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雅舍


作者:梁实秋,李斌导读     整理日期:2014-08-16 11:59:48

梁实秋是中国现代著名的作家、翻译家、学者。梁实秋幼年即接受新式教育,曾经在留美预科学校清华学校读书八年,后留学美国,对中国国学和西学都非常熟悉,写文章的时候能纵横捭阖、娓娓道来、中西古今的例子信手拈来,充满趣味性和知识性。
  梁实秋于20世纪40年代创作的“雅舍”系列在当时影响非常大。“雅舍”系列强调生活的情趣和个人性灵的修为,语言灵动透彻,情感含蓄蕴藉,在当时显得非常有特色。到达台湾后,梁实秋把“雅舍”系列继续发扬下去,创作了《雅舍谈吃》、《雅舍杂文》、《雅舍小品续集》等一系列作品,成为梁实秋的代表作。
  本书是对梁实秋优秀散文的精编精选,不仅收入了《雅舍》、《画展》、《孩子》、《考生的悲哀》等“雅舍”作品,又有“谈吃”的《豆汁儿》、《豆腐》等作品,还有怀人记事的《我的一位国文老师》、《北平年景》等。这些作品具有梁实秋独出一格、不落俗套、幽默风趣、雅致深蕴的特点,读来让人忍俊不禁,能获得极大的阅读快感。
  作者简介:
  梁实秋(1903—1987),原名梁治华,笔名秋郎、子佳、程淑等。原籍浙江杭县,1903年1月6日出生于北京。著名的文学家、翻译家。
  梁实秋少年时就读留美预科的清华学校,后留学美国。留学归来后,梁实秋在复旦大学、中国工学、青岛大学、北京大学等学校任职。1940年起,梁实秋以重庆北碚寓所“雅舍”为名,以子佳的笔名在朋友刘英士主编的《星期评论》上撰写专栏小品。“雅舍”系列小品还在1944年昆明《中央日报?星期增刊》和1947年上海《世纪评论》上发表。
  到达台湾后,,梁实秋出版了《雅舍小品》、《实秋自选集》、《略谈中西文化》、《雅舍小品续集》、《看云集》、《槐园梦忆》、《雅舍杂文》、《雅舍谈吃》等著作。《雅舍小品》1949年在台湾出版后迅速发行至50多版,1960年时绍瀛将它译成英文,编为中英语文本,由台湾远东图书公司出版,远销北美和东南亚各地,据称目前已发行至300多版,创现代散文发行量的最高纪录。著名美学家朱光潜在给梁实秋的信中说:“大作《雅舍小品》对于文学的贡献在翻译莎士比亚的工作之上。”
  目录:
  《雅舍》
  《谦让》
  《音乐》
  《送礼》
  《写信难》
  《寂寞》
  《为什么不说实话》
  《考生的悲哀》
  《钱的教育》
  《旁若无人》
  《散步》
  《狗》
  《鸟》
  《脸谱》
  《画展》《雅舍》
  《谦让》
  《音乐》
  《送礼》
  《写信难》
  《寂寞》
  《为什么不说实话》
  《考生的悲哀》
  《钱的教育》
  《旁若无人》
  《散步》
  《狗》
  《鸟》
  《脸谱》
  《画展》
  《客》
  《孩子》
  《中年》
  《老年》
  《代沟》
  《喝茶》
  《饮酒》
  《下棋》
  《讲价》
  《早起》
  《怒》
  《懒》
  《豆汁儿》
  《豆腐》
  《聋》
  《广告》
  《送行》
  《骂人的艺术》
  《谈时间》
  《谈友谊》
  《流行的谬论》
  《我的一位国文老师》
  《北平年景》
  《窗外》
  《谈时间》
  雅舍
  到四川来,觉得此地人建造房屋最是经济。火烧过的砖,常常用来做柱子,孤零零的砌起四根砖柱,上面盖上一个木头架子,看上去瘦骨嶙峋,单薄得可怜;但是顶上铺了瓦,四面编了竹篦墙,墙上敷了泥灰,远远的看过去,没有人能说不像是座房子。我现在住的“雅舍”正是这样一座典型的房子。不消说,这房子有砖柱,有竹篦墙,一切特点都应有尽有。讲到住房,我的经验不算少,什么“上支下摘”,“前廊后厦”,“一楼一底”,“三上三下”,“亭子间”,“茆草棚”,“琼楼玉宇”和“摩天大厦”,各式各样,我都尝试过。我不论住在哪里,只要住得稍久,对那房子便发生感情,非不得已我还舍不得搬。这“雅舍”,我初来时仅求其能蔽风雨,并不敢存奢望,现在住了两个多月,我的好感油然而生。虽然我已渐渐感觉它并不能蔽风雨,因为有窗而无玻璃,风来则洞若凉亭,有瓦而空隙不少,雨来则渗如滴漏。纵然不能蔽风雨,“雅舍”还是自有它的个性。有个性就可爱。
