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眠去在电影和现实之间对爱情和命运的衔接,每个人物或微小或著名于世,或平淡或起伏,都如那个茫茫人海中独自前行的你一样尝尽悲欢离合。 她们都是一个完整的命运轮回,也是一个完整的生命之路。有自己的固执、有自己的炽热,有沮丧有幸福,有每个人不一样的温柔,有不一样的坚持。 她们的爱与温柔铺陈在她们的命运之下时,其中的百转千回与辛酸流泪显得庞大又那么渺小。就像某个夜晚,我们会被温柔和幸福充满心灵,充满房间,直至充满这座城,整个世界,我们也会有一瞬间被无力和悲伤击倒,世界都崩塌。 32个故事。 32段情爱之路。 很多电影里的人和电影之外的人。 不是想让你遇见自己,也不是想让你我变得更好,只是想说,这个世界,你我都一样,都走在人生路上。 不必责怪自己,一切都OK。 即使没人为你鼓掌,也要记得优雅前行,并感谢自己的付出。 作者简介: 眠去,豆瓣影评人,以女性细腻的笔触,借电影为引,写尽人生悲欢。生于腊月冬夜,偏畏阴寒,于是逐光,逐暖,逐一切佳美之物,耽溺而不自知。梦想爬最高的山,喝最烈的酒,驯最快的马,爱最好的人。后来发现一朵玫瑰就可以使人心碎,一曲吉他没准就要人性命,人生的意义其实在于本无意义。痴迷黄昏、荒郊和忧伤,如今则向往清晨、市区和宁静。豆瓣ID:http://www.douban.com/people/rebekah/ 目录: 第一章 我们没有白头到老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枪:“我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了,我听到你在唱歌,唱我写给你的歌。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本来可以很幸福……”“幸福?这个词一直离我太遥远了。”电影到这里止步,现实里米拉的父亲起身走出影院,走进一家咖啡馆,坐下来给他年轻时相恋的女演员写信。他只能在电影里再睹她的芳颜。 玛蒂尔达,这里就是海/016 爱我少一点,但爱久一点/027 风尘中的白山茶/038 如果你爱我比较深/048 你没有披肩,我没有灵魂/057 冬天里的心/063 就这样过一生/067 樱花少年/078 第一章 我们没有白头到老 男人从口袋里拿出枪:“我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了,我听到你在唱歌,唱我写给你的歌。为什么会这样,我们本来可以很幸福……”“幸福?这个词一直离我太遥远了。”电影到这里止步,现实里米拉的父亲起身走出影院,走进一家咖啡馆,坐下来给他年轻时相恋的女演员写信。他只能在电影里再睹她的芳颜。 玛蒂尔达,这里就是海/016 爱我少一点,但爱久一点/027 风尘中的白山茶/038 如果你爱我比较深/048 你没有披肩,我没有灵魂/057 冬天里的心/063 就这样过一生/067 樱花少年/078 第二章 大概你的体重可抱我造梦 这么多年,我喜欢的仍在这里。喜欢白流苏说“你们以为我完了,还早着呢”;喜欢在晨光里跳脱衣舞的少女,明白何为生命之光,欲望之火。这么多年,我体内的某些篇章仍然记载着你的名字,只是你从不知晓。这么多年,你仍然会出现在我梦中,你每时每刻都将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如果我爱你,那一定是因为我们在同样的时刻、同样的舞台有着同样的想象、同样的疯狂。” 086/生命的漩涡 103/千山万水,去和你相会 111/我是旷野的游魂,你是闻见我的人 126/能够呼吸的,就不能放在身边 138/玫瑰色的你 152/世纪末的忧郁 169/梦里梦见的人,醒来就应该去见他 第三章 就让余情悬心上 春天来的时候,我要归家了。我在这里听歌、写字、做饭、洗衣、读书、看电影、约会、跳舞,都与你无关,我会变得更好看,梳乌黑的发,珍珠粉敷面,每天吃一只苹果,或许还可以长命百岁。