舔他的脸。
  奈德看起来30岁出头,和米隆差不多年纪,他总是很乐观,就像兴高采烈的克里希那,印度教里膜拜毗卢奴神的教派,常在街头边跳跃边擂鼓唱歌,或者更糟糕些,像娱乐节目《家丑》的参赛选手。他穿着蓝色的运动夹克、白色的衬衫、卡其布裤子,系着鲜艳的领带;当然,脚上穿着Nike网球鞋,是新的杜南款式。他的头发是淡黄色的,胡子像是奶黄色。
  奈德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他举起一盘录像带:“先看看这个!”他嚷着,“米隆,你会喜欢的,真是棒极了。”
  “我们来看看吧。”
  “我跟你说,米隆,太棒了,真的太棒了,难以置信,比我想象得还好,把我们替美国著名网球运动员考瑞尔和阿加西做的都比下去了。你会喜欢的,太棒了,太棒了,我没骗你。”
  看来,这里的关键字是:太棒了。
  奈德打开电视,把带子放进录像机,米隆坐下来,试图赶走盘踞在脑海里的维拉丽的尸体形象,现在他需要集中精力,这个—杜南的第一段全国电视广告—更为重要。事实上,运动员的形象主要是靠广告来塑造的,广告的作用比其他任何手段都大,甚至大过运动员在场上的表现和媒体对他的描绘。如今运动员已经被广告定义了,每个人都知道迈克尔·乔丹代言“飞人乔丹”运动鞋;多数球迷不知道拉里·约翰逊为夏洛特黄蜂队打球,可是,他们全都知道他所扮演的老奶奶的广告。好的广告让你身价倍增,而坏的广告会毁了你。
  “什么时候播出?”米隆问。
  “半决赛期间,我们要用很大的声势发动闪电战。”
  回顾结束了。杜南即将成为世界上收入最高的网球选手,而不是因为赢得比赛,尽管那也有所帮助。真正让他富有的是广告。在多数运动中,大牌运动员赚的钱大多来自赞助商,而非比赛,而在网球运动中就更多了,是相当多。排名前十位的运动员,大约只有15%的收入来自比赛,剩下的都来自广告、表演赛,还有出场费—请大牌球星参加某场比赛,无论他们表现如何,都要给付高额的酬劳。
  网坛需要新鲜血液,杜南是这些年来最令人振奋的新人。考瑞尔和桑普拉斯已经不能再让人激情澎湃了,就像干巴巴的狗粮。瑞典的选手们总是无精打采,阿加西的表现也越来越乏味,马克安诺和康纳斯已经成为了历史。
  于是,杜南闯入了人们的视线。他是有色人种,幽默风趣,尽管略有微词,但还不至于令人生厌。他是黑人,出身街头,那是大众认为的“安全的”街头,因此他是“安全的”黑人,是那种即使种族主义者也会加以善待而不愿跳出来攻击的黑人。“快看看这个宝贝吧!米隆,我告诉你,这个是……真是……”奈德抬起头,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太棒了?”米隆替他补充。奈德打了个响指,然后指着他:“等你看了再说。我看到就很兴奋,该死,光是想到它,我就觉得兴奋。我敢对天发誓,真的很不错。”
  他按下了“播放”键。
  两天前,维拉丽也曾坐在这间屋子里。她进来时,米隆刚和杜南谈过话,两个运动员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两人都是20多岁,可是一个人的事业如日中天,另一个人却已经枯竭,被人遗忘。维拉丽24岁,很长时间以来,一直被“曾经”和“不再”这类的形容词所包围。她的举止冰冷傲慢(所以埃斯波兰萨会叫她冰皇后),也可能她只是天性冷淡、心不在焉,很难判断究竟是哪一种情况。而且说白了,这个年轻的生命还从来没有盛开过。米隆现在想起这件事来,仍然觉得很怪异,与当时走进房间坐在米隆对面的她比起来,似乎死后那双直瞪瞪的眼睛倒令她显得更有生气。
