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夜到来的时候,其余的锡兵都走进匣子里去了,家里的人也都上床去睡了。玩偶们这时就活跃起来,它们互相“拜访”,或是闹起“战争”来,或是开起“舞会”来。锡兵们也在他们的匣子里吵起来,因为他们也想出来参加,可是揭不开盖子。胡桃钳翻起筋斗来,石笔在石板上乱跳乱画起来。这真像是魔王出世,结果把金丝鸟也弄醒了。她也开始发起议论来,而且张口就是诗。这时只有两个人没有离开原位:一个是锡兵,一个是那位小小的舞蹈家。她的脚尖站得笔直,双臂外伸。锡兵也是稳定地用一条腿站着的,他的眼睛一直也没有离开她。 忽然钟敲了十二下,于是“嘭”!那个鼻烟壶的盖子掀开了。可是那里面并没有冒出鼻烟,却有一个小小的黑妖精————这鼻烟壶原来是一个伪装。 “锡兵!”妖精说,“请你把你的眼睛放老实一点儿!” 可是锡兵装做没有听见。 “好吧,明天你等着瞧吧!”妖精说。 第二天早晨,小孩们都起来了。他们把锡兵移到窗台上。不知是那妖精在搞鬼呢,还是一阵阴风在作怪,窗忽然开了。锡兵就从三楼一个倒栽葱跌到地上。这一跤真是可怕万分!他的腿直竖起来,他倒立在他的钢盔中。他的刺刀插在街上铺的石缝里。 保姆和那个小孩立刻下楼来寻找他。虽然他们几乎踩着了他的身体,可是他们仍然没有发现他。假如锡兵喊一声“我在这儿”的话,他们也就看得见他了。不过他觉得自己既然穿着军服,高声大叫,是不合礼节的。 突然天空开始下雨了,雨点儿越下越密,最后简直是大雨倾盆了。雨停了以后,有两个野孩子从这儿走过。 “你瞧!”一个孩子说,“这儿躺着一个锡兵,我们让他去航行一番吧!” 他们用一张报纸折了一条纸船,把锡兵放在上面。锡兵就这么沿着水沟顺流而下。这两个孩子在岸上跟着他跑,拍着手。天啊!沟里掀起了一股多么大的浪涛啊!这是一股多么汹涌的激流啊!下过一场大雨果然不同!纸船一上一下地簸动着,有时它旋转得那么急,弄得锡兵的头都晕起来。可是他站得很牢,面色一点儿也不变,肩上扛着毛瑟枪,眼睛向前看。 忽然这船流进一条很长很宽的下水道里去了。四周一片漆黑,仿佛他又回到他的匣子里去了。 “我倒要看看,这般究竟会流到什么地方去?”他想。“对了,对了,这是那个妖精在捣鬼。啊!假如那位小姐坐在船里的话,就是再加倍的黑暗我也不在乎!” 这时,一只住在下水道里的大耗子来了。 “你有通行证吗?"耗子问,“把你的通行证拿出来!" 可是锡兵一句话也不回答,只是把手里的毛瑟枪握得更紧。 船继续向前急驶,耗子在后面跟着。乖乖!请看他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他对干草和木头碎片喊着:“抓住他!抓住他!他没有留下过路钱!他没有交出通行证来看!” 可是激流非常湍急。在快到下水道尽头的地方,锡兵已经可以看得到前面的阳光了。不过他又听到一阵喧闹的声音————这声音能把一个胆子大的人都吓倒。想想看吧:在下水道尽头的地方,水流冲进一条宽大的运河里去了。这对他说来是非常危险的,就好像我们被一股巨大的瀑布冲下悬崖去一样。 现在他已流进运河,没有办法止住了。船一直冲到外面去。可怜的锡兵只有尽可能地把他的身体直直地挺起来。谁也不能说.他曾经把眼皮眨过一下。这条船旋转了三四次,里面的水一直漫到了船边,船要下沉了。直立着的锡兵全身浸在水里,只有头伸在水外。船渐渐地在下沉,纸也慢慢地松开了。水现在已经淹到兵士的头上了……他不禁想起了那个美丽的、娇小的舞蹈家,他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她了。这时他耳朵里响起了这样的话: 冲啊,冲啊,你这战士, 你的出路只有一死! 现在纸已经破了,锡兵也渐渐向水底下沉。不过,正在这时候,一条大鱼忽然把他吞到肚里去了。 啊,这里面是多么黑暗啊!比在下水道里还要糟,而且空间是多么狭小!不过锡兵是坚定的。就是当他直直地躺下来的时候,他仍然紧紧地握着他的毛瑟枪。 这鱼东奔西闯,做出许多可怕的动作。后来它忽然变得安静起来。接着一道像闪电似的光射进它的身体。阳光照得很亮,这时有一个人大声叫喊:“锡兵!”原来这条鱼已经被捉住,送到市场里卖掉并被带进厨房里来,接着女仆用一把大刀子把它剖开了。女仆用两个手指把锡兵拦腰掐住,并把他拿到客厅里来————让大家看看这位在鱼腹里作了一番旅行的、了不起的人物…… P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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