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谭纳是世界各地隐秘组织的积极拥护者。朝鲜战争中的碎弹片让闹钟成了他最用不着的玩意——睡眠中枢被破坏,根本不用睡觉。 在酒酣耳热的感伤时刻,谭纳给了朋友一个荒唐的承诺——替他潜入冷战“铁幕”下的前苏联,将朋友失散已久的恋人带回美国。 承诺虽然有点冒失,但谭纳倒觉得并非没有实现的可能,何况他还可以顺道拐到南斯拉夫,探望一眼刚刚出生的儿子。 然而事情似乎从一开始就朝着意料不到的方向发展。当谭纳打算逃出苏联的时候,赫然发现身后跟随的,已是一支足足十五人的流亡大军…… 除非你有瞒天过海的本领…… 作者简介: 劳伦斯·布洛克LawrenceBlock 生于纽约州水牛城,现居纽约。 他是享誉世界的美国侦探小说大师,当代硬汉派侦探小说最杰出的代表,他的小说不仅在美国备受推崇,还跨越大西洋,完全征服了自诩为侦探小说故乡的欧洲。 1994年爱伦坡终身大师奖得主,曾三捧爱伦坡奖,两夺马耳他之鹰奖、四获夏姆斯奖等重要硬汉派侦探小说奖项,2004年最终获得钻石匕首奖。 卜洛克目前著有五十多本长篇以及多部短篇小说。“伊凡?谭纳系列”是内地引进劳伦斯?布洛克“系列小说”的收官之作。当今的犯罪小说作家中,若要找一名堪称雷蒙德?钱德勒与达谢尔?哈梅特的传人,则非劳伦斯?布洛克莫属。 ——《旧金山纪事报》 当今最佳侦探小说作家。 ——《华尔街日报》 侦探小说中的硬汉……这不是轻松的闲逛,但却是一次了不起的旅行。 ——《纽约时报书评》 当然,这些情节都不是真实的,可除了布洛克,还有谁能驾驭这样的故事呢?引人入胜的悬念,滑稽搞笑的场景,大胆成功的尝试……总之,这是布洛克的杰作。 ——《圣路易斯邮报》 劳伦斯?布洛克所有的作品都非常有趣……再来一本,劳伦斯?布洛克。 ——美联社当今的犯罪小说作家中,若要找一名堪称雷蒙德?钱德勒与达谢尔?哈梅特的传人,则非劳伦斯?布洛克莫属。 ——《旧金山纪事报》 当今最佳侦探小说作家。 ——《华尔街日报》 侦探小说中的硬汉……这不是轻松的闲逛,但却是一次了不起的旅行。 ——《纽约时报书评》 当然,这些情节都不是真实的,可除了布洛克,还有谁能驾驭这样的故事呢?引人入胜的悬念,滑稽搞笑的场景,大胆成功的尝试……总之,这是布洛克的杰作。 ——《圣路易斯邮报》 劳伦斯?布洛克所有的作品都非常有趣……再来一本,劳伦斯?布洛克。 ——美联社 布洛克书中最大的主角不是凯勒,不是谭纳,也不是斯卡德,而是一个城市——纽约……令人难忘的小城蓝调,极其生动的人物,直截了当的动作,对纽约街区的细微刻画,为这个坚定无畏的故事增色不少。这本书描绘了一段充斥怀疑主义的时期,又时常闪现着令人惊艳的希望之火。 ——《人物》 美国有个作家叫布洛克的,写的关于探案的书很棒。或许有机会我会跟他合作。 ——梁朝伟 拍《悲情城市》时,我常让梁朝伟看些书。空闲时,他就在旁边看书。拍完后,我习惯了看到好看的书就寄给他,或者去香港时顺道带给他。他可能也介绍给王家卫看,后来他们拍《蓝莓之夜》,找的编剧就是布洛克。 ——侯孝贤卡里斯·米洛维丘斯和我蹲在一丛矮松后头躲着。我们右方五十来码外有一打步枪手正坚定地匍匐前进。等他们爬到我们旁边,我伸出一只手臂水平举着,那些步枪手停下,然后跪着把步枪倚着我们前方摇晃的木头结构。我伸直手臂数到五,猛地放下手臂。 一打步枪一致开火,子弹齐发,雨点般地朝那栋有护墙板的建筑物连续射击。卡里斯和我拔腿前冲。他猛拉开一颗手榴弹的插销,边跑边数,然后把那颗手榴弹扔进敞开的门里。我跑在他旁边跟他一起数。然后,当手榴弹飞入那栋建筑物中,我们都赶紧扑在地上。 手榴弹把那栋小棚屋炸成两半。