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远走的想象


作者:赖钰婷     整理日期:2014-11-05 12:24:08

从出版了从《小地方》以后,赖钰婷开始一个人的流浪,追寻自我,那些一步步走过的小乡镇,见过的小人物,那些平凡却又无比珍贵的小故事,交织她与这土地、这小岛的种种惊奇,她出走,她回归,寻找旅行与家的真谛。这次,她将前往灵魂更深、更远的地方。一个人背起行囊,随时自在地出发。24篇散文,24个地方,旅行于异地之间的边境,对于远方,有着巨大的想象。没落林场的车埕小村庄、水上森林般的四草、西螺大桥旧时光阴、绿岛初次浮潜的体验、乘坐热气球了望平原的鹿野、在埔里纸寮专注于造纸的师傅、在基隆偶遇热闹的中元祭……这些、那些,带她去更私密的所在,以更浓密的文字,写下更触动的风景,感觉自己温烫胸口,怦然的心音,走了漫漫长路的抵达,感官遂变得敏锐,风景似乎也安静下来。一小片刻,只有自己,跋山涉水而来。光阴暂停。只纯粹是当下,是的,旅行的路上,短暂相遇的人,悸动的景象,那些、这些,将成为心底永恒的景致,日后的思索与力量。这便是旅行最迷人的地方。 
  作者简介:
  赖钰婷,台湾台中人。国立高雄师范大学国文系、国立台湾师范大学国文研究所毕业。散文作品屡获奖项,2004年以〈来去蚵乡〉获时报文学乡镇书写奖,确立其于同辈作者中,独特的城乡散文书写风格。2010年于《幼狮文艺》撰写“台湾镇镇走”专栏,以散文的质地,描绘行走于台湾乡镇、聚落风景间的心情感悟,广受好评。2011年荣获行政院第三十五届金鼎奖“最佳专栏写作奖”。其作品选入《93年散文选》、《94年散文选》、《THETAIPEICHINESEPEN》、《青少年作家作品集:中英对照台湾文学选集》、《亲情之旅》、《玻璃瓶里的夏天》等书,着有《彼岸花》(远流,2006)、《小地方:一个人流浪不必到远方》(有鹿,2012)。  
  目录:
  清寂人看透的清寂山海/01
  文学行动/03
  走向许诺之地/06
  辑一/山海恋·脚边的远方
  雪见晴雨/2
  马那邦,虚幻之海/12
  新中横中途/20
  太极云踪/30
  登庙,照见/39
  夏日出走,山海之恋/47
  乌石鼻,远走的想象/52
  辑二/老画面·心中的日月
  静看林田山/60清寂人看透的清寂山海/01文学行动/03走向许诺之地/06 辑一/山海恋·脚边的远方雪见晴雨/2马那邦,虚幻之海/12新中横中途/20太极云踪/30登庙,照见/39夏日出走,山海之恋/47乌石鼻,远走的想象/52 辑二/老画面·心中的日月静看林田山/60时光车埕/68纸寮印象/76在田尾,寻找家的窗景/85古坑滋味/90剪黏板头村/98 辑三/慢时空·历史的侧影基隆的模样/108后慈湖的春天/116梦土清泉/126台中的老式繁华/134西螺桥影/143绿岛光景/151 辑四/回旋曲·挪移的姿态追日阿里山/160邮轮式列车之旅/168糖厂与五分仔车/182四草漫溯/193鹿野飞行/203 索引/213 雪见晴雨遇见这美丽的名字,我便着了迷。雪见、雪见,念兹在兹,想象着一幅清新冷冽的图景。见字超然轻盈,少了观看的刻意,也没有着意相望的机心,简简单单,仅是悠然而见。不沾染也不惊动,脱俗的意境在我的脑海中扩大蔓延。我翻查着雪霸国家公园的数据,计划前往雪见的各种可能。资料上说,雪见是雪霸国家公园继武陵和观雾后设立的游憩据点,海拔两千米左右,年均温度20℃以下。北起乐山、北坑山、东洗水山、东流水山棱线,往南延伸至尽尾山棱线的司马限林道上,林相完整而原始。