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书稿,是傅菲十年散文写作的总结呈现。从2002年始,作者致力于对故土枫林村勘探。像一个找矿的地质队员,扛着测量仪,打眼钻探,取土样,分析水文,观云识天气。每年坚持在枫林村住宿的时间在一个月以上。作家对诊所、理发店、旧小学、古树、老屋,都做过详细的记录。去多个残疾人和各种手艺人的家里闲聊,一坐就是半天。还和赌徒一起生活半个月。甚至守着一部村里的固定电话,守两天,看他们怎么接听电话。作家不停地发烟,于固定的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农人的家里,把烟发给他们,只为看看他们餐桌上每天的菜肴。他还和猎人一起上山,在崇山峻岭间行走,头上戴着汽灯。他看人下葬,在出殡的前夜,看乡村道师做道场,通宵达旦。他陪木匠干活,帮他坐马扎。他说,“但我能从他们每一个人身上,看到生活战车辗过的痕迹,或者说,他们是战车的本身。手是他们赤搏战的惟一武器。”他们的生活温暖而惨烈。作者深情地叙写这个赣北小乡村的人物和日常事物,融入话剧、口述历史、志怪、诗歌、新闻、歌词等新的元素,写乡村的生存状态、人们内心的挣扎,重新梳理乡村的伦理、思想脉络,力图写出乡村的肌理,呈现生活的原生态。这是一部枫林村的现代史。 作者简介: 傅菲,21世纪初迅速崛起的散文名家,1971年5月出生于江西上饶市饶北河上游的村落,1989年毕业于上饶师范专科学校,1996年毕业于江西师范大学中文系。曾做过十七年报纸编辑。现从事教育投资,高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西滕王阁文学院第三届特聘作家。散文作品常见于《人民文学》、《散文》、《天涯》等刊,并收入五十余种各类选本。有散文集《屋顶上的河流》、《星空肖像》、《怀揣植物的人-新散文八人选》、《炭灰里的镇》《生活简史》《亲爱的生活》出版。图书的特点与卖点:(最好分点写)1.本书作者是近年来迅速崛起的新锐散文名家。2006年,散文集《屋顶上的河流》(作家出版社)入选“二十一世纪中华文学之星”。同年获新散文网站2006年度奖。2007年散文《米语》获全国散文排行榜第四名。2010年,获首届在场主义散文新锐作家奖。 2.本丛书“新乡土文学”是一套非常接地气的丛书,写乡村,写农民,对于三代以上都是农民的广大读者来说,非常值得一读。理解农民和乡村,才能理解中国。 目录: 写在前面 米语 远去的河畔 烈焰的遗迹 感谢晚餐 阴面 草帽下的雨季 傻强的诊所 糖 棉花,棉花 细雨春燕飞 木构简史 胸腔里的河流 杂货店 桃花盛开的多种方式写在前面米语远去的河畔烈焰的遗迹感谢晚餐阴面草帽下的雨季傻强的诊所糖棉花,棉花细雨春燕飞木构简史胸腔里的河流杂货店桃花盛开的多种方式与我相仿的南方指纹四张脸南方的忧郁遗忘的旷野 1.2006年,散文集《屋顶上的河流》(作家出版社)入选“21世纪中华文学之星”。2.2006年获新散文网站2006年度奖。3.2007年散文《米语》获全国散文排行榜第四名。4.2010年,获首届在场主义散文新锐作家奖。5.傅菲是近年在我国散文界崭露头角的青年散文家,他以高度的人文关怀精神、质朴优美的地域散文,获得读者的认可。米语对于枫林而言,所有的村道并不是通往外面的世界,而是通往大米。米是另一种庇佑人的庙宇,它聚合了光,也聚合了哀乐。它是我们肉身的全部。下种,翻耕,插秧,耘田,喷药,收割,翻晒,碾米,这是一条崎岖的路;吐芽,抽穗,灌浆,又是一条向上生长的路。我看到的人群,都是在这条路上往返,穿着盐渍漫散的衣裳,挑担粪桶,悬着沉默冷峭的脸。他们出发的时候还是个郎当少年,回来时已是迟暮老人。“我爱自己的女人一样爱大米。”一次,下村的米馃叔叔在我家喝酒时,谈到了大米。他隔三差五就和我祖父喝酒。他们是忘年交。我祖父说:“我是爱自己的血液一样爱酒。没有酒,哪吃得上大米。”米馃叔叔以前是个老单身,不是他人愚钝,而是他游手好闲。他是个蹩脚的油漆匠,穿件白衬衫,光亮着皮鞋,头发抹点茶油,在村里晃来晃去,晃到吃饭时就来我家。我祖父对我说,快把荷叶勺拿来。荷叶勺是个长柄的竹兜,伸进酒缸,提一勺,刚好一碗。一人一勺,两人都醉醺醺。米馃叔叔一醉,话特别多,说他的相好,哪个哪个村的,唾沫四溅。他一走,我母亲就把菜倒了。母亲说,老单身谈女人就像讨饭的人吃红烧肉下饭。