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1年7月,疾病缠身的阿蒂尔·兰波从非洲回到法国,这位19世纪法国著名的诗人想和他的妹妹伊莎贝尔一起度过他所剩无几的日子。这段兄妹共同抗争病魔的时光如此沉重而又悲恸,注定要以失败而告终,然而这是兄妹两人单独相处的最长的时光。然而,在兰波生命的最后几个星期中,这两兄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之间的对话却不得而知。 作者对此充满好奇,于是他决定通过的妹妹伊莎贝尔的角度来讲述这个故事。通过一系列假想的秘密日记,他向我们展示了一个长期生活在才华横溢却臭名昭著兄长的阴影下的女人的艰难生活。她小心地记录下他临终时对自己生活的忏悔、他的爱恨以及他的诗歌,直到他走到生命的尽头。徘徊在爱与怀疑,赞赏和沮丧之间的伊莎贝尔,渐渐变成了兰波与他母亲虚构斗争的牺牲品。 作者简介: 菲利普·贝松(PhilippeBesson),1967-,法国年轻作家,迄今为止已创作了十余部作品,几乎每年出版一部。2001年,他的处女作《由于男人都不在了》荣获法国龚古尔罗布莱斯(EmmanuelRoblès)文学大奖。同年,《他的兄弟》进入费米娜文学奖评选的短名单。2003年的《情感淡季》荣获法国RTL-Lire大奖。同年创作的《意大利男孩》入围龚古尔文学奖和梅第奇文学奖短名单。他有五部作品被改编为电影和戏剧。其中《他的兄弟》被曾执导《玛歌皇后》的法国导演帕特里斯·夏侯(PatriceChereau)改编成电影《死亡诗篇》,并得到2003年柏林电影节银熊奖。5月22日,星期五 在我们家里,没有男人留下来。 真的,虽然我们妄图留住他们,但他们总会远走高飞、尽力摆脱我们这些注定要待在家乡、被土地束缚的女人。我不停地问自己,他们这种对别处天空的依恋源自何方,要知道,哪里的天空都一样。 第一个离家的是我的父亲。起初,他只是根据不断的职务需要,漫无目的地迁徙到不同的驻地,远离他们新婚的家。然后,在塞莱斯塔,他曾待过的中转地,他把我送到了这个世上。别人告诉我,当我出生时,他正在劳特堡。他是否曾又回到那里去看过我是什么模样呢?母亲肯定地告诉我他回来过,虽然我努力不让自己怀疑她的话,但是我真的很难相信。如果他真的在乎我,曾经长途跋涉回来认我,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长年在外漂泊,将我们遗弃在这块土地上,任由命运摆布。我对他一无所知,基本上没有任何印象,只知道他是个上尉,是个在阿尔及利亚和克里米亚半岛巡查的军官,他还得到过升职,被授予过荣誉勋章,还有,阿蒂尔和我的蓝色眼睛都是拜他所赐。是的,没有错:蓝色的眼睛是父亲遗传的。 阿蒂尔也没能避免这种漂泊症。我已经说不清他都徒步走过哪些地方,骑马翻越过哪些丘陵,游历过哪些地区,试图到达过哪些异域。不过,我倒记得非常清楚,他走的时候我还很年轻,不到二十岁,他当时二十五岁,可是看上去就好像十七岁。他有着青春少年的削瘦身材,总是耸着双肩。他走了,对我们看都没看一眼。他把我们留在了阿登高原,忘了这片冰冻的坚 硬黑土地也是他的故乡。当我们得知他在非洲时,已经十多年过去了。 所幸的是,弗雷德里克住得离我们倒是不太远,但也足以让我们不能再经常看到他。母亲把他赶出家门就要满六年了,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一桩糟糕的婚事。 现在,就算我们家里有一个男人和我们离得很近,我们也不抱任何希望,我们还是不能离开这里,我们也不再等待。然而,在永无止境的流浪后,阿蒂尔终于在马赛上了岸,他将在那里接受手术。我本来打算去那里和他会面,但是我们的母亲有别的打算:她明天一早就 要登上火车去那里,就她一个人去。她刚刚从阿蒂涅邮局回来,她在那里给儿子发了电报,说了她到达马赛的时间。她让我留在罗什,在她离家时照看农场。我没有和她争辩。她知道要做什么以及做什么是对的。她一向都知道。 5月23日,星期六 我并不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我的哥哥现在回到了法国,他仅仅是为了治病,而不是为了回来看我们。不过,管它是什么原因呢:重要的是,他现在离我们更近了,十几年来都没有这么近过。重要的是,他回来了。 当然,他的状况让我们十分担心。几个月前,他就抱怨说膝盖受到了感染,疼痛难忍。他十分痛苦,甚至稍微走动一下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他曾让索马里的医生为他治疗,但是那里的医生没能搞懂他的腿疼究竟是什么引起的,也没能缓解他的痛苦。或许那里的医院并没什么错,我们总不能要求非洲荒僻地区的诊所里会发生什么奇迹,靠他们去解开人类身体的秘密。所以,阿蒂尔还是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他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了法国医生,他们更加训练有素,更加了解科学的最新发展动态。而且大家都认为,马赛的那家医院是一家十分正规的医疗机构。知道了这些,我就不那么紧张了。 可是,我最钟爱的姐姐维塔莉临终时可怕的样子就像钟摆一样,总在我脑海里来回晃动,挥之不去。我怎么可能忘记她就是死于膝盖疼的毛病呢?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星期,她受尽了疼痛的折磨。想要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怎么可能呢?怎样才能相信这并非命运的诅咒,不是祸不单行呢?无比仁慈的上帝啊,我们究竟做了什么,要让我们接受这样的命运呀?我们究竟犯了什么罪啊? 我宁愿相信阿蒂尔正在康复,希望这个可恶的神经疼不久就会成为痛苦的回忆。现在,是时候接受重返我们怀抱的男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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