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短歌》与马骅之前的出版物不同,由两大部分组成,一部分是马骅的遗作(40首诗歌、7封书信),一部分是友人针对他的创作的解析、回忆文章,而且,所有内容均只节选了与云南相关的这一段时间。十年前,作者放弃城市优越的生活前往藏族聚居的乡村,住下来,直至消失。无论对于生者还是逝者,云南明永的日子,都是马骅生命中辉煌的顶点。作者带给我们鲜活的雪山印记,那个遥远的云南小山村跃然眼前。只是生命突然中断,他在万里之外朝拜云霞。 作者简介: 马骅,1972年生于天津,复旦大学国政系毕业,作家、业余剧团成员。2003年马骅远赴云南德钦明永村当志愿教师,2004年6月在返村途中随吉普车一同坠入澜沧江,遗有组诗《雪山短歌》。马骅生前写有小说、诗歌、评论等,并翻译了美国女诗人伊丽莎白毕肖普和英国诗人特德修斯等人的诗歌。 目录: 雪山短歌 春眠 乡村教师 桃花 我最喜爱的 山溪 山雨 初夏 冰川 野兰花 雨崩 麦收 山雨(二) 雪山上的花开了 小学生雪山短歌春眠乡村教师桃花我最喜爱的山溪山雨初夏冰川野兰花雨崩麦收山雨(二)雪山上的花开了小学生白玛竹坡神瀑午睡明妃舞场格桑花秋月河汉风秋收日出唱经叶子红了晚秋夜晚念青卡瓦格博浮雪春雪旋风桃花羽山坡上午睡(二)杜鹃雾雪山赠诗给晓涛给韩博给马雁雪山来信书信之一书信之二书信之三书信之四书信之五书信之六书信之七附录顾左右而言他者韩博作为志愿者的诗人王祎诗歌的谶与救赎廖伟棠在虚无中冒雨赶路郭净雪线之下扎西尼玛后记无心短歌晓涛前言无心短歌本来了解一个诗人,通过他的诗歌已足够。但在诗集编选将定稿时,忽然觉得,马骅丰富多彩、天马行空的一生即是一首诗,特此略述一二。一我的叙述从大学开始,我们在那里认识。马骅、韩博与我同是上海复旦大学一九九一年入学的同届生,但我迟至一九九二年秋天才与他俩结识。那年,我们与北大的学生一样,被要求直接前往军校报到,接受整整一年的军训。马骅与韩博同在国政系,编列在南昌;我所在的中文系被编列在位于大连金州湾的大连陆军学院。必然地,进入军校具有催眠般的仪式感——一夜之间,推出数百个清一色渗着青色头皮的寸头,场面震撼!在大连,一个来自上海的大学生逃跑后被成功“劝回”,并在学期之末被成全为一名“浪子回头”的“标兵”。组织的功用明晰而效率化,如当头烈日,令队列中的我们眯眼淌汗。当我们终于在一九九二年进入复旦报到时,吸引我们的是松散而自由的民间文艺社团,特别是复旦诗社,在经历过一九八〇年代的诗歌潮并涌现了大量优秀诗人后,暂时归于平静,不过依然富有魅力。在复旦诗社一九九二秋天的新生赛诗会上,韩博得了第一,我与马骅分享第二名。这是我们友谊的开始(马骅后来在他的《我在上海做诗歌少年的日子》回顾了我们相识的经历)。诗社的活动主要是喝酒,最常去的是五角场的大排档,便宜、实惠、气氛热烈,街边成片地摊,炒锅抖动着火焰,空气中散发出乌托邦的气息。日常学习之外,我们把精力全部放在了诗歌上。复旦大学图书馆是我们从头学习写作之处,这里有一定数量的诗集,足够我们研习和阅读。诗歌的篇目少不了《意象派诗选》、艾略特、史蒂文斯,还有我们热爱的《自白派诗选》,在在之间隔着历史与传统,于我们却饥不择食,要一步跨过去。