  “雅舍”的位置在半山腰,下距马路约有七八十层的土阶。前面是阡陌螺旋的稻田。再远望过去是几抹葱翠的远山,旁边有高粱地,有竹林,有水池,有粪坑,后面是荒僻的榛莽未除的土山坡,若说地点荒凉,则月明之夕,或风雨之日,亦常有客到,大抵好友不嫌路远,路远乃见情谊。客来则先爬几十级的土阶,进得屋来仍须上坡,因为屋内地板乃依山势而铺,一面高,一面低,坡度甚大。客来无不惊叹,我则久而安之,每日由书房走到饭厅是上坡,饭后鼓腹而出是下坡,亦不觉有大不便处。
  “雅舍”共是六间,我居其二。篦墙不固,门窗不严,故我与邻人彼此均可互通声息。邻人轰饮作乐,咿唔诗章,喁喁细语,以及鼾声,喷嚏声,吮汤声,撕纸声,脱皮鞋声,均随时由门窗户壁的隙处荡漾而来,破我岑寂。入夜则鼠子瞰灯,才一合眼,鼠子便自由行动,或搬核桃在地板上顺坡而下,或吸灯油而推翻烛台,或攀援而上帐顶,或在门框桌脚上磨牙,使得人不得安枕。但是对于鼠子,我很惭愧的承认,我“没有法子”。“没有法子”一语是被外国人常常引用着的,以为这话最足代表中国人的懒惰隐忍的态度。其实我的对付鼠子并不懒惰。窗上糊纸,纸一戳就破;门户关紧,而相鼠有牙,一阵咬便是一个洞洞。试问还有什么法子?洋鬼子住到“雅舍”里,不也是“没有法子”?比鼠子更骚扰的是蚊子。“雅舍”的蚊风之盛,是我前所未见的。“聚蚊成雷”真有其事!每当黄昏时候,满屋里磕头碰脑的全是蚊子,又黑又大,骨骼都像是硬的。在别处蚊子早已肃清的时候,在“雅舍”则格外猖獗,来客偶不留心,则两腿伤处累累隆起如玉蜀黍,但是我仍安之。冬天一到,蚊子自然绝迹,明年夏天——谁知道我还是否住在“雅舍”!
  “雅舍”最宜月夜——地势较高,得月较先。看山头吐月,红盘乍涌,一霎间,清光四射,天空皎洁,四野无声,微闻犬吠,坐客无不悄然!舍前有两株梨树,等到月升中天,清光从树间筛洒而下,地上阴影斑斓,此时尤为幽绝。直到兴阑人散,归房就寝,月光仍然逼进窗来,助我凄凉。细雨蒙蒙之际,“雅舍”亦复有趣。推窗展望,俨然米氏章法,若云若雾,一片弥漫。但若大雨滂沱,我就又惶悚不安了,屋顶湿印到处都有,起初如碗大,俄而扩大如盆,继则滴水乃不绝,终乃屋顶灰泥突然崩裂,如奇葩初绽,砉然一声而泥水下注,此刻满室狼藉,抢救无及。此种经验,已数见不鲜。
  “雅舍”之陈设,只当得简朴二字,但洒扫拂拭,不使有纤尘。我非显要,故名公巨卿之照片不得入我室;我非牙医,故无博士文凭张挂壁间;我不业理发,故丝织西湖十景以及电影明星之照片亦均不能张我四壁。我有一几一椅一榻,酣睡写读,均已有着,我亦不复他求。但是陈设虽简,我却喜欢翻新布置。西人常常讥笑妇人喜欢变更桌椅位置,以为这是妇人天性喜变之一征。诬否且不论,我是喜欢改变的。中国旧式家庭,陈设千篇一律,正厅上是一条案,前面一张八仙桌,一边一把靠椅,两旁是两把靠椅夹一只茶几。我以为陈设宜求疏落参差之致,最忌排偶。“雅舍”所有,毫无新奇,但一物一事之安排布置俱不从俗。人入我室,即知此是我室。笠翁《闲情偶寄》之所论,正合我意。
  “雅舍”非我所有,我仅是房客之一。但思“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人生本来如寄,我住“雅舍”一日,“雅舍”即一日为我所有。即使此一日亦不能算是我有,至少此一日“雅舍”所能给予之苦辣酸甜,我实躬受亲尝。刘克庄词:“客里似家家似寄。”我此时此刻卜居“雅舍”,“雅舍”即似我家。其实似家似寄,我亦分辨不清。
