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北京大学教授陈平原为2014年中山大学90周年校庆而著的散文汇集,既是一位中大学子对母校及师长的怀想,也是一位学人对当代大学教育的思索。书分三辑,第一辑从一名中山大学中文系七七级大学生的视角,谈及作者如何进入大学校园,怀想三十年前的读书生活,捡拾那些失落在康乐园的记忆。第二辑怀念师长,忆述黄海章、董每戡、陈则光、吴宏聪等诸位著名学者,他们执着地行走在自己的学术道路上,努力保持独立的学人品格。第三辑收录了四篇作者在中大的演说辞,对当下大学文化及高校教育进行了针砭与思索。本书既是一位学人近四十年来的随忆,也是一位中大学子对母校的怀想。在作者笔下,往事、故人、旧物皆有意蕴。展卷其中,读者能感受到这位著作等身的学者深厚的学养,也能感受到这位中大学子一颗拳拳的爱校之心。 作者简介: 陈平原,1954年生,广东潮州人。在粤东山村插队八年,其间利用“右倾回潮”之机,补读了两年高中。1977年,高考制度恢复,得以重返校园。1982年毕业于中山大学,获文学学士学位;1984年毕业于中山大学,获文学硕士学位;1987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获文学博士学位。现为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2008—2012年任中文系主任)、香港中文大学中国语言及文学讲座教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学科评议组成员、中国俗文学学会会长。曾被国家教委和国务院学位委员会评为“作出突出贡献的中国博士学位获得者”(1991);获教育部颁发的第一、第二、第三、第五、第六届高等学校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人文社会科学】(1995,1998,2003,2009,2013)、北京市第九、第十一、第十二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2006,2010,2012)等。先后出版《中国小说叙事模式的转变》《千古文人侠客梦》《中国现代学术之建立》《中国散文小说史》《触摸历史与进入五四》《大学何为》《北京记忆与记忆北京》《左图右史与西学东渐》《作为学科的文学史》《读书的“风景”——大学生活之春花秋月》等著作三十种。另外,出于学术民间化的追求,1991—2000年与友人合作主编人文集刊《学人》;2001—2014年主编学术集刊《现代中国》。治学之余,撰写随笔,借以关注现实人生,并保持心境的洒脱与性情的温润。 目录: 我的“中大故事”(代序) 我的大学 永远的“高考作文” 未必“永远”的记忆——《永远的1977》序 从《红豆》到“学刊” 附录一:《红豆》1-7期 目录: .怀想三十年前的“读书” 那些失落在康乐园的记忆 不该消失的校园风景——《走近中大》序 从中大到北大 我的师长 花开花落浑闲事——怀念黄海章先生我的“中大故事”(代序) 我的大学永远的“高考作文”未必“永远”的记忆——《永远的1977》序从《红豆》到“学刊”附录一:《红豆》1-7期 目录: .怀想三十年前的“读书”那些失落在康乐园的记忆不该消失的校园风景——《走近中大》序从中大到北大 我的师长花开花落浑闲事——怀念黄海章先生一位后学的读书笔记——《董每戡集》序此声真合静中听——怀念陈则光先生“爱书成癖”乃书生本色为人师者——在吴宏聪教授从教55周年纪念会上的发言吴宏聪与西南联大的故事——吴宏聪先生的《向母校告别》及相关照片附录二:向母校告别——记西南联大中文系全体师生最后一次集会(吴宏聪)六位师长和一所大学——我所知道的西南联大格外“讲礼”的吴宏聪老师我回母校讨诗笺 我的演讲校友与大学文化民族自信与文艺复兴我们和我们的时代“做大事”与“做大官”那些失落在康乐园的记忆南国多雨,再深刻的脚印,也都不能长久存留。