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打仗在他们脑子里跟过家家差不多,他们没少玩“打鬼子”,飞机扔炸弹,打枪打炮,甩手榴弹,还抢救伤员呢!至于他们的爸爸咋率领全团官兵跟日本鬼子作战,确实从没见过一次,日本鬼子长啥模样也只是听爸爸妈妈说。他们想战场上打仗一定比他们过家家更热闹更好玩,总想着去开开眼界。 除了去看战场的热闹,他们顺便还要捎带着做一件事,这事是周汉中他妈王君怡让他们放肆去干的,他们要去中条山陌南镇东面那座山头的阵地找周汉中他爸周国本,告诉他救护所里的伤员放不下了,他们的妈妈救不过来这么多伤员,问他咋办。 王君怡一点没忙昏头,虽然她和赵丹枫妈苏文馨四十八小时没睡觉,两顿饭顾不得吃了。让孩子们冒着生命危险去干这件事,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救护所院子里的伤员要拿双层床摞起来放了,别说断腿断胳膊的,正在急救眼看着就要光荣的伤员就有五个,医务人员一步都离不开。 这恰恰正合周汉中的心思,为了上阵地看他爸和赵叔叔指挥部队打日本鬼子,他不知想了多少个鬼主意,但一个个用尽心思想出来的主意全让他妈和爸粉碎了,背着爸妈去做他们不让他做的事不是他没这胆儿,也不是怕皮肉受痛苦,是他不愿意这么做,不听爸妈话的孩子是没出息的孩子,他绝不愿意做没出息的孩子。他一直把这愿望埋在心里憋着,时刻用心寻找机会。现在好,他没找着机会,机会却跑来敲了他脑袋。是他妈指使让他去阵地,他那愿望用不着再憋了,可以名正言顺如愿了,心里那痛快差点儿喊妈妈万岁,是他妈妈满手的鲜血和满脸的忧愁卡住了他的嗓门,没让他痛快喊出来。 周汉中不怕血,他天天都在救护所里帮妈妈照顾伤员,打掉眼睛的,少胳膊断腿的,身上穿几个窟窿眼的,各种各样没见过的伤多了去了。但他还没领教过阵地上子弹炮弹的厉害,更没目睹日本鬼子是咋样打瞎这些叔叔的眼睛,炸断叔叔们的胳膊腿的,他还没有因恐怖而产生恐惧的体验。 周汉民和赵丹枫更是瞎起哄,阵地是杀人的屠宰场在他俩脑子里根本没这概念,他们的逻辑是凡事都跟着汉中哥,跟着汉中哥做啥都好玩。这也难怪,他们三个周汉中最大,也就十三岁,周汉民不过十一岁,赵丹枫更小,才八岁,正是爱玩的年龄。若不让他们玩,如同把小鸟关进笼子,把老虎圈进牢圈。 周汉中如鱼儿放进江河,如老虎放回山林,他脚下踩着弹簧连蹦带跑一气冲到半山腰,回头看,周汉民和赵丹枫让他甩在山下山沟里,像两只小蚂蚁在爬。他依稀听到他俩在呼喊他,山那边越来越热辣的枪炮声却更有诱惑力。一发跳弹尖厉地怪叫着飞过山来,故意要吓唬赵丹枫一样,一路吼叫着到她身后的山坳里才炸响,炸弹爆炸掀起的尘烟向赵丹枫扑来,她这才如受了欺负一样大声哭喊汉中哥。 赵丹枫的哭喊声唤醒了周汉中的责任心,赵丹枫和周汉民真要受了伤出点事,他咋向爸妈和叔叔阿姨交代。周汉中只能刹住脚步,在山腰间无奈地等他们。他早料到带他们两个来是累赘,可两人死缠着他非要眼来。读书、吃饭、玩,不论做啥,周汉中都必须带着他们俩,他们俩凡事必须听周汉中的,这是他爸妈和赵丹枫她爸妈当着他们三个的面宣布的决定。这不只意味着他们两个要绝对服从他管,同时也等于给他下达了任务和责任,这样他们三个就都习惯了这种关系格式,双方都可以拿两边爸妈的话来制约要求对方。现在周汉中有了训斥他们的依据和内容。叫你们不要来,你们偏要来!现在害怕了吧!汉民!你跟丹枫一起在后面慢慢走,我得赶紧去见爸,不能耽误了大事。 周汉民和赵丹枫却异口同声喊,不,我们要跟你一起走!赵丹枫人小心眼不少,她还加了一句,我爸妈说了,到了外面,必须跟着汉中哥!周汉中没了话,他只能说,要跟着,就得跟我一起跑。他们两个也没了话,只好拿出吃奶的力气跟着跑。 跑到山腰间,他们看到了滔滔奔泻的黄河,如万马奔腾,似千军怒吼,波澜壮阔,不可阻挡,气势非凡。一接近山头,黄河的咆哮声没了,日军飞机的呼啸轰鸣和隆隆炮声把黄河的怒吼盖下去了,炸弹和炮弹震撼得中条山山摇地动。 周汉中是个有心计的孩子,他曾多次听他爸跟赵叔叔他们说过,中条山在黄河北岸的山西境内,是一条东北西南走向的山脉,有三百余里长,它是黄河的一道天然屏障。日军要想北控山西,东据河南,西进关中,必须首先打开这三省门户————中条山。P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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