步枪手这时跑进屋内,边跑边开火,朝那栋摇摇欲坠的小棚屋猛射子弹。卡里斯和我来到门口时,枪声已经逐渐稀落。我再度举起手,步枪开火声终于完全止息,我们走了进去。 当然,那栋棚屋是空的。我们预期在拉脱维亚的实际攻击行动中,这栋小小的建筑物内会布满了守卫们残破的尸体。不过我们此时与拉脱维亚相距千万里。精确地说,我们身在纽约州、德拉瓦郡、德里镇的东南方约五英里处。拉脱维亚流亡军正在这里举行一年一度的秋季野营和野战军事演习。 “任务达成,”卡里斯用拉脱维亚语吼道,“回复队形,快步走。” 那些步枪手小步跑回他们的营房。卡里斯拆开一包香烟,给了我一根。我摇摇头,他给自己点了一根。他兴致勃勃地抽着,就像一般限制自己一天只抽三四根的人,正因此充分享受难得抽烟的神仙滋味。他抽了一大口,深深吸入,一路吸进肺里,然后喷出一大团烟雾。 “他们表现得不错。”他说。 “很好。” “不过我对集合队形不太满意。但是我们的枪法不错,伊凡,而且我们的人满怀热诚。这点就够我们满意了。” 他是个庞大的金发巨人,身高有六英尺半,体重则是三百磅出头。美国陆军要替他找到合身的制服恐怕有困难。但拉脱维亚流亡军没有这种问题,因为我们穿的暗绿色制服全是一一量身定做的。卡里斯只不过要耗掉比较多布料,如此而已。 我们一起走回两人住的营房。这是整个营区里唯一没有床的营房。既然全军队都没有适合卡里斯身高的帆布床,所以他宁可自己带着特大号的睡袋,睡在地上算了。我不需要床,所以在我们扎营的第一天,就把那张双人帆布床移出去,搬来两张颇为舒适的椅子。这会儿我坐在其中一张,卡里斯坐在另一张,我们一起看着夕阳。 卡里斯的军阶比我高。他是拉脱维亚流亡军的上校,而我则是少校。我们的军阶听起来很唬人。但实际上这支军队里面只有军官,没有士兵。无可否认,这种组织方式的目标之一,就是提供流亡军的成员们一种必要的自我满足,不过目的不止如此。这一小群人不仅仅是有效率的战斗单位而已。我们每一个人最后都必须能够发号施令;当我们攻入拉脱维亚,将必须领导工人和农民和纷纷涌入我们麾下的爱国者。借着提供每个人军官的身份,会更有助于我们日后指挥拉脱维亚的新兵。 毕竟,我们只有一百三十六人,到时候我们一定忙不过来。 卡里斯用靴子的鞋掌踩熄了烟头,然后无意识地把烟头给磨碎,烟草的碎片散进了风里。他把剩下的烟纸揉成一团,弹了出去。然后再度坐下,叹了口气。 “朋友,你有什么心事吗?”我问。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他说。“没有,伊凡。我累了,如此而已。明天我们要回家,我不会因此感到难过的。” 我们已经在营区待了一整个星期。这七天来我们只说拉脱维亚语。七天来我们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全力投入一整套军事活动中,从行军练习到仿真军事行动,从制造炸弹的课程到实地示范以及各式各样武器的使用,到全副武装快步行进。每天晚上我们不分阶级一起吃晚餐,但到了夜晚,虽然严格来说是我们的私人时间,但却用在各式各样的政治讨论和民谣演唱和土风舞。尽管在这样的紧凑时间安排下,像卡里斯这样的运动好手比其他人更能撑得下去,但我可以清楚体会到,他不会不乐于回到普洛维登斯和他担任教练的柔道馆。 军号声响起,于是我们去吃晚餐。我们吃得很好——白天分量繁重的练习几乎让每个人都食欲大增——餐后我们慢吞吞喝着咖啡,直到女子工作队的女人和女孩出现。这是最后一夜,节目安排是要围着营火跳土风舞,外加任何可能发生在各对男女间的助兴活动。 但卡里斯越来越沮丧。“我要回营房里了。”他宣布。 “你不留下来跳舞吗?” “今天晚上不了。” “那些女孩很可爱呢,”我说。 “我知道。