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羊多好,差不多有马那么大了。它很神气,长了长长的胡子。“看大公羊看大公羊!”大伙儿都喊。它不紧不慢地在街上走,不怎么往两旁看。人如果老了也是这样,不太理睬别的东西。 我说的是石眼家的公羊。 他家养了一只充满怪味儿的大公羊,成了这个村子里的一件怪事。这是他的父亲老石眼在几年前决定了的,至今招人非议。如果养一只奶羊倒也没什么,那样可以喝它的奶,可以出售羊奶,大家会觉得挺好挺自然的。可是大公羊有股怪味儿,而且每天都有人从老远牵着母羊赶到村里,打听着:“石眼家怎么走啊?” “你冲着怪味儿去就是!”大家说。 他们是来给母羊交配的。 母羊找过了大公羊之后,才可以生下白色的小羊,一只或两只,然后没完没了地产羊奶了。大公羊看来在周围并不多。 老石眼的样子很凶。他的眼有点斜,发出奇怪的光亮。他不怎么跟人说话,听说村上所有人都没有跟他交过心。他的老婆是个胖胖的人,十分年轻。她大概比老石眼小十来岁,而且人们说从认识她到现在,没见她老一丝一毫。 石眼由于年龄小,而且正上着学,所以没有显得太奇怪。他跟父亲长得十分相像,那种相像主要是在眼睛方面。他在我们同学中常常将自己家的公羊引以为荣。 石眼有一个繁重的劳动,那就是为大公羊搞草吃。那头大公羊的饭量相当于一般羊的好几倍,所以忙坏了石眼。他除了-上学还要做这些事情,这就是他与别人的不同。 还有一个不同,那就是他身上有一股浓浓的膻味儿。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谁与大公羊在一块儿久了,谁就要染上它的气味,洗也洗不掉。 放学之后,我们就随石眼到海滩上去了。 他当然牵着他的大公羊。公羊吃草时,我们就在一起玩。石眼在天黑之前要弄足一大捆草,以备老羊晚上和整整一个白天食用。石眼护着公羊,不让我们凑近它。因为我们都想骑它一会儿。 骑牛或者骑马是很危险的。一个人到了青年时期也不见得全都有过骑牛马的经历。它们将人摔伤的例子太多太多了。主要是我们很难有那样的机会。一般的动物并不适合骑,像大公猪,不过它很凶。驴是可以骑的。但驴和骡在当时珍贵得不好接近了,它们像牛马一个级别。 因而我们都想骑骑大公羊。 它有马的身架,很壮、很老实。它对于石眼,总是十分听话。石眼闷声不响,可是叫起他的羊来,倒是很多话,而且句句它都听得懂。“你过来!”“你趴下!”“你老老实实站着!”它每一句都照做不误。我们学石眼的口气跟它说话,它愣愣的毫无反应。 “骑骑它怎么样?”我商量说。 石眼把奇怪的眼睛向我转过来,端量了我一会儿,哼哼笑了。 这个可怕的家伙,笑什么? “你不同意吗?”我问。 石眼转身割草,不再理我。 我真给他捉弄得不轻。大家都笑了,笑我。我说:“石眼,你听见没有?你倒是说话呀!”石眼又用刚才那副眼神看了看我,然后干活儿。 我们当中有个莽撞的伙伴,他的外号叫“牛蹄筋”。他长得非常黑,皮肤粗糙,打仗是把好手。他一直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突然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呼-下冲向公羊,他想冲上羊背。 P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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