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30年代的柏林,适逢纳粹上台,战一触即发。年仅十九岁的爵士乐小号手希罗天赋过人,他和搭档切片儿、习德都是具有黑人血统的混血儿,拥有德美双重国籍。晚期魏玛共和国足艺术家的天堂,希罗的乐队在乐坛叱咤风云,可是不久,纳粹上台,局势紧张,希罗和伙伴们小得小逃往巴黎。不料1940年纳粹的铁蹄又踏破了巴黎……《混血布鲁斯》的年代跨度极大,从90年代的巴尔的摩开始,回到了30年代的柏林、巴黎,再到现代的柏林、波兰。小说不露痕迹地融合了作者搜集的二战史料和她虚构的一个乐队中黑人爵士乐手的经历,对30年代欧洲活跃的艺术圈进行了活色生香的描写。 在《混血布鲁斯》中,艾斯伊多格彦彦用背叛的恐怖、忠诚的重负和罗生门式的种种可能性编织了一张大网。如果你对自己的故事保持沉默,别人就会替你讲,而他们的版本可能问题重重…… 作者简介: 艾斯伊多格彦,加拿大作家,在西部城市卡尔加里出生、成长,毕业于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和维多利亚大学,在普罗维斯镇艺术工作中心担任小说研究员。目前定居加拿大维多利亚州(西海岸)。 伊多格彦的主要作品有《塞缪尔索恩的第二重生活》和《混血布鲁斯》。她的《混血布鲁斯》入围了2011年布克奖的决选名单,2011年11月获得加拿大最高文学奖“吉勒奖”;小说还入围了2012年橘子文学奖、2011年加拿大总督文学奖、罗杰斯作家联合会小说奖以及2012年的沃尔特司各特历史小说奖。 目录: 第一部 巴黎1940 第二部 柏林1992 第三部 柏林1939 第四部 柏林1992 第五部 巴黎1939 第六部 波兰1992 切片儿让我们都别出去晃荡了。他说,你们这些家伙就别出去招惹那些魔鬼了。可这一晚上实在太闹腾了,我跟你说,到现在我们还觉得天旋地转,都是喝洛特酒喝的;洛特酒特便宜,你知道,就是那种法国农民喝的玩意儿,可是糙,能喝得你肠子生疼。而且看上去也不对劲儿,黑乎乎像生了水苔,喝起来就好比直接喝沼泽里的水。 看吧,我们这会儿都累瘫在公寓里头了。窗子都拿布钉死了,可是,出太阳了,一大早日头就那么猛,硬是从隙缝间里漏进来,照在皮肤上,跟披了块布似的。两个钟头前,我们还待在那间地下录音棚里,忙活我们的唱片。那地方特别小,暗得发昏,没觉得像个录音棚,更像间鬼屋。破暖气片儿丝丝地冒着热气,地板凹凸不平,空酒瓶滚了一地。我们几个都叼着烟,烟头一明一暗,好像在黑暗中烧出了星星点点的洞,而我只知道我们都无精打采。希鲁的烟头一点儿都没动。烟卷就叼在嘴上,人却跟丢了魂儿似的。 每个人都来回地踱着,伴着墙缝里老鼠使劲抓挠的杂音,一次一次地听着回放。整个屋子就像骚动不安的地狱。也许我们并不是那么糟,但是我知道至少我是缺了些什么:要不太紧张,要不太疯,要不就是担心有人随时会从大门闯进来。甭提洛特酒,也不能怪录音棚吸音不好,那种能从身体深处真正撕心裂肺出来点儿什么的感觉始终出不来。我已经豁出去了,折腾到大汗淋漓,到头来希鲁还是划烂他妈的唱盘,甩进垃圾堆里。 “他妈的一串一串的错儿,”他不停地嘟囔着。 “他妈的一串儿一串儿都是错儿!”“我倒觉得我们这听着是皇家范儿,不过是被暴民洗劫完了的那款儿。”切片儿说。 科曼和我垂头丧气的,都没讲话。 希鲁拿块黑乎乎的手帕擦着他的小号,恨恨地望了眼切片儿:“没错,真别说,见鬼。就算是演得最差的时候咱们也称得起是天才。”他这么说我还真给吓了一跳。要知道,几个星期以来这小子一直翻来覆去地说我们出来的东西太糟糕了。录好的那几张唱盘都被他拿小刀刮了黑胶,使劲儿掰断,还得拍碎。他扯着脖子说,一点儿意思都出不来。可我觉得还是有点儿什么东西在里头。扭曲的美丽催生出一粒小小的种子。 我根本没想着要这么做的。