可是看到她们让我好难过。拉脱维亚女人是全世界最美的,她们的身影让我心痛。”他的声音降低为悄悄话的音量。“如果你想跟她们在一起,我一点也不会怪你。可是我背包里面有两瓶法国干邑白兰地。放了一整个星期了,其中一瓶是给你的。” 那些女孩“曾经”很可爱,但其中许多已婚或是有男朋友了,依然单身没男友的女孩看起来不太多。何况,操劳了一星期的确很累。忽然间,想到围绕营火逞英雄跳舞跳到精疲力竭,我觉得一瓶好的干邑白兰地要来得更有吸引力。我把自己的感觉告诉卡里斯,我们便一起回到营帐。 他找出那两瓶酒,其中一瓶递给我,另一瓶留给自己。我们没有玻璃杯,也用不着。我们打开瓶子,循往例以拉脱维亚语祝酒,愿拉脱维亚早日从苏联统治的束缚下解放出来,然后撇开其他繁文缛节,直接从瓶里大喝一口。 我们各自闷头喝了不少,都没怎么说话。今晚月亮几乎是全满的,我们坐着在月光下喝酒,听着夜色里传来营火边的欢乐声音。拉脱维亚人很懂得享受欢乐,围在营火边的那些人似乎就在欢度好时光。拉脱维亚人也有本事能碰触到沮丧的深渊,而卡里斯正逐渐落入到那样的境地。 我有点像变色龙。如果我坐在营火边,就会跟着大家同乐。此刻,我坐在月光下,手里拿着卡里斯的干邑白兰地,也就感染了他的心情。我变得极度脆弱感伤,最后终于掏出我儿子多铎的那张素描,拿给卡里斯看。 “我儿子,”我宣布道,“他好美对不?” “的确是。” “可是我从没见过他。” “怎么会呢?” “他在马其顿,”我说,“在南斯拉夫。自从他受孕的那夜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卡里斯盯着我,又看看那张素描,接着又看看我。然后非常突然地,他哭了起来。他整个人哭得不能自已,庞大的身体使得整个声势更为惊人。他的大下巴随着啜泣而起伏,而我出于尊重仍保持沉默,等着他恢复自制力。 最后,他充满感情哽咽地说,“伊凡,你和我,我们不只是战友,不只是为了伟大理想而奋战的同志。我们还是兄弟。” “没错,卡里斯。” “有个这么棒的儿子却从没见过面,真是个莫大的悲剧。” “的确。” “我的人生也有个悲剧,伊凡。”他喝了口酒,我也喝了口酒。“就是这个悲剧让我无法跟营火边那些可爱的拉脱维亚姑娘跳舞。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悲剧吗?” “难道我们不是兄弟吗?” “我们是兄弟。” “那么,就告诉我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语调一沉,他说,“伊凡,我恋爱了。” 也许是干邑白兰地的缘故。不管原因是什么,我觉得他说的是我毕生听过最哀伤又最辛酸的话了。我开始掉眼泪,现在轮到他等着我恢复自制力。然后等我又喝了口酒后,他开始告诉我他的悲剧。 “她名叫苏菲亚,”他柔声说,“她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伊凡,一头金发,皮肤像嫩桃子,双眼蓝得像波罗的海。我是在一九六四年的东京奥运会上和她认识的。你知道当时我是美国的铅球选手。” “还拿到了亚军。” “对。要不是那个格鲁吉亚的公牛,我就拿到金牌了。唔,总之,苏菲亚也参加了奥运,是苏联女子体操队的。你当然也晓得,波罗的海三小国的体操选手是全世界最好的,而其中拉脱维亚还比其他国家更优秀。” 我从来不晓得。 “苏菲亚她们体操队拿到金牌,那是当然的。如此的技艺竟被误用来增进苏联的光荣和威望!如此优雅、如此流畅的动作。”他闭上眼睛,因回忆而叹息。“我们相遇了,苏菲亚和我。我们相遇,而且相爱了。” 他停下来点了今天的第四根烟。我有预感,他这一夜可能会抽得比自己规定的配额要多。