在我外出读书的那年夏天,米馃叔叔的弟弟在耕田时,癫痫病发作,死于窒息。他弟媳妇连丈夫下葬的钱也没有,扔下三个小孩,逃走了。米馃叔叔找了六天,才在一个远房亲戚家找到。弟媳妇成了他的女人。米馃叔叔像一头耕牛一样干活。他的头发和胡须,从油黑变成了苞谷须的颜色。每年年夜饭过后,他会来我家,他是躲债的。他是个乐观的人,说,等华华有出息了,问题就不大了。华华是他的侄子,还在读初二。华华三兄妹成绩出奇的好。米馃叔叔说,就是做死了,也要培养他们读大学。在我到市里工作的第二年,快过年的时候,米馃叔叔找到我,说:“你给想想办法,我年都过不下去。明年开春,华华的学费还没着落。”他穿一件破片一样的棉袄,黑黑的棉絮油油地翻露出来。我说,我给乡政府说说,叫民政支持吧。我领着他到饭馆吃饭。他脚上的解放鞋湿湿的,因为冷而佝偻着身子。他的脸像悬崖,孤绝,贫瘠,钢硬。他把四个菜全吃完了,菜汤倒进碗里,脖子一仰,一口喝了。他说,他已经好多年没吃过这么有油的菜了,只是饭软了些。他要吃那种硬硬的饭。他是个爱说笑的人,他说:“我问你,是钱好,还是米好。”我傻傻地笑了起来。他又自言自语地说,米好,米好,有米,人就不会死。米馃叔叔养了一头牛,他靠耕田养家。到了忙季,他晚上还耕田。他老婆在前面打着火把,他在后面扶犁赶牛。耕一亩田,二十块钱。前几天,我母亲对我说,米馃叔叔在今年四月死了。我很惊诧。我母亲说,米馃和易冬一起去坪坞耕田,易冬在上丘,米馃在下丘,边耕边聊,聊聊,下丘没了声音,易冬回头一看,米馃伏倒在田里,易冬慌忙去扶他,他的身子都硬了,满脸泥浆,手里紧紧拽着牛绳。我母亲说,米馃是做累死的,他吃一碗饭,真不容易,一个女人的两个丈夫,死法一样,是命。米养人,更伤人。 米,是那样的美好而惨烈。它向上生长的路蜿蜒绵绵。我目睹过它一个一个脚印的行走。米是父性的,血性澎湃。枫林的每一个秋天,在向上生长的路上,米的行走恍若苦役。黑夜盛大,从大地上升起,又降落。秋天,月亮长满苔藓。在野草馥郁的村郊,一支枯死的蓖麻把黑夜举过头顶。盈盈的月光打在脸上又痛又寒。颀长的稻叶弯曲,悬一滴露水。饶北河在起伏,秋风向两岸铺展。父亲,二哥和我,匆匆用过晚饭,一闪一闪地弯过村郊,来到自家的田里。初秋干旱,饶北河的水并不能解决两岸的旱情。尤其我家在高处的水田,都要靠水车灌溉。蛰伏在渠里,是一架疲惫的水车,仿佛劳累过度的耕牛瘫在水里休息。旷野冷寂,四周的远处有忽明忽暗的荒火。水车是杉木制的,龙头横一杆膀粗的圆木作扶手,底座是转轴,中间楔一个筛大的轴轮,两边按上棕兜挖的踏脚,龙骨呈半封闭,长约二十米,宽、高约半米,叶片因为轴轮的拉力,把低处的水经龙骨带往高处的田野。父亲和二哥,一左一右,双手把着圆木扶手,肩上耸立圆月。他们细声地谈论水旱与收成,脚在踏脚上飞快地跳动,水哗哗地往田里吐,木链咿咿呀呀。我则守一条二华里长的水路,把塘里的水引进渠里。他们就像两只鸟,贴着大地飞翔,翅膀振动的声音在黑夜这只巨大的琴箱里逡巡,久久不息。月亮是一副行囊,挂在我们的肩上。黑夜是大地隐晦的部分,被劳作的人见识。有时,我也会顶替他们中的一个。常常是父亲主动离岗,他摸索着,爬下龙头,双脚不停地抖擞,慢慢地挨低身子,在路边生一堆火。火堆边的父亲,清瘦的脸映衬着黑夜的倒影,村庄不远,阡陌纵横像一张大地的网。那是一架老旧的水车,扶手光洁油亮,它不知浇灌了多少水田,也不知消耗了生命中的多少长夜。我尚年幼,很快就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体力不支。而二哥已经靠在扶手上鼾睡,脚仍然有节奏地一高一低地踩踏。父亲头发稀疏,披一件秋衫,搓着干瘪瘦硬的手。仿佛他只有沉默,才能呼应旷野无边无际的冷寂,和冗长的黑夜。火堆边的脸却被放大,成为生命惠存的轮廓。我突然热泪盈眶。我想起父亲焦灼地在粮站门口排队,把刚收仓的稻谷卖掉,送我到县城上学。挫折、热爱伤痛、热爱渐渐流失的体温……二零一三年一月四日,大雪。两束合拢的玫瑰在怒放。我重新梳理了这十年的写作和人生。我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介入者,枫林村是我的美石,闪闪发光。它是这个磅礴时代的标本。你说呢?!是为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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