  米隆想,为什么有人想杀维拉丽呢?为什么她要急切地找我呢?为什么她会去网球中心?是去看比赛,还是去找我?“注意看这个,米隆,”坦维尔又重复了一遍,“太棒了,真的。对天发誓,我看的时候都体验到高潮了。”
  “可惜我当时没看到。”米隆说。
  奈德快乐地喘息着。
  广告终于开始了。杜南出场,戴着太阳眼镜,在球场上前后奔忙。很多快速剪接镜头,尤其关注他脚上的那双运动鞋。很多明亮的色彩,击球声混合着球在空中飞行的呼啸声,很像MTV的风格,可以做成一段摇滚音乐录像带。然后响起杜南的声音:
  “来我的球场……”
  又是几声重重的击球声,几个快速剪接的镜头,突然一切都停下来,杜南消失了,彩色褪变成黑白,一片安静。场景转换,一个表情严肃的裁判紧紧地盯着下面的球场,杜南的声音又回来了:“……别去他的球场。”
  摇滚乐重新响起,色彩也恢复了,切回到杜南击球的画面,他在微笑,汗水淋漓,太阳眼镜反射着光芒。荧幕上出现了一个Nike的标志,下方还有一行字:“来杜南的球场。”
  逐渐隐去。奈德满意地呻吟着—他居然在呻吟。“想抽支烟吗?”米隆问。奈德笑得更加灿烂了:“我刚才怎么说的来着,米隆?啊,是不是棒极了?”米隆点点头。这个广告不错,相当不错,做得很好,传达了重要的信息,又没有太多的说教。“我喜欢。”他说。
  “我告诉过你的,我不是对你说过吗!我又兴奋了,向上帝发誓,我就是这么喜欢。天哪,我又要高潮了,就在此时此地,在我们说话的时候。”
  “很高兴知道这一点。”奈德突然像发疯似的大笑起来,拍着米隆的肩膀。“奈德?”奈德的笑声渐渐低下去,好像一首歌的结尾。他擦擦眼睛:“你要害死我了,米隆。我忍不住要笑,你要害死我了。”“是啊,我是个滑稽可笑的人。你听说维拉丽被杀的事了吗?”“当然,广播上报道了。我跟她合作过,你知道的。”他仍然在笑,眼睛大而明亮。“她跟Nike签过约?”米隆问。“没错。告诉你吧,我们在她身上可是花了一大笔钱。我是说,维拉丽看起来像是个很有前途的选手,她跟我们签约的时候才16岁,那时她就已经打进了法国网球公开赛的决赛;再加上她长得好看,又是全美最佳球员,而且已经发育完全了,你懂我的意思吗?有的人小时候可爱,长大一点后却可能变成野兽,像卡普丽亚蒂,但维拉丽不会,她是个美人儿。”“后来呢?”“她突然垮了。咳,所有的报纸上都登过。”“什么原因?”“我可不知道,但是有很多传闻。”“比如说?”
  他张开嘴,又闭上:“我忘了。”“你忘了?”“你知道的,米隆,多数人认为没什么特别的,你明白吗?压力太大,维拉丽承受不了,很多孩子都是这样,他们得到了一切,你可以想象,达到如此的高度,突然‘噗’的一声,又全都幻灭了,你无法想象失去一切是什么情景,就像……呃……”奈德结结巴巴地停住了,然后他低下头,“啊,该死!”
  米隆没有说话。“真不敢相信我说了那些话,米隆,偏偏还是对你说的。”“没什么。”“不。我是说,嗯,我可以假装刚才没有说错话,可是……”
  米隆挥挥手打断他:“膝盖受伤并不意味着精神崩溃,奈德。”“是啊,我知道,不过还是……”他又停顿一下,“当塞尔蒂克队
  选上你时,你和Nike签约了吗?”“没有,我选了匡威。”“他们把你甩了?当时就甩了吗?”“我毫无怨言。”
  埃斯波兰萨没有敲门就走了进来,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她从来都不敲门。奈德的笑容立刻又回到了脸上,这个人不会消沉太久,他盯着埃斯波兰萨看,流露出欣赏的目光,多数男人都会这样。
  “你能出来一下吗,米隆?”
