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宝河》是一部曹文轩中短篇作品集,收入了《紫檀色的皮肤》《灰灰的瘦马》《黑魂灵》《雪柿子》《灰娃的高地》等九部中短篇小说。其中既有曹文轩早年创作的小说精品,又有其广受赞誉的最新的短篇佳作,有助于读者解曹文轩的创作历程和文学全貌。 与其长篇小说《草房子》《青铜葵花》等相比,曹文轩中短篇小说中不乏精品佳作。《鸭宝河》中收入的诸篇作品,或颂扬温情友爱,或探索人性的尊严,或关注乡村教师等弱势群体,或关注不受欢迎的孤独的孩子。不仅具有曹文轩作品一贯具有的真善美的气息,又在更广阔的领域进行了挖掘,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和艺术水平。 丰富多彩的文学题材,精致雅典的纯美语言,让我们走近曹文轩的中短篇文学精品世界。 作者简介: 曹文轩,江苏盐城人。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北京作协副主席,北京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主要文学作品集有《忧郁的田园》《红葫芦》《追随永恒》《甜橙树》等。长篇小说有《山羊不吃天堂草》《草房子》《红瓦》《根鸟》《细米》《青铜葵花》《天瓢》以及“大王书”系列和“我的儿子皮卡”系列等。 ★主要学术著作有《中国八十年代文学现象研究》《第二世界——对文学艺术的哲学解释》《二十世纪末中国文学现象研究》《小说门》等。 ★《红瓦》《草房子》《根鸟》《细米》《天瓢》《青铜葵花》以及一些短篇小说分别被译为英、法、德、日、韩等文字。 ★获省部级学术奖、文学奖四十余种,其中包括国际安徒生提名奖、中国安徒生奖、国家图书奖、“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中国图书奖、宋庆龄儿童文学金奖、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冰心文学奖大奖等。 ★金鸡奖最佳编剧奖、中国电影华表奖、德黑兰国际电影节“金蝴蝶”奖等奖项。 目录: 《紫檀色的皮肤》 《夜狼》 《灰灰的瘦马》 《黑魂灵》 《雪柿子》 《鸭宝河》 《灰娃的高地》 《第五只轮子》 《流氓鸟》《灰娃的高地》 1 灰娃家从曾祖父那一代,便开始衰败。 就像是一棵大树,那大树本来很高很大,枝繁叶茂时,竟能遮天蔽日。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地下的水开始一天一天地枯竭,而天上又终年不见一滴雨珠落下,最后泥土板结到如石头一般坚硬,铁锨挖下去,几乎能碰出火星。树叶开始卷曲,然后变干,变黄,那叶子,如成千上万只死亡的蝴蝶,纷纷坠落在尘埃里。随后,光秃秃的树枝又在人们不知不觉之中开始枯萎,一阵干燥的大风吹来,粗细不一的树枝“咔嚓咔嚓”地折断,只落了一地的干柴等人去捡。虽说这棵大树并未完全死去,但树枝已经不住地脱落,不断地折断,到如今,只剩下一段粗矮的树干。还有一两根细枝有点儿活气,在天空下,飘动着几片瘦弱的叶子。 许多年前,这座有一条长街的小镇,差不多有大半条街是属于灰娃家的。而现在,灰娃家只剩下一座低矮的茅屋。这茅屋坐落在一条巷子的巷尾。它本是灰娃家的牲口房。门窗早已破损,墙壁到处是裂缝,到了冬天,尖厉的寒风从这些缝隙钻进屋里,直吹得灰娃家的人缩在薄被里瑟瑟发抖。 灰娃的老子是个跛脚。 跛脚老子经常喝酒,一喝就醉。醉了,就会抓住灰娃的胳膊,把他拉到门外,对他说:“瞧见这些瓦房没有?