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作家,作为女人,丁玲是一个特立独行、感情强烈而复杂、敢爱敢恨的异数。行走在二十世纪男权社会中,她以她的自信明亮、恣意怒放,魅力四射的磁场,深深吸引来自同行的革命者、诗人、学者。他们之间的情感碰撞,或懵懂,或浪漫,或矛盾纠结,或相濡以沫,都耐人寻味。她的一生,如初春大地上燃烧的火焰,爱的强烈与绚烂都惊世骇俗。 作者简介: 蔡震,中国社会科学院郭沫若纪念馆研究员,中国郭沫若研究会会长。曾任《传记文学》杂志主编、郭沫若纪念馆副馆长。长期从事中国现代文学史研究、郭沫若研究,人物传记写作,从事博物馆工作,也曾编辑学术刊物、图书。著有《郭沫若与郁达夫比较论》《解读〈女神〉》《霜叶红于二月花——茅盾的女性世界》《文化越境的行旅——郭沫若在日本二十年》《郭沫若家事》等书,以及学术论文、散文等。 目录: 第一章、童年的生死记忆——4第二章、寄人篱下的母女——12第三章、解除婚约的羁绊——19第四章、上海平民女子学校——27第五章、“你应该是一只会唱歌的小鸟”——35第六章、“你的魂儿我的心”——51第七章、“我徜徉于自由生活”——59第八章、寻觅而来的少年漂泊者——70第九章、香山脚下浪漫心曲——79第十章、初登文坛的风光——95第十一章、“我有了一个‘伟大的罗曼史’”——107第十二章、“红黑要吃饭的”——115第十三章、血洒龙华,也频之死——123第十四章、主编《北斗》,光耀高丘——133第十五章、“一个陌生的人”出现——142 第十六章、租界内的绑架事件——151第十七章、谣言可以杀人——158第十八章、风雪莫干山——164第十九章、“瑶瑟凝尘清怨绝”——173第二十章、冲出黑暗,逃离虎口——178第二十一章、“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将军”——184第二十二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193前言女人的情感世界,是一道迷人的风景线。 法国女权主义作家西蒙娜·波伏娃在《第二性》一书中写道: 当迷人的女人展示出她的全部风采时,她是令人激动的客体。她是深深树立在非洲丛林战的图腾,她是直升机,她是小鸟。而最令人叹服的是,在她的着色的头发下面,森林的沙沙响声变成了思想,话语从她的双乳中流出。男人向这位迷人的女人伸出了渴望的双手,但是当要抓住她时,她却消失了。 爱的文化意蕴可以比作一朵紫罗兰,是一种悠悠柔情的紫红色。我相信,天下女子也都会有如此美丽、纯洁而富有诗意的情感世界。 这套“女作家的情感世界”丛书,推出冰心、林徽因、丁玲、张爱玲四位中国现代女作家传主。这些作家在作品中各自展示了女性的风采及其独具个性特色的精神品质:或奔女人的情感世界,是一道迷人的风景线。法国女权主义作家西蒙娜·波伏娃在《第二性》一书中写道: 当迷人的女人展示出她的全部风采时,她是令人激动的客体。她是深深树立在非洲丛林战的图腾,她是直升机,她是小鸟。而最令人叹服的是,在她的着色的头发下面,森林的沙沙响声变成了思想,话语从她的双乳中流出。男人向这位迷人的女人伸出了渴望的双手,但是当要抓住她时,她却消失了。 爱的文化意蕴可以比作一朵紫罗兰,是一种悠悠柔情的紫红色。我相信,天下女子也都会有如此美丽、纯洁而富有诗意的情感世界。这套“女作家的情感世界”丛书,推出冰心、林徽因、丁玲、张爱玲四位中国现代女作家传主。这些作家在作品中各自展示了女性的风采及其独具个性特色的精神品质:或奔放,或蕴藉;或轻盈,或凝重;或潇洒,或低吟。阅读文本,无论是诗歌、散文还是小说,虽然抒情叙事的方式不同,但无不镂刻着时代的印记,谱写作者心灵的乐章。冰心是受到广大读者尊敬的五四诗人。在她的晶莹清丽的小诗中,浸透着母爱与博爱两个主题。“人类啊,相爱吧,我们都是长行的旅客,向着同一的归宿。”“母亲啊,天上的风雨来了,鸟儿躲到他的巢里;心中的风雨来了,我只躲到你的怀里。”冰心吟诵母爱,林徽因弹唱的则是男女情爱之曲。“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笑响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全诗跃动着少女的一颗纯真的初恋的爱心。