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60年代开始,中国有2000万城市青年奔赴农村边疆,这是中国历史上空前绝后的一幕,震惊中外。在下乡北大荒的数百万知青中,作者采写了50个男女知青在边塞苦寒的自然环境和艰苦卓绝劳动中的努力拼搏,不屈服于命运的精神,呈现了特殊年代知青的生存状态,书中记述了知青凄美的爱情和与当地百姓患难与共的友情,也表现了后知青时代的返城知青们,借中国改革大潮中从头再来,重新创业的经历。 这部纪实作品,艺术地再现了黑龙江的知青历史,读来感人至深,更具史料价值。 这部书是我社2008年1月出版的《我们的故事》和2009年1月出版的《我们的故事-2》的精选本。第一本书三次印刷,加上第二本书,共发行三万册。 我们做精选本,故事更精到,定价更低一些,可满足更多读者的需要。 作者简介: 贾宏图 黑龙江省新闻工作者协会主席,黑龙江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省政府文史馆馆员。1968年5月从哈尔滨上山下乡到北大荒,并开始文学创作。1986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中国作协第五、六、七届委员会委员,第八届名誉委员,曾任三次担任中国鲁迅文学奖报告文学评委。出版各种文学作品集二十余种,四百多万字。所著报告文学曾三次获中国作家协会报告文学奖,也曾获“当代文学奖”和“改革开放30年优秀报告文学奖”、“徐迟优秀报告文学奖”和中华优秀出版物奖。 目录: 作者说明 原序言一 原序言二 1、孤独的守望者 2、我不想告诉你她的名字 3、山路弯弯 4、倒在春雨里 5、叶落白桦林 6、迟到的怀念 7、被遗忘在大山里的孩子 8、神秘之火 9、走出伤心地 10、燃烧的青春 11、好吃不好饺子 12、爱的呼唤作者说明原序言一原序言二1、 孤独的守望者2、 我不想告诉你她的名字3、 山路弯弯4、 倒在春雨里5、 叶落白桦林6、 迟到的怀念7、 被遗忘在大山里的孩子8、 神秘之火9、 走出伤心地10、 燃烧的青春11、 好吃不好饺子12、 爱的呼唤13、 我的引龙河14、 早春的芍药15、 寻找自己的棺材16、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凤17、 归根18、 一个人和一条河19、 忏悔高岗屯20、 百合,美丽的百合21、 两地书——43722、 天鹅湖23、 割断情缘24、 乐不起来25、 仲夏夜之梦26、 孩子啊,你在那里27、 美丽的代价28、 诗人的非诗意生活29、 火凤凰30、 血脉相连31、 青春铺就的路32、 坚守上甘岭33、 走进大山34、 长眠在你的怀抱里35、 生得顽强36、 亲爱的小鸽子37、 长相忆38、 狩猎者说39、 前赴后继40、 在遥远的三江汇合处41、 荒原深处有个“乌托邦”42、 让我们荡起双桨43、 灿烂的笑容44、 小提琴之恋45、 三人行46、 “玉强牌”47、 高山大海48、 走上高高的兴安岭49、 米沙的命运50、 有多少浪漫可以重来附录1、陆天明白烨等作家力荐贾宏图的知青故事2、与梁晓声的通信3、肖复兴的文章——他的故事撞击我的心4、贾宏图在上海图书馆的报告——我为知青作证前言原序言之一: 谁来证明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 我有一个夙愿,要为“我们”――当过知青的“老三届”――写一部书。从2006年5月18日开始还愿,用一种最通俗的办法,在黑龙江省发行量最大的《生活报》上开一个专栏《我们的故事》,每周一篇,经过一年以后,读者纷纷要求能尽快结集出书。正好作家出版社的朋友也对这本书怀有期望,这样一来,这本书就摆在你的面前了。 “在没有战争和灾荒的情况下,老三届可以说是20世纪有文化的年青人中遭受最多磨难和折腾的群体之一。他们的经历不妨看成一段历史的生命化缩影。