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禁苑·梦


作者:(摩洛哥)法蒂玛·梅尔尼斯     整理日期:2021-12-26 05:36:42


  我于1940年出生在非斯的一个深闺禁苑里。非斯是建于公元九世纪的摩洛哥城市,位于圣城麦加以西五千公里,在马德里以南一千公里,后者是残暴的基督徒首府之一。父亲说我们与基督徒之间的问题,正如男人和女人间的问题一样,始于“界线”或神圣边界得不到尊重之时。我生在大动荡的年代,基督徒和女人们都时常对这些界线提出异议并不断加以违犯。在我们家门口,就可以看到深闺女眷们攻击门卫艾哈迈德,不停地跟他干仗。同时来自北部的外国军队也不断涌入整个城市。事实上有些外国士兵已经驻扎在我们那条街的拐角处,这条街正是我们的老城“麦迪那”和入侵者为自己兴建的“新城”的分界。
  父亲说,当真主创建大地时,把男人和女人分开,并在基督徒和穆斯林之间安置了一个大海,这是非常有道理的。只有当每一个组合都尊重界线时,才会有秩序与和谐。任何越轨行为必然导致混乱和不幸。但妇女们只想着如何跨过界线。她们对大门外的世界魂萦梦绕,整日里幻想着在陌生的街道上趾高气扬地走来走去。与此同时,基督徒们继续越过大海,带来灾难与死亡。
  所有的麻烦和寒风都来自北面,而我们却朝向东方祈祷。麦加很遥远。但如果你懂得如何全神贯注,你的祷告就有可能抵达那里。我就要在适当的时候学会这一专心致志的本领。马德里的士兵已在非斯北面安营扎寨,连阿里伯父和父亲这样在家中号令一切且属城里显贵的人物,都不得不向马德里申请许可,才可以去参加在三百公里外丹吉尔附近举行的穆莱-阿布杜·萨拉姆宗教节。可是驻扎在我们家门口的士兵是法国人,属于另一个部族。他们像西班牙人一样也是基督徒,但讲另一种不同的语言。他们居住的国家在更北边,巴黎是他们的首都。萨米尔堂兄说,巴黎距离我们可能有两千公里,比马德里要远一倍。还说那里的居民也凶残一倍。基督徒跟穆斯林一样,彼此间也老是不停地打来打去。西班牙人和法国人越过我们的边界,在我们的国土上相互拼杀。之后,由于他们谁都无法消灭对手,便决定将摩洛哥分为两半。他们派兵驻守在阿尔巴沃附近,宣布从此往后,上北部去需有一个通行证,因为你要进入西班牙的摩洛哥;如果你要去南方,就得获取另一种通行证,因为你将跨过界线进入到法国的摩洛哥。如果你不按他们说的办,你就只好被困在阿尔巴沃,那个被人专断地划定的地点。他们还在那里建造了一座巨大的门,说那就是边界。可是父亲说,千百年来摩洛哥就是统一的,即使在一千四百年前伊斯兰到来之前,也从未被分割开过。没有人听说过有一条把国土一分为二的疆界。
  边界是交战者头脑中一条看不见的线。有时伴随伯父及父亲旅行的堂兄萨米尔说,创建一条边界线需要的只是一些士兵,以便强迫他人相信有这么一条线,而实地景物本身并没有任何变化。边界只存在于掌权者的心目中。我无法亲自到那里去实地验证,因为伯父和父亲都认定女孩子不能旅行。说旅行很危险,女人没有能力自卫。哈比芭姑妈深爱自己的丈夫,却被后者毫无理由地突然遗弃并赶走。她认为北面的军队是真主派遣来惩治那些侵犯保护妇女界线的男人的。伤害妇女就是侵犯真主的神圣边界。欺负弱者是犯法的。哈比芭姑妈好多年都以泪洗脸。
  古兰经学堂的校长塔姆夫人说,教育就是学会识别界线,了解那神圣的边界。我三岁就被送到那里和我的十个堂兄堂姐们一道学习。塔姆夫人有一条长长的吓人的皮鞭子。我在界线、基督徒、教育等所有问题上都和她的看法一致。做一个穆斯林就意味着尊重界线。而对一个孩子来讲,尊重界线就是服从。我尽力想取悦于塔姆夫人,但有一次趁她不注意,我偷偷问比我大两岁的堂姐玛丽卡能否指给我看看这些界线目前的具体位置。她回答说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如果我服从塔姆夫人,一切就会好。界线就是老师不让干的事情。堂姐的这席话令我放了心,于是我开始喜欢学堂了。
