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单位


作者:霍克维斯,穆桑     整理日期:2014-08-25 23:22:02

凡年满50岁的女性和年满60岁的男性,若单身、没有子女、没有为社会做出重大贡献,就会被定义为“无效用人”,被政府强制送往“单位”,享受舒适的生活环境和无微不至的照顾。
  而看似完美的世界背后,总有不为人知的冷酷真相。“单位”里的人,必须接受全方位监控,参与各项医学实验,并无条件捐献器官以延续外面世界中“有效用人”的生命,直至身体的重要器官被“清空”……
  潦倒了大半辈子的多丽特,本打算在此度过余生,却在最黑暗处遇到了一生挚爱,重新审视生命的价值和尊严之后,等待她的,是无法挣脱的冰冷残酷和漫长征途,当然也有微茫的希望,和爱。
  作者简介:
  妮妮·霍克维斯(NinniHolmqvist),瑞典女作家,1958年生,散文家,小说家。
  《单位》是她的首部长篇小说,这是一个在残酷、冰冷的环境中,依然有人性温暖的故事,描写友谊、孤寂和爱情,温情、幽默,也有哀伤和愤怒,令人深思与长叹。
  同时,作品中对社会制度令人不安的想象,既上溯反乌托邦文学的经典作品《一九八四》和《美丽新世界》,也回应了石黒一雄的《别让我走》和玛格丽特·爱特伍德的《使女的故事》,激起了人们对于社会边缘化、扭曲的政策体系的思考,出版后引来了很多争议和讨论,被西方媒体解读为,到目前为止对“高福利”国家的最深刻反省。
  在瑞典国家艺术委员会的鼎力支持下,《单位》陆续在英国、美国、法国、加拿大和德国出版,反响强烈。
  目录:
  第一部分第二部分第三部分第四部分一部非常深刻的、具有社会批判意味的小说,发人深省,令人动容。——《纽约客》(NewYorker)
  一个坠入爱河的女性对命运的抗争,一个令人不安的想象,呼应了《美丽新世界》和《一九八四》,奥威尔和赫胥黎的粉丝一定会喜欢的书。——《书单》(Booklist)
  奥威尔主义的恐怖场景,出现在服用抗焦虑剂的世外桃源,深刻得令人寒毛直竖,挑动着人们不安的神经。——《克科斯书评》(KIRKUSReviews)在我的儿童和少女时代,社会的主流价值观认为,在选定喜欢的一种生活方式之前,你应该积累生活和工作经验,了解人们的行为动机,你应该周游世界,勇于尝试。开心很重要,自我实现很重要。挣很多钱,买很多东西,不是很重要,事实上根本不重要。只要你挣的钱足以维持生存。维持生存,克服困难,确保自立--无论是经济上、社会上,还是心理上、情感上,这就够了。家庭和孩子不妨以后再考虑,甚至没有也行。首要的理想是发现自己,提升自己,做健全的人,自尊自爱,不依赖他人。这对女人而言尤为重要。决不能让男人来养我们,而我们只是带带孩子,整整家务。这样的劳动分工在当时还是可行的,母亲经常警告我们千万不能落到这般地步。她一想起来就把我们姐妹三个叫到一起,灌输一番女权主义的观念。那时艾达只有三岁,我五岁,西夫十二岁,最初几年也只有她隐约明白母亲在唠叨些什么。
  “在你有能力自立之前,千万别要孩子,”母亲常常如此警告我们,“千万别让一个男人来支持你,无论是经济上、智力上,还是情感上。千别落入这个陷阱。”
  落入陷阱成为我最深的恐惧。起初那是一种具体的恐惧。我睁大了眼睛搜寻身边的陷阱,不喜欢走进狭窄的走廊或是封闭的空间,比如,电梯和飞机。万一里面有个男人威胁着说要支持我,那可怎么办啊!我不清楚被支持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可是我确信它会伤害我,甚至会杀了我。在商场、博物馆、剧院和其他宽敞的公共场合的门厅里,我总是想待在离门近的地方。每当我走进一栋不熟悉的建筑,眼睛在第一时间搜索的,总是紧急出口、消防通道和逃生路线。
  后来,年岁渐长,对母亲所说的“孩子”“男人”“支持”“陷阱”的理解清楚了点,对人群和狭窄空间的恐惧多少有些减弱,不再以具体形式出现。可我依然害怕束缚,并且一直如此。每当我面临选择,我总会选那条给我最多自由的路,哪怕这最自由的路同时意味着挣最少的钱。比如,我从来没有做过一份领月薪、有退休金、定时上班、带薪休假的固定工作。通常我做一些以小时计酬的工作,或是从事自由职业,至少在理论上,每一天我都既可以选择工作,也可以选择不工作。每当我迫于形势,不得不签一份合同--无论是哪种合同:租赁合同、图书出版合同、购买合同,心里总是极其地不安。我站在那儿,手里攥着笔,即将写下我的名字,从而无可避免地要将自己绑定在某样东西上面,有时候,就在这样的时刻,我会惶惶心悸,冷汗淋漓,以致情绪失控。
  在我看来,即便是梦见在经济或情感上依赖一个人,或是偷偷地渴望与另一个人同甘共苦,都是绝对不允许的。或许正因为如此,那样的生活才一直诱惑着我,诱惑着我渴望依赖,渴望被人呵护。是的,被一个人呵护,被一个人捧在手心里,这个人,最好是一个男人。
  有时候,我会努力实现这个梦想,在我的白日梦里,在我的幻想里,也在我的爱情里。就像是某种过家家的游戏,我和男朋友假装是一对传统的已婚夫妇:丈夫是家里的顶梁柱,每日劳碌归来,妻子已经备好了晚餐。晚餐后,冲动的男人与羞涩的女人尽享鱼水之欢。