  长日无俚,写作自遣,随想随写,不拘篇章,冠以“雅舍小品”四字,以示写作所在,且志因缘。谦让
  谦让
  谦让仿佛是一种美德,若想在眼前的实际生活里寻一个具体的例证,却不容易。类似谦让的事情近来似很难得发生一次。就我个人的经验说,有一般宴会里,客人入席之际,我们最容易看见类似谦让的事情。
  一群客人挤在客厅里,谁也不肯先坐,谁也不肯坐首座,好像“常常登上座,渐渐入祠堂”的道理是人人所不能忘的,于是你推我让,人声鼎沸。辈分小的,官职低的,垂着手远远的立在屋角,听候调遣。自以为有占首座或次座资格的人,无不攘臂而前,拉拉扯扯,不肯放过他们表现谦让的美德的机会。有的说:“我们叙齿,你年长!”有的说:“我常来,你是稀客!”有的说:“今天非你上座不可!”事实固然是为让座,但是当时的声浪和唾沫星子却都表示像在争座。主人着一张笑脸,偶然插一两句嘴,作鹭鸶笑。这场纷扰,要直到大家兴致均已低落,该说的话差不多都已说完,然后急转直下,突然平息,本就该坐上座的人便去就了上座,并无苦恼之相,而往往是显着踌躇满志顾盼自雄的样子。
  我每次遇到这样谦让的场合,便首先想起《聊斋》上的一个故事:一伙人在热烈的让座,有一位扯着另一位的袖子硬往上拉,被拉的人硬往后躲,双方势均力敌,突然间拉着袖子的手一松,被拉的那只胳臂猛然向后一缩,胳臂肘尖正撞在后面站着的一位驼背朋友的两只特别凸出的大门牙上,喀吱一声,双牙落地!我每忆起这个乐极生悲的故事,为明哲保身起见,在让座时我总躲得远远的。等风波过后,剩下的位置是我的,首座也可以,坐上去并不头晕;末座亦无妨,我也并不因此少吃一嘴。我不谦让。
  考让座之风之所以如此地盛行,其故有二。第一,让来让去,每人总有一位置,所以一面谦让,一面稳有把握。假如主人宣布,位置只有十二个,客人却有十四位,那便没有让座之事了。第二,所让者是个虚荣,本来无关宏旨,凡是半径都是一般长,所以坐在任何位置(假如圆桌)都可以享受同样的利益。假如明文规定,凡坐过首席若干次者,在铨叙上特别有利,我想让座的事情也就少了。我从不曾看见,在长途公共汽车车站售票的地方,如果没有木制的长栅栏,而还能够保留一点谦让之风!因此我发现了一般人处世的一条道理,那便是:可以无需让的时候,则无妨谦让一番,于人无利,于己无损;在该让的时候,则不谦让,以免损己;在应该不让的时候,则必定谦让,于己有利,于人无损。
  小时候读到孔融让梨的故事,觉得实在难能可贵,自愧弗如。一只梨的大小,虽然是微屑不足道,但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其重要或者并不下于一个公务员之心里盘算简、万、委。有人猜想,孔融那几天也许肚皮不好,怕吃生冷,乐得谦让一番。我不敢这样妄加揣测。不过我们要承认,利之所在,可以使人忘形,谦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孔融让梨的故事,发扬光大起来,确有教育价值,可惜并未发生多少实际的效果,今之孔融,并不多见。
  谦让作为一种仪式,并不是坏事,像天主教会选任主教时所举行的仪式就满有趣。就职的主教照例的当众谦逊三回,口说“nolocpiscopari”意即“我不要当主教”,然后照例的敦促三回终于勉为其难了。我觉得这样的仪式比宣誓就职之后,再打通电声明固辞不获要好得多。谦让的仪式行久了之后,也许对于人心有潜移默化之功,使人在争权夺利奋不顾身之际,不知不觉的也举行起谦让的仪式,可惜我们人类的文明史尚短,潜移默化尚未能奏大效。露出原始人的狰狞面目的时候,要比雍雍穆穆的举行谦让仪式的时候多些。我每次从公共汽车售票处杀进杀出,心里就想先王以礼治天下,实在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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