因为地势和坡向使然,身在其中,能尽览雪山和大霸尖山、小霸尖山连绵而成的“圣棱线”,乃至于往西南延展至火石山、大雪山、头鹰山、中雪山、小雪山,峰峰相连迢接而成“雪山西棱线”。看着书上罗列成串的山名,仿佛涉入另一世界的词汇。陌生巍峨的山名,点染出高山仰止、山行艰难的神圣氛围,一如世间常态,稀绝的美,总带着难以触及攀越的遗憾。合上书页,停止对雪见之名的种种想象,如常走踏于熙攘街市。岛屿大山的壮景,想当然的感动,翻查检索越多,心中的负担越重,那俨然是一处遥不可及的梦土。囿于现实考虑后的结论,雪见之行如同冬日覆盖在雪山诸峰上的皑皑白雪,天宫云阙,遥远而虚幻,一直这样自我设限着。是怎样的心念流转,如今也很难说清了,好似突然之间,有了不太在意结论的勇气。心念很单纯:就出发吧,去看看,看看而已,不一定非要怎样。我学着哄骗自己内心的不安:出发,那情境相当不真实,我确实在前往梦土的路上。沿着太平、大坑、新社、东势、卓兰……穿行小镇,车途迢远。乡间道路,一贯的迂回弯转,放眼望去,农田果树层出迭起,绿野盈畴,在行车中匆匆一瞥即逝。一路驶至大安溪堤防。顺着堤防旷阔的天景前行,路旁停放不少车辆,全是慕名而来。1999年的“九·二一”大地震给台湾中部造成莫大损害,山崩地裂,无端震出大安溪河谷,宛若美国大峡谷似的地貌景观。荒石嶙峋,层岩陡峭。游览车、小客车沿堤防依序停放,风景煞是热闹。 该如何描述眼前所见?随遇而安地走走看看,却有意外发现。这是泰雅人共作共食的厨房,供餐给当地居民搭伙,也接受游客订餐。共同厨房空间质朴简易,木棚外连接着一片庭园花木,墙上有今日菜单、分工轮值表。柜台前年轻的泰雅男子斯文腼腆,“团体桌菜可以事先预订,打电话来”。墙壁上张贴工作守则、注意事项等,那些书写得密密麻麻、字迹歪斜的纸片,钉在布告栏上,每一张都是共同厨房努力经营的证明。山中部落,一些人共同做一些事,看来平凡,想来却很动人。离开达观部落,经桃山部落、泰安乡士林村、象鼻村……雪见游憩区的指标时有时无,山路弯转,曲行分岔,屡屡教人疑心是不是误入迷途。行至天狗部落,按捺不住心底的担忧,车子快没汽油了,雪见还不知道有多远。我在梅园派出所前停下来,问值班警察:“哪里可以加油?”不料,警察竟然回答:“最近的加油站在卓兰啊。大湖那里,大约三十多公里。”我听了十分吃惊,要就此放弃,折返下山了吗?我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仅剩的汽油量连能否安然抵达卓兰市区都不可知,何况是继续朝雪见之路前行呢?只能悻悻然下山了。 雪见初旅,大老远的奔赴行驶,最终却是徒劳一场。未竟的遗憾在心底积酿为一股坚决的动力,未完成的缺憾,隐隐发芽为一个待完成的心愿:一定要再去,一定要抵达。再访雪见。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海上台风警报刚刚发布,眼前天气还很晴朗,山区天候路况不知道有没有影响?带着戒慎忐忑的心情出发,我格外珍惜再访的机缘,细细记忆着路途上的景观。那些我不知道的故事,本地特有的极为乡土气息的耕作劳动,在车窗外一一拂掠而过。之于乡镇日常,农林果树,我又多认识了一些,理解了一些。竹林派出所、摩天岭甜柿专业区、达观小学、桃山部落、士林大坝、麻必浩部落、梅象桥、天狗部落……我牢牢指认途经之地,害怕记不住,辜负了这一路浑然朴实、不假雕饰的山地风光。在梅园派出所办理入山证,警察认出我来,笑着问:“这次加满油了吧?”