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说:“我可以爱!”不过他是如何去爱的,鲜为人知。本书以《两地书》为蓝本,并参考大量资料,以慧黠笔法讲述了鲁迅的恋爱故事。从“小鬼”苦闷中一封问询的信开始,鲁迅与许广平情愫暗生。两人一起探讨出路,分享隐秘与艰难,互致慰藉与关爱,开始了相濡以沫的十年光阴。 作者独具慧眼,发掘出信中隐藏的暧昧与相思,让我们恍然发现,鲁迅绝不总是那个冷峻的“斗士”。他和常人一样多喜易嗔,极富柔情,甚至特别孩子气。还原了一个真实的鲁迅。 本书取名“小闲事”,缘于鲁迅自己在《两地书》中的对自己恋爱的戏称。但伟人的情感永远不是“闲事”。作者文风冷静、从容、幽默,颇有几分鲁迅的笔调,让读者更容易走近鲁迅,走近那个时代。目录: 自序:宴之敖,或者许霞 之二蹩脚的心理医生 之三马前车后的暗恋 之四你这一匹害群之马 之五西瓜皮 之六五月八日的信 之七寂寞燃烧 之八鲁迅枕下那柄短刀 之九苦闷的象征 之十一杯安慰 之十一爱情定则的讨论 之十二道歉信 之十三嫩弟弟 之十四半个鲁迅在淘气 之十五水来,我在水中等你自序:宴之敖,或者许霞之一分享隐秘和艰难 之二蹩脚的心理医生 之三马前车后的暗恋 之四你这一匹害群之马 之五西瓜皮 之六五月八日的信 之七寂寞燃烧 之八鲁迅枕下那柄短刀 之九苦闷的象征 之十一杯安慰 之十一爱情定则的讨论 之十二道歉信 之十三嫩弟弟 之十四半个鲁迅在淘气 之十五水来,我在水中等你 之十六我多年不浮水了 之十七九十六级台阶 之十八住室比赛 之十九目不邪视 之二十有福的人 之二十一展览会 之二十二酒后的告密者鲁迅先生 之二十三顾颉刚,《两地书》中鲁迅憎骂的人 之二十四鲁迅的无赖 之二十五做文章呢,还是教书?(一封天花乱坠的信) 之二十六小闲事 之二十七发牢骚的鲁迅先生 之二十八毛绒小半臂和鲁迅图章 之二十九给我一条光 之三十太阳、月亮和夜 之三十一批评信 之三十二编编讲义,烧烧开水 之三十三不准半夜到邮箱里投信 之三十四做名人很累 之三十五鲁迅的助教 之三十六二太太的谣言 之三十七我可以爱 之三十八鲁迅拒绝诺贝尔文学奖提名 之三十九书店老板 之四十怀孕时的许广平 之四十一李秉中的婚姻 之四十二唔唔唔 之四十三《莽原》杂志编辑部主任韦素园 之四十四小狗屁 之四十五海婴的病与小偷 后记之一 分享隐秘和艰难 人世间,能与你分享幸福的不是爱人,能分享艰难的,一定是。 住处大风,把玻璃打碎了一块。但不久,又被迫搬到另外一个三楼上,楼上没有厕所,二楼有一个,大约,但被一户人家私有了,也不便去使用。公共厕所在遥远的地方,需要旅游很久,才能抵达。于是,每每在半夜的时候,跑到楼下,找一棵树,草草倾泻,了事。后来,终于找了一个替代的办法,用一个瓷的罐子,半夜里尿急了,便滋进去,可以想象,那是一个需要技巧的事情,罐子的口小,若是准确度欠了,准会尿在地上。还好,这事情没有其他的人看到,只写在信里,告诉许广平一个人。 这是1926年的秋天,鲁迅先生在《两地书》里写的情节,每一次看到这里,我都会被他逗乐。 然而,可乐的事情,才刚刚开始。听我往下说。 班里的学生女生只有五个,大约也有漂亮的,但先生每每不看她们,即使是问询一些人生啊苦闷啊的问题,每每低着头应对。这也是在信里发了誓的。许广平回信时说,如此幼稚的信,幸好没有别人看到。两个人均料想不到,事情过了将八十年,被我看到,我看得哈哈大笑。 感情从来和年代没有任何关系的。除了关心彼此的身体,也要把生活的四周告知对方,先生说起身边事情时,总是不露声色的幽默,譬如厦门大学的展览会。