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男人相像的只是他们的眼神和走路的样子,他们面对世界及面对自己的方式。汤姆·考特尼是个有些笨手笨脚的瘦高男孩,脸上总带着狡黠的坏笑。少年感化院院长讨厌他,但需要让他成为长跑新星去击败其他同类感化院。这样在别人上课的时候,他被允许练习长跑。他跑啊跑,穿过秋日多彩的叶子,镜头里的他,脸上挂着快乐的笑容。这一天终于来了,汤姆·考特尼远远跑在前面,对手们个个目瞪口呆,考特尼拐人终点直道,特写镜头上,一张胖嘟嘟的脸光彩大放,是院长正兴奋地为这即将获得的成功而庆贺。还剩一百米了,还有五十米就到终点了,这时考特尼却恼人地放慢了脚步,甚至停下,站住了。 院长一脸惊诧,现在他看出男孩的意图了,现在是他被捏在了这个男孩手里,这是对他所有刁难使坏的报复。男孩坐到地上,抖着他那本该接着奔跑的腿。对手跑过了终点线,考特尼的脸上现出凯旋般的坏笑。我那时就喜欢看那个坏笑。看了中午场,下午还看,看了晚上的,还要看周六夜场。 这个男人脸上可能也挂着这种坏笑。当梵特走出咖啡厅。坐到我邻桌上时,我这样想。他将一根香烟叼进嘴里,用手挡着风,罩着打火机打火。让烟气在肺部停了片刻,呼出时他朝我看了一眼,令我惊讶的是,这双眼睛可以如此温和。 “有风,天还挺冷。”他说的是伯尔尼地方话,说着把夹克往胸前拉了拉。 “是啊,”我也说伯尔尼话,“我也没想到,这里的一月还会这样。” 这时他眼神发生了些变化。在这儿遇见一个瑞士同胞,没有让他感到多么高兴。我有种冒昧的感觉。 “会这样的,”他还说着伯尔尼地方话,“经常这样的。”他一边说,一边将眼光沿着马路望去,“我没看见有瑞士车牌。” “我的车是租的,”我说,“明天坐火车回伯尔尼。”服务员给他拿来一杯彼诺。一时间,我们两人都没说什么。噼里啪啦作响的小摩托车带着后座上的女孩又开了过来。服务员挥了挥手。 我把咖啡钱放在桌上,准备离开。 “明天我也准备回去。”这时梵特说,“我们可以一起走。” 他看出来了,这是我所期待的。 “这只是一个想法。”他补充说,脸上闪过一个乞求原谅的苦笑,还带着奇特的伤感。这一下他又成了那个把车泊得很差的男人。临睡前,我还想,汤姆·考特尼也可以那样笑。梦里。他果然这样笑了。在一个女孩跟前,他的嘴唇离一个女孩越来越近,女孩吓得直后退。“你知道,这只是一个想法,”考特尼说,“并没有别的,别的什么都不是。” “好啊,为什么不呢。”现在我说。 梵特叫来服务员,要两瓶彼诺。我摇头拒绝了。外科医生早晨不能喝酒,不干这行了也不喝。我坐到他桌边。“我姓梵特,”他说,“叫马亭·梵特。”我向他伸出手,“我姓佐克,阿德里·佐克”。 他说,在这里他已经住了几天。接着是停顿,脸上似乎神色渐暗的时候,他又说:“为了对过去……的回忆。,, 过后我们上路的时候,他会对我说的。那很可能是一个伤心的故事,让人难过的故事,我有个感觉,这个故事会让我受不了。我已经受够了自己的事。 我望着那条梧桐树大街,这条大马路一直通向外埠。又望望这柔和色彩中冬天的普罗旺斯。我是来看女儿的,她在阿维尼翁’的一家医院工作。我女儿,她不需要我了,早就不需要了。“你?提前退休了?”她问,本希望她会多问一些。这时她儿子从学校回家晚了,莱斯丽对保姆很恼火,因为她晚上得值夜班。于是,我们就像街上相遇的两个陌路人。 她感到了我的失望。“我会去看你的,”她又说,“反正现在你有时间了!”我们两人都知道,她不会来的。她已经很多年不知道我怎么过日子,也没来过伯尔尼了。其实,我们————我和我的女儿,相互知道得很少。 在阿维尼翁火车站,租上一辆车,我便乘兴上了路。路上跑了三天,走的都是小路,晚上住乡村旅馆,在艾格莫尔特海湾停了半天,就吃三明治,喝咖啡,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读萨默塞特·毛姆。。有时,我果然可以将那个那天突然出现在车前的男孩忘掉,但忘掉的时间从没有超过半天。我会从睡梦中惊醒,因为我觉得被口罩捂得喘不过气来,冷汗流过眼睛。 “你来吧,保罗。”我对中级医师说着,把手术刀递给他。 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我保持慢速行驶。当高兴地看到前面一段路很空旷时,我有时能看到口罩上保罗明亮的眼睛,看到那里的不可思议,以及错愕。 我不想听马亭·梵特的故事。 “今天我还要去卡马格,去桑泰斯-马里耶德拉-梅。”他又说道。 我看着他。如果我犹豫的时间再长点,他的眼光又会硬得像站在院长跟前的汤姆·考特尼的。 “我也去。”我说。 我们驾车离开时,风已经停了。车窗很快暖和起来。离开阿尔勒向南方驶去时,梵特说:“卡马格,就是世界尽头。塞西尔总这么说,就是我太太。” 这事第一次出现时,我当时什么也没想。当梵特第二次将手离开方向盘几厘米时,我感到有些奇怪;一辆货车从对面开来时,他又这样做了一次。(P2-5) 一部关于艺术家成长的长篇小说……艺术家的天赋与疯狂、爱情与背叛、愤怒与自我毁灭的故事情节被精心设置,成为一幅令人震惊的画面。 ————《法兰克福汇报》 虽然人物的情感变化越来越复杂,行为也越来越缺乏逻辑,但故事本身冷静独立的叙述却未令人觉得情节过于复杂或不合逻辑。小说中分属各类人物的深沉到令人感到恐惧的情感,被作者用犹如吊桥般的叙述方式融合在了一起。 ————《新苏黎世日报》 小说对主人公的思想进行了一场令人惊叹的深度探究,极其精彩而杰出。 ————《伦敦标准晚报》 对于那些爱好哲学的读者来说,欣赏这个节奏缓慢、叙述简雅的故事,将是一种乐趣。 ————柯克斯书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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