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警察好意提醒:“小心开车,台风可能会来。”天色确实阴蒙,可能混杂山岚的雨的气息,草叶微腥的湿气,发散在空气里,像一张霉湿森郁的脸。第二回合的遭逢,我怎能就此罢休?司马限林道铺展在面前,山壁耸立危峭,天和地顺着路径蜿蜒盘旋,窄小的路面密密披散着阔叶、落叶林木,我像是一瞬间被整片深邃的绿簇拥着,樟树、栎树、油桐、台湾赤杨……胡乱辨认着少数几种,满眼的绿深浅浓淡,教人眼花缭乱。林道中途,夹道松林密布,天地也随之清朗。这是司马限林道上名为“二本松”的解说站。解说站周遭的步道通阔天然,苍松挺拔入云,布置出一片幽深静谧的森林。途中偶有雕塑台湾黑熊、山猪等山林意象,加以泰雅人的雕刻和图腾。空气鲜凉冰透,让人放松得浑然不知“二本松”在日据时期是一条警备道,今日的解说站是当年的驻在所。为了监控和压制,大安溪畔河阶平台更设置了丸田炮台。不只在雾社,这里也有一页泰雅人和日警激烈交战的史诗。循山径前行。山树林木,高大茂密的枝丫叶脉,层层叠叠映衬着天空,几乎是不见天的遮阴。鸟语声吱吱嘎嘎、叽叽喳喳,混着虫鸣嘁嘁,蝉鸣噪闹。露天立体声响大鸣大放,东一阵、西一阵,分不出是此起彼落,还是彼落此起,身在其中,只觉得双耳忙不过来。大自然的交响如此震撼,而我踩踏前行的节奏,步履起落间,脚畔枯叶沙沙、细土碎石扬起滑动的声响,也衬着鸟语虫鸣,成为交响的底蕴。拔地而起的香杉林,在二本松树景里,最为森然动魄。通往丸田古炮台遗址的小径,穿行于一片郁郁苍苍的古杉群。历史的破口在那里,日据时期日警用以轰炸、恫吓本地居民的大炮就藏覆在杉林密生的台地上。激烈的战斗,以血肉之躯抵抗炮火的故事,如今只剩这片广袤幽闭的古杉林为证。攀行至此,安静聆听周遭。静。四方八面,静得只余下我的喘息和胸膛怦怦捶击的心跳。我环视这荒芜的台地,古炮台的遗址。古炮早已遗失了,历史仿佛也静了下来。古杉林人迹罕至,木本植物丛聚蔓生,遗址或将湮灭,裂隙或被修补了。终于抵达雪见游客中心时,心情反倒没有想象中激动。也许是沿线铺陈连贯的景致,冲淡了诧然和惊喜,情境中理所当然的安适、明白。云端的雪见,不再只能仰望,蜿蜒攀升、匝绕盘旋,终也置身云端时,不再虚浮、悬空,抵达车行终站,有一种心安的究竟。日光出奇地好。光影酡黄泼洒的气势,如烈酒在透白天色中微微晕染一笔,就有令人醉倒的浓度。不到雪见,不知道晴朗的极致。我的视觉还没从灰冷色调转换过来,天幕却一下子变出抢眼的夏妆。看似平凡无奇的步道,低开发的原始山林感,相较于台湾他处知名的步道景区,少了人工设施的干扰,素颜天成,山野林木的脾性都在,枝条披垂、顺性扩长,泥径上一撂撂深积的干枝枯叶……纯天然的野生野长,没有惊扰,也无须管理。山林之妙,在于环境与天候交映下,无常变幻的景致。此刻行进,不同于二本松步道的森郁。筛了金粉的日光,叠合不规则的树影叶隙,洒下一闪一闪细碎晶亮的光芒。光影的魔法点染在樟树林、栎树林之上,透光的树叶是枝干上薄薄的玉片,通透的翠,简直一如显微镜下的无瑕。无瑕的还有大自然高深莫测的幻术。当我正仰着脸,眯着眼缝细瞧那星星点点的阳光,豆大的、迅疾的雨珠便叮叮咚咚噼里啪啦落了下来。日光都还没散场,急雨已经千军万马赶到。我想仿效那不听穿林打叶声的超然姿态,在茂密林叶的遮蔽下,纹风不动深入前行。浓雾纷至,雨水和雾气飘漫在空气中,脚下泥水横流,路形也越见积溽模糊。我想着派出所警察的提醒,以及方才晴暖的天气,这大剌剌的暴雨,不知该说是意料之内,或意料之外。雨中空景,我在泥浆路面屏息挪行。大雨打在脸上,冰凉醒脑。我小心避开泥泞中浸湿的落叶,那相当滑脚,稍不留神就会失衡跌跤。