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书12个篇章,皆是由著名的电影命名(甜蜜生活、最后一场电影、视死如归、蓝丝绒、阿拉伯的劳伦斯、现代启示录、漫长的告别、愤怒的公牛等),作者细腻地描写了属于他后青春时期的自我意识。依然游走在社会边缘,而这些电影参与了他的人生,激发他继续活下去的动力。“我”跟不同女子之间身与心的爱恨纠缠贯穿全文,每篇末尾都会提到“我”看过的某部电影,而记忆的伤感之处就在于,时间的胶片一去不回头,人生终是无法倒带重来。 作者简介: 村上龙: 1952年出生于日本长崎,著名小说家,电影导演。 1976年发表处女作《无线近似于透明的蓝》,一举夺得第19届群像新人奖以及第75届芥川奖,该作品尺度之大在当时引起不小的社会骚动,并掀起“透明族”风潮。作为一部弥漫着迷幻药气息的非常规青春小说,至今销量已过350万册,是日本最著名的畅销书之一。 1980年,作品《寄物柜婴儿》获得野间文学新人奖。2000年,长篇小说《共生虫》获得第36届谷崎润一郎奖,另有多部作品被改编成电影,获得较大反响。 在日本,村上龙与村上春树被并称为“双村上”。相较于村上春树作品中冷峻的批判特质,村上龙更多的是通过作品让青年人理解人生的苦难,掌握认识世界的方法,自立并努力寻找未来。如果说,村上春树的作品是偶尔凌厉的爵士乐,那么,村上龙的作品就是永远年轻的摇滚乐。 目录: 甜蜜生活(Ladolcevita)最后一场电影(TheLastPicture)纳粹狂魔(TheDamned)大逃亡(TheGreatEscape)视死如归(Lacoursedulievreatraversleschamps)蓝丝绒(BlueVelvet)阿拉伯的劳伦斯(LawrenceofArabia)现代启示录(ApocalypseNow)漫长的告别(TheLongGoodbye)愤怒的公牛(RagingBull)天蝎星升(ScorpioRising)野帮伙(TheWildAngels)解说龙声感冒走出影院时天际已开始泛白,我们正好赶上了头班车,再穿过周日清晨静谧安宁的街道,来到了我租住的公寓楼前。一路之上,我们俩都沉默着不曾开口,如今站在这栋木制的简陋小楼面前,沉默仍未被打破,我们只是将眼前的建筑看作某种象征似的,目不转睛地凝视了许久。毕竟刚刚从《纳粹狂魔》的世界走出,深感无法自拔的我们似乎对所谓的“象征”意味最能产生共鸣。片刻之后,市川明美突然开口冒出一句“我回去啦”,便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走,我慌忙赶上去想要送她到车站,但她却逃也似的跑到路边,扬手招停了一辆正好路过的出租车,等我赶到时只依稀听见她对司机吩咐说“去横须贺”,那辆出租便一溜烟地驶远了。顿感郁闷的我实在不想一个人呆着,干脆步行近一个小时,直接去了奇瘦女子那儿。 时隔多年以后,我才重新回想起这个周日的清晨。当时正值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的决赛前夜,已成为小说家的我有幸前往罗马主赛场,实地拍摄专辑节目。傍晚七点左右,我依约来到这里最著名的一家餐厅打算和几位久未见面的老朋友共进晚餐。夕阳西下,天边仍留有一片残红,而就在我踏进餐厅的那一刻,眼前的惊艳一幕竟令我瞬间无法呼吸:略显神秘的深蓝色丝绒窗幔一垂到底,西斜的余光在店堂内留下形态多变的抽象倒影,两个美如米开朗琪罗雕刻作品的男同性恋人静坐其中,优雅地享用着眼前的美酒佳肴。也就在那一刻,我真的担心自己的贸然闯入会破坏了这美轮美奂的浪漫画面,与此同时,我的脑海中竟毫无先兆地突然忆起了那个《纳粹狂魔》之夜,仅有一次鱼水之欢的女子在观影后与我的决绝分手,并且从此以后再无任何交集。 ——选自《纳粹狂魔》 当时只有18岁的我和这个名叫“Yoko”的奇瘦女子开始了正式交往。Yoko是一个在丸之内上班的公司白领,因为崇拜AmedeoModigliani(阿梅利奥?莫迪利阿尼)和MauriceUtrillo(莫里斯?郁特里罗),所以自己平常也喜欢画画油画什么的,性欲亢进得几近病态,全然一付不把自己伤透不罢休的拼命架势。每次我和Yoko在她位于井之头线沿线的租住公寓里约会,从来都是足不出户,通宵达旦地纠缠在一起,连续十来个小时地沉湎于疯狂性事。 大概是在这一年刚出梅的时候,由于祖父心脏病发,卧床不起,我匆忙赶回九州老家探视。待我省亲后再返东京的那天,为了给Yoko一个惊喜,我故意没有打电话提前告知,下了火车后就直奔Yoko的寓所,但意想不到的是,我却在那儿撞上了一个名叫“Yamanaka”的哥们儿。这位Yamanaka其实是我在那所“美术学校”时结识的同班学生,年龄比我大五岁,以前曾是非常活跃的学运骨干分子。据Yamanaka讲,当时在场的还有另外两位我也很熟的朋友——Horii和Suzuki。 在接下来的近两周时间里,我既没和Yoko联系,也没和Yamanaka他们碰头,因此,对他们的情况自是一无所知。我的内心异常矛盾,就好像两个自我在争斗一样:一方面,根据我对Yoko的了解,很难不去怀疑她会放过与三名男子群交的淫乱游戏;可在另一方面,我又热切希望Yoko曾一再向我保证不会对除我之外的其他男性产生性欲激情的说法是真实可信的,我的女友对我是忠诚的。令我感觉最为窝火的正是自己这种想不开、放不下的窝囊态度,明明和Yoko只有性的关系而非全心身投入的两情相悦,也没和她谈婚论嫁,所以,这口干“醋”实在吃得冤枉、“酸”得多余;更何况我自己也不老实,偷偷摸摸地和住在横须贺的一个同乡女孩“暗渡陈仓”,说起来也真没脸去责怪或要求对方。