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女大学生格雷·哈钦斯为了寻找一九三七年南京大屠杀时拍摄的一份胶卷,独自一人飘泊在东京,走投无路之时接受了一份在高级夜总会做女招待的工作。几经周折,她找到了当年拍摄胶卷的南京人史东明教授,勾起了史教授对亲历南京大屠杀的痛苦回忆……。《南京的恶魔(193712.13)》中逼真地再现了当时南京市民惨遭屠戮的境况,以及南京作为灾难中一座恐怖城市的凄楚场面。既有令人惊恐的战争描写,又充满了浪漫诗意,字里行间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暴力、恐惧和紧张的氛围,牢牢扣住了读者的心。《南京的恶魔(193712.13)》由莫·海德编著。 作者简介: 莫·海德是英国当代著名畅销书作家。她十五岁离开学校,曾做过酒吧女侍、警卫,参与过电影制作,在东京的夜总会做过女招待,还在亚洲教过英语。后在巴斯思帕大学获得原创写作的硕士学位。主要作品有《鸟人》《治疗》《猎之导》《皮肤》《仪式》等。 东京,一九九○年夏有些时候我们真的需要咬着牙坚持。就算疲惫不堪、饥饿难耐,就算突然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也不例外。那个夏天我在东京的感觉就是如此。那天我站在史重明教授的门前,心中焦虑,身上发抖。我把头发梳理得服服帖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整洁利落,还花了很长时间把那条旧的“乐施会”①发的裙子抻直,掸净上面的灰尘,用手掌把旅行时留下的褶皱抚平,然后又把被压扁的旅行箱踢到脚后,这样他第一眼就不会看到它,因为我知道给人留下一个正常可靠的印象是多么重要。我默默地数了二十五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终于有勇气开口讲话。“有人吗?”我把脸伸到门口,试探着问了一句,“您在吗?”我等了一会儿,竖起耳朵使劲听,虽然模模糊糊听到里面有走路的声音,但是没人过来开门。我又等了几分钟,怦怦的心跳声不断冲击着我的耳膜,我终于敲了敲门。“您听到我说话了吗?”门开了,我惊讶地后退了一步。史重明站在门口,潇洒时尚,仪态端庄。他双手垂在身侧,仿佛等待检阅一般,身材却小到有些不可思议,像是个洋娃娃。他长着一张精致的瓜子脸,雪白的头发垂到肩头。像是披了一件雪色披风。我张着嘴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把手掌放在大腿处,向我微微鞠躬。“下午好。”他的声音非常轻柔,英语非常纯正,几乎不带一点口音。“我是史重明教授,你是谁?”“我,我是……”我顿了顿说,“我是学生,就算是吧。”我摩挲着把开襟毛衫的袖子卷上去,把手伸给他,希望他不会注意到被我咬过的手指。“我是从伦敦大学来的。”他若有所思地打量我,把我苍白的面孔、柔软的头发、开襟毛衫和又大又笨、早已变形的行李箱都一一纳入眼帘。每个人第一次见到我时都会这么做,事实是,不管你装模作样的本事有多大,当你被迫让别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时,都会感觉浑身不自在。“我一直想见到您,这种想法持续到现在有半辈子的时光了,”我说,“我等待这一时刻等了九年七个月零十八天。”“九年七个月零十八天?”他扬了扬眉毛,很感兴趣的样子。“这么长?这样的话你最好快进来吧。”我不太清楚别人会怎么想,但我却清楚地知道坐在一个人凝视的目光前,你能看到悲剧,真正的悲剧。如果你看得特别努力的话,你都差不多能看出那个人来自何方。我花了很长很长时间寻找史重明。他七十多岁,令我感到惊奇的是,不管他年龄几何,也不管他对日本人的感情怎样,他就在这里,在日本最好的大学——东京大学做访问学者。他的办公室正好可以俯瞰大学射箭馆。放眼望去,映人眼帘的是黛色的大树环绕着层层叠叠的青瓦屋顶,传人耳膜的唯一声音则是乌鸦在常青的橡树间蹦来跳去时发出的呜叫声。房间很闷热,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三台电扇呼呼地转来转去,搅得屋里灰尘飞扬。我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意识到我终于真的来到这里,心里不禁对自己萌生了些许敬意。史重明把一堆堆的文件从椅子上挪开。“坐,坐,我去泡茶。”我扑通一声坐下来,沉重的皮鞋像铁块一样碰在一起,我把包放在腿上,用胳膊紧紧抱住。史重明有些蹒跚地走来走去,从水槽那儿把热水壶灌满,却一不小心把水溅到他中国式的长衫上。风扇吹动了一捆一捆的文件纸张,也吹动了那些有年头的书籍。那些书摞在高高的、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上,看起来更加摇摇欲坠。在我跨入房间的瞬间,我就看到了放在角落里的放映机。这部16毫米放映机落满灰尘,放在高高堆起的文件上面,因此恰好能够看到。我很想转过身仔细地看看,可我知道这不太好。我咬着嘴唇,双眼落在史重明身上。他正就他的研究滔滔不绝地发表长篇大论。“对于中医中药何时传入日本,人们几乎没有任何概念。不过实际上你可以看看唐朝,你会发现那时就有中药在日本存在的证据。你知道吗?”他给我泡了茶,还不知从什么地方窸窸窣窣地掏出一包饼干。“高僧鉴真在十八世纪把中医中药传到日本,就在这个地方。现在到处都能看到汉医店铺。你只要走出校园就能看到。很有意思,是不是?”我朝他眨了眨眼。“我以为您是语言学家。”“语言学家?不是,不是。也许曾经是吧,可是一切都会变化。你想知道我是什么吗?我告诉你,如果你拿个显微镜,仔细研究一下生物工艺学家和社会学家相关联的领域……”他微笑起来,我窥见到他又长又黄的牙齿。“在那里你会找到我——史重明,一个有着堂皇的头衔实际上却非常渺小的男人。这个大学说我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我感兴趣的只是所有这些有多少……”他猛然用手指着屋里的书、各色的动物标本,还有墙上挂着一张名为“湖南动物志”的大图表。“这些有多少是随着鉴真来到日本的,又有多少是在一九四五年被军队带回日本的。比如说,让我看看……”他的手在那些熟悉的图书上快速滑过,抽出一本落满灰尘的书放到我面前,翻到满是令人眼花缭乱的熊的图片的书页上。那些图片为了展示熊的内脏器官而把熊解剖开来,画家用明暗不同的粉色和绿色为解剖开的器官涂上颜色。“比如说这个亚洲黑熊,是不是在太平洋战争之后,他们才决定用轻井泽熊的熊胆治疗胃肠疾病?”他把手放在桌子上,凝视着我说,“我希望你就是为这个来的,是不是?黑熊就是我的兴趣之一。就是这个问题使许多人来到我这里。你是自然资源保护者吗?”P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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