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七月 “你是否曾经与帕特曼小姐发生过肢体冲突?” “曾经什么?” “你是否曾经————” “哦,是的。嗯,对,我想在更衣室是有过那么一次。” 即使磁带录音机仍然运转着,这名律师还是在纸上写下:“总共有过一次。”而且,她已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而且,法律事务所的那个实习律师也正做着笔录。我不应该去注意他有多帅,但他是这里唯一赏心悦目的人了。他也是这群人里唯一与我年纪相仿的人————那帮律师都40岁上下的样子,而那个女速记员看起来像是有105岁————而且,他是新来的,也许是因为现在正当夏天,法学院正好是假期之类的。这肯定会很不错。自从整个……事件发生以来,我耽误了高三学年①的很多时间,所以我现在进了暑期学校。 以及这个地方。 “1月23日的事件就是这样?” 这名律师始终冷冰冰的,说话不带什么感情,一直浪费着大家的时间。她像是这家事务所一类的机构的头头,反正我不是很清楚。通常我只会见娜塔莉。虽然她也好不到哪儿去,但至少她在谈话时会正眼看我。不过今天她也是在记着笔录,而且写字时都没怎么注意过我。也许他们只是在写各自的购物清单什么的。 娜塔莉突然抬头看着我,眉毛高高挑起。像是在说,回答这个问题。 “对,我想就是这样。那天是星期二吧?你知道的,因为我们就星期二和星期四有体育课,所以我觉得那天是星期二。” 那位从不进行眼神交流的律师点了点头,然后又记下了这一点。也许她写的是:芝麻菜、卫生纸、橙汁。反正我不知道。天呐,这样真的好无聊。 不出所料,整个过程一点也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我是想说,我现在还穿着牛仔短裤。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庭审的样子————比如,午后的阳光穿过大窗户洒落下来,而与此同时,我在证人席之类的位置上,声泪俱下地坦白着一切。显然,你甚至都不该去想着出庭受审,尽管那会比现在的情形精彩得多,即便不会让人多愉快,或者像电影里那样好玩。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挤着坐在一间无窗的房间里,里面有张台面斑驳的仿木桌子(我觉得它无足轻重,但我还是已经盯着它看了足足三个小时了),房间里的灯光太刺眼,空调也吹得太猛,我甚至都感觉不到冷,只是麻木。 我觉得我已经麻木好一阵子了。 但是我并没有杀死任何人。 我偷偷地又瞅了那个实习律师一眼。他是个黑人,留着短发,皮肤极其平滑。他的皮肤颜色很深,在浅紫色衬衣的衬托下显得很好看。它让我想起了以前做美甲时经常用的一款指甲油,在那时去个美容院还不成什么问题。那时候,这件事还没有隔三岔五地出现在报纸上,在杂货店遇到的人们也不会咒骂我。而现在,即使我只是给弟弟们买些该死的薯条和辣酱,他们也会在过道里对我大吼大叫,嘴里满是恶毒不已的话。 之前塞尔夫人在英语课上教我们“讽刺”这个词时,我从未真正理解过它的意义,但我现在算是体会到了。现在我正是因为欺凌别人而反被欺凌。尽管如此,我从未试图去跟杂货店遇到的那些人解释这件事。妈妈说,他们只是些白痴,我应该无视他们。有一段时间里,我是同意她的看法的。 “告诉我们那天发生了什么。” 的确不错。娜塔莉整个夏天都在帮我度过这一切,但是我却仍然不大情愿。那个帅气的实习律师现在看着我,一本正经、面无表情,但是我敢打赌,如果他在杂货店看到我,他也会冲我吼叫的。 你这个一无是处的垃圾。你现在本来该和朋友待在一起的。 “嗯,好吧。” 每个人都暂时搁下了手中的笔,我顿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我最喜欢的红色夹趾拖鞋,还有脚趾头上可笑的银色指甲油,随后我想起这样的情形在初中曾有过很多次。P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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