今日,我该是雪见游客中心里最狼狈的旅者了。当我从天然林道的滂沱暴雨中走出,终于得以暂避于游憩中心的木檐下。正嘀咕这雨来得太急,忘了找圣棱线啦。我下意识地用手抓拧湿答答的长发,弯身一瞥——玻璃窗内,穿着制服的替代役、巡山员正安安稳稳喝着咖啡,不经意地看着我。  马那邦,虚幻之海 Manapan。泰雅语,中文译为“马那邦”,山容壮丽之意。我在心里诵念这名字,如一句古老神秘的咒语。天气不是很稳定。前两日,整座岛屿还泡在湿湿冷冷的雨里,让人不得不担忧老天的脸色。今天早上雨停了,空气中飘漫着薄薄雾色,略微清冷的感觉。驱车至苗栗卓兰,过东兴小学,乡道窄仄,自马那邦山第一停车场向上。坡度陡升近45度,左右是危崖与树丛的边界,蜿蜒攀伏,仅容一车单向探行。那情形令人心惊肉跳,对面若有来车,便陷入退无可退、进退两难的窘境。自产业道路往上约四公里,车行颠簸摇晃,车辆勉强可驶至锦云山庄。从锦云山庄开始步行。乡间小道旁,枯木树根盘生,丛草披垂,荒蔓杂芜。长长的路,走了一大段,往坡坎崖隙间俯瞰,村落人烟在迢遥之外,平浅的台地,依稀可辨果园田地。地上枯落的枝叶,踏起来窸窸窣窣,湿湿滑滑。山林里,路和绿无止尽地延伸,考验着人的耐性。正因为知道这还不是起头呢,将近40分钟的行进,走来特别焦躁。直到终于再度得见路线图,小斜坡岔入马那邦山古道的登山口。桂竹林间,泥土小路,交织出一段时空幽然的情境,我才放心地相信这是真的:马那邦,我来了。曲折验证神秘。那神秘的氛围,不知从何而来。山径垒着石块,层叠错落为攀行的韵致。脚下身畔,眼界周遭,石块山岩,突棱削刻为奇模怪样。枯藤绿苔,蔓生装饰,杂草野花,趁隙附生。山中块垒粗犷的性情,朴野得看似不拘细处,定神看去,却有出乎意料的细腻风景。冷白的天色,空气漫着一丝雾样的灰。那样的气息,对于久居城市的我来说,相当稀罕。一呼,一吸,冰透的湿气蕴含青草味儿,混合为一种莫名的清洁感。令人不由得一再深深吸气,缓缓徐徐吐气。胸腔心肺,积郁闷塞之处,仿佛在这呼吸吐纳的循环间,获得温凉透气的平复。或者那神秘的氛围,来自于这筛落天光的绿。细细密密的枝条,有的笔直,有的横斜。清瘦的竹子,姿态匀长,却是高低浅深、里里外外,长满山径前后左右。竹干横交直叠,空枝细条掩映错落,颇有中国山水画里空山旷野的逸趣。驻足在石径间,望向两侧山林竹海的深处,稠密的林叶聚生为一色绿的极致,天光挪移在叶隙的阴影里,闪动着碎钻的锋芒,细微,可感,却不可辨认。光的不规则频率,忽现忽隐,星星点点,在幽深中似萤火虫或磷火,发布什么秘密讯号似的,教人不经意察觉了,也跟着疑心,不免东猜西想起来。石阶衢道接连着湿泥路,路形越来越原始。地表上的蓬勃乱草,经雨水浇灌,透显着一尘不染的亮泽。大大的青芋叶,有些还沉甸甸地盛着先前聚拢的雨珠。中途枯木横卧,阻蔽为路障,藤条气根丛集攀生,越显路形洪荒的情境。我不禁联想起这洪荒也似的山岭,曾见证泰雅人和日军激烈交战的历史。泥土石阶上曾漫流着死伤者的鲜血,在抗日史上,马那邦山是一页生死激斗的凄怆印记。战事血迹斑斑。马那邦山两次大规模的抗日行动,先是为了对抗日军侵占的行动,第二次战事则是对于日军围堵与杀戮的反扑与袭击。血泊中的第二次战事,采游击式袭击的义军,杀死日军六百多人。这是日本军警和泰雅人的战役中死伤相当惨烈的一役。以泰雅人为主的游击军,终归被日本军警以优势武力镇压了。我沿着土方攀上崖台,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致。白浪滔滔,海一般的山云汹涌而来,万山缭绕间,深绿簇拥着百层千层的白。