至于衰老,永远不给你看。 春天失恋,秋天会习惯/182 那女孩吃了花/185 旧梦不须记/188 心事荼蘼/191 不药而愈/194 日落处,是否有你/199 重来也是无用/202 不寄的信(一):谁家今夜扁舟子/205 不寄的信(二):西德蓝的风衣/208 不寄的信(三):我对你的心意,永如当年送你一朵曼陀花之日/211 第四章 石头他朝成翡翠 很多年前,听闻你喜欢《巴黎野玫瑰》,喜欢贝托鲁奇的《一九零零》,我终于明白你爱的都是烈火浮云般的故事,那些年轻又激烈的清晨,那些不动声色的残忍,那些梦想与死亡之约。多少年后,你经历过一些世事,还记不记得年少时候的梦?很多年后,如果再见到你,只为了问你一句,你心中的火,熄了吗? 216/生命中的假期 221/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227/爱如毛衣 231/但愿你的道路漫长 238/其实他没有那么爱你 244/天才与失败者之歌 249/美丽的人 玛蒂尔达,这里就是海 初识凡妮莎帕拉迪丝(VanessaParadis),是在散见于四处的香奈儿海报手册上,她做香奈儿广告女郎,骨骼纤细,笑起来如蜜糖,穿白色羽毛荡于秋千架上,犹如波提切利画中的女子,有种天使般的纯洁感。通过她一鸣惊人的《知情的出租车》(JoeLeTaxi)的MV,对她了解更多一些,1987年,只有十四岁的她穿着宽大不合身的套头衫和牛仔裤,轻轻舞动着发育不成熟的身体,毫不过火、也无卖弄地跳一曲恰恰。镜头里的她面色苍白,神色慵倦,她根本不会去费心诱惑你,她只是双眼迷离地望着你,她分明近在咫尺,你却抓不到她;她的声线稚嫩飘渺,却足以勾你心魂,你想象不到这样瘦弱的身躯里还隐藏着神秘激情,仿佛下一秒就爆发。她称不上美丽,却如一朵破碎之花,自有一种脆弱疏离之感,让人渴望亲近又不忍心碰触。到了十六岁,她已经可以在电影里独当一面,演一个为爱情奉献生命的少女。她到了《洛丽塔》一般可以惹人犯罪的年纪,却并非《洛丽塔》式的甜美和生机勃勃,正相反,她是破碎的、边缘的、绝望的。她天生的与年龄不相称的早熟刚好造就了《白色婚礼》(NoceBlanche,1989)里的玛蒂尔达,这个年轻又成熟的女孩,她的纯真一早就被摧毁,她的信仰是生来幻灭,她少女的躯体里住着一个无比苍老的灵魂。她从一开始就是堕落的,她不是天使,她是受过创伤的,她的身体里藏着生命悲凉的隐喻。这样的女孩终究是不合时宜的,犹如她不合时宜的出生。 玛蒂尔达出生在1968年法国的那场五月风暴中,当年激进的学生运动最后失败,身为知识分子的父母深感挫败,信仰崩塌,转而投入印度哲学。父亲不再关心他们的孩子,母亲则沉迷于自杀,每两个月就去见一次她的上帝。哥哥们十五岁贩毒,被送去劳改。她年纪轻轻无人照料,十一岁跟随哥哥交易毒品,十四岁失去童贞,与人滥交,以此维生。没有谁比她更理解生命的本来面目,荒凉的苍茫。她拥有才华,却毫不在乎,浪掷光阴。她问:“为什么要学习?你出生了,四处奔走,然后死掉。”她才十七岁,却说:“世界、生命,一切都只不过是幻觉,不是吗?”她在微笑,嘴角有轻微的嘲讽。旁边是她的哲学老师,他不动声色地倾听,内心却已惊动,他第一次觉得见到了一个异乎寻常的人,只有十七岁的她,深知人类生命的无力,她直接洞见那些真正有意义的东西。 可是爱情是怎样来临的? 起初他还毫不客气,令迟到的她离开教室,看到她晕倒在清冷街头,心中充满愧疚和怜惜。他去资料室查阅她的学生档案,犹如看一份病历,破碎的家庭,身世飘零。他有没有心头一震? 他送她回家,她虚弱纤瘦的身体摇摇晃晃,无所顾忌地在他面前褪去所有衣服钻进被子昏睡。她毫不羞怯,不许他叫医生,不接电话,不按常理出牌,总是赤裸着身体,仿佛那不是她的,只是与周遭的物品无异,不带一丝禁忌。她如一只敏锐的小兽,犀利、直接,坐在他面前会忽然发问,你一个月性交几次?或者我应该问一年几次?你看她简简单单,穿白色T恤、牛仔裤,黑色平底鞋,湿漉漉的稀松卷发,不过是本该在学校认真念书的女学生,怎么会想象到那些迷乱堕落的过往? 