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扬作品单行本首次在内地出版,蔡天新、阿乙、欧宁诚挚推荐!李立扬是美国当代最著名的华裔诗人之一。他的母亲是袁世凯的孙女,父亲在解放前做过毛泽东的私人随从。李立扬编著的《带翼的种子怀念》以散文诗的形式回忆了祖父、父亲和母亲的一生,挖掘出命运的无常,呈现了一段不可复制的心灵史,在诗性的文字里营造了广阔的回忆空间。 该书曾获前哥伦布基金会颁发的美国图书奖。前言在中国,种茶人在城南青山群里,层层山坡上采茶,我母亲出生于那个城市中。 在这儿,是黑夜。苹果花在月光中飘落。从树间看去,落花是条河,宛如一位少女在渐渐离去。 花瓣越出了中国皇帝紫禁城的厢房,穿过了成年累月的流浪和在异乡的死亡,触到我触摸的大地,当我对你言谈。 一次,我说道,“我能听清楚我自个儿说的话,但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总爱讲你那些鬼魂,我总不休地嘀叨我的百舌鸟。”一度,我认为,“每人各自孤独生存在梦幻的世界里,是主人也是客人,是本书也是借助已失去的童年之光阅读的人。”我应该说,“风唯一的,手抄的,一页书是一卷绝望,被一支飞翼迁移到不属于它的地方。”我应该提醒自己,“我的声音是一只容器,每天飞翼阴影我的大地。”看。盈满的月亮灰色的脸。我几乎知道它背面的新貌。 这无眠不是我的无眠。它肯定是星星的失眠。 这孤独不属于任何人。没人从没出生或从不死亡。 这悲伤是属于别人的。悲伤,因为他永远是他人。在中国,种茶人在城南青山群里,层层山坡上采茶,我母亲出生于那个城市中。 在这儿,是黑夜。苹果花在月光中飘落。从树间看去,落花是条河,宛如一位少女在渐渐离去。 花瓣越出了中国皇帝紫禁城的厢房,穿过了成年累月的流浪和在异乡的死亡,触到我触摸的大地,当我对你言谈。 一次,我说道,“我能听清楚我自个儿说的话,但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总爱讲你那些鬼魂,我总不休地嘀叨我的百舌鸟。”一度,我认为,“每人各自孤独生存在梦幻的世界里,是主人也是客人,是本书也是借助已失去的童年之光阅读的人。”我应该说,“风唯一的,手抄的,一页书是一卷绝望,被一支飞翼迁移到不属于它的地方。”我应该提醒自己,“我的声音是一只容器,每天飞翼阴影我的大地。”看。盈满的月亮灰色的脸。我几乎知道它背面的新貌。 这无眠不是我的无眠。它肯定是星星的失眠。 这孤独不属于任何人。没人从没出生或从不死亡。 这悲伤是属于别人的。悲伤,因为他永远是他人。 我不是自我时,我便通常是风。我把花朵的雄蕊、指南针、索引、和黎明撕散,把它们的往日分类,根据颜色和数量,传说和结果。我把花瓣、捻子、和代名词抵押给跛行的时间和更多的地图。 当我掀开时钟的脸,我看见权衡的天使在筛捡,诛戮的天使在他们的铁砧旁繁忙。 我返回自我时,我以不同的认真游戏。我回忆。 我出生于胜利市一条叫作佳兰工业的街。在那儿,每天清晨,那个卖米糕的人推着他的车子从街上过,车上的小飘带“嗖嗖”响,同时在他腰间一条红线的末端,一个小铜铃震颤不停,似乎在持续地轻微痉挛。 某人,任何人,没人,我,和他人。五人睡一张床,我们谁也睡不着。五人曾在一体中,是受生的,不是创造的。我们一同承受的忧愁丝毫不属于我们。也许是您的,上帝。因为您如此接近地生存在您的生灵之中。因为您蒙受如此之多的,您所不知道的您的化身。 