文革的具体事端会渐渐淡忘,但这群人及后代却以一种乖戾的生命方式作永久性的记载。” 这话是余秋雨先生说的,出自他的那本《文明的碎片》中的那篇《老三届》的文章。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某一年夏天,我曾陪他夜航黑龙江,路上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 关于知青的回忆文章和文学作品,我的朋友梁晓声、张抗抗、肖复兴和同代作家史铁生、贾平凹、叶辛、陆星儿等,已写过许多,每一篇都让我们感动。但他们对知青运动、原序言之一:谁来证明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 我有一个夙愿,要为“我们”――当过知青的“老三届”――写一部书。从2006年5月18日开始还愿,用一种最通俗的办法,在黑龙江省发行量最大的《生活报》上开一个专栏《我们的故事》,每周一篇,经过一年以后,读者纷纷要求能尽快结集出书。正好作家出版社的朋友也对这本书怀有期望,这样一来,这本书就摆在你的面前了。“在没有战争和灾荒的情况下,老三届可以说是20世纪有文化的年青人中遭受最多磨难和折腾的群体之一。他们的经历不妨看成一段历史的生命化缩影。文革的具体事端会渐渐淡忘,但这群人及后代却以一种乖戾的生命方式作永久性的记载。”这话是余秋雨先生说的,出自他的那本《文明的碎片》中的那篇《老三届》的文章。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某一年夏天,我曾陪他夜航黑龙江,路上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关于知青的回忆文章和文学作品,我的朋友梁晓声、张抗抗、肖复兴和同代作家史铁生、贾平凹、叶辛、陆星儿等,已写过许多,每一篇都让我们感动。但他们对知青运动、对老三届的观点却大相径庭。有人认为,我们和祖国一起经历了苦难,我们在苦难中成长,有所作为,因此“青春无悔”。有人认为,我们是文革和知青运动的受害者,也是施害者,我们把红卫兵极左的思潮带到了广阔天地,给人民和自己都带来了灾难,我们应该忏悔……无论别人怎样说,我还是要写,写我和我们自己的经历、自己的感受,为这段历史留下“生命化的缩影”,以告诫人们不能让那些刻骨铭心的悲剧再次发生。也告诉人们,在那个阴风浩荡的年代,在那边塞绝寒之地,也曾有鲜艳的人性之花的开放。我要写“知青时代”我们的苦难与风流,我还要写“后知青时代”我们的艰辛和坎坷。我要写我们,还要写和我们共命运的父老乡亲。我要写成功者的辉煌和灿烂,我更要写失败者的沮丧和无奈。总之写我们中的许多人在逆境中奋发拼博,把种种人生经历变成财富,把最大的苦难咀嚼粉碎,凭着一股坚定的意志朝前走,和祖国一起从黑暗走向光明。当然我们也会反思和审视自己,由于当年的愚昧无知、狂妄自大、胆怯懦弱、自私和利已,怎样使自己和别人的命运雪上加霜。也许上帝都会原谅我们在那个特殊的时代的错误,但我们还是应该毫不回避地记录下来,那可能是我们的后代最为珍贵的《人生宝鉴》。我在开辟专栏讲述这些故事时,曾对老知青们说:“朋友啊,朋友,请你告诉我!把你过去和现在的人生故事告诉我,把你的苦难和幸福告诉我,把你的成功和失败告诉我!因为――我们是时代的标本,我们是一代苦难的风流。我们走过漫长的风雪迷蒙的冬季,我们的青春留在了无花的季节。然而我们毕竟走过来了。在那充满泥泞的路上,我们搀扶而行,留下一行行深深的足迹。”现在我要对亲爱的读者说,请你看一看我们的故事吧,关望一下我们这群在历史上渐去渐远的身影!从1968年12月毛主席发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的指示、全国出现上山下乡的高潮算起,已经四十年了。当年的知青遂渐走下历史的舞台,怀旧的情节,让我们再一次走回人生的起点。跟随战友们的脚步,我也回到了我当年下乡的位于大小兴安岭交界的大山褶皱里的那个小山村,我要寻找写满我们爱情的那片白桦林,寻找那埋在白桦林中我的战友的墓碑。