  奈德挥挥手:“嗨,埃斯波兰萨。”
  她转过身来,目光越过他的身体落在后面,这是她的天分之一。
  米隆道声歉,跟着她走了出去。埃斯波兰萨的办公桌上空空的,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她的狗,毛发蓬松得很可爱的克洛伊,曾在一次狗展中得过奖。埃斯波兰萨对狗展很感兴趣,尽管这并不是一项由拉丁美洲平民主导的运动,可是看起来她做得很好。
  桌上的另一张照片是埃斯波兰萨在和另外一个女人摔跤,那是职业摔跤比赛。外形可爱、身体柔软的埃斯波兰萨曾经是职业摔跤选手,外号“小宝嘉康蒂”—一个性感的印第安部落公主的名字。在FLOW(漂亮宝贝摔跤比赛),“小宝嘉康蒂”做了三年的明星。(有人曾建议应该叫她们“美女摔跤协会”1,可是这样一来,首字母缩写就有些麻烦了)埃斯波兰萨扮演小宝嘉康蒂时,总是穿得很少、很性感(基本上是小山羊皮的比基尼)。每周,当她勇敢地面对残暴的恶魔和卑鄙的小人时,她的粉丝们总是贪婪地盯着她看,大声地为她喝彩。有人说,这是道义上的斗争,再现了经典的善良与邪恶的战斗,可是米隆觉得,每周的那个场景就像是表现监狱里的女人的电影。埃斯波兰萨扮演美丽天真的囚犯,她的对手则是残忍成性的女看守。
  “是杜南。”埃斯波兰萨说。米隆拿起她办公桌上的电话:“嗨,杜南,什么事?”他急迫地说:“来我这里,老兄,马上。”
  “出了什么事?”
  “警察在我这里,他们在问我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什么问题?”
  “今天那个被枪击的女孩,他们认为我跟这件事有关。”
  1译者注:美女摔跤协会,BeautifulLadiesofWrestling的缩写BLOW,是“吹”的意思,俗指“口交”。
  来,杜南消失了,彩色褪变成黑白,一片安静。场景转换,一个表情严肃的裁判紧紧地盯着下面的球场,杜南的声音又回来了:“……别去他的球场。”
  摇滚乐重新响起,色彩也恢复了,切回到杜南击球的画面,他在微笑,汗水淋漓,太阳眼镜反射着光芒。荧幕上出现了一个Nike的标志,下方还有一行字:“来杜南的球场。”
  逐渐隐去。奈德满意地呻吟着—他居然在呻吟。“想抽支烟吗?”米隆问。奈德笑得更加灿烂了:“我刚才怎么说的来着,米隆?啊,是不是棒极了?”米隆点点头。这个广告不错,相当不错,做得很好,传达了重要的信息,又没有太多的说教。“我喜欢。”他说。
  “我告诉过你的,我不是对你说过吗!我又兴奋了,向上帝发誓,我就是这么喜欢。天哪,我又要高潮了,就在此时此地,在我们说话的时候。”
  “很高兴知道这一点。”奈德突然像发疯似的大笑起来,拍着米隆的肩膀。“奈德?”奈德的笑声渐渐低下去,好像一首歌的结尾。他擦擦眼睛:“你要害死我了,米隆。我忍不住要笑,你要害死我了。”“是啊,我是个滑稽可笑的人。你听说维拉丽被杀的事了吗?”“当然,广播上报道了。我跟她合作过,你知道的。”他仍然在笑,眼睛大而明亮。“她跟Nike签过约?”米隆问。“没错。告诉你吧,我们在她身上可是花了一大笔钱。我是说,维拉丽看起来像是个很有前途的选手,她跟我们签约的时候才16岁,那时她就已经打进了法国网球公开赛的决赛;再加上她长得好看,又是全美最佳球员,而且已经发育完全了,你懂我的意思吗?有的人小时候可爱,长大一点后却可能变成野兽,像卡普丽亚蒂,但维拉丽不会,她是个美人儿。”“后来呢?”“她突然垮了。咳,所有的报纸上都登过。”“什么原因?”“我可不知道,但是有很多传闻。”“比如说?”