  不过,正如我从未有过一份稳定的工作,我也从未有过一份长久的爱情,因此,即便是那样自欺欺人的欢乐,我也只能浅尝辄止。
  *****
  尼尔斯比我小几岁,高大,健壮,精力旺盛。我们有着同样的隐秘渴望,同样的性幻想,在政治上错得同样地无可救药。我们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其实,他跟另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他们有一个孩子,男孩。他从未说过他爱我,“爱”这个词,无论对他还是对我,都艰难到难以启齿。可是他说,他“几乎是爱我的”。这句话他说过很多次,在我听来,这是莫大的安慰。几乎被爱,虽然不是真的被爱,却无限接近被爱。
  也许是因为这“几乎的爱情”,距我的五十岁生日只有六个星期时,怀着最后的、至少要为这个日子谋得一点施与的念头,我求他救救我。是的,在那样的绝望中,我真的这么说了。我求他离开那个女人,跟我在一起;我求他,不管他爱不爱我,向政府递交一份书面声明,宣称他爱我。我把这些想法向尼尔斯和盘托出,他极其难过,事实是,他哭了。他裸着身子坐在我的床边,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他哭。他坐在那儿,眼里闪着泪光,呜咽着,明显下意识地拉过床单的一角遮住下体,说:
  “多丽特,在我心里,你比任何别的女人都重要。你知道的,这不仅是因为身体的吸引。我喜欢你,敬重你,我几乎是爱你的。和你一起生活,与你分享我的生命,我会非常幸福。可是,首先,我希望儿子在父母双全的家庭长大。其次,我无法对你说我爱你,因为我不能说谎。我……我天生就不会说谎。我不能欺骗你,也不能欺骗政府。我不能把我的名字签在不属实的文件上。这是伪证,我那是在犯罪。这一点你必须明白,多丽特,我……”
  他停下来,深吸气,极力抑制激动的情绪,抽噎,用手指揉揉鼻子,然后没了气息、耳语一般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你知道你……你对我有多重要。我会非常想念你的,我……”
  他哭个不停。他抱住我,狠狠地抱住我,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我没哭。那时没哭。
  我哭出来,是在跟我的狗约克道别时。约克是一只丹麦瑞典农场犬,我们相依为命了很多年。它白色的身子上有黑褐两色的斑点,褐色的眼睛,耳朵像天鹅绒一样软,一只黑,一只白。我把约克送给了我信任的一个家庭,离我住的地方不远。丽莎、斯特恩和他们的三个孩子。他们有一个小农场,养着马和鸡。他们很喜欢约克。我知道约克也很喜欢他们,它在那儿一定会过得很好。可即便如此,约克毕竟是我的,我也是约克的。你真的可以说我和约克之间存在着爱这种情感,而不必犯伪证罪。而且这种情感是相互的,我确信。可是,狗毕竟是狗,一只狗的依赖与忠诚怎么够呢?将约克留在丽莎和斯特恩家后驱车离去时,我哭了。
  相爱和分离,水火不容,世代为仇,永难走在一起,若是被命运强逼到一处,它们需要解释。我无法给约克解释。你怎么可能把这样的事,或是任何事,解释给一只狗听?可尼尔斯呢,为什么他不能和我正常地在一起,为什么他不能让我做一个有效用的女人,至少他可以给我解释,我听得懂。可是,约克怎么会懂得,为什么那天我会抛下它驱车而去,约克怎么会明白,为什么我永远不回来了。如果它还活着。
  *****
  走出灯光笼罩的区域,西北面的金色晚霞变成浅灰色时,我发现自己被幽暗、温凉的夜包围。我一步一步地走着,似乎每一步都在带着我越来越深地进到彻底的虚无之中。我不怕,那种感觉不是恐怖,而是无所依凭。既然看不见身前的地面,我干脆抬头仰望,头顶的夜空如此清澈,就连最遥远的星星也都清晰可见--有些星星太远了,一直没有名字,在任何一张星座图中都找不到。这样的星星布满了天空。近一些,远远低于数十亿颗无名星星的地方,有约翰内斯教我辨认过的小熊座,有北斗星,看,就在边上,在勺子后面的两颗星星的连线上,北极星在闪闪发光。
  在给女儿的信中,我写了一些事,如果我和她一起选择了自由,而不是把她抛给了一个可以给她安全感、给她过上体面生活机会的人,我会把这些事讲给她听。我写道,她出生时,鼻子、嘴巴和下巴像爸爸,如果我长得像我的妈妈,那么她的额头和脸的形状像我。那块包着圆锥形化石的石头是爸爸的,爸爸死于她出生之前,他所有的遗物中,我只留下了这块石头,希望她把这当作是对爸爸的一份纪念。他是在阿伯科斯和莫斯比斯塔兰德之间的海滩上发现那块化石的,那天我在遛狗,他在收集石头,我们在十二月的黄昏里相遇。





上一本:永不熄灭的圣烛火 下一本:零的焦点

作家文集

下载说明
单位的作者是霍克维斯,穆桑,全书语言优美,行文流畅,内容丰富生动引人入胜。为表示对作者的支持,建议在阅读电子书的同时,购买纸质书。

更多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