很可惜,那片白桦林已开成了大豆地,墓碑早已荡然无存了。我把从地边采来的一束鲜花放在那片地里,点燃了从城里带来的黄纸,我叨念着心中的祭辞,眼泪流在脸上,滴落在地上。那黄纸化成红色的火苗,舞动着向天上飞旋,又化作黑色的蝴蝶,飞向遥远的天际。回来的路上我们都沉默着,我耳边听起了朴树的那首忧伤的《白桦林》――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雪依然在下村庄依然安祥年轻的人们消逝在白桦林……有一天战火烧到家乡,小伙子拿起枪奔赴边疆……我想,我们――当年的知青何偿不是因为战火要烧到边疆,勇敢地奔赴黑龙江,走进白桦林。我们献出了青春,许多战友献出了生命!当年的2000多万年青人义无反顾地从城市奔向农村边疆,那是人类从未有过的大移民!你想一下,如果这2000多万年青人在城里不断地折腾下去,中国会是什么样子?大学停办了,谁能在城里给2000万的我们找到饭碗!我们是怀着崇高的理想走的,我们的出走,为共和国承担了巨大的困难!然而一代人负出了青春和生命的代价!我们真的是不该被忘记的。“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我来。那就是这本书。2007年6月原序言二:我们为自己哀惋 更为自己骄傲这是《我们的故事》的续集,上一集写了六十几个故事,这一集又写了五十个故事,总算完成了要写一百个北大荒老知青故事的夙愿。但是,我的心绪还是平静不下来。今年的12月22日,毛主席发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的指示整好40年,各大城市的知青都自发地组织纪念活动。每一个知青自然要对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那段历史进行回顾,但结论却大相径庭。也许历史都是自己写的,而结论要由后人来作。不过今年5月15日在上海美术馆举行的《青春叙事――知青油画展》却石破天惊地对知青运动发表许多精彩的论断,不仅用那些有震憾力的艺术形象,还有诸多名人在展览序言中的表述。这个颇具历史意义的展览,因发生了四川汶川的大地震,影响力有所减弱,但画家和评论家对知青运动的新认识却长久地写在历史上。这里,我要摘述他们的意见,因为我是纪实文学作家,更习惯用别人的言与行表达自己的思想。“四十年前兴起的城市青年大规模的上山下乡运动,是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重要事件。一千七百万中学毕业生以及他们的家庭,都深深地被卷入这场声势浩大、无可避让的社会运动中。一代青年由城市而乡村,由学校而社会,告别父母和家乡,走向田野与农村。短则几年,长则十几年,他们在中国边远地区和穷乡僻壤中挥洒汗水,辛勤劳作,磨练身体和意志,收获成熟与坚忍。”――周禹鹏(上海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原黑龙江建设兵团4师42团上海知青)“老三届知识青年以花季年华,参予了农村、边疆的社会主义建设,他们有过欢乐、幸福、爱情的回忆;也有失败、挫折、失恋的回味;他们英勇过,也懦弱过;他们伟大过,也世俗过;但无一不真实过……十年际遇,宛若隔世,已经云淡风清,可甘苦犹存。一生难泯,十年无悔,恰宛如隔日,恍然历历在目,造就了一代人的坚毅、质朴、自律和牺牲精神,升华了此生不渝的理想境界追求。”――冯远(中国文联副主席、原黑龙江兵团5师55团上海知青)“所谓知青运动,是社会的隐痛、时代的败笔;数千万知青以光荣始而被遗弃终。我们不是革命者,但亲历革命的后果;我们不曾参予建设,但个个目睹了背后的代价;过去三十年,社会已经草草地安顿并打发了知青一代,此后人到中年晚年,一事无成,既不如上一代标榜革命而创建国家,也不及下一代,能以可度量的各种专业标准跻身国家栋梁。从祖国花朵、红色青年,直到回归芸芸草民,其中千分之一,略有所为。”