  从那以后寻找界线就成为我终生的牵挂,每当我无法设定规范我所处的软弱无能境遇的几何线条时,心中就焦虑不安。
  我的童年很幸福,因为界线非常清楚。第一条界线是父母客厅的门槛,它将客厅与主院落隔开。早上在母亲醒来之前我不得越过门槛到院子里去,也就是说从六点到八点我只能自己一个人玩,不许出声。如果愿意我可以坐在冰凉的白色大理石门槛上,但我得强忍着这样的愿望:那就是到院子里和比我年长的堂兄堂姐们一道玩耍。妈妈说:“游戏也是一种战争,你还小。不知道如何自卫。”
  我害怕战争,于是我将我的小坐垫放在门槛上,玩起了“坐着散心”的游戏。这是我那时发明的一种游戏,直到现在还觉得很有用。只需具备三个条件便可以玩,一是被困在什么地方,其次是有一个坐处,第三是自卑到足以认为自己的时间一文不值。玩法是仔细观察一个熟悉的地段,就好像它对自己完全是陌生的。
  我坐在门槛上注视着我们的房子,就好像我从未见过它似的。眼前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呆板的四方形院子,那里一切都是严格对称的,连院子中央那昼夜不停地噗噗上涌的大理石喷泉,也显得那么听话和顺从。喷泉的周边环绕着一条细细的蓝白相问的带状陶瓷边饰,上面的图案与地上铺设的大理石方砖之间镶嵌的花纹一致。院子为拱柱廊所环绕,每边由四根柱子支撑,列柱的顶部和底部是大理石的,中部覆盖的是与喷泉及地砖图案相匹配的蓝白相间的陶瓷镶片。所有成分都寓于一种无可挑剔的对称之中,从而产生一种镜面反射的效果。没有任何越位的陈设。偶然性完全不存在,或不如说是不可想象的。
  隔着院子相望的是双双对称的四个宽敞客厅。每个客厅中央都有一扇巨大的正门,两侧是朝向院子的硕大窗户。冬天早晨,雕花的雪松木大门紧闭。夏季大门敞开,门上悬垂着厚厚的织锦、丝绒和透花纱帘,这样空气可以流通,而光线和噪音则被挡在外面。客厅的窗户里面有木雕百叶窗,从外面却只能看到镀银的锻铁栅栏,栅栏上冠以奇妙的彩色玻璃拱顶。我非常喜欢这些彩色玻璃拱顶,因为它们令晨曦不断变化着红、蓝色调,连黄色也显得柔和。像沉重的木门一样,窗子在夏季也大敞着,帘子只在晚上或中午午休时,为保护睡眠才垂放下来。P10-14
  本书的要点就是脆弱性。我猜想这就是它被译成近卅种文字的缘由:脆弱性是我们共同的枷锁。但愿这种普遍的束缚会促使我们所有人去创建一个比眼下我们生活的这个地球更为安全的全球化的世界。
  ————法蒂玛·梅尔尼斯
  一本出色的读物……恰到好处的幽默以理解缓和了批判主义,同时本书对一个大部分西方人极少了解的世界作了逼真的描述。
  ————《华盛顿邮报》
  精彩且引人入胜……梅尔尼斯把一个消逝的世界写活了。
  ————《纽约时报》
  梅尔尼斯构思的故事链与山鲁佐德讲述的“一千零一夜”同样令人叫绝。
  ————《她》(法国畅销杂志)
  对我来说,2002年6月2日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因为那晚在钓鱼台国宾馆灯火通明的大厅里,正在对我国进行国事访问的摩洛哥国王穆罕默德六世陛下给我颁发了阿拉维勋章。尽管这是我得到的第二枚外国勋章(第一枚是1996年法国总理授予的棕榈叶学术勋章),但国王陛下在如此隆重的场合亲手给我佩戴并亲切祝福,我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因为整整十年前(1992年),时任我国驻摩洛哥大使的夫君完永祥曾荣幸地得到当时哈桑二世国王陛下(六世之父)亲自授予的大阿拉维勋章大绶带,表彰他在任内对中摩友好合作关系作出的贡献。说实话,父子两位国王先后给大使及夫人授勋的事并不多见,也可以算是中摩友好关系中的一段佳话。