他一路把烟抽到底,直到差点烧到指头为止。然后他把烟丢掉,用脚踩碎,又喝了一大口干邑白兰地。 “你们恋爱了。” “我们恋爱了。苏菲亚和我,我们恋爱了。伊凡,我的好兄弟,那不是相处一夜或一星期或一个月就耗尽的爱。我们真心相爱。我们想彼此永远相守。我们想一起生儿育女,一起变老,一起成为祖父母,一辈子相守在一起。”我没吭声,他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你要求过她叛逃投诚吗?” “要求?我是乞求,跪下来恳求她。当时简单极了,伊凡。轻松搭趟车到东京的美国大使馆,只要请求政治庇护,我们马上就可以回普洛维登斯厮守。我们会结婚,我们会一起生儿育女,一起变老,一起成为祖父母,我们会——” “可是她拒绝了?” “这个,”他说,“就是悲剧所在。” “告诉我怎么回事。” “一开始她的确拒绝了。她还只是个女孩,伊凡。我们相遇时她才二十岁。她出生时,拉脱维亚纳入苏联领土已经有三年了,俄罗斯人又是我们对抗德国法西斯的同盟。她对自由独立的拉脱维亚知道些什么呢?她在离里加几英里外的一个小镇长大,上的是俄语学校,俄罗斯老师教什么她都照单全收。她的俄语说得跟拉脱维亚语一样好,你能想象吗?她怎么能了解叛逃投诚呢?她希望自己爱国,不了解真正的拉脱维亚爱国精神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能理解苏联是强夺了波罗的海三国呢?她怎么可能晓得这些呢? “所以她拒绝了。但爱情,伊凡啊,爱情对于拉脱维亚人有巨大的力量。我们陷入情网后,就不能轻易逃开。奥林匹克运动会结束后,我们分开了。我回到美国,苏菲亚回到里加。然后,等到一切都太迟了,等到事情不再是搭个出租车到美国大使馆那么容易了,苏菲亚才想要叛逃投诚。她的体操队去布达佩斯参加一个表演赛,她试着想逃走。” “在布达佩斯吗?” 他耸耸肩,“那当然是异想天开。她立刻被逮到,送回俄罗斯,同时被苏联体操队除名,成为拉脱维亚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代表队员。现在,她再也无法巡回世界赛,只能跟苏联其他各个国家队比赛。她没离开苏联。她再也不能离开苏联。被软禁了。她留在里加,我则留在美国,我们依然爱着对方,但是却再也无法相聚了。”他喝了一大口干邑白兰地。“这就是我的悲剧,伊凡。”他说,“这就是我不快乐的小小爱情故事,这就是我的悲剧。” 我们喝酒,哭一哭,再喝点酒,啜泣一下,然后又喝点酒。我们谈到他的处境毫无指望,他再也不可能找到另一个女人取代苏菲亚,而他对她的爱也不可能消逝。 最后他有了个点子。“伊凡,我的好兄弟,”他说,“你可以旅行,对吧?你对这类事情很擅长吧?” “什么意思?” “我是指你可以溜进又溜出这道铁幕。你去过马其顿,对不对?” “去过整个南斯拉夫,”我得意地说,“还有匈牙利和捷克斯洛伐克跟保加利亚。没去过罗马尼亚或阿尔巴尼亚或波兰。当然,也没去过东德或俄罗斯。” “也没去过拉脱维亚吗?” “没去过。” “可是你有办法去拉脱维亚吧?据说非常困难。” 如果要怪的话,就怪干邑白兰地好了。当时我说的是,“我的好兄弟卡里斯啊,对一个有决心的人来说,没有界限这回事。我对这类事情有些经验。毕竟,国界是什么呢?只不过是愚人们在地图表面所画出一条想象的线。一道有刺的铁丝网。一个海关检查站。而一个有经验的人,一个有能力的人,就可以溜过任何边界,就像水穿过筛子。” “那么,你有办法进入苏联。” “那当然。” “你有办法进入拉脱维亚。” “看不出有什么不行的。” 他变得很兴奋。