  他张开嘴,又闭上:“我忘了。”“你忘了?”“你知道的,米隆,多数人认为没什么特别的,你明白吗?压力太大,维拉丽承受不了,很多孩子都是这样,他们得到了一切,你可以想象,达到如此的高度,突然‘噗’的一声,又全都幻灭了,你无法想象失去一切是什么情景,就像……呃……”奈德结结巴巴地停住了,然后他低下头,“啊,该死!”
  米隆没有说话。“真不敢相信我说了那些话,米隆,偏偏还是对你说的。”“没什么。”“不。我是说,嗯,我可以假装刚才没有说错话,可是……”
  米隆挥挥手打断他:“膝盖受伤并不意味着精神崩溃,奈德。”“是啊,我知道,不过还是……”他又停顿一下,“当塞尔蒂克队选上你时,你和Nike签约了吗?”“没有,我选了匡威。”“他们把你甩了?当时就甩了吗?”“我毫无怨言。”
  埃斯波兰萨没有敲门就走了进来,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她从来都不敲门。奈德的笑容立刻又回到了脸上,这个人不会消沉太久,他盯着埃斯波兰萨看,流露出欣赏的目光,多数男人都会这样。
  “你能出来一下吗,米隆?”
  奈德挥挥手:“嗨,埃斯波兰萨。”
  她转过身来,目光越过他的身体落在后面,这是她的天分之一。
  米隆道声歉,跟着她走了出去。埃斯波兰萨的办公桌上空空的,只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她的狗,毛发蓬松得很可爱的克洛伊,曾在一次狗展中得过奖。埃斯波兰萨对狗展很感兴趣,尽管这并不是一项由拉丁美洲平民主导的运动,可是看起来她做得很好。
  桌上的另一张照片是埃斯波兰萨在和另外一个女人摔跤,那是职业摔跤比赛。外形可爱、身体柔软的埃斯波兰萨曾经是职业摔跤选手,外号“小宝嘉康蒂”—一个性感的印第安部落公主的名字。在FLOW(漂亮宝贝摔跤比赛),“小宝嘉康蒂”做了三年的明星。(有人曾建议应该叫她们“美女摔跤协会”1,可是这样一来,首字母缩写就有些麻烦了)埃斯波兰萨扮演小宝嘉康蒂时,总是穿得很少、很性感(基本上是小山羊皮的比基尼)。每周,当她勇敢地面对残暴的恶魔和卑鄙的小人时,她的粉丝们总是贪婪地盯着她看,大声地为她喝彩。有人说,这是道义上的斗争,再现了经典的善良与邪恶的战斗,可是米隆觉得,每周的那个场景就像是表现监狱里的女人的电影。埃斯波兰萨扮演美丽天真的囚犯,她的对手则是残忍成性的女看守。
  “是杜南。”埃斯波兰萨说。米隆拿起她办公桌上的电话:“嗨,杜南,什么事?”他急迫地说:“来我这里,老兄,马上。”
  “出了什么事?”
  “警察在我这里,他们在问我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什么问题?”
  “今天那个被枪击的女孩,他们认为我跟这件事有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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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母的假面的作者是科本,肖展,全书语言优美,行文流畅,内容丰富生动引人入胜。为表示对作者的支持,建议在阅读电子书的同时,购买纸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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