可不知道怎么的,希鲁刚转身,我立刻褪下马夹,拿过最后那张刻槽新鲜,甚至还温软着的唱盘,把它包了起来。我紧张地偷望一眼四周,其他几个人都在收拾着自己的家伙,我把唱盘塞进了我的贝司琴箱里。 “最后那张盘在哪儿?”希鲁皱着眉头问。他瞥了一眼垃圾筒,被他搞碎了的唱片都在里面。 “都在垃圾筒里呀,伙计。”我说。“你不是都不要了吗,是吧?”他狠狠看了我一眼说,“真他妈没意思。反正我们是永远都录不好了。”“说什么呢,小孩儿?”切片儿大着舌头插话。 “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该放弃了?”小孩儿耸了耸肩。 我们把空酒瓶靠墙排好,轻轻地锁了门,兵分几路,回德莱拉的公寓。正是宵禁时间,巴黎阴暗惨淡,四处是漆黑混浊的空气。我轻轻地穿过小巷,生怕弄出脚步声来,到公寓和大家会合。当然,除了科曼,科曼找他的女人去了。一到家,几个人就重重地摔在黑乎乎的窗帘下那脏得要死的沙发上。 我把琴盒斜靠在墙边,好像能感受到那该死的唱盘还散着余温。我能那么强烈地感到它的存在,可是,真奇怪那哥们儿几个好像一点都没知觉。那黑胶盘上的温热就像教堂祭坛上的蜡烛。 住在这儿的一共是四个人:德莱拉,希鲁尼姆斯,切片儿,还有我。几个月前,我们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公寓里的窗子都用黑布帘钉了个严实,但他妈的太阳光还是有办法透进来。在这间闻着都发馊的房子里是没法醒酒的,得去透透气儿,出一身汗才行;我们已经几个星期都没出去吹风了。 希鲁像块破布似的挂在沙发椅上,吊着他的细腿儿。突然,他转向我,黑得油亮的脸跟茄子似的。“天啊,哥们儿,我太难受了,我肚子里就只剩酸水儿了。”“阿门。”我说。 “哥们儿,我得弄点儿牛奶去。”“阿门。”我还是那句。 我们俩说话都是混着不同的语言说,一半德文,一半巴尔的摩酒吧俚语,夹拌着零星的法语单词。除了英语,我真正会说的只有高地德语。不过,一旦我开始把各种语言搅和着说,就很难再用一种语言把事情说清楚。况且,我也知道,希鲁其实就喜欢这么说。这小子是从莱茵省出来的,没错,但是骨子里有股老巴尔的摩的劲儿,反正听他说话有那种味道。 其实,他年纪还小,所以就这么到处模仿着。 只是近些日子以来,他变了。自从德国兵开进巴黎之后,他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发了烧,躺在床上懒懒地发了好几天呆。后来,他起来了,身上有了种我从来都没见过的阴沉。 我瞥了眼墙根下我的旧琴箱,想着藏在里头的唱盘。我真没觉得内疚,至少不完全是。 希鲁半打着滚躺倒在破地毯上。“啊,习德,”他哼哼着说,“我得喝牛奶。”“我记得橱柜里有吧。切片儿,我们是还有牛奶的吧?”切片儿像个快淹死的人一样,勉强睁开一只眼。 昏暗光线下,他的脸黑得像煤渣儿。 希鲁咳了几声。“我是想清清肠胃,可不想再吐一次。“他的左眼皮抽搐地跳动,就像有时候你看见那种特别瘦的女人,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到她的心脏在跳。“我要的是牛奶,兄弟。不是奶精。奶精那粉不拉几的东西只会让你拉稀,像是拉沙子,你就是个他妈的沙漏。”“哎,没那么严重吧。”我说。“再说了,这个钟点儿哪间小店还开门啊,小孩儿。你知道的。可能一见钟情咖啡店还开着,可那也太他妈远了。”我们沉默着躺了一会儿。我甩起一只胳膊,刚好对着嘴,天,我闻上去要不是馊醋的味道,那就是洛特酒了,一喝那玩意儿就是这味儿。P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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