  作为通晓阿拉伯语的职业外交官,夫君完永祥在卅余年的外交生涯中足迹几乎遍及整个阿拉伯地区,我也因此对伊斯兰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但对于我们二人而言,最怀念也最难以割舍的是摩洛哥,那里让我们留恋-的不仅是多姿多彩的地域风貌和人文景观,更重要的是那一份浓浓的友好情谊,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我们驻摩近五年半的时间里,那里所有的大门都向我们敞开。使我们得以结交从王室到平民百姓的各阶层友人。其间我为摩洛哥各大城市及多所大学作过的三十场介绍中国文化的讲座(古代青铜器,丝绸之路,兵马俑,中国图案的寓意等),总是座无虚席,从省长到大学生无不报以热烈掌声,以至于摩洛哥前驻华大使宰伊尔说:“中国大使夫人率领兵马俑征服了摩洛哥……”
  正因为有这么多的美好回忆,当国王授勋仪式结束后摩洛哥媒体对我进行专访时,除表达深切的谢意外,我曾承诺在有生之年要为增进两国人民的相互了解做点实事,为此还特请摩洛哥文化大臣穆罕默德·艾施阿利阁下为我推荐了几本最有代表性的摩现代文学作品。我选择了翻译这本《禁苑·梦》,一来作为女人对女性题材产生共鸣在情理之中;其次是感到本书可读性强,语言风趣流畅,人物生动丰满;更重要的,是本书作者法蒂玛·梅尔尼斯是摩洛哥最著名的现代女作家之一,也是公认的摩洛哥以至于阿拉伯世界最具影响的女性代言人中的一位。本书是她撰写的第一部小说,1994年英文版在纽约一问世即引起巨大反响,短短几年便被译成廿五种文字(中文是第廿六种)。于是在2002年我们夫妇应邀作为国王的嘉宾赴摩洛哥出席六世陛下的盛大婚礼和登基节庆典之后,便着手本书的翻译工作。我们找来了它的法、英、阿三种文字的版本,然后逐字推敲、查证,历时两年才完稿。
  需要特别说明的一点,是书中描述的1940年前后的摩洛哥妇女的生存状况,自1956年摩洛哥独立后已有很大的改观,比如1963年妇女获得选举权,1993年议会中有了第一位女议员(其后女议员人数比例从1993年的0.9%;上升至2002年的10.8%)。穆罕默德六世登基后更是采取了一系列提高妇女地位的新措施:开始任命女大臣、女领事,并于2004年由议会通过《家庭条例》方案,其中明确规定一家之主不再是男人,而是夫妻双方主事;女性婚龄提高为十八岁,自己择偶,如果男方提出休妻,女方可以保留财产、住宅和子女,等等。事实上,我们在摩洛哥工作的八、九十年代,曾结识了不少卓越的女教授、女律师、女医生、女工程师等,可以说她们已实现了书中女主人公的母亲一辈人对自己女儿们的梦想。诚然,和全世界的妇女命运一样,摩洛哥妇女要获得真正意义上的完全的男女平等,道路仍然漫长。
  此书在译成搁置近两年后终于得以面世,要感谢以宁巩先生为首的中国水产公司驻摩洛哥的合资企业的慷慨赞助。创建于1988年的这第一个中摩渔业合作项目不仅为加强中摩经济合作作出了贡献,而且不止一次为中摩文化交流作出了积极努力。
  译者还要感谢摩洛哥前驻华外交官贾迈勒·阿拉维的夫人玛丽·法兰斯·阿拉维博士提供的有关摩独立后妇女地位改善及本书作者法蒂玛·梅尔尼斯的个人资料。
  地处西北非濒临大西洋的摩洛哥,国名的阿文原意为“日落的地方”,和位于日出的亚洲东方的中国,距离之遥远可想而知,但这从未妨碍我们两国人民之间的友好往来,据史料记载,十四世纪时,我国元朝的汪大渊曾游历至摩洛哥;几乎在同一时期,出生在摩洛哥北部大港丹吉尔的阿拉伯著名旅行家伊本·白图泰也在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求知哪怕远至中国”圣训的激励下历尽艰辛来到中国,并各自留下有重要历史意义和参考价值的游记。今天我们将这本据我们所知为第一部摩洛哥现代小说中译本奉献给读者,也是希望它能帮助同胞增进对摩洛哥人民的了解和友谊,如果真能多少达此目的,那将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司徒双
  2007年10月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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