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两岸》一书收入随笔四十余篇。作者陆梅在这方寸之地笔记式书写故乡、童年、植物、花事、读书、写作甚而童年阅读……妙言俯拾皆是,皆有体己之感。她谈童话,“一个相信童话的人,有信、有望、有爱、有来处、有归途。”她谈读书,“邂逅一本好书,就是相逢一颗伟大的灵魂。你和这颗灵魂一起生活、一起做梦、一起观照。于是,你也就随着这个灵魂成长一次、茁壮一次。”她谈看花,“少年花间岁月回不去,但有诗为证,草叶为证,再从纸上回到花树天地间,不是怅然,而是喜悦。”从故乡的记怀文字到一个“理想的下午”的阅读与书话,从“沿途的花事”那自然闲笔到“那些忧郁的碎屑”中少女的黑暗青春,生活的细节在作者笔下处处入画,女性的私房书写和性灵洞见交织于文本,文字绵密、气质剔透,读之心灵熨帖,如沐春风,犹被滋养。 作者简介: 陆梅,儿童文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上海市作协2008年签约作家。“冰心奖”评委、上海优秀新闻工作者。《文学报》副主编一出版有散文集《寂寞芬芳》、《寻觅隐约的光亮》,人物随笔集《谁在畅销》、《文字的背后》、《文学家的星空》,短篇小说集《我的忧伤你不懂》,校园绘本小说《天堂来信》,长篇小说《生如夏花》、《当着落叶纷飞》等200余万字。作品曾获全国优秀少儿图书奖、冰心儿童图书奖(蝉联三届)、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大奖、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向青少年推荐的百种优秀图书等。 目录: 辑一相逢一个个童年 上学记 姊妹坡 正在消失的村庄 大地的点缀 童年不再来 相逢一个个童年 离开是为了回来 银娜的手提箱 向着明亮那方 寻找国王的王冠 有一本书的晚上 史塔克的童年 三里桥 辑二你要爱你的寂寞辑一 相逢一个个童年 上学记 姊妹坡 正在消失的村庄 大地的点缀 童年不再来 相逢一个个童年 离开是为了回来 银娜的手提箱 向着明亮那方 寻找国王的王冠 有一本书的晚上 史塔克的童年 三里桥 辑二 你要爱你的寂寞 书天堂 那些藏在繁茂枝叶里的纯真 怀恋这样一种读书状态 小镇故事和幻想人生 阳光世界,田稻穰穰 你要爱你的寂寞 青春做伴好读书 东京昆虫物语 安宁的写作 水仙和故人 击壤歌 金阁寺 梅檀香风,可悦我心 辑三 时间是一条无岸之河 看树 沿途的花事 花、树和青苔 梅子黄时雨 一日流水 二月柔石 戴河之灯 滁州散记 理想的下午 时间是一条无岸之河 寻觅隐约的光亮 寻找影子 辑四 那些忧郁的碎屑 天的那一头,你们寂寞吗 那些忧郁的碎屑 你这样一个女孩 那两双眼睛 海子的故事 黄昏的记忆 荷祭 清欢 一片美丽的光亮——访儿童文学作家陆梅/张洁 创作年表陆梅的作品,非常吸引人的是文化气息。纯美的文风不仅显示在文笔优美上,还在于她扎实的汉语功底,娴熟、洗练的表达,叙述中飘逸淡淡的古韵,从她的笔下,能够真切地感受到汉语字词、文法和意境的美。 ——作家张洁 陆梅抒写的有关书的心情文字,颠覆了庸常的书评模式,是与书的灵魂相通,把书当作闺中蜜友。一次次与一本本书心灵长约,凝睇低语,她的文字让一本本书得以新生。读者在她的导引下,能感受到书的呼吸和心跳,超越了“掉书袋”,摈弃了冗余的学究气。 ——作家张国龙 大地的点缀 其实我的本意是想说说“坟”,它在我儿时的乡间随处可见。是的,“儿时”——当我们仅仅、只能,借助“记忆”的通道,走进昔日故乡的童年“乐土”,何尝不是对愈益都市化的当下、乡土世界日渐失落的无奈的叹惜和怅惘! 和还在童年花园里秘密生长的孩子谈论生和死、乡野中的坟墓,是否过于沉重和不合时宜?我以为未必。 我们总是、常常是,对死亡有所忌讳,认为“死”是暗沉的、不沽的,甚至是可怖的。其实乡野中的坟,堪称“乡土世界的重要景观”——同样也是乡村孩子嬉戏的乐园。和鲁迅同时代的作家废名,将“坟”视作同山一样的大地的景致。他在小说《桥》以及散文中多次写到“坟”。“坟”是废名酷爱的一个意象。 看看《桥》中的一段文字: 小林又看坟。 谁能平白地砌出这样的花台呢?“死”是人生最好的装饰。不但此也,地面没有坟,我儿时的生活简直要成了一大块空白,我记得我非常喜欢上到坟头上玩。我没有登过几多的高山,坟对于我确同山一样是大地的景致。(《桥·清明》) 前面到了一个好所在,在他们去路的右旁,草岸展开一坟地,大概是古坟一丘,芊芊绿绿,无墓碑,临水一棵古柳。(《桥·钥匙》) 学者吴晓东在《废名的乡土记忆》一文里说:“这里的‘坟’已超离了乡间一个平常的土丘,而关涉着生死,是人生的装饰与大地的点缀……”想起来,废名的那部以故乡避难生活为背景的长篇小说《莫须有先生坐飞机以后》,其实是以儿童的直觉世界为视角的。