说是山岚,却是雾也似的白云、云也似的白雾,漫漫烟起为一片茫茫情境,如高空之上俯瞰人间,云雾俱在眼底涌动。我听见身旁几位登山老者的赞叹:“值得啦!”“可不是每次都遇得到!”他们兴致高昂地谈笑着,拍照、录像,说是机遇难逢。这宛如施放干冰特效的山云大景,确实是我前所未见的壮阔。在这一刻,多庆幸自己不受前两日恶劣天气的影响,如期、如愿出发,恰能遇上这一幕山峦间的虚幻之海。虚幻。在天地大化冥冥的示现中,我像是默默领略了真实的奥义。想记住这当下时空,一刻一秒的心动。转过身,一切都又不同了。终归是会不同的。从石碑前行,林丛间有一处相当空旷平整的黄土台地,那是当年日军军营的遗址——“草坪营区”。跨过杂生的长草,我试图想象这片峭壁之上的台地,如何成为集结兵士的营舍,坡壁旁的火炮如何轰然炸向四面八方的聚落。我侧耳倾听那咚咚战鼓、隆隆炮声,居高临下,站在马那邦山隘勇线的历史上,理解历史。枪炮钢铁、血肉与意志,历经百年岁月,几乎什么也没有留下。可能的残垣基座,掩蔽在乱草中,早已无从辨寻。硝烟中的历史,回归于不动声色的天地。秋去冬来,草枯复长。从“草坪营区”遗址步回棱线林道之中,山径难行,直线陡起的土石小路,混着干泥、木屑、土阶的路面,盘绕弯折。行至尽头,道路被巨大岩石横亘阻挡,石间仅容单人通行的空隙,如刀削出一扇石门。它曾是泰雅人顽强抵抗日军之际天然的石盾,之后亦是日军在马那邦驻防上一处重要的隘口。走进石门中,顺手攀抚着厚实壁面的纹路。仿佛跨过这门户似的关口,如游戏中的模式设定,就此进入另一阶段的情境。后来我才知道,这样的预感,如此神准。通过石门之后,路径由连续陡坡中的数百石阶组成,称为好汉坡,是通往马那邦山顶的最终考验。树在身畔,在盘旋回绕的山径之巅。我听着自己长时间连续步履的怦怦心跳,按捺住知道终点不远的雀跃和疲惫,静静地调匀呼吸。山行的次数渐多,我慢慢能领略山巅就在咫尺时,不疾不徐、稳步前进的心情。周遭的风景不再只是步履衔接之际的一幕幕迢迢路程,因为确知随时可能抵达,而有更多恋滞与从容。抵达山巅时,烈日当空,金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避开一等三角点上,等着轮番取镜拍照的人群。我朝斜倚在护栏一隅的残破石碑走去。断碑上字迹漫漶难认,顺刻痕读起,“那邦山战诸地”几个字,像是一再重现旧日的凭吊。我在烈日中强眯眼缝,顺断碑方向望向峭壁护栏之外,视线所及仿若圈成环形的连绵山势。在接连阴雨的恫吓中出发,哪里料想得到山巅有如此炫目晴朗的天气?我逐一指认解说牌上标示的巍峨山峦,径自勾勒着沐浴在强烈光波之中、大霸尖山至雪山的圣棱线。视线向下挪移,惊喜地发现途中所见的那片海。云形浪涌,在山腰铺垫出一层层天际的海平线。我着迷地拿起相机,站立在这山顶上,想拍摄环顾所见,那虚幻之海的真实景致。所谓终归不同,却是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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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走的想象的作者是赖钰婷,全书语言优美,行文流畅,内容丰富生动引人入胜。为表示对作者的支持,建议在阅读电子书的同时,购买纸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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