大约是为了活跃学校死气沉沉的气氛吧,学校突然决定搞一个文物展览,听说鲁迅的柜子里放了几只古老的拓片,便硬是拉他出来陈列,没有办法,鲁迅只好去了。到了现场才发现,并没有人帮忙。孙伏园给先生搬来一张桌子,先生便将两张拓片展开,压在桌子上,另外的几张呢,先生用手展开了一下,结果,惹得众人观望。那组织者便要求,先生站到桌子上去,好举得高一些,让更多的人看到。再后来呢,因为摆放的其他东西需要桌子,连同先生的那一张桌子也被没收了,鲁迅只好一个人站在那里以手展开那一张拓片。如此陈列一个著名的作家,实在是好笑得很。 果然,许广平在信里笑话鲁迅,做这种傻事情,让风吹着,如同雕塑,滑天下之大稽也。可是鲁迅在接下来的信里说,我只是说了一半,滑稽的事情多着呢,比起我的尴尬地站立,更让人笑话的是,展览会上展览的很多东西都是假的。 寂寞总让人没有主意,在一封信里。鲁迅赞美许广平成熟了,而他在那样一个荒芜的岛屿上,盛开的全是寂寞。于是,除了到邮局等许广平的信,便是在宿舍里发明吃的东西。但他实在不大行,便也将失败的体验告知对方。 能分享尴尬的人,一定是亲密的。果然,两个人从北京开始种下的芽苗,在厦门时已经生长得茁壮了。忙碌中,许广平给鲁迅织了一件毛背心,鲁迅穿在身上写信,说暖暖的,冬天的棉衣可省了。 《两地书》,这是一本关于爱恋的书,里面没有任何矫情的文字,但它的确充满了爱。因为,这本书里,到处都是关于内心隐秘和艰难的分享。人世间,能与你分享幸福的不是爱人,能分享艰难的,一定是。我喜欢那条1926年秋天的背心,它把一个叫鲁迅的男人拴住。 爱情,不过是一件毛背心的温暖。 之二 蹩脚的心理医生 鲁迅的药方是:我自己对于苦闷的办法,是专与袭来的苦痛捣乱,将无赖手段当作胜利,硬唱凯歌,算是乐趣,这或者就是糖罢。 一个小学生谨慎的问询,烟雾弥漫的理想啊,灰尘覆盖的前程啊,黑夜吞食的寂寞和无助啊,坎坷的道路啊,暗淡的人生啊。真让人苦闷,这苦闷比爱人还来得亲密,先生,可有什么法子能在苦药中加点糖分? 这是许广平的第一封信,写于1925年3月11日。当时,许广平和许羡苏交情颇好,而许羡苏呢,经常出入鲁迅所住的西三条胡同。偶尔会给许广平带来一些秘密的消息。惹得许广平极为嫉妒,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写了这样一封信,信里面的措词极为柔软,撒娇还伴随着捂着嘴笑的羞涩,明智者若鲁迅先生,一看便知,这是一个暗地里喜欢自己的人。 心理医生于鲁迅,倒还是一个具有挑战性的工作。之前没有做过,之后,也很少做。但还是硬着头皮做了起来。安慰别人,最好的办法是丑化自己,自己越是窘迫,越显得对方所遇的困难巨大,对方的不安是正常的反应。这样,以铺衬的方式,鲁迅开始了幽默的话语自虐。 他的大意是,人生的长路,最大的两个困难,一是歧途,一是穷途。若是到岔路口,遇到让人迷茫的歧途,他是不会学习墨子兄,大声哭着回家的。他的做法独特:“但我不哭也不返,先在歧路头坐下,歇一会,或者睡一觉,于是选一条似乎可走的路再走,倘遇见老实人,也许夺他食物充饥,但是不问路,因为我料定他并不知道的。若是遇见老虎,我就爬上树去,等它饿得走去了再下来,倘它竟不走,我就自己饿死在树上,而且先用带子缚住,连死尸也决不给它吃。但倘若没有树呢?那么,没有法子,只好请它吃了,但也不妨也咬它一口。” 这真不是一个好的心理医生,最终的结局,还是没有法子。 在此之前,他的学生,《京报副刊》的编辑孙伏园,曾经就“关于爱情的定则”一题求助于他参加讨论。