丁玲拒绝了冰心的娴静,也跨过了林徽因的纯真。她笔下的莎菲女士,是一位经过五四新文化洗礼的知识青年,是旧礼教的叛逆者,是性爱的大胆的追求者。莎菲在两性关系中占据着主导地位,她可怜苇弟的怯懦,也鄙视凌吉士的市侩气,这就是“莎菲式的爱”。张爱玲笔下的女性,不具有主导的地位,相反的是被彻底地边缘化了。《金锁记》里的七巧,出身低贱,嫁到姜公馆当二奶奶,然而丈夫是一个性无能的残疾人,她带着沉重的精神的负荷渴望得到情爱与性爱,只有当她与小叔姜季泽的偷情受到扼制以后,她才成为一个疯狂报复的女人。一副打不开的金锁,锁住了女人美丽、纯洁的爱心,换来的是七巧破碎的情感世界。为保证丛书的质量,我们特意邀请四位教授撰稿。他们对自己承担的撰稿课题有专门的研究,是该研究领域的专家。我们谨此致以谢忱。本书的特点是故事性强,叙事生动简约,文字明白晓畅,并配有图片。这是我们奉献给广大读者的丰腴的精神食粮。敬请读者批评指正。谢谢! 黄侯兴于北京(黄侯兴,1934年生,祖籍福建泉州,印度尼西亚归国华侨。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中国传媒大学兼职教授。著有《鲁迅——民族魂的象征》《郭沫若——青春型的诗人》《茅盾——人生派的大师》《孔子与论语》以及散文集《北大九年》《残破的世界》等。)引子湘西北安福县一个大户人家的堂屋里挂满了白色的挽联,正中安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木。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身穿孝衣,头戴孝帽,由家人抱到跪在棺木后的母亲身旁。在女孩儿的眼里,孝帽上颤动着的白色棉花球,“就像是成团成团的白色的眼泪在往下抛”。幼小的女孩只是跟着悲痛的母亲放声哭泣,在她仅有的经验世界里,她还完全搞不清在自家堂屋里这一场景中发生的一切意味着什么,她的哭,也只是因为了那屋子里凄清冷竣的色调和气氛。是在多年以后,这个幼小的女孩才明白了那一时刻发生的事情:我常想,那时候,我为什么那么痛哭,那样不安静呢?是不是我已经预感到我的不幸的生活就要从此开始了?是不是我已经预感到那个时代——那个苦痛的时代,那个毫无希望的,满屋都是白色的,当中放一口黑棺材的时代?那就不知道了,反正那是我的第一个印象。家里人后来告诉我,那是死,是我父亲的死。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在她生命之初的人生记忆中却永远留下了这样一个关于死的苦痛的画面。于是,当她明白了这一画面的内容之后,在她仍然还是有限的人生经验中,死的涵义就与一个男人的离去联系在了一起。“父亲死了,我母亲就完了,我们也完了。我们家的一切都完了。”在那个男尊女卑,以男性为中心的年代里,作为一家之主的男人不在了,女人的世界也就坍塌了。此后,小女孩在她整个的幼年时代,都是同母亲一起挣扎在死的边缘上讨生活。二十年后的1927年,五四新文坛上最有影响的文学月刊《小说月报》第18卷第12期上刊登了一篇署名丁玲的小说作品《梦珂》。这是一个新的作者,《梦珂》大概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但是主编《小说月报》的叶圣陶,对于这篇投来的稿件很欣赏,不但予以发表,而且立即写信给丁玲,问道:“还有文章没有?有多少寄多少给我。”不久之后,《小说月报》又刊出了《莎菲女士日记》。这篇小说一问世,立即引起了广泛的注意,不,应该说是引起了巨大的惊讶。人们惊讶作者敢于塑造出像莎菲那样一个有着惊世骇俗行为的时代女性。《小说月报》的前任主编沈雁冰评价莎菲这个人物形象时说:这是“一个个人主义者,旧礼教的叛逆者;她要求一些热烈的痛快的生活。她热爱着又蔑视她的怯弱的矛盾的灰色的求爱者,然而在游戏式的恋爱过程中,她终于从腼腆拘束的心理摆脱,从被动的地位到主动的,在一度吻了那青年学生富于诱惑性的红唇以后,她就一脚踢开了那不值得恋爱的卑琐的青年”。这是“心灵上负着时代苦闷的创伤的青年女性的叛逆的绝叫者”,是,“五四以后解放了的青年女子在性爱上矛盾心理的代表者”。于是,人们开始问道:丁玲是谁?莎菲是不是丁玲?莎菲当然不是丁玲,那是作家塑造的一个人物形象。