瞧见没有?这一栋一栋的瓦房,早先都是我们家的!从你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开始卖这些房子,一栋一栋地卖了出去。也不都是卖掉的,还有不少栋,是被他们……” 那时,跛脚老子的眼珠红得像黑暗中燃烧的烟蒂。 他颤抖着手,指着那些瓦房:“是……是被他们硬……硬抢去的!” 有时,跛脚老子,会像小孩一样“呜呜呜”地哭起来。 “我们家,哼!早先我们家,是这镇上最风光的!”跛脚老子顿时满面红光,身子摇晃着,抓在手里的酒瓶,像钟摆一样摆动着。 灰娃总是疑惑地看着跛脚老子。因为有一次,他对天鱼和黑葵说了一句“你们家的瓦房原先都是我们家的”,结果被他们拳打脚踢,狠狠地揍了一顿,并且得到严厉的警告:“以后,你要再胡说八道,就一定揍扁了你!” 当跛脚老子再一次喝醉,再一次向灰娃吹嘘昔日的荣华,而灰娃再一次疑惑地看着他时,他一把揪住灰娃的衣领,将他往镇子后面的那片荒野拖去:“你还不信!走,去看看我们家的祖坟!” 灰娃赖着不走。 酒后的跛脚老子,力大如牛,由不得灰娃不走。他像拖一条不肯回猪栏的小猪,硬是把灰娃拖到了镇子后面那片荒野。 荒野早已是一大片坟场,无数的土坟,星罗棋布,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大河边。有一座超大的坟墓,恰如一座山头,矗立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土坟中间,有一种鹤立鸡群的神气。 “那,就是我们家的祖坟!” 跛脚老子指着那座大坟,对灰娃大声地说,浓烈的酒气从口中喷出,融入荒野清纯的空气。 “瞧瞧那些人家的坟,不就是一捧一捧黄土嘛!可我们家的祖坟是什么?是座山!” 跛脚老子坐了下来,将手中的酒瓶用力往浮土里一杵,顺手将灰娃拉到他身边坐下,接着滔滔不绝地向他诉说那些早已逝去的辉煌。他告诉灰娃,他们家曾经拥有过五条大船、七条小船、八头牛、五条驴、两个磨坊、一个商铺、房屋无其数,田地一直延伸到天尽头…… 跛脚老子说到兴奋处,抓起酒瓶,仰面朝天,“咕嘟咕嘟”喝上几口。 不一会儿,跛脚老子醉倒在草丛里。 灰娃没有走开,依然坐在那里,眺望着远处的那座“山”。 有几只乌鸦,不时地从一棵老树上飞到一座坟上,又从坟上飞到老树上。一只野兔立直身子,机警地向灰娃看了看,动动身子,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跛脚老子的鼾声,在灰娃的身边声势浩大地响着。 太阳光强烈起来,荒野深处,天空下,空气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并不时地闪耀着亮斑,坟场仿佛处在梦幻般的水帘里。那水帘,薄而透明,又像是冬季大河上刚刚结上的冰。 十三岁的灰娃,眼睛半眯着,目光里满是迷茫和疑惑…… 2 灰娃是一个不很机灵的孩子,甚至显得有点儿呆头呆脑。他不太爱说话。说话时,显得很费力,脸都憋红了,憋大了,才说出几句来。坐在教室里听课时,他的双眼倒是瞪得大大地看着黑板,但很明显,老师讲的话,只是像风在他耳边轻轻吹过,并没有往脑子里去。他已留级两回了,坐在比他小两三岁的孩子们中间,高出一头,他感到很不自然,常常将身子缩成一团,像一条受了惊的虫子。 镇上,所有的孩子都不爱搭理他——也谈不上爱搭理不爱搭理,在他们的感觉里,这小镇上,就好像没有一个叫灰娃的人。他只是他们脚底下的一块石板,天天在上面走,却又总不注意到它。 