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克莎汶的富豪们是那些捕鲸船只最多的人。这种捕鲸家庭出身的蒙克莎汶小伙子大抵走这样的人生道路:拜镇上的大船主之一为师,在他的船上当水手————这个师傅也可能是他父亲————与另外二十个男孩子一道拜师,也许更多一些。夏季里他和师兄弟们远航到格陵兰海,初秋满载而归;冬天几个月在炼油作坊里看炼鲸油,同时跟某位古怪但经验丰富的老师学航海知识,这位老师既是教书先生,又是水手,在教学中津津有味地穿插些他年轻时大胆的冒险故事。每年十月到来年三月不出海,算是清闲季节,这期间他们拜师学艺的那位船主家就是他和师兄弟们的家。各位弟子在这个家中的地位因所交学费多少而不同;有些和师傅的儿子们平起平坐,有些的待遇比奴仆们好不了多少。然而一旦上船出海,师兄弟地位便一律平等,谁要是想让船主另眼看待,他就得比别人都勇敢,比别人都能干。经过一定次数的远航之后,这个蒙克莎汶小伙子就可以一步步升为船长,当上船长后就可以在海上冒险行当中入股分红了;要是他生来福浅,不是个船主的孩子,他就拿他人股所得的利润,加上他自己的储蓄,造一艘自个儿的捕鲸船。在我所描写的那个时代,蒙克莎汶的捕鲸业中还没有什么劳动分工。一个人可以是个拥有六七艘船只的船主,凭着拜师学艺受到的教育及自己的亲身经验,每一艘船他都能指挥自如;他同时可以是二十名徒弟的师傅,每个徒弟向他缴纳相当丰厚的学费;他还可以是炼油作坊的业主,把他的鲸油鲸骨送到自己的作坊中提炼加工,然后卖出去。难怪这些船主们个个腰缠万贯,难怪他们在迪河南岸的住宅座座富丽堂皇,里头摆满结实好看的家具。也难怪整个镇子既有海滨本色,又有内陆风光,就是海港城市也未必有它气派。人人都以捕鲸业谋生,差不多每一个男人要么当过水手,要么希望当水手。每年到一定季节,迪河两岸扑来的气味除了蒙克莎汶的人外谁也受不了。不过,在那些气味难闻的码头上,常有老人孩子闲逛,一逛就是好几个钟头,真好像他们迷上了鲸油味似的。 镇子上的情况写这么些大概就可以了。刚才说过,镇外方圆多少英里全是荒野:深红色的蠼岩从海平面上高高耸起,岩顶上覆有一层草皮,绿草又悄悄地顺着四面绝壁含土的岩缝向下蔓延了不远。这里或那里有山溪从高处夺路而下,奔腾人海,经过长年累月的冲刷,河道被冲成了宽窄不等的深谷。这些深谷中,和荒野上的凹地里,树林茂密,灌木丛生;一块块凸起的高地上光秃秃一片,看上去人迹罕至,景象荒凉,到那儿你不免要打个冷战,可是一下到那些长满树木的“底层”地方,它给你提供的安乐屏障会使你陶醉。然而这些土质肥沃的谷地并不多,谷地上去四面全是漫漫荒野,一片阴冷,稀稀拉拉的草间裸露着红色的沙石;再过去大概是一片褐色的泥炭地带,想抄近道赶路的行人从那儿走可不安全;再往上去是沙土地带。紫石楠或是最普通的各种石楠灌木,乱蓬蓬密麻麻长得千姿百态。偶尔才能见到一些细草柔软的草地,黑脸的小绵羊在那儿吃草;也许是因为草不够吃,也许是因为它们像山羊一样好动,所以一只只长得皮包骨头,宰了卖没有多少肉,剪羊毛也质量差,卖不上价钱。这种地方就是今天也人烟稀少;上个世纪比现在还要少得多,那时候农业科学尚没有充分发展,还无法同荒野造成的天然障碍较量,那时候也没有铁路,每年打猎季节,无法把外地喜欢打猎的人们招来打猎、吃住。 山谷中有些旧石屋,荒野里能看见几处光秃秃的农家院落,这一家和那一家都离得很远,场院里堆着小小的粗糙劣质的干草垛和稍微大些的草皮垛,这就是他们冬季的燃料。各家放在地里吃草的牛一副饥肠辘辘的模样,可是不知怎么的,它们和那些黑脸绵羊一样,脸上露出一种通人性似的古怪神情,这在吃饱喝足、一副蠢相的牛羊脸上是看不到的。各家都用草皮埂圈成院落,埂顶上散堆些石头算是围墙。P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