因为您对于您的情人和友人依然陌生,然而活得比他们所有人和他们给予您的名称都长久。因为您有时多年无名地生存着。而且您所有的春季都紊乱。您所有的冬季都是一个冬天。 一个在下午平躺着睡觉的男人是一座房子,房后有一条河。河的名字是它自身所说的。去果园的那条小路杂草丛生。我就是那个男人。在我身旁熟睡的孩子是金子,蜜蜂把他采去打翻衡量欢笑和忧虑的秤盘。 我父亲在火车的窗口睡着了,他是暂时失宠的雨的成员。只有他和上帝知道他再次改名换姓为了逃出又一个国家。在他身旁唱歌的孩子是我。我是如此多样:一个结解疙瘩的内行。一个旅行者困于古老的,叫作父亲之心的山头上。一颗暗藏的葡萄在提纯光和时间,以便呈现活着的人的消息。 一个在书桌旁阅读时睡去的男人是苹果花留在落下的地上。那个过来亲吻他的手,把他唤醒的孩子是如此多样:代代相传的爱。针眼。一个小小的声音呼唤花朵们聚会。 但愿那个孩子永远不忘记渺小的力量。但愿那个男人永远不在醒来时发现自己是个陌生人。 持枪的士兵又出现在我们家门口。姐姐,快,变为一个硬币。我将把你叠进一块手绢,放到我的衣包里,接着跳进一个盛米的口袋。 哥哥,快点。把你自己变为一个我们母亲的,坐在起居室书架上的布娃娃。我将是落在你眼皮上的灰尘。 那些扛着翅膀的,在院子里。那些携带闪电的,在房子里。那些佩戴着星星和握着刀的,在他们之间瓜分我们的未来。 别回答,当他们用保姆的声音呼唤我们。别听,当他们许诺给你糖果。别出来,除非你听见我们的母亲在独自哭泣。 我把两只鸽子轰出我父亲未割草的田野。我的石头没打中它们,但是,我喊一声父亲的名字便使它们下跪。 那是当河流除了我父亲的名字以外还拥有其他名称。那甚至是在有数字之前,在那些可怕的,最早的天使出现之前。在风学会用过去时态说话很久以前。在风把它所有的面貌留下,开始迈进未来之前。 当我观察我的猎物从天上滚落时,我开始渴望降生,以便能成为饥饿的痛苦、屠宰仪式、和几个生命与死亡名称的继承者之一。 我越靠近躺在那儿惊呆了的猎物,我越渴望与火和泥土重新清算,渴望有一个新的痛哭与歌唱的比率。 当我站立那决定命运的地方时,所有的光已退到树的上方,变为一个空中巨大的、明亮的幽灵。我站在地球的阴影中(我的声音是逃亡者的,我的名字是流浪汉),是那位带翼者的被诅咒的哥哥,等待着我真正的新娘。 这只不过是时间:我读的书、我写的信、我向外看的窗户。只不过是一只我不断试图修补的袖子,那个在缩减的线轴。只不过是我的一只手在写字,另一只手在掂量字之间的沉默。盲目的字与有视力的字之间的比率。 这只不过是时间之中的时间,是我吃的苹果果肉里的籽,连皮带籽全吞下。 在地上腐烂的水果又是什么?时间在散开。而且时间合拢得越来越小。 那么头上方预期的果子是什么?约定的时间。 这只不过是花园里的风在变化:一会儿是远端的代理人。一会儿是个流浪者在翻弄叶子,寻找一个故事。 很久以前,我们是一个河谷中的孩子,老师把我们的名字弄错了,却帮助了我们躲藏,使我们安全,以便成为了上帝和死亡的最忠实的玩伴。难怪,我们断送了任何其他同伴。 当时和现在一样,那一位发明了我们的游戏,而另一位坚持让每个奖品岌岌可危,以促使我们甜美的呼喊。现在与当时一样,树间的风吹响翻动着的,我们日日夜夜的书页,鸟儿的影子断断续续,使活着的人忐忑不安。 ——李立扬二○一二年,十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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