好处是,风疾雨骤,转眼间又是蓝天白云;于是乎,这里的读书人,普遍相信“苟日新,日日新”。不好的地方呢,若你想怀旧,很难找到确凿的证据。就说康乐园吧,当初大草坪上、老榕树下、图书馆边、杜鹃花前,那么多有趣的故事,不也早就随风飘去?十年前答记者问,我曾提及:“逐渐远去了的大学生活,确实该写点东西来纪念。包括对老师、对同学的追忆,还有参与办刊物等校园生活的很多细节,都值得好好记取与珍藏。”[1]可实际上,“追忆往事”需要契机,也需要氛围。我所在的中山大学中文系七七级,没能像北大同学那样,推出自己的“集体记忆”[2],也就难怪我的懒散及懈怠了。相对来说,我还算是“有心人”,三十年间,不断回望康乐园,直接或间接提及自己大学生活的文章,不下十来篇。可说实话,昔日的印象越来越模糊,回声也越来越遥远。趁着这回纪念毕业三十年,拾取若干记忆,免得我的“康乐园”彻底消逝。校园生活值得怀念,可同学间并非全都是友情——其中不乏误解与猜忌,甚至还有拿不到台面上的钩心斗角、造谣诽谤。好在时间是个好东西,轻松地抹平了你我间不太愉快的记忆。几十年后见面,都说“同学一场”不容易,彼此握握手,互道安康。因当初不是风云人物,没有多少激动人心的故事,我的诸多文章或答问(如《永远的“高考作文”》、《从中大到北大》、《从〈红豆〉到“学刊”》、《怀想三十年前的“读书”》、《1977恢复高考,我的命运我做主》、《陈平原:“一生而历二世”》),基本上只谈自己的事。一怕见识有限,二怕记忆不确,三怕误伤同学……只有自己那点陈芝麻烂谷子,既无关大局,也无伤大雅,自信还能拿捏得住。我谈中大的文章,到目前为止,最有价值的,还属那些怀念老师之作,如《此声真合静中听——怀念陈则光先生》(1992年)、《花开花落浑闲事——怀念黄海章先生》(1993年)、《为人师者——在吴宏聪教授从教55周年纪念会上的发言》(1998年)、《不该消失的校园风景》(1999年)、《吴宏聪与西南联大的故事》(2002年)、《六位师长和一所大学——我所知道的西南联大》(2007年)、《格外“讲礼”的吴宏聪老师》(2011年),以及《一位后学的读书笔记——〈董每戡集〉序》(2011年)等。最后一文,乃《中国戏剧研究的三种路向》(《中山大学学报》2010年3期)中的一节,应岳麓书社编辑之邀,改写成五卷本《董每戡集》的序言。大学四年,我多少有过接触的中大中文系教授,除了上面提及的黄海章(1897—1989)、董每戡(1907—1980)、陈则光(1917—1992)、吴宏聪(1918—2011),还有好几位。比如,曾宪通老师曾带我去拜访过容庚先生(1894—1983),听他教导年轻人如何立志读书,以及讲述自己“课越上越少,薪水却越来越高”的奇妙变化;因参与编辑校园文学刊物《红豆》,也曾登门向楼栖先生(1912—1997)请教。至于王起先生(1906—1996),读书时听过他演讲,毕业后多次拜访,受益匪浅;虽曾在专业论文中阐述王先生的学术贡献,却没能呈现其日常生活以及课堂上的风采,深感惋惜。从十五年前与夏晓虹合编《北大旧事》(三联书店,1998年),到为吴定宇主编的《走近中大》(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作序,再到撰写专业著作《作为学科的文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我发现一个小小的秘密:校友之追怀大学生活,不是老师风采,就是同窗情谊,再有就是演戏、出游、办杂志、谈恋爱等;大学四年的主体——上课、讨论、复习、考试等,反而基本上被遗忘了。阅读此类怀旧文章,不见“读书”这一主角,以致没上过大学的人,会误认为校园生活就是这么清风明月,浪漫无边。那些“枯燥无味”的苦读场面,日后逐渐隐去;同学们追怀不已的,全都是“充满戏剧性”的逸闻琐事。其实,如着眼于教育史、学术史或思想史,课程安排与课堂实践,即便不说“格外重要”,起码也是“不能忽略”。我在《作为学科的文学史》第四章特别提及:“后人论及某某教授,只谈‘学问’大小,而不关心其‘教学’好坏,这其实是偏颇的”;“对于学生来说,直接面对、且日后追怀不已的,并非那些枯燥无味的‘章程’或‘课程表’(尽管这很重要),而是曾生气勃勃地活跃在讲台上的教授们。”