他的答复也是如此,不过是爬上一棵树,看看老虎走不走的态度。每一次看到他给许广平的第一封复信,我都由衷地为先生“不装导师”的精神感动。要知道,1925年,《呐喊》一纸风行,他已经是万人的偶像,不独有他的学生,在郁达夫的笔下,就连北京大学的部分知名的教授,也都是他的崇拜者。这个时候,他清醒得很。 他的清醒,还包括当时有部分人对他的批评。他对现实的不满坦露于文字,让很多人惊慌,认为他毒性颇大,过于放大黑暗。这一点,在1924年致李秉中的信里表达得非常充分。李秉中是何许人?是一个年轻的学生,大约受了鲁迅文字的影响,便和许广平一样,写信向鲁迅先生问计,大约也是黑暗和迷茫该如何度过之类的话题。好在,他的文字里没有许广平那股小女人撒娇的气息,让先生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所以,在复信里,鲁迅这样写道:“我自己总觉得我的灵魂里有毒气和鬼,我极憎恶他,想除去他,而不能。我虽然竭力遮蔽着,总还恐怕传染给别人,我之所以对于和我往来较多的人有时不免觉得悲哀者,以此。然而这些话并非要拒绝你来访问我,不过忽然想到这里,写到这里,随便说说而已,你如果觉得并不如此,或者虽如此而甘心传染,或不怕传染,或自信不至于被传染,那可以只管来,而且敲门也不必如此小心。” 李秉中向鲁迅先生借钱,二十元,鲁迅说,如果还需要的话,下周我还可以再帮你弄一些。那时,两个人只通了一封信。为了帮助李秉中,鲁迅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胡适写信,催促胡适能帮助李秉中看看稿子,并在信里反复说明,该学生很穷,等着书稿换钱。 物质上的帮助,并没有解决李秉中心里的苦闷,李秉中便南下,参了军,后来又留学到日本。许广平正是在这个时候,挂号请求鲁迅给她开处方治疗内疾的。 已经满身毒气的鲁迅正在和现代派的陈西滢笔战,那个年代的文人关系复杂。陈西滢与林语堂、徐志摩、丁西林等人同在胡适任主任的北大英文系教书,而鲁迅也在北大国文系代课。好玩的是,林语堂虽然是陈西滢的同事,却又是《语丝》的编辑。《语丝》自然是鲁迅、周作人、林语堂等人阵地。胡适与陈西滢被称为“现代派”或者“新月派”,也和他们的杂志有关。 所以,当许广平小心翼翼地求诊于鲁迅,关于苦闷的滋味如何能有甜味时,鲁迅的答复妙趣横生:“对于社会的战斗,我是并不挺身而出的,我不劝别人牺牲什么之类者就为此。欧战的时候,最重‘壕堑战’,战士伏在壕中,有时吸烟,也唱歌,打纸牌,喝酒,也在壕内开美术展览会,但有时忽向敌人开他几枪。中国多暗箭,挺身而出的勇士容易丧命,这种战法是必要的罢。” 躲藏。藏一个地壕里。可以抽烟,打纸牌,甚而开美术展览会。这样,总结了一下,鲁迅的药方是:我自己对于苦闷的办法,是专与袭来的苦痛捣乱,将无赖手段当作胜利,硬唱凯歌,算是乐趣,这或者就是糖罢。但临末也还是归结到“没有法子”,这真是没有法子。 好在,许广平并没有像那只饥饿的老虎一样,在那棵树下耐心等着。所以,鲁迅先生很快就从树上下来了。属于他们热烈而暧昧的1925年即将来临。 一个蹩脚的心理医生,治不好病人,却可以将病人引到爱情的道路上来,忘记那苦闷的病痛,这大概,是人世间最好的药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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