我们不约而同地对自白派诗人一见如故,西尔维娅普拉斯为我们所钟爱,马骅还特别写过一篇文章评介安妮萨克斯顿: 作为一个诗人,就意味着,他不光要驾驭自己所珍爱的语言,而且要像自己能写的那样生活;而作为一个热爱人类与生命的人,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揭示内心的伤口,揭露自己的秘密——就是自白。 ——马骅《自白:语言与行动》 ……他一到雪山,诗歌立刻成熟。很可能是,从来就耸立在云藏边界的山脉跟他有一个诗歌的约定,他们互赠性格,在语言中融合,等着他前去践约,没有适应、过渡阶段…… ——萧开愚 马骅在澄明隐痛的光芒中写出了《雪山短歌》——这一组杰作不但是马骅最好的作品,也绝对是当代汉语诗中最好的作品,它的真诚与清澈、赞叹与悲悯、明悟与反省,都是浮夸自矜的当代诗中罕见的,而它的力量如它的痛苦无处不在。 ——廖伟棠 与同代人的作品相比,这是一组拥有最丰富的自然意象的诗作。寂寞的生活教会了马骅如何驾驭这些意象,他任其氧化,然后安插在朴素的词句间,别有一份稚拙。在句式上,他也开始尝试最简,向民间学习,他的尝试仍在摸索之中。 ——韩博他一到雪山,诗歌立刻成熟。很可能是,从来就耸立在云藏边界的山脉跟他有一个诗歌的约定,他们互赠性格,在语言中融合,等着他前去践约,没有适应、过渡阶段…… ——萧开愚 马骅在澄明隐痛的光芒中写出了《雪山短歌》——这一组杰作不但是马骅最好的作品,也绝对是当代汉语诗中最好的作品,它的真诚与清澈、赞叹与悲悯、明悟与反省,都是浮夸自矜的当代诗中罕见的,而它的力量如它的痛苦无处不在。 ——廖伟棠 与同代人的作品相比,这是一组拥有最丰富的自然意象的诗作。寂寞的生活教会了马骅如何驾驭这些意象,他任其氧化,然后安插在朴素的词句间,别有一份稚拙。在句式上,他也开始尝试最简,向民间学习,他的尝试仍在摸索之中。 ——韩博 这位怀有莫大语言抱负的诗人,在《雪山短歌》中选择了简单。并非语言禁欲,是完全没有语言的虚荣——通过增饰来添加特出性的语言虚荣。并且,诗人没有因为处境的改变失去语言的聪颖。 ——王祎 《雪山短歌》以一种一致的无分节短诗形式出现,虽然是受德钦民歌的启发,不过马骅对形式的选择同时也是一种契合。《雪山短歌》不再如他的早期诗作作为客体读解“意义”,它开始呈现、创造世界,产生了真正的自信。 ——高晓涛 艺术里没有大众,只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话。马骅在云南写的诗也不是为了发表或跟谁分个高下。现在世界上没有马骅了,但诗还在。 ——柴静 其实我们都假装自己很年轻,但在三十以后,却不知不觉都被纳入了生活的轨道。只有马骅,他可以把外面世界的规则玩得很好,却在内心一直坚守自己的规则,坚持下来,亲身实践。 ——胡续东 他既是一个烂人,又是一个圣徒。所谓烂人,是指生活中的放浪形骸;所谓圣徒,是指他甘愿抛弃城市生活,到云南去过清教徒般的生活。 ——《南方都市报》 他是70年代生的诗人当中最独特的一个……他的诗歌和生活连在了一起,他是以诗歌为开始,导向行动,想把诗歌的理想贯彻到现实中去,做一个有力量的人。 ——《南方周末》人物专稿 在生活面前,我们总是按着命运的计算器,做加法,甚至乘法;而算盘,却是减法,甚至一次次地归零。他的每一次归零,都意味着一个新的旅程。这个不停归零的人,只有他才可以走到远方,“在万里之外朝拜云霞”。 ——《中国青年报》 诗人不死,只是悄然退隐。 ——《外滩画报》 他让我们闻到了太阳的味道。 ——《北京青年报》 现在来的支教老师都是吹的吧,没有一个真正愿意帮助的,他们都是为了以后自己找工作好找,都为这个来的。