弗朗索瓦年近五十,他沉着、冷静,一年四季穿着衬衫、西装、风衣、大衣,配各种围巾,为人师表,从不逾规。年龄带给他的好处就是这些,举止从容、足够理性,能够无限耐心和善意地去引导一个学生,企图将她在智慧的路上推得近些。在餐厅,他回答她所有的问题:“教养和文凭会帮助你走得更好,更舒服些。”“生活远比你想象的更丰富精彩。绝望是空虚的一种伪装。”“你还年轻,学会敞开心扉,面对生活。” 从来没有人跟她谈过这些。没有人关心她吃得多不多,没有人关心她心里在想什么,除了他。她姿势娴熟地抽烟,钱放在烟盒里,像个成年人一样准备付账。他却待她像个孩子,给予关爱和尊重。 他们出门,她有意停在他身后,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等他发现她不在,回头寻她,她就开心地露出笑容,跟上前,说:我喜欢你。她望着他,转而别过头去想了想:“因为你像我一样孤独。”他不可置信:“为什么这么说,我有妻子、朋友、学生……你呢,你有男朋友吗?” 她低着头笑,反问他道:“为什么要喜欢一个我十年内就会忘记的人?生命中有太多的幻觉,我因清醒而看不到任何希望。” 他带着深红色围巾,和她并肩走在深秋的夜里。他说:“你是个不同寻常的人,很少看到你这个年龄的女孩不抱任何希望这么清醒。”她笑起来,他从来没见过她笑得这样美。在家门口,她站在楼梯上,比他还要高一头,跳下一级亲吻他的脸,就像小女儿对父亲那样。也许他是这样认为的。毕竟他年长得可以做她的父亲了。 可是爱情是怎样来临的? 第二天他在课堂上等她。看见她进来,他才舒展眉头。他看着她在讲台上精彩发言,神态自若,风姿绰约,柏格森、拉辛、弗洛伊德信手拈来,她无疑是充满才华的女孩,没有人比她更有领悟力。他满心赞叹,她风趣自嘲:“我父亲是精神病专家。”他为她争取留校,帮她补课,照顾她,他向妻子坦白:“我这一生中,第一次觉得见到了一个异乎寻常的人,她非常惊人。出乎意料。”那时他还毫无知觉,信誓旦旦地向妻子承诺:“我从不迷恋年轻姑娘”,可是他已开始在挂掉她的电话之后对着空气出神。 她再次旷课时,他焦躁不安,去找她,发现她仍同过去的问题少年们厮混,气愤无比,掀了所有桌子。该怎样解释他的愤怒?她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冷静地,带着喜悦地,她说:你嫉妒了?我好高兴。 她第一次吻了他的嘴。她关掉窗户,在窗棂细缝里照进来的微弱光线里,他们第一次做爱。这就是爱情吗?当弗朗索瓦一点点拉开窗棂,阳光一点点倾泻到她赤裸的躯体上,在光中沉睡的她如同一个圣洁的天使。 他们不再只是师生,他们是恋人,他们恋爱了。他们去划船,她的笑容荡漾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在蓝天下,在金色的花丛中,他们的爱闪闪发光。爱令他们不顾一切,他们甚至在校园的天桥下亲吻,空气中荡漾着充满危险的甜蜜。他宽厚沉重的身躯忽就变得灵巧起来,他牵着她的手一起恣意奔跑,像一个精力充沛的少年。她似一个小妖,带着宽大的耳环,红色毛衣衬得她脸庞红润,却再次感到孤独。她苦于无法留住他的人。他有家要回。 她在巴黎的母亲再次自杀,她被召回,她离开他的那些日子,他无比思念她,对着空荡的椅子发呆,时时刻刻在等她的电话。他甚至去了她家,在空无一人的屋外伫立良久。她回来后,径直去了他的家。穿灰白色风衣的她,风尘仆仆,投入他的怀中,她说:“我很需要你,我爱你。”那却是他们最后一次做爱,她从背后抱住他,让他做一个决定,他却无法离开他的妻子。教师身份、世俗眼光、家庭责任、名声,他顾虑的太多。最重要的是,他无法相信自己,相信她、相信这份爱。一个四十七岁的教师爱上十七岁的少女?意乱情迷,不顾伦理吗?人们可以只依靠爱情存活吗?这样的爱可以维持多久?他无法想象,他说,“不会超过两个月”。他不是没有经历的男子,他也曾很爱自己的妻子,只是当年华已逝,我们的爱都会消散,玛蒂尔达还这样年轻,她的人生还这样漫长,而他会垂垂老去——他现在就已经很老了。 别以为她不懂,玛蒂尔达明白他在想什么:“你认识多少白头偕老的夫妇?