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路易莎住一个房间,她比我大,披在后背的头发就像一片金红色的海洋。她的头发实在太多了,用发带、发圈、发绳都没办法扎起来。她的头发还有草莓昧,她比我认识的其他女孩都好闻。我可以永远闻着她的气息不厌倦。 我刚来这里的那一晚,她掀起衬衫打算换睡衣时,那疯狂的头发像防护披肩一样落到身上,这时,我看到了,看到了所有的疤痕,我艰难地吸了一口气。 “别害怕,小不点。”她说。 我不是害怕,我只是,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孩有着跟我一样的皮肤。 每分每秒都是安排好的。我们六点钟起床,六点四十五喝温热的咖啡或掺了水的果汁,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把奶油芝士抹到纸板箱味的百吉饼上,或是将白鸡蛋推进自己口中,要么就咽一些粗糙的燕麦片。七点十五,我们可以在自己房间里洗澡。浴室没有门,浴镜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反正不是玻璃,让你的脸看上去阴沉沉的,而且,刷牙或梳头时,镜子就消失了。如果你想刮腿毛,会有一个护士或护理员出现,不过没人想刮,所以,我们的腿跟男孩们的一样,毛茸茸的。八点半我们集合,故事就在这时溢出来了,眼泪也溢出来了,有些女孩大喊大叫,有些痛苦呻吟,只有我就那么坐着,坐着。那个牙齿坏了的年长女孩————布卢,真可怕,她每天都说: “今天可以说话了吗?安静的苏?今天我想听安静的苏说说话,是不是呀,卡斯珀?” 卡斯珀让她别说了。卡斯珀让我们深呼吸,像拉手风琴一样把手不断往外伸,伸,伸,然后再往里推,推,推,再往外拉,拉,拉,精力全部集中在呼吸上的时候,我们是不是会感觉好点呢?集合后就该吃药了;然后是静修时间,后边就是吃午饭、做手工;紧接着是个人会话时间,这会儿你跟自己的医生坐在一起,可以再哭一哭;到了五点钟,就该吃晚饭了,那种不烫口的食物比中午多些,布卢的话也更多了:你喜欢通心粉和芝士吗?安静的苏?这些绷带什么时候拆,苏?再往后是娱乐时间,娱乐之后,可以打电话,这时哭声就更多了。 之后就到了晚上九点,又该吃药了,然后睡觉。女孩们对这一安排怨声载道,食物、集合、药,所有的一切,不过我不在乎。有吃的,有睡的,在暖窝里头,很安全。 我的名字不叫苏。 延斯喜欢吃吃地笑,细枝条一样的伤疤纵横在她的胳膊和腿上。她穿着闪闪发亮的运动短裤,比任何人都高,杜利医生除外。她在米黄色的走廊里来来回回运一颗看不见的篮球,投向看不见的篮筐;弗朗西是个人肉针垫,总被编织针、棍子、大头针,各种能找到的东西刺破皮肤。她的双眼充满愤怒,她在地上吐痰;萨沙是个装满水的胖女孩:集合时哭,吃饭时哭,在自己的房间里也哭,眼泪永远也流不完。很明显她是个自我切割者,手臂上留下了交叉的淡淡红线,不过她不会割太深;伊西斯是个自我焚烧者,手臂上有疙疙瘩瘩、土墩一样的伤疤;人们在讨论绳子、表兄弟和地下室的事,但我把自己隔离起来,打开了内心的音乐;布卢是只带着伤痛的别致鸟儿,各种伤害都沾边:坏蛋爸爸,冰毒牙、烟烫的伤痕,剃刀划的伤口;卡多斯穿着奶奶家居服,她的拖鞋臭熏熏的,身上有很多踪迹可以追寻。她的伤口都在内部,与她形影相随。我不知道她怎么会跟我们在一起,但她确实在这儿。晚餐时她把土豆泥抹在脸上,有时会毫无理由地呕吐。你知道的,即便一动不动,她的体内也是干翻百涌,那可不好。 我在外边认识跟她一样的人。我要跟她保持距离。 在这个该死的地方,我有时觉得没办法呼吸,胸口像有沙子似的,对眼下的事情总不太明白。我在外边待太久了,太冷了。我不认识干净的床单、香香的床罩,还有自助餐厅里摆在我跟前的食物,暖暖的,像魔法变出来的一样。我开始惊慌,颤抖,喘不过气来,缩到房间的角落里。这时路易莎会朝我紧紧地靠过来,呼到我脸上的气息有股薄荷茶味。她捧起我的脸,即便这样还是让我畏惧。她说: “小不点,你跟自己人在一起。” 房间里太安静了,所以我踏入了夜间的走廊。我胸口疼痛,移动缓慢,一切都太安静了。我用一个手指在墙壁上走动,一连好几个小时。我知道,等我的伤口愈合,不吃抗生素以后,他们就打算给我吃安眠药。但我不想吃,我需要保持清醒和警觉。 他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可能会到这里来。 路易莎就像个女王。此刻在这儿,永远都在这儿。她跟我说:“我是第一个到这儿来的女孩,一开业就来了,天啊。”她总是在一个黑白色的作文本上写东西,从来不去集合。大部分女孩穿瑜伽裤和T恤,穿一些肥大的衣物,只有路易莎每天都盛装打扮:黑色的紧身衣,闪亮的平跟鞋,二手店里买来的四十年代迷人连衣裙。她的头发总是以某种奇妙的方式收拾好。