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说他真想结结实实揍我一顿,揍到我抬眼皮都觉得疼。我像只老鼠一样藏在扫帚下面。妈妈劝他消消气,毕竟家里还有很多事我能做,过几周也要开学了。爸爸最后只得作罢,说这孩子也只能躲过这一会儿。妈妈告诉他,这就够了。那天晚上他们开始打呼噜的时候,我偷偷爬到床上,亲了妈妈一口,把毯子从爸爸的脚上扯到一边,盼着他着凉。 晚上因为睡不着,我就帮着妈妈做白天的家务。她得意地跟每个人说,有这么一个不怕早起的孩子真是幸福。我做得很卖力,经常陪着她,帮她洗完了一桶衣服,还给弟弟拿热毛巾敷在胸上。她问我这样是不是比整天打碎瓶子到处惹麻烦好多了,我说是的。当时我个子很小,妈妈拖地的时候我还能蹲在拖把前面的毛上。 妈妈跟爸爸说,至少孩子们现在规矩多了。爸爸回道,可是没一个身子骨壮实或脾气好的。晚饭的时候,他还笑妈妈做饭也像洗衣女工一样。“那你到外面饭馆吃吧。”妈妈回了一句。她后来跟我说,小时候她从不抱怨,所以她妈妈心里很清楚谁才是最懂事的,一直让她待在身边。于是我也学着在灯关了以后才做回自己,而白天就假装一切都很好。 新学校里,我们围坐的桌子不像之前学校那样脏兮兮的,而是真正的学校长椅。我想多看书,可是没钱,跟同学借也总被拒绝。被欺负了也是等到上课铃快响了才动手。一次妈妈跟老师反映,有同学叫我“脏犹太小孩”,老师反问道:“他难道不是吗?”从此以后妈妈让我每周都洗一次澡。后来有个老师把一个女孩的耳朵拧掉了,妈妈知道后把我转回一所犹太宗教学校,那里也教波兰语,只离两站路。可每当老师让我干点什么我还是总往后缩,就像狗见了棍子似的。新老师问妈妈,到底该拿我这样一个浑身毛病的孩子怎么办。他说我就像只狐狸,虽然只有八岁,却很狡猾。妈妈把跟老师的谈话告诉了爸爸,他又把我痛打了一顿。那天晚上,妈妈坐到我床边问我原因,一开始我说不上来,后来我告诉她,我觉得大部分人并不理解我,理解我也不会改变什么。 我的两个哥哥都出城找到了工作,他们把羊赶到屠宰场,天黑之后才回家。哥哥们跟爸爸的想法一样,觉得妈妈应该待在家里,所以她悄悄告诉我,她打算接更多洗衣服的活儿。妈妈说,这虽然不是摇钱树,但也能帮上大忙,特别是在逾越节和岁首节之前。她还告诉我,她已经用私存的钱买了香皂、漂白粉和水桶。每次爸爸经过她藏着钱的地方,她都会紧张得头皮一阵发麻。我又问妈妈为什么不自己留着这些钱,她听了很开心,说等我九岁了就让我全天帮她忙。我听了很高兴,因为我知道,一旦有了足够的钱,我就要逃到巴勒斯坦或者非洲去。 逾越节前的一周,我们在炉子上架了大锅烧水,把妈妈的客户送来的床褥和衣服放进两个金属镶边的桶里。她先用一块黄色的肥皂把所有东西打上泡沫,冲干净之后再甩干,最后用篮子装起湿衣服送上阁楼,她已经提早在那儿的每一根椽子上都挂了绳子。为了让风吹进来,我们晚上也开着窗,可妈妈就因此没法休息。她悄悄跟我说,有坏人专门跳上屋顶偷衣服。听了这话,我就到阁楼上去睡了,好让她放心。 “看,你其实不只会关心自己。”第二天清晨妈妈叫醒我的时候这样说。她轻轻地吻了吻我的额头,手摸着我的脸。妈妈这样抚摸我的时候,那个总是被别人嫌弃的自己仿佛消失了。尽管如此,我也没让妈妈知道当时我已经醒了。 学校里没人和我一起玩,所以一放学我就回家帮妈妈干活。弟弟睡着的时候,我和妈妈聊了这些天发生的事。前些天在格西街的电车站附近,我遇到了一个骑着马的士兵,他从鞍囊里掏了些硬币给我。妈妈听了问我,那你有没有跟人家说谢谢?当然,我那时忘了。妈妈想法跟我一样,觉得这事有点古怪,她猜那个士兵是想起自己的孩子了。我们还听到邻居吵架的声音穿过堂厅。妈妈告诉我,那家的爸爸整天都在犹太教堂,给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保住一个位置,而妈妈要想方设法让每个人吃饱。那个妈妈生了十四个孩子,只有六个活了下来。我说他们或许不会再要孩子了。妈妈说,希望上帝能保佑那位母亲,让六只翅膀的小天使带着好消息降临。 我帮妈妈做各种各样的事,可她总让我多照顾弟弟。弟弟什么都怕。妈妈在他床头点上蜡烛,让屋子里不出现黑影。弟弟的房间没有窗,夜里他总觉得有人站在窗户外面,或者有人在敲窗户,每次就只能哭着入睡。妈妈过去安慰他,让他别怕,可他的眼里依然满是恐惧,吓得我都不敢看。爸爸呵斥说别哭了,可这非但没有任何效果,他反而哭得更厉害。他又警告弟弟说,这栋楼里每个人都明白,父母是不会跟孩子妥协的,只要犯了错,就会受到惩罚。眼看爸爸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妈妈赶紧把他推进另一个房间里消消气,让我和弟弟待在一起,想办法让他安静下来。 弟弟是个药罐子,床头摆着各种药片、药水还有呼吸器。妈妈教过我们,弟弟呼吸困难喘不上气的时候该怎样让他的头向前倾。弟弟不喜欢整天闷在家里,一次他离家出走,给我们留了字条,说他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了,之后便消失了两天。后来弟弟一回来妈妈就把他锁进了屋。他只好把椅子拖到床边,看看外面的世界。P6-9 男孩安伦与医生科扎克的关系,始终是这个故事的核心。在这个人格完美无缺的医生身边,安伦伤疤满布的内心开始愈合,变得强大。 ————《纽约时报》 大师之作。一个关于“英雄主义的复杂性”惊人而直率的故事,激发着每个人心中愈发磅礴的勇气。 ————《华盛顿邮报》 值得一读,美而震撼……吉姆·谢泼德多年以来“最伟大虚构作家”身份的再次显现。 ————N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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