我就读中山大学那四年(1978年2月至1982年1月),恰好是中国改革开放刚刚起步、思想解放运动风起云涌、整个中国社会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时代。毫无疑问,我们的校园生活——无论“课内”还是“课外”,都深受这大思潮的影响。有感于怀旧文章多谈“课外生活”,我想反过来强调:描述改革开放初期中国大学的教学状态,比起那些私人化的“情绪”与“轶事”,更耐人寻味,也更有史的意义。没有当年日记,也不知课堂笔记搁在何处,我只好请中大中文系李炜教授帮忙,复印了我的学籍表及课程表。说实话,面对这些斑驳的纸片,我好几天睡不着觉,觉得自己确实有责任把三十年前的校园风景与青春记忆写下来,留作当代中国学术史或教育史资料。先抄我学籍表上的课程,至于各科成绩,跟论题相关则提及,否则隐去。以下各门课程的排列,依照学籍表上的顺序,别无深意: 第一学年:写作、中国现代文学、文学概论、现代汉语、英语、政治经济学、体育; 第二学年:英语、体育、古代汉语、马克思主义哲学、语言学概论、中国当代文学、中国古代文学(一)、文艺创作; 第三学年:外国文学、英语、中共党史、中国古代文学(二)、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经典著作选读、民间文学(选)、宋元文学史、艺术辩证法(选); 第四学年:明清文学史、国际共运史、中国近代文学史、美学(选)、曹禺研究(选)。 第一学年的七门课,修业时限均为两学期;第二学年八门课,前四门两学期,后四门一学期;第三学年八门课,外国文学两学期,其余的一学期;第四学年因撰写毕业论文,课程较少,只有五门课,且均为一学期。按每学期每门课程两学分计算,共80学分;加上实习和毕业论文,大约是90学分左右。与目前北大中文系本科生毕业需修满145学分相比,当年中大的课程不算多,但基本框架都在,没有大的纰漏。唯一的遗憾是缺少古文献方面的课程(如文字、音韵、训诂以及版本、 目录: 学),但那是当年中国高校的普遍现象(北大中文系有古文献专业,是特例);1981年9月17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整理我国古籍的指示》,决定成立直属国务院的古籍整理出版规划小组后,各高校才纷纷开设此类课程。至于“中国通史”,我记得自己上了两学期,就在教学楼的阶梯教室,与七八级同学合上的。为何学籍表上没有成绩?估计当时只要求听讲,不用考试。七七级学生年龄普遍偏大,好处是阅历丰富,学习认真,缺点则是冒进与急躁,不愿意也不屑于“按部就班”,总想找方法,抄捷径,尽量往前赶,“把‘四人帮’造成的损失加倍夺回来”。别的好说,轮到学英语,问题可就大了——这么学,必定根基不牢,日后不断补课,越补窟窿越大。一开始,学校对于给不给中文系学生开外语课有些犹豫,除了缺少教师,更因对我们这个年纪才学外语,有没有必要以及能否学好,实在缺乏信心。记得第一学期上英语课,不断调换时间、地点,大概属于“见缝插针”。老师对我们这些“老童生”另眼相看,说是因材施教,“以阅读为主”,主要讲语法,再就是多记单词。有一段时间,我拿一本小辞典,从第一页开始往下背。如此学外语,自觉进步很快,可实际上只适合于上考场——我的硕士及博士入学考全都“一路畅通”,“诀窍”就在这儿。可当我进入研究生课程,第一次在英语课上高声朗读,老师连说听不懂,那一瞬间我几乎崩溃了。这“哑巴英语”的尴尬,有学生天赋问题,但主要还是教学观念及方法的失误。与英语同属公共课的,还有体育。开设两年四学期的体育课,主要不是为了培养某种技能,而是逼着我们走出教室,不要只是闷头读书。七七级同学大都经过上山下乡的锻炼,“风里来雨里去”,身体素质本不错,可这么一头扎进图书馆,容易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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