他只能待在他们旁边,或是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他在一旁看他们打架,看他们争吵,看他们躲猫猫,看他们翻墙入院偷人家树上的柿子;他跟着他们奔跑,他们吹叫时,他也欢叫,他甚至有时会跑到他们的前头,但不一会儿发现,他们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了,他又落在了后面。他们是一群鸟,一群一样的鸟,它们有它们的天空、大树,或飞、或落,好像都有一个统一的心思。而他却是另一种鸟,甚至都不是一只鸟,而只是一片与鸟毫不相干的东西,一片树叶,或是被吹到天空或大树上去的一张破报纸。 他们本应一眼就能注意到他的,因为他永远穿着这镇上最脏最破的衣服。 可是,他们眼里,就是没有灰娃。 灰娃把锅底灰抹在脸上,在街上跑,从东跑到西,再从西跑到东,倒也吸引了不少孩子观望,甚至还跟着他跑了一个来回,但不久,就对他失去了兴趣,回他们的世界里去了。 有一回,他爬到了砖窑的大烟囱上。那烟囱有三十米高,朝顶上看,就见飘动的云彩,都快要碰上了。只要想一想爬到最上面,心都会颤,双腿都会抖。 这一回,观望他的不仅有镇上的孩子,还有镇上的大人,烟囱下挤满了人。他们一个个仰望着他。 他往下一看,看到了无数亮闪闪的眼睛。 他盘腿坐在烟囱顶上,将双臂抱在胸前,面孔微微上扬,望着乱云飞渡的天空。 大人们呼唤他赶紧下来,孩子们则向他拍手欢叫着。 他没有很快下来,依然坐在烟囱顶上,那样子仿佛在告诉下面的人:我不下去了! 大人们终于失去耐心,或是回到各自的屋里,或是去忙要忙的事情了。不一会儿,孩子们为一只被老鹰击伤的鸽子,“呼啦”,全都跑掉了——他们看到,那只鸽子,摇摇摆摆地飞了一阵之后,往镇东头的庄稼地里落去了。 烟囱下空无一人,只偶尔走过一条狗。 灰娃还坐在烟囱顶上。有个大人出门办事,一抬头见到他还在烟囱顶上坐着,对一个迎面走过来的人说:“这小子还坐在烟囱顶上呢。”那人抬头看了一眼:“摔下来能摔死!”两人对答着,各自往自己的方向走了。 傍晚时,他才从高高的烟囱上爬下来。 有一条狗蹲在那儿,好像在等他。 他决定把这条狗带回家。 这是一条小狗,灰黑色,很脏,很瘦。它不是这个镇上的,不知从什么地方流浪到了这儿。 他把小狗抱了起来,用脸蛋在它的脸上贴了两下,往家走去。 小狗很乖巧地待在他怀里。他心里很高兴。当小狗伸出软乎乎、湿漉漉的舌头在他的脸上舔了几下之后,他的鼻子酸溜溜的,眼泪差点儿流了出来。 第二天,他带上小狗走出了那栋低矮的茅屋,走出一条狭窄的长巷,走上了贯穿东西的长街。 仅仅一夜,小狗已与他混熟了,灵活地迈动四腿,紧紧地跟着他。 他很有点儿得意,眼睛只看前方,绝不向街两边张望。 有几个孩子看到了,一时不知如何对待眼前这一情景,只是一声不吭地看着。 灰娃大摇大摆地走着,脚步声有点儿大。 小狗有时会暂时偏离他的路线,往街边走去,绕着一团破布嗅着,或跑到一户人家的门口,将前爪搭在门槛上,向屋里张望着。 灰娃就会喊一声:“狗!” 小狗听见了,立即又回到了他的身后。 在灰娃领着小狗从街的西头走向街的东头时,坐在门槛上、双手抱着一只大碗在喝粥的黑葵就已经看到了。他不再喝粥了,而是将碗放在双膝之间,默不作声地看着。当灰娃领着小狗从街东头往街西头走时,他已早早地站在了街中间。 灰娃领着小狗走过来时,黑葵还主动往旁边闪了一下。等灰娃领着小狗走过他的身边之后,他又站回到街中间。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望着挺着身子、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的灰娃和闪着细步跟在灰娃身后的小狗。 灰娃领着小狗已走出去四五十米远了。 “狗!”黑葵忽然叫了一声。 灰娃和小狗都回过头去。但灰娃只看了一眼黑葵,就又掉过头去。 小狗却一直向黑葵张望着,仿佛在辨认着什么。 黑葵胖胖的,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一边望着小狗,一边慢慢地蹲了下去,嘴里不住地唤着:“狗!狗!狗!……” 灰娃回过头来:“狗!” 小狗惊了一下,立即掉过头去望着灰娃。 “走!”灰娃说罢,掉过头去,继续往街西头走去。 小狗稍稍犹豫了一下,跟上灰娃。 “狗!”黑葵大声唤道。 小狗听见了,又转身面对着黑葵。 黑葵从口袋里不知掏出了什么食物,放在地上,一边用手指不住地点着地上的食物,一边唤着:“狗!狗!……” 小狗回头看了一眼灰娃,向黑葵跑去。 “狗!”转过身来的灰娃狠狠地在青石板上跺了一脚。 小狗停住了,一会儿看看灰娃,一会儿看看黑葵,一副犹疑不定的样子。 “狗!……”灰娃和黑葵都在不住地唤着。 小狗仿佛在考虑着究竟走向哪一方。最终,它歉意地看了看灰娃,朝黑葵跑去了。 灰娃追了过来,但黑葵领着小狗,已进了他家的院子,并随即把院门关上了。 灰娃扒在门缝上往里头看了看,只见小狗摇头摆尾地跟着黑葵,心里很愤怒。他抬起脚,本想朝黑葵家的院门踢一脚的,不知是因为黑葵家的院门又高又大又结实,怕踢疼了脚,还是因为不敢,就又将抬起的脚放下了。最后,只是向黑葵家的院门吐了一口唾沫,扭头走了。 灰娃没有回家,往镇子后面的荒野走去了。 他在大大小小的土坟间穿行,最后来到了那座大坟跟前。 真的很高大呀! 他久久地仰望着大坟。 树上,有乌鸦叫唤。 灰娃爬上了大坟。当他站在大坟顶上,向前看去时,只觉得大地十分辽阔。他转动着身体,向四周眺望着。后来,他在坟头上坐了下来。他低头去看其他的坟丘,觉得它们是那么的灰暗,那么的荒凉,又是那么的渺小。他一撇嘴,讥讽地笑了…… 3 只过了两三天,黑葵就对小狗失去了兴趣,将它赶到了门外。 但小狗在门外呜咽着,用前爪不时地抓挠院门,不肯离去。 黑葵打开门,吼叫了一声:“去!”“哐当”将院门关上了。 灰娃正走到这儿,看见小狗可怜巴巴的样子,想再次收留它,就走了过去。可就在他打算将小狗抱起来时,小狗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在他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灰娃立即扔掉了小狗。 咬得倒不算厉害,只留下两道血印,但灰娃沮丧极了,趿拉着一双破鞋,在青石板路上情绪低沉地走着。 不一会儿,黑葵从他的身边跑了过去,那小狗一路上跟着。黑葵几次转身轰赶,并大吼一声“滚”,小狗却缩着身子蹲在地上,见黑葵转身跑向前去,又厚皮赖脸地跟了上去。 前面有一个小小的广场。 今天星期天,那里已聚集了许多孩子。他们好像在等黑葵。 等灰娃慢吞吞地走到小广场时,孩子们已分成两拨,天鱼一拨,黑葵一拨。他们今天要玩“攻打”。所谓的攻打,就是一拨孩子守卫一座废弃的粮仓,另一拨孩子攻打粮仓。但因还缺一个人,两边的人数无法做到相等,这攻打一时还不能进行。他们一边在搜罗攻守的武器,一边在等待另一个孩子的走来。 走来的是灰娃。 但他们好像没有看到灰娃似的,依然在为缺一个人而焦急着。 灰娃在他们眼前晃动着。他讨好地向他们笑着。 孩子们的目光,依然把他当成透明的。 等了一阵,见没有孩子再走过来,担当攻打的黑葵说:“我们少一个就少一个吧。” 黑葵的这句话刚说完,孩子们“呼啦”都跑向了小镇南边的粮仓。 小广场上,就只剩下了灰娃。 他看着有点儿蒙头蒙脑的小狗,轻轻唤了一声:“狗!”那条小狗却毫不理会,“呼哧呼哧”地追赶孩子们去了。 