“你可以带我去,”他急急地说,“你可以教我怎么进去,你可以帮我,你可以帮我偷渡进拉脱维亚,去里加和苏菲亚重逢,从此再也不分开。” “我……慢着。” 他盯着我看。 “你要回拉脱维亚?” “我没有苏菲亚就活不下去了,伊凡。跟苏菲亚一起被奴役,也好过住在罗得岛而没有她的生活。” “可是你在流亡军里的任务——” “如果我住在那里,对流亡军会更有帮助。我可以在那里发传单,我可以做一些组织工作——” “卡里斯,我意思不是那个。你难道不明白吗?他们知道你参加了流亡军,知道你在流亡活动中所担任的工作。他们会立刻逮捕你。” “我可以乔装呀。” 我怀疑地瞪着他。 “我做得到的,伊凡。” “乔装成什么?一棵树,还是一座山?” “伊凡,没有她我活不下去!” 然后,因为我的干邑白兰地瓶子快空了,而且因为原来在瓶子里的酒都进了我身体里,加上我虽然无法睡觉,却无法防止大量的酒精搞昏我的脑袋,于是我说了些非常愚蠢的话。 我说的是:“卡里斯,你就像我的兄弟。而且卡里斯,我的兄弟,我可以为你做更多,不只是把你送回拉脱维亚被奴役而已。我可以去拉脱维亚,卡里斯,而且我可以找到你的苏菲亚,把她带回来给你,从此你们可以住在普洛维登斯厮守一辈子,你们可以一起生儿育女,一起变老,一起成为祖父母,你们还可以——” “伊凡,你办得到?” “没错。” “你能把苏菲亚带来给我?” “我能,而且我会。” 如果葡萄酒能让人酒后吐真言,那么白兰地必然能让人酒后做出其蠢无比的事情。接下来一整夜,卡里斯不断告诉我,我是全世界最好心的人,我是个王子,是个英雄,是个真诚又纯洁的拉脱维亚人。最后他迷糊得醉倒过去,我叫醒他,他只能勉强走到睡袋处,我帮他把制服脱下,把他塞进睡袋里。 然后我在凉爽的空气中散步了一阵子,意识稍微清醒了点。此时我才醒悟,自己答应卡里斯的事情有多么荒谬。之前我从没尝试过进入苏联。我根本没仔细想过其中的麻烦,也没想过进去后要出来会更麻烦。 现在我竟然就承诺我会进去又出来。还不仅仅是我一个人,而是要带着一个叛逃未成的人一起走。这实在太不可能了,根本就不必考虑。 或许,我心想,干邑白兰地会自动去除种种超过界限的事物。或许等到天亮后,虚弱而宿醉头痛的卡里斯·米洛维丘斯会失去记忆,忘记这段对话以及我曾做的荒谬承诺。或许他会忘掉整件事情。 但他没有。 上午我们拔营离去。我宿醉头痛,卡里斯也一样,而且我看得出来,全营有半数的人都宿醉头痛。看来土风舞会上的酒精消耗程度和我们营帐里一样,不过营火边的心情是欢乐的,而我们营帐里却是感伤泪落的。 但卡里斯的话却克服了头痛宿醉,传到我耳里。“伊凡,你不会忘记你昨夜说了什么,你会去拉脱维亚,对吧?” 我可以说不的。该死我可以的。但我已经给了他希望,现在若要让他失望,得找个温和些的办法。此刻时机不对,地点不对,气氛也不对。 “我会去的,”我说,“但可能得花时间——” “我知道,伊凡。” “我得做很多计划。某些特定的研究。我得跟我东欧的熟人联系。” “我的爱情可以等待,伊凡。” 我看着眼前这个筋疲力尽的金发巨人,真是痛恨自己。这会儿,我心想,他的心上人或许已经嫁给某个政府小官,在走修正后社会主义路线的苏联正过着好日子。或者,她是个典型的拉脱维亚人,她正苦苦思念着卡里斯,就如同卡里斯苦苦思念着她一般,因为这强烈的爱而憔悴,却再也没有希望与他相见。 我打算拖下去。否则还能怎么办呢?我会跟他拖时间,或许哪一天他就会忘了这回事了。或者,时间会慢慢打消他的希望,他会明白自己不可轻易相信酒醉后伊凡·谭纳的吹牛和承诺。 我回到纽约,一路万分自责,而宿醉头痛并不是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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