废名的文字里有天赋的童心;废名笔下的“坟”,亦有着儿童世界的发现。 废名对乡间寻常景致的欢喜深得我心。此刻,那些曾经是我童年日子里的“秘密领地”——草木葱茏的山冈,山冈上静静散落的土丘,夏天疯长的野草,空气里略带稻草昧和牛粪味的甜甜的清凉……山风一样,扑面而来。 那些土丘就在山冈上,我眯起双眼就能感觉到。夏日午后,从昏沉的午睡中醒来。屋子里有些暗,就我一人,父母都上班去了。大我两岁的姐,不知溜去了哪里。我突然感到没有玩伴的惶惑。啊,这样一个漫长的暑假,总是一个人写作业(作业其实已做得差不多),一个人睡午觉(姐总是在我醒来时不知去向),一个人翻书(几本连环画书早已被我翻烂)…… 我渴望有一个同伴,渴望一起说话,一同玩乐。可是,有一阵子,总是没人和我玩。和我年龄相近的孩子宁愿在姐的“召唤”下,影子一样聚集在某个秘密角落。我无从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我只能去山冈,山冈上永远有令我着迷的东西:春天有茅针;夏天可以采集昆虫标本;到了秋天,山冈上一片烂漫,金黄的野菊、开始染红的树叶……运气好,还可以在菜田里“顺”一个被村民遗忘的香瓜!我一厢情愿地以为,山冈是我的秘密领地。我在心里盘算着,不是最可靠的伙伴,我决不带他们来这里! 我在山冈上疯跑,风在我后面追。跑累了,跌坐在草丛中仰望天空。天空湛蓝,一堆厚厚的乱云像是要飘落下来。我随手揪起一把草,蓝紫色的小花像星星的眼睛。我又揪起一根树枝,啊不,不是树枝!是死人的骨头! 我“腾”地跳起来,手中东西甩得老远,我第一反应是“撞见鬼了”!我刚才肯定是躺在了坟堆上。噢,我早就听大人们说起过,那些隆起的土堆里埋葬着饥饿年代活活饿死的村民,可我竟然、竟然从草丛里摸到“遥远年代”的死人的骨头!这令我毛骨悚然!我慌不择路,向家里飞奔,愈是想甩掉那个可怖图景,脑海里越浮现出一个细脚伶仃、狰狞丑陋的饿死鬼形象。而且越跑得急,这个饿死鬼越在脑海里纠缠不去…… 晚上我忍不住将这“山冈历险”说给姐听。我的本意是想引起姐的重视,于是难免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表情连我自己都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进入了一个死亡的秘密通道?泄气的是,姐听了我的“历险”,哈哈大笑!她显然不相信我捡到“死人的骨头”! 唁,不管怎么说,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以这样一种无可预知的方式,感受一个人的死、一个生命的消逝。尽管多少有些可怖,但那片山冈,山冈上野菊遍地的坟墓,如此深刻地印在我脑海里。我也如废名笔下的“小林”,“喜欢上到坟头上玩”。及至长大,回望童年的“秘密领地”,亦如长大了的“小林”,觉得坟与坟,土地与土地,不是一个简单的重复。 写这篇文章时,恰好在看俄裔法国画家夏加尔的《我的生活》和拿破仑时代作家夏多布里昂的《墓中回忆录》——我从他们的文字里又获得一种印证:无论东西方,孩子,总是孩子,和死神最近;大人们避之不及的,总是孩子视之为天堂。这就是一座坟提示给我们的,生命的意义。 夏加尔回忆他小时候,随着一群群大人前往墓地扫墓——“坟墓前,青草枯萎;多孔而潮湿的土地把种种痕迹消除殆尽。墓上的土渴饮着泪水,每一个死者都窒息了,第二次死去。——真不应该在墓前哭泣。不应该在孩子们的坟墓上俯身痛哭……” 再来看以一生的回忆筑成一座“绝美的坟墓”的夏多布里昂,他在海边出生,也在海边长眠。他童年的乐园圣马洛,“近处和远处,散布着一些悬崖、要塞、无人居住的小岛……”夏多布里昂在回忆录里说:“那里将是我的坟墓。” 关于生和死,美国诗人托马斯·林奇(他同时也是一位小镇的殡葬师。)在《殡葬人手记》中有一段话:“生,不可能是百分之百的欢乐,不可能了无忧虑;死,也不一定只有恐惧,而丝毫不带祝福和安慰。” 是这样。死未必是生的对立面。生和死,好比一张脸的两副面孔——这也是一座坟提示给我们的,生命的秘密。 写着这些字的时候,我其实也在回望(缅怀)我的童年,那些童年的山冈、童年的坟地,如今早已消逝不见。我不知道,中国那么多的乡村,还有多少“芊芊绿绿”“临水一古柳”的坟地?有多少村里的孩子,可以如“小林”们,在墓地边嬉乐? 所有的装饰都会过时,只有“大地的点缀”这种严肃的装饰留下。 P26-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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