但道理归道理,心里的郁闷并未因此减弱半分,每当想到被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朋友当傻子一般地“涮”了,自然是气儿不打一处来,而这口怎么也咽不下的恶气又变本加厉地把自己逼进了烦躁不安的牛角尖。 在最初的一个星期里,我只顾着自艾自怨,根本无暇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尤其是连我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干吗要为这么一个几乎没有过像样沟通的纯“性”伴侣苦闷至斯?就这么昏头昏脑地过了一个礼拜,我也烦透了这么不经事、不争气的自己,有问题就该想办法解决。于是,我这才开始比较理智地梳理思绪,首先要搞清楚的就是自己最气的到底是什么。答案很快就找到了,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的话就是:这是从一开始便再明白不过的一个答案,只是自己不愿、更是不敢承认它罢了,为此,甚至不惜自欺欺人地栽进一个近乎病态的自虐怪圈。在我内心深处早已洞若观火,所有的怨天尤人皆是浮云,令我最来气、最失落的其实就是无所作为的我自己。 …… 当Yoko从电话里听出是我的时候,她的声音一下子带出了哭腔,连连追问我干吗这么久都不和她联系。我也实话实说地告诉她:“有好多事儿得想想清楚……。这样吧,今晚我去你那儿,咱们见面再聊?”“不,你现在、立刻、马上就过来!”伴着一声叹息,Yoko挂上了话筒。 当我一走出电车车站的时候,竟意外发现了Yoko翘首等候的身影,在我的记忆中这是前所未有过的第一次。Yoko的举动确实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之外,但并未动摇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因此,从车站走到Yoko住所的一路之上,我更加梳理了一遍自己的思绪,再次明确了今天可能必须直面的两大问题:一是万一我们俩谈崩了,我能否平静地接受失去Yoko的结果?再一个就是,担心在什么都没讲清楚的情况下,Yoko就不管不顾地把我拉上床求欢,我又该怎么办呢? 倚靠在出站口栏杆上的Yoko一看到我就开始发嗲了:“哎,我可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苦等过别的男人啊!”因为这两天刚出梅,所以,闷湿燥热的天气依旧,令伫立在一片烟霾中的奇瘦女子鼻头和唇边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而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庞却令我感觉丑陋无比,同时我还一再提醒自己今后也千万不能忘记现在这一刻以Yoko为丑的心绪感受。 “跟你说呀,我真的开始画自画像啦!你不是一直怪我只会嘴上功夫,却不肯正式动手吗?这不,你那么长时间不理人家,人家想你又没别的办法,所以,就开始画起自画像来,想着完成后拿给你看!”从车站走来的一路之上,身穿一套宽松连衣裙、足蹬茶色皮凉鞋的Yoko都饶有兴致地聊着她最得意的自画像。 一踏进Yoko她们家略显昏暗但凉爽适意的玄关,Yoko就急切地把她汗津津的身体紧贴了上来。虽然这个奇瘦女子从不涂香水,平常也不觉得她的腋下等处有什么异味,但不知为何,她在玄关处的这一贴身相拥竟令我感受到一股巨大的肉欲气息,此前所有信誓旦旦的决心、反思等全都在那一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种混合着洗浴用品气味的淡淡幽香,同时又透着一股女性独有的分泌物的味道;甚至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其实根本就不是一股真正存在的气息,而就是一种发自本能的身体欲望,令人不由得全身冒火,血脉贲张,什么自律啊、克制啊、理智啊,此时统统都已化作浮云,我们就像两头发情的野兽一般疯狂撕扯下彼此身上的衣物,Yoko的那张大床即刻成为我们翻云覆雨、颠鸾倒凤的声色舞台。因为房间里没有空调,所以,激烈交合的我们顷刻间便已汗如雨下;而那泉涌而出的豆大汗珠俨然就是我们体内欲望饥渴的最真实写照,挥洒如雨间滴落至彼此肌肤之上的声音竟也清晰可闻,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们的手脚指尖似乎都被自己的汗水浸渍得有些肿胀,身下的床单更是湿答答、乱糟糟地皱成一团。到了后来,我们早已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疯狂做爱了多长时间,也算不过来究竟尝到了几回欲仙欲死的高潮滋味,直到实在累得动不了了,才彼此相拥地睡上片刻。当我们从那短暂的睡梦中醒来的时候,Yoko蜷缩在沾满了汗水、分泌物和精液的被褥间喃喃自语道:“太棒了!我们还活得好好的!不然的话,身体肯定会变得干巴巴的,就像木乃伊一样,怎么会有这么的体液排出?太神奇了!能这么证明自己还活着,真是太给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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