――陈丹青(旅美画家、原江西宁都黄石公社石子头大队插队上海青年)“在人类历史上有因为战乱和灾荒的人口大迁徙,但从来没有过一次人数如此之众多、时间如此漫长、以纯粹年轻人为主体的如此壮观的生命大迁徙。这样的事情,过去未曾有过,今后也不会再发生。中国历史上未曾有过,人类历史上也未曾发生。上山下乡运动,是用青春、热血和生命谱写的历史强音。”“知青们用自己的聪明才智给荒原带来文明,用自己尚未完全发育成熟的身躯,在党和国家最困难的时候,支撑了共和国的大厦。他们不仅将青春甚至将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了自己为之奋斗、深深挚爱的土地。历史不会忘记知青,也不该忘记知青。”――毛时安(上海美协理论艺委全主任)我看以上各位从不同角度对知青运动的评价,大体涵盖了对知青运动的各种意见。说出了我想说又说不好的心里话。对这个问题,我还有一个自己的“发明”。在看电影《集结号》时,我泪流满面,不仅是为连长谷子地的那四十几个为掩护大部队撤退而牺牲的战友,也为我们那些为承担国家困难,而在农村、边疆坚守十年左右的二千多万(城市知青加回乡务农的知青)战友难过,如果不是邓小平吹响了“集结号”,我们返回了城市,不知还有多少战友,还要在那里献完青春献终身,献完终生再献子孙呢!事实就是这样,是以牺牲二千万知青的青春为代价,在国家经济陷于崩溃的边缘的时候,保持了国家的稳定和经济的恢复和发展。试想,如果无学可上、无业可就的二千万青年人游荡在社会上,中国又是什么样子。我的“发明”,没有艺术家和理论家说的那么讲究,但确是大实话。没想到我写的这些陈旧的“故事”受到读者的欢迎。这本书,作家出版社第一版印了一万册,根据市场的需要,又加印了六千本,还有加印的可能。我在哈尔滨和上海搞了几次签名售书,都很火爆。当然买书的多数都是老知青,有给自己买的,也有一次买几十本,要寄给在外地的老战友的。也有“80后”给自己的父母买的,他们是知青的后代。还遇到一个女孩子买两本,一本给母亲,一本给未来的婆婆,她们都是知青。也有的青年是买给自己看的,他们在网上看到了“我们的故事“的片断,想看全部故事,就买书了。我看到了他们在网上的读后感,很感人的。谁说,这一代孩子冷漠,他们有如火的激情,更有冷静的思想,应该说他们比当年的我们更成熟,这是民族的大幸。为了提高签售的速度,我事先写好一些赠言供老知青们参考,如“青春永恒”、“情系北大荒”、“艰难岁月美丽青春”、“我们为自己骄傲”等,没想到许多人选了“我们为自己骄傲”这一条,让我写在他(她)买的书上。可以肯定,他们就是陈丹青所说的那批被社会草草打发的“一事无成”的千分之九百九十九的“芸芸草民“。他们没有报怨,没有遗恨,没有沉沦,而是乐观地对待人生,平静地生活。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就是冯远先生赞扬的“坚毅、质朴、自律和牺牲精神”,也显示了他们“此生不渝的理想境界追求”。我们真的该为自己骄傲。为自己苦难而壮丽的青春骄傲,为自已不屈的“知青精神”骄傲,为自己理想主义和英雄主义骄傲!那是历史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但是最后,我还是把这篇文章的题目确定为“我们为自己哀惋,更为自己骄傲”,因为我们中的多数人在那场“运动”中失去了青春、梦想、前途、爱情,甚至生命,这一切都一去都不复返了,难道不值得哀惋吗?但是,我们还要骄傲地活着,骄傲着述说着我们的光荣。尽管都是些苦难的故事。哈尔滨医大的退休教授陈先生是在看了汶川大地震的电视后,看《我们的故事》的,他说一样的流泪,一样的感受。我说,因为这些故事发生时,中国也在闹“地震”,不过那是人祸。社会发展了,时不时地读点苦难的故事大有禆益。就像吃糖太多容易得糖尿病,适当吃点黄莲能消炎和败火。中国这样一个大国,在发展中,是不能不遭遇苦难的,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作为过来人,我们应该向我们的后代,说出一切。