丁玲就是二十年前湘西北安福县那个在三岁上失去了父亲,与母亲顽强地活了下来的小女孩。小女孩让新文坛记住了丁玲这个名字。这是一个有着飞蛾扑火,非死不止一般性情的女子。从小母女相依为命的丁玲,在男性统治的世界里活了下来——历尽坎坷,却是有声有色的活了下来。丁玲闯荡在男性世界中的人生旅程,又总是伴随着说不尽的爱恨情仇。第一章、童年的生死记忆丁玲姓蒋,家乡在湘西北澧水与沅江之间的安福县(后来的临澧县)黑胡子冲。一个世纪前,在安福提起蒋家,没有不知道的,那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大家望族。关于蒋家,在乡里有一个富于传奇色彩的传说:蒋家祖上姓李,是陕北米脂李自成的后裔。明崇祯二年,李自成率农民起义,转战十余载攻克北京,推翻了明王朝,建立起大顺政权。但不久之后,吴三桂引清军入关,李自成迎战失利,退出北京,最后兵败湖北九宫山。李自成从此匿名隐居于湘西石门。他的后人改姓蒋,在安福落下户,繁衍生息。蒋家那鳞次栉比的深宅大院和富甲一方的财产,是大顺皇帝给子孙留下的财富。然而传说毕竟只是传说,没有什么宗族谱牒记录下这样的事情。实际上蒋家的发达比传说要早得多。蒋氏先祖蒋之奇在北宋嘉祐年间考中进士,与苏东坡同榜。后来任过翰林院学士、观文殿大学士等职。自此往后,蒋氏家族世代诗书簪缨薪火相传,同时也积累起偌大的家业。1904年,一个女婴在蒋家大屋降生了,父亲蒋保黔给孩子取名伟,字冰之。十几岁之前,丁玲都是用的这个名字。冰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家族的那些历史似乎与她毫不相干。与旧中国这个延续了千年的封建大厦早已经显露出颓败、坍塌之势一样,在小冰之降生的时候,蒋家也已经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走向了他的暮年。高大威严的院门已经红漆斑驳,青砖漫地的院落显出坑坑洼洼,二百多间房屋中许多都空置着,屋顶布满了枯草,在寒风中摇曳。蒋家的子弟们早没有了前辈们考场上、官场上的风光荣耀,于是,曾经的辉煌盛景只能在长辈们的回忆和慨叹中去寻觅了。冰之的父亲十几岁就考中秀才,而且得时代风气之先东渡日本留学。然而,生长在封建家族的末世,除了纨绔子弟的那些顽性,蒋保黔还染上了吸食鸦片的恶习。他留学归来,却无所事事,把时间、精力、家财都耗费在无休止的酒宴游乐上。刚过而立之年,就在辗转病榻之间撒手人寰。他留给女儿的只有那口黑棺木和对于死亡的深深的印象。母亲蒋胜眉出身书香门第,娘家姓余,闺名叫余曼贞,蒋胜眉是她后来改过的名字。余家是常德县人,余曼贞的父亲乃一介宿儒,五十几岁才在朝廷的特科取士中被录为拔贡。后来出任过云南大理、普洱、楚雄几地的知府,任满后告老还乡。由于生在诗书人家,余曼贞虽是女孩子,幼年却得以与哥哥、弟弟同在家塾中读书,后来又随着姐妹们学绘画,学写诗,弄箫,下棋,读小说。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里,女孩子出嫁前能有像余曼贞这样的人生机会,也算是难得的了。这为她后来身陷孤儿寡母的境遇,却能闯出一条生路,铺垫了前因。丈夫撇下妻子和一对儿女走了,余曼贞顿时陷入窘境之中。她原本是个百事不问的大家闺秀,这时不得不自己来应付一切,支撑起破碎的家。蒋保黔虽然短命,却活得洒脱、自在,走时欠下了一屁股债,所以丧事刚过,本家的叔伯和远近的亲戚们便纷纷追上门来讨债。不久,遗腹的胎儿早产,虽是个儿子,家里的窘境却是雪上加霜。余曼贞没有办法找到钱,只有变卖仅剩的二十多担稻田偿还债务,维持生计。到了第三年春天,家徒四壁、孤掌难鸣的余曼贞不得不带上一对儿女,携一口箱子、一个网篮和一担铺盖、杂物,离开了黑胡子冲的蒋家老宅。她只能暂时回常德的娘家去寻个落脚之处。丈夫去世后,余曼贞改名作蒋胜眉,号慕唐,取巾帼胜过须眉之意吧。慕唐则是仰慕历史上盛唐之世的意思。她得独自为儿女撑起一方天地,她当然也渴望着能有一个像武则天时代那样的太平盛世给一个女性以发展的空间和独立生存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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