灰娃像一根木头立在那儿,眼睛看着粮仓的方向。那时,奔跑的孩子们身后是滚滚的灰尘。 那小狗在灰尘里时隐时现。 孩子们,还有小狗,终于消失了。 随即,响起热火朝天、汹涌澎湃的厮杀声。 其间,还有“哎哟哎哟”的叫唤声,很显然,有人被瓦片砸中,或是挨了一木棍。这种叫唤声,让人感到很刺激。 过了一会儿,那小狗“哇哇哇”地叫唤起来,很痛苦。大概是因为它在孩子们脚下乱走,被谁一脚踩着了。 灰娃盼望它回来,但最终也没有看到它的影子。 厮杀声越来越激烈,好像攻打已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受伤之后的叫唤声、呻吟声也越来越严重了。 灰娃禁不住向粮仓方向跑了十几步,然后停住了。过了一会儿,他用双手捂住双耳,掉转身往与粮仓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一口气跑进了那片坟场。 他爬上了他们家那座大坟,盘腿在坟头上坐了下来。 燥热而喧闹的夏天已经过去,现在已是秋天。秋天是多彩的,却又是宁静的。天很高,仿佛正一天一天地飘向无限的高处;也很蓝,是那种水洗之后没有一丝杂质的蓝。坟场周围的稻田已变成金黄色,此时,正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子一般的光芒。坟场的杂草正在枯黄,但却有一些要在秋天开放的花,东一丛西一簇地摇曳在杂草丛中。乌鸦们歇在树上,仿佛在考虑一个问题:秋天过去,便是冬天,树叶将全部落空,那时,我们该飞往哪里? 灰娃坐在坟头上,俯瞰着大地上的景色,心渐渐安静了下来。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南风吹来,那一个个立在稻田里的稻草人都活动了起来。展开的双臂上悬挂的草把或是破旧的芭蕉扇,在风中一个劲儿地晃动。 灰娃仿佛看到了一群孩子。这群孩子正跃跃欲试,要向他发动进攻。 他站了起来。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稻草人。 他冲下大坟,跑向稻田,跑向稻草人。他将这些稻草人接二连三拔了起来,然后分几次抱到了坟场里。有十多个稻草人,他或是把它们放在坟丘上和草丛中,摆出一副埋伏的样子,或是将他们斜插在泥土里,摆出一副冲锋的样子。这一布置,花了他很多时间。他回到大坟顶上之后,往下看了看,非常满意。他再一次冲上大坟,然后在坟场里搜罗一切在他看来可当成武器弹药的东西:碎砖、瓦片、石子、棍棒……他来回十几次,把它们都运到了坟头。 现在,他有足够的武器和弹药。 他冲着那些稻草人叫喊起来:“有种的,就冲上来呀!” 随即,他开始对它们展开了第一轮的轰炸。当碎砖、瓦片击中稻草人时,他就会在坟头上跳起来欢呼。 几轮轰炸之后,他拿起一根木棍,像端一支带刺刀的长枪一般,从坟顶上冲了下来,嘴里不住地喊叫着“冲呀——!”“杀呀——!”他或是用棍子的一头捅向趴在坟丘上的稻草人,或是挥舞棍子,将立着的稻草人打倒在地。 他的眼睛瞪得溜圆,目光里满是仇恨。而当他连连得手之后,快意浓浓地流露在嘴角和眼睛里。他的嗓子因呐喊,因奋力杀敌导致口渴冒烟,从而变得嘶哑。 在他认为他的敌人已全部被歼灭之后,他拖着棍棒,高傲地回到了坟头,然后他以胜利者的姿势,威风凛凛地站在高处,看着已经被他扫平的战场。 太阳很亮,空气里飘散着稻子成熟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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