那怕那是多么痛苦。也许这就是我为老知青代言这两本书的原因。我要感谢我书中写到的那一百多个知青战友,无论你们的幸福和痛苦都变成了永恒的历史。祝愿活着的人快乐安康,祝愿死去的人灵魂安宁。这本书权当摆在北大荒原野里的知青坟前的一束鲜花吧!2008年6月5日写于阿城鸽子洞孤独的守望者 每当流过这座无名的小山,黑龙江总是放慢了脚步,浪花拍打江岸,哗哗作响。这时小山上的松林也摇动着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在风雨交加的夜晚,这声响就变成凄楚低沉的呜咽,在江面上、在山林中久久地回荡。在无名小山的不远处,有一个不大的村落,在村落的边缘有一栋低矮的房舍,房舍里住着一个女人。每天日出和日落时分,她总是站在自家的门前,倾听黑龙江拍打江岸的声响,遥望那座无名的小山,遥望那山中被山林和荒草掩盖了的7座坟茔。几十年过去了,她还守望着这座无名的小山,守望着山下那有名的坟茔。山上的树越来越密了,而她的头发越来越稀了;山上的花越开越鲜艳,而她的青春越来越枯萎。想走的人都走了,她不时感到孤独,感到悲凉。然而,她总是忘不了那一天,也许就是为了那一天,她还要守望下去。那一天是1970年5月28日。那时她还很年轻,年轻得如山上带露的花朵。她是天津1968届初中毕业生,和成千上万的知识青年一样,带着理想和浪漫来到这黑龙江屯垦戍边。她所在的建设兵团一师独立三营二连就驻扎在黑龙江边。连里有一个打鱼排,排里有一个由女知青组成的织网班,她就是其中的一个。她心灵手巧,很快学会了织网,而且成了其他青年的老师。她热爱这个工作,每当在江边金色的沙滩上支起长长的渔网,姑娘们穿梭飞线,边干边唱:“渔家姑娘在海边,织呀织渔网……”后来她被调到附近的一个连队,去当织网班的班长。5月28日这一天,她突然觉得应该回老连队看一看,她请假说回去取行李,实际想回去会一会小姐妹。她刚到连队,看见织网班的伙伴正在上船,要到十几里外的“渔房子”织网。她也跳上了船,在船刚要启动的那一刻,她突然想留在家里拆洗被褥。(其实她那天有了“情况”,已经不方便行动了。)这时,站在岸上的北京知青贾延云说:“你不去,我去!”她是姐妹中岁数最小的,本来是留在家里烧水烧炕的。她跳下了船,而让小贾上了船。排长刘长发摇动小船,船上的7个姑娘鹊跃着向她告别的时候,当时她真有些后悔。她们都走了,给她留下一片笑声。不知为什么,那一天她总是心慌意乱的,什么也干不下去,不一会儿就到江边转一转,盼着姐妹们早点回来。傍晚时分,江上起风了,在她望眼欲穿的时候,天津知青杨大丰哭喊着跑回来了:“快去救人,船扣在江里了!”因为她在学校学过游泳,只有她游上了岸,刘排长和6个女知青全被冲得无影无踪了!全连人马都出动了,沿着黑龙江边找边喊,手电筒和探照灯把江面都照亮了。她也在其中边哭边喊。杨大丰对她说,这一天大伙可高兴了,3个小时就把大拉网织好了,然后我们划着小船到江中的小岛上去玩,一起唱歌,一起朗诵毛主席诗词,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中午,刘排长给我们做了一顿吵吵了近一年才吃上的鱼丸子,大家美餐了一顿。晚上回来时本来要走山路,刘排长说,晚上路不好走,我划船送你们。那是一条小船,坐上7个姑娘,再加上刘排长就有些挤了。当时江上起风了,坐一条船不安全,排长让我们去两个人跟另一条大船走,那船上都是男知青和老职工,谁也不愿意去。小船走到江中,风越刮越大,天也暗了下来。江水突然涌进船里,船上的人本能地都站了起来,这时刘排长喊:“不要慌,不要动!”但不等我们反应,船就翻了过来……我游出水面时,听到有人在喊:“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回头看,那是和她一起下乡的天津知青章秀颖在喊,在为她鼓劲,也是在为自己鼓劲。接着就听着战友们的哭喊声,后来这声音也没有了,江面黑森森的,看不见一个身影,死一般地寂静。“我拼命地喊,可没有人回答。