她有几个手提箱,里面塞满了围巾、薄睡袍、奶油色化妆品、血红色的唇膏。路易莎就像个不打算离开的访客。P4-6 18岁对大多数女孩来说,只是香草或巧克力味冰激凌的选择,或是蕾丝裙和小皮裤的选择,或是泰勒·斯威夫特或贾斯汀·比伯的选择,然而对夏莉来说,18岁的她要面对的却是天堂或地狱的际遇……一个徘徊在街头的迷茫少女,《猜火车》般迷乱而劲燃的青春,酷!————《今日美国》 一个疯狂的女孩,在经历一系列的疯狂事件之后她又在这个有点疯狂的世界里一点点找到全新的自己。《18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一书特别打动人心的,是它能够让我们回望自己的18岁,重遇那时懵懂与莽撞,脆弱与失望交织的自己,然后笑笑说: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书单》杂志 18岁是一个人成长的分水岭,是人生借给你的一枚硬币,一面是变得更好的自己,一面是更糟。要等你到了18岁,你自己选。————卡拉·托马斯(Kara Thomas ,《纽约时报》畅销书作者) 感同身受的青春成长故事,作者是个非常有魅力的讲述者,带我们拨开18岁青春期的种种迷茫,去看见一个叫夏莉的女孩,她是怎样的无助,又是怎样的坚强。————Teen Vogue杂志 夏莉·戴维斯看着她的室友路易莎脱掉上衣时,她呆住了:我只是,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孩有着跟我一样的皮肤。 几年前,我还没有打算写这个故事。 几年前,在一辆城市公交车上,我正在为另一个故事做笔记,感觉到有个人滑到了我旁边的座位上,我抬起头,打算很敷衍地看她一眼,然后继续记我的笔记,可就在这时,我的呼吸在喉咙处哽住了。 她有着跟我一样的皮肤。感觉到我盯着她,她犹犹豫豫地滑下了衣袖,遮住那些细细的、新鲜的红色疤痕。 我没法告诉你,我多么想撸起自己的衣袖,说:“我跟你一样!瞧,你并不孤单。” 但是我没有。坦白说,我没有那个勇气。几年来一直穿着长袖衬衫,遮挡着我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希望可以“好好生活”,却发现自己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极端自我的状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孤独。 几年前,我不想写有关我伤疤的故事,或者说有关带伤疤的女孩的故事,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做女孩已经很难了,更别说皮肤上还带着伤疤。 我看着那个女孩下了公交车,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但我不应该这样的,我应该让她知道,就算深陷在自我的世界里,她也不是独自一人。 因为的确是这样。 据统计,十三岁到十九岁的女孩,每两百人中就有一个有自残的经历,她们中超过百分之七十是切割者。值得注意的是,该数据仅仅是依据报道统计而得,他们没有把不断增长的男性自残者算在里头。我估计,此刻的你,应该也认识一两个自我伤害的人吧。 自我伤害是指有意地自我切割、烧伤、刺伤,或者损伤自己皮肤来应对情绪波动的行为。可能由很多事情引起,比如性侵害、身体虐待、言语谩骂或精神虐待,以及凌霸行为、无助、忧郁等。 自我伤害不是为了博取关注,不意味着你要自杀,只意味着你在努力挣扎着走出脑海和心里的极度混乱,这是你的应对机制。意味着你在现实生活中无足轻重,且有很多人经受着绝望或精神疾病。 你不是独自一人。夏莉·戴维斯的故事是美国两百多万年轻女孩的故事。这些年轻女孩跟我一样会长大,承受着过去在自己身体上留下伤痕的真实。 夏莉‘戴维斯的故事,我写给那些切割者、自我烧伤者,以及流浪街头、无安全地方睡觉的孩子,也写给他们的父母和朋友们。 夏莉·戴维斯在绘画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和慰藉,而我在写作中找到了这一切。那么你的慰藉在哪里,你知道吗?去寻找吧,找到了就坚持下去,永不停息。去找你的人(你需要多说话),你的组织,你活着的理由,我向你保证,有一扇窗会为你打开,虽然很慢,但一定会有。世界并非总有阳光和玫瑰,有时也一团漆黑,但黑暗里也有能理解你的人,也有很多笑声,可以柔化那些伤痕,带你走向明天。 所以,去吧。 毅然决然地向前,像天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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