看看你周围。我爱你。不管你是衰老、肥胖、瘦得皮包骨头还是得病,都不会改变。它已深深植根我心。谁知道十年后我们会在哪里?我们或许会死去。或许是你,也可能是我。”她做了最后的挽留,她无计可施:“你看不到我在求你吗?”如果可以掏出心,她早就给他看了。 他们分开了。他们约定要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当她示威地带着年轻的男孩子出双入对,当她故意和别人在他工作的教室暗处寻欢,他为什么愤怒不能自持,他给了她一巴掌,她却高昂着脸,挑衅地看着因嫉妒而显得荒唐可笑的他。少女总是危险的,又总是如四月般残忍,她令人砸了他妻子的书店,制造事端,他终于忍无可忍,气势汹汹地把她从课堂上拎出来,在体育室,他动手打了她,无比愤怒,她却对他说:我爱你。他没有消气,打了第二巴掌,狠狠地,她沉默地承受了他所有的愤恨,单薄的身躯瑟瑟发抖,她上前拥抱他,把头埋进他的胸膛。终于,积沉的爱和恨一起爆发,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赤裸相爱。阳光映着她忧伤的脸。她是不是已经预感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聚? 少女的爱带着巨大的破坏力和毁灭感,像一阵龙卷风,摧毁了所有人的生活,他最终被学校调离,与妻子离婚。他以为她消失了。或许他以为他们之间终究不过是一场错燃的激情,此刻已消失殆尽。从此他面色平静地在陌生的城镇教书,他以为此生不过就如此了。直到有一天警察找上门,告诉他,玛蒂尔达死了。 他怎么会想到,她默默追随他至此,租了小镇上的房子,窗口正对着他上课的教室,她每天坐在窗边,看着他来,看着他走。她不出门,没有见过任何人,房东老人说,她像个隐士一样生活。听到这句话时他浑身一颤,记得吗,在玛蒂尔达最后一次哀求他和她一起生活的时候,她说过的:“我会跟随你调到其他的镇。我会装作是你的女儿,或者我藏起来,这样就不会有人看见我,我会像个隐士一样生活。”她的神色从未如此哀戚。当一个少女爱你,像从来没有爱过;当一个女孩,为你蜕变成一个女人;当她乞求,“我不要什么尊严,只要我跟你在一起就好”,你会相信她说过的话吗?她说过的话她全部做到了。他全部的记忆已经苏醒,而他如今已白发斑斑。 愚蠢的人类啊,无法相信一个孩子的爱情。只有一件事弗朗索瓦说对了,那就是少女仅仅依靠对他的爱情存活不会超过两个月。她放任自己死去,在他曾随口反驳她的期限里。爱情究竟是什么?它究竟是什么时候来临的? 是在早晨默不出声的电话里,话筒那头嘶嘶作响,少女轻声细语地对他说“想念你、爱你、晚安”时吗?是在作文考试时,他坐在她身边指导她的拼写,她穿着紫色毛衣,用手去触摸他温厚的手指时吗?是当他抽回手指,站在教室后面低垂头,迷恋光线一样地望着她时吗?恢复正常饮食起居的她面色如此美丽,在光中如此透明,不设任何心防地朝他笑着。 是她偷偷买了他的书,热切地渴望着他的一切,当她读着书中的句子,向他说“好美”时吗?时间再早一些,当她第一次跟他在餐厅对话,她说:“你告诉我没有人知道生命中有什么在等待着他。而绝望只是空虚的表现。你说过我们应该敞开心扉面对生活,不是吗?”她信了他的话,敞开心扉去爱他,他却将爱压抑,来抵御世俗眼光和流言蜚语。 在巴黎,当她的母亲在浴缸里又一次割腕自杀,她曾告诉他关于死亡前一秒出现的幻觉,“像一片广阔的海洋般美丽”,这样的磅礴动人,毫无惧怕甚至带着痴迷地,她是否也已预言了自己的结局,所以当她生命的最后时分,在房间的墙壁上写下留给他的遗言:这里就是海,弗朗索瓦。 他曾带着最殷切的希望出现在她面前,试图拯救她,却不想误伤她终生。他站在她死去的房间里悲哀得无法动弹。他终于去了那片海洋,在广袤的地平线上,看烈日初升。 海,玛蒂尔达,这里就是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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