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坂冬之阵以双方和谈而结束。哪知才到夏天,家康便又卷土重来。先前,丰臣家曾同意拆除“真田丸”以换取和平,此际又不敢让秀赖出城迎战敌军,凡此种种,无不让幸村彻底失去对丰臣秀赖和淀殿这对孤儿寡母的信心。大坂夏之阵总决战的前一天,幸村命仅有的三千名士兵身披红甲,以“真田赤备军”之威势,击破了伊达政宗手下大将片仓重长所率领的一万两千铁炮骑兵,使伊达家的后军和附近的德川军皆胆寒不已,不敢从正面迎击。幸村遂命兵士齐齐大呼:“徒对关东军百万,宁无一个是男儿!”昂然返回了大坂城内。次日,幸村再度率军出战,眼看着兵微将寡的友军部队陆续被灭,悍然决定强攻德川家康的本阵。德川方当时有十二万大军出阵,其中有一万五千人负责防守本阵,重重叠叠,哪知竟被幸村以三千名“真田赤备军”悉数突破,家康慌忙逃亡,懊恼得几欲自杀……是役,幸村部队虽然全军覆没,却留下了“真田日本第一兵”的美名。 作者简介: 日本最杰出的小说作家之一,谙熟史事而又自有创见,跟司马辽太郎合称日本文坛的两大“太郎”,人称日本之金庸、高阳。其作品构思奇崛,兼具历史小说的恢弘磅礴和剑侠小说的慷慨激昂,读来只令人心驰神往,血脉贲张,一直被读者深爱,主要著有“剑客生涯”等三大系列和展现德川幕府最强宿敌——信浓真田氏之风云经历的一众作品。日本放送协会曾将池波“真田故事”之集大成者《真田太平记》隆重推出,开“NHK新大型时代剧”之全新潮流,反响空前热烈,至1998年更由政府设立“池波正太郎真田太平记馆”以表彰其辉煌成就。第一章兄弟 第壹话 是役,泷川三九郎一绩随将军德川秀忠而来,又担任大御所德川家康之使番,至家康阵所待命。 家康的使番自然不止三九郎一人,总共大概有十五人。他们身负将家康之命送到四面八方的重任。 史称“大坂冬之阵”的战役中,泷川三九郎完全没有立功。他这个人根本就不重功名,固然尽忠职守,完成上头安排的任务,其他方面却很内敛。 家康不禁苦笑,想不出三九郎到底有何追求。 十二月二十五日的深夜,德川家康离开茶臼山阵所,次日一早回到了京都二条城。 “三九郎,回御所那里去吧。” 家康让三九郎回到了将军秀忠的本阵。 冈山本阵的秀忠按兵不动,迎来新的一年。 东西两军兵刃相接的“战争”的确结束了—不,是“休战”了。 实际上,大御所家康撤回京都之后,东军“抢时间”的战争才真正开始。 总构的外壕被填上了大半。 二十六日一早,本多正纯派人出使丰臣家,质问道:“我方如约拆除总构设施,尔等却全无拆除二丸、三丸设备之意。长此以往,何时兑现诺言?倘不拆除完毕,远道而来的将士便无法归国。幸喜我方人手充足,索性助贵方一臂之力。” 结果,东军倾全军之力,拆毁了二丸、三丸的围墙和矢仓,将战壕悉数填平。负责拆除总构设施的不光是八万余名劳工,更包括出征大坂的东军将士,总共怕有二十万人。 大坂方面登时愕然。本想着两军一旦议和,东军便当离去,撑死留一点兵力驻守,此际不免激愤难堪。 “拆除二丸、三丸本该由我方负责才是!” 休战条约签字落款,只是四五日前之事。 大坂城内召开紧急会议。众人开会期间,东军填埋战壕、拆除城防设备的动静片刻不停。 大野治长万般无奈,只得同织田有乐斋去本多正纯的阵屋求见。正纯的家臣称正纯偶染急病,无法会见他们。不管他们如何恳求,正纯就是避而不见。两人唯有折回城中,继续开会。 三番两次求见无果,拆除工作却是进展神速。短短两天内,围墙、矢仓便皆告消失。 填埋战壕着实累人。尤其是二丸的战壕,宽七十二米,最宽一带更是百米有余,水深五至七米,最浅处亦有四米。东军足足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将之填平。 期间,丰臣家几次求见本多正信、正纯父子,无奈对方含糊其辞,能躲则躲,否则就称病不见。搞得他们只好回城开会。 三四日后,丰臣家无法可想,索性一状告至京都的所司代板仓胜重那里,求他出面相助。 板仓当然不会搬石头砸脚,推道:“待本多父子病愈再议。” 议和之时,拆除二丸、三丸设施确实谈妥由大坂方面负责。若大坂方面立刻动手便要另说,但他们确实无意开工,此际不免理亏。 当时没有敲定具体的填埋日期。 要填埋二丸战壕,土堤的土自然不够。东军拆除各地矢仓,推倒了织田有乐斋和大野治长的府邸,将建材丢进战壕,由此可见其做法实是相当强硬。 话题说回泷川三九郎。 十二月二十九日午后,三九郎一绩征得将军秀忠许可,只身去了沼田真田家的阵所。是日,自翌年正月开始的拆除工作分到了各个部队。将军回江户后,除事先安排好的残留部队与工人,诸大名部队皆可归国。 真田家当主信之的两个儿子信吉、信政率七百士兵扎营鸭野村。出了大坂城向东而去,平野川、猫间川之后便是鸭野村了,真田部队布阵村北,南侧则有佐竹、上杉、堀尾、户田、牧野等队阵所。泷川三九郎自南向北,骑马缓行。 开战期间,三九郎曾两次造访真田阵所通报家康之命,所以信吉、信政兄弟和家臣们都认识他。 泷川三九郎之妻是真田昌幸之女,故信吉、信政兄弟皆是其甥。 河内守信吉是信之长子,是年二十有二,弟弟内记信政十九岁。 信吉郑重欢迎三九郎,笑道:“舅舅总算来啦。” 三九郎此来没有要事,只是想消磨一下时间罢了。 是日万里无云,而且非常暖和。 三九郎和真田兄弟、众家臣围坐户外床几,交谈甚欢。他们眼前便是平野川的美景,而远方的冬日树林和湿原彼方则是大坂城之天守阁。 “咦?”河内守信吉背后的中年家臣藤田小传吾突然喊道,“那是不是左卫门佐大人?” 关原一役之后,上田的真田氏本家被废,藤田无奈从那本家投奔沼田,自然不会忘了左卫门佐真田幸村的容貌。 藤田小传吾指着对岸树丛,众人随之望去,只见一名便装武士率十名轻装武士骑马而来。冬日的暖阳下,平野川面闪闪发光。 来者正是真田幸村。 “真的是左卫门佐大人!” “哎呀!太想念了!” 大家纷纷跑去。 “大人老了!” “跟老爷(昌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点不错,一点不错!” “握缰绳的手势都没变呢!” “想当年,他只是源二郎大人的时候……” 垂垂老矣的家臣们均是热泪盈眶。 幸村至阵所附近下马,对河内守真田信吉微笑道:“河内守大人,在下是真田左卫门佐。” 幸村有十五年没见信吉、信政兄弟了,两兄弟当年尚是四五岁的幼童。然而,他一眼便认出了两人,只因信吉长得酷似兄长信之,信政则像母亲小松殿。 “河内守大人,内记大人,二位都长大了呀……” 见幸村感叹两个侄子的成长,家臣们纷纷洒下男儿热泪。 “叔父……快请进!” 河内守信吉恭恭敬敬将幸村迎进阵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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