马骅老师他什么都没想,真的,他没想那么多。没有人像马骅老师那样真地想做件好事儿才来这里,他是真心的。 ——《星尚画报》封面故事:中国孩子1.春眠夜里,今年的新雪化成山泉,叩打木门。噼里啪啦,比白天牛马的喧哗更让人昏聩。我做了个梦梦见破烂的木门就是我自己被透明的积雪和新月来回敲打。附记:村子分为上、中、下三块,学校在中村。学校只有一座木楼,坐东南望西北,前后都是山。从雪山上化下来的一条溪流从学校西侧的门外流过,将学校和农田分开,是村里的主要用水。水算不上清澈,一遇到下雨或天气热,积雪、冰川化得厉害时水就一片灰黑。学校里准备了几个大塑料桶,把水沉淀一天后才能喝。去年年底,县里国债项目落实下来,村里在山上建了个蓄水池,总算把水的问题解决了。2.乡村教师上个月那块鱼鳞云从雪山的背面回来了,带来桃花需要的粉红,青稞需要的绿,却没带来我需要的爱情,只有吵闹的学生跟着。十二张黑红的脸,熟悉得就像今后的日子:有点鲜艳,有点脏。附记:我刚来的时候,学校里还有两个老师,一男一女。女的叫公曲白木,已经结婚,男的叫阿松,刚刚二十岁,却已经有了两年多的工龄。我和阿松住一间屋,他还没女朋友,我成天拿村里那些年龄相当的小姑娘来逗他。阿松很腼腆,说两句话就脸红,可爱得很。去年暑假之后,校区做调整,和我搭伴的两个老师都调走了,学校里一下子只剩下我一个人,清净了许多,日子也有些无聊了。3.桃花有时候,桃花的坠落带着巨大的轰响,宛如惊蛰的霹雳。闭上眼,瘦削的残花就回到枝头,一群玉色蝴蝶仍在吮吸花蕊,一只漆黑的岩鹰开始采摘我的心脏。附记:村子位于澜沧江西岸,离江边有五公里左右,海拔不高,2300米,可村子上方就是海拔6740米的云南第一高峰。和澜沧江两岸干热河谷地带干裂裸露的山体不同,村里的山体植被极好,从高处的高山草坝、冷杉林、云杉林、竹林,慢慢过渡到常绿的松柏,最后是村子周围的核桃树、桃树和梨树。清明一过,桃花就粉红一片,非常壮观。可惜九月份左右结出来的果子却不那么可爱,又小又硬,就是长不大。沿着学校西侧的山往上爬一刻多钟,有一个很大的草坝。那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开山造田的遗迹。如今退耕了,长满了野草和细碎的灌木。草坝当中有一棵老桃树,可能是因为其地标的作用而躲过几十年前的人祸。我经常在周末到那棵老桃树底下晒太阳、睡觉、发呆。天气好的时候,老桃树的背后就能看到神山卡瓦格博。开花的季节,躺在树底下,睡一会儿,身上、两侧就堆满了新鲜的花瓣,让我想起史湘云来。4.我最喜爱的“我最喜爱的颜色是白上再加上一点白仿佛积雪的岩石上落着一只纯白的雏鹰;我最喜爱的颜色是绿上再加上一点绿好比野核桃树林里飞来一只翠绿的鹦鹉。”我最喜爱的不是白,也不是绿,是山顶上被云脚所掩盖的透明和空无。附记:前四句引号里的,是我根据本地的民歌改编而成的。本地的民歌和大部分藏区民歌一样,分为弦子、锅庄、热巴等几种,最有特色的是弦子。弦子是一种集歌、舞、乐器于一体的形式。玩的时候男女围成一圈,男人拉弦子(二胡),大家一起跳,歌词则是一问一答。每首歌有固定的旋律,歌词则需要领舞的人现编,然后传给下面的人。这一段歌词是我一个本地朋友翻译给我,我再重新改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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