我游上岸,爬上沙滩,就往连队跑。”全连人找到天亮,一无所获。这时江畔都是人,团里的领导和师首长都赶来了!这件事惊动了整个兵团,也惊动了北京。周恩来总理指示,要千方百计找到知青的遗体。对岸的苏方提出严重抗议,认为中国有意制造边境事端。接着这件事被上升为“政治事件”——“排长刘长发带6名女知青投修叛国,留下杨大丰潜伏,并指使她谎报军情,以乱视听。”这个转业军人被开除党籍和公职,死里逃生的杨大丰也被审查,失去了人身自由。她被迫一遍又一遍地交待事件发生的经过,专案组想从中找出破绽。杨大丰几乎被审问得精神崩溃了,她整宿地睡不着觉,有时大哭,有时惊叫。全连的职工人人自危。当时黑龙江省正进行深挖“苏修特务”的运动,而地处黑龙江畔的黑河地区是这场运动的重点。这个事件被定性为“苏联特务策划的里应外合的叛逃事件”。大约半个月后,刘长发的尸体漂了上来。接着发现的是班长、哈尔滨青年许淑香,她衣着依旧,像在熟睡中。哈尔滨知青刘毓芳和北京知青李金凤的尸体是在对岸被苏方发现后,又被送回的。哈尔滨知青孙艳漂到一个争议岛上,尸体已面目全非,她身上的一张照片证明了她的身份。天津知青章秀颖4个月后才被发现,尸体竟然完好无损。北京知青贾延云始终没有找到。“叛逃事件”也没人再查了。他们被草草地安葬在连队附近一座无名的小山上,贾延云的棺材里装着她穿过的一件旧军装。连队的知青和职工流着泪在这座小山上种了许多松树。安葬的那一天,天黑沉沉的,后来下了雨。黑龙江上烟雨苍茫,狂风呜咽。从此我们的主人公——天津女知青俞宏茹变成了另一个人。她不吃不睡,整天坐在江边哭,她说:“贾延云是替我死的……”她一天天地消瘦下去,脸色蜡黄,目光呆滞。她被送到团部医院,怀疑胆被吓破了。又转到师部医院,诊断为肝昏迷。在小俞得病的时候,连队老党员宋钦柱,总让自己的女儿去看她,有时送来煮好的几个鸡蛋,有时送一碗热面。临到师部医院住院时,老宋让女儿送去50斤全国粮票和50元钱。俞宏茹一直在医院住了8个月,老宋不断派人看她。出院以后小俞又回到了这个连队。老宋还是经常找她到家吃饭,连自家园子里新摘下来的西红柿、黄瓜、香瓜,都给她留着。这时连里的老职工对她说,人家老宋对你这么好,你怎么报答呀!干脆给人家当儿媳吧!当时她听着脸都红了。老宋的儿子叫宋修江,在另一个连队当农工,她几乎没有见过他更没说过话。有一次小俞在江边游泳,宋修江在江边走过,在两人目光相交的那一刻,两人都红了脸。女伴告诉她,那就是宋修江,你看多精神的一个小伙子,嫁给他吧!当时她的心不禁一阵激动。她本来是有男朋友的,也是知青。可是他回去探家的时候,竟和她连个招呼都没打。也许是因为她得了病。在最困难的时候是老宋一家伸出了热情的手!如果在北大荒生活下去,这一家才是真正的依靠。1973年7月15日,俞宏茹不顾家里的反对,在连队的一间土房里和宋修江结婚了。当时她只有21岁,也许还不懂爱情,但是她在宋修江宽阔的胸膛上感到温暖,在宋修江有力的臂膀中得到安宁。成家以后小俞的病都好了。大家说,她比过去漂亮了。以后的日子平淡无奇。在大批知青返城的时候,她没有走,说不清是舍不得老宋一家,还是牵挂着那无名小山上的7座坟茔。后来一个跑到江对岸又回来的人说:“我在老毛子那儿,看到一个中国小姑娘给人家喂马,好像你们连的贾延云!”她总觉得小贾没有死,她要在这儿等着她。开始那几年,每到清明节,或是5月28日那一天,她总是和大家一起爬上小山,去给她们7个人扫墓。可是后来去的人越来越少了,上山的小路也渐渐长满了树丛和蒿草,她想去也去不了了。她成了守望者,每天早上和傍晚,她都站在家门口把那座小山遥望,在烟雨朦胧的日子,她好像听到那山里传来她们的歌声和笑声。在雨后天晴的时候,她看到那山里飞起一道彩虹。在狂风暴雨之夜,她突然听到她们的哭声,这时她总是把宋修江叫醒,靠在他的肩膀上,和她一起度过一个无眠之夜。她的泪水浸湿了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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