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的阿富汗姐妹愿你抚平苦难的褶皱在黑暗中为自己发光2003年至2013年,10年间,梁子4次独自进入阿富汗。这个没有任何官方背景的自由女摄影师遭遇了“人体炸弹”、住进了“特工窝子”,却想尽一切办法去体验阿富汗百姓的生活:混进当地人的婚礼,神秘的形式让她目瞪口呆;潜入藏在地下的美容店,美女如云让她大开眼界。梁子始终坚持一个目的:即使有战争,人们也要生活,男人打战,女人怎么个活法?于是她结识了一大批好友,她们是立下战功的女将军、靠烤馕为生的勤劳寡妇、用乐观撑起破碎家庭的普通妇女。梁子发现,乱世中的阿富汗女性各有自己的活法,她们面纱下的真容就是最美的阿富汗,她们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光。在记录平民生活之余,梁子也进入北约坎大哈空军基地体验着真实的战地生活。只有见证了战乱中的日常,也许才能完整地认识阿富汗。 作者简介: 梁子,北京人。16岁当兵。毕业于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新闻系。 云南老山前线作战军中唯一一名女战地摄影干事。1987年老山前线10位英模报告团成员之一。 中国第一位深入非洲部落进行人文调查的女摄影师,先后10次独自前往非洲国家。 4次独自进入阿富汗采访和拍摄,也是第一位进入驻阿富汗北约军营的中国女摄影师。 纪录片《房东蒋先生》分别获得2002年中国电视学会年度最佳电视纪录片大奖(金奖),2004年韩国EBS国际纪录片节大奖(金奖),2006年第二届卡塔尔半岛电视台国际电视节铜奖。 2008年当选英国《TIMEOUT》杂志创刊40周年,中国40位人物之一。 2011年旅游卫视首届行者户外影像节,荣获年度最有影响力年度人物大奖。 2011年当选为15位最具幸福力女性人物之一。 2012年荣获《户外探险》中国第六届金犀牛户外影像大奖。梁子,北京人。16岁当兵。毕业于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新闻系。云南老山前线作战军中唯一一名女战地摄影干事。1987年老山前线10位英模报告团成员之一。中国第一位深入非洲部落进行人文调查的女摄影师,先后10次独自前往非洲国家。4次独自进入阿富汗采访和拍摄,也是第一位进入驻阿富汗北约军营的中国女摄影师。纪录片《房东蒋先生》分别获得2002年中国电视学会年度最佳电视纪录片大奖(金奖),2004年韩国EBS国际纪录片节大奖(金奖),2006年第二届卡塔尔半岛电视台国际电视节铜奖。2008年当选英国《TIMEOUT》杂志创刊40周年,中国40位人物之一。2011年旅游卫视首届行者户外影像节,荣获年度最有影响力年度人物大奖。2011年当选为15位最具幸福力女性人物之一。2012年荣获《户外探险》中国第六届金犀牛户外影像大奖。2012年当选为十大正能量女性人物。2012年,代表作《远非生动——非洲妇女儿童》获中国平遥国际摄影大赛,社会类金奖。2012年,拍摄的30集纪录片《非洲十年》在旅游卫视《行者》栏目播出。2013年当选为第五届“中国当代徐霞客”人物。2014年奥林巴斯认证的OGPS专业摄影师。曾出版《一本打开的日记》《独闯非洲高山王国》《西非丛林的家》《我的非洲部落》《非洲十年》。 目录: 上篇: 第一章行走的“波尔卡” 为什么要去阿富汗 约束妇女的缺德条款 波尔卡暗藏私货 蒙头盖脸挑金饰 第二章弹孔下的爱情 “幸运”的女子监狱 带着孩子坐牢 “偷情”被乱石砸死 瓦黑德错失的真爱 第三章战乱中的婚姻 看不见男宾的婚礼 离婚是男人的权利上篇:第一章行走的“波尔卡”为什么要去阿富汗约束妇女的缺德条款波尔卡暗藏私货蒙头盖脸挑金饰第二章弹孔下的爱情“幸运”的女子监狱带着孩子坐牢“偷情”被乱石砸死瓦黑德错失的真爱第三章战乱中的婚姻 看不见男宾的婚礼离婚是男人的权利“谁愿娶我的女儿?”第四章阿富汗可是不好混的自制证件忽悠警察遭遇爆炸住进了特工窝子离境要过“九道关” 中篇:第五章寡妇的活法学烤馕为救命“这样活着很好”“再也干不动了”第六章神秘的女子理发店关起门来臭美藏在地下的美女们终于有人肯“献身”我变成了“超级女鬼”第七章 幸福之家,不幸的代价幸福女人像朵花一发炮弹,一个脑瘫的孩子“我不能把日子过得那么惨淡”妈妈的厨艺 下篇:第八章 探秘坎大哈北约基地机场像一座小城市随便拍照会被报警 痛惜女记者命丧战场新闻中心的各路神人第九章“奢华”的战场生活带枪出入的兵营大食堂火爆的“街边”小店帐篷大教堂,赎罪与狂欢住进美国女兵宿舍第十章混迹在美国空军部队大后方也是个“烧钱”的地方美国空军都是夜猫子士兵的心同样伤不起“高大上”的战地医院面和心不和的美阿飞行员 后记 我之所以关注阿富汗女人,是因为不管这个国家有多糟糕,她们都没有坐吃等死,而是努力又艰辛地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拥有未来的一切,哪怕只是一点点希望,也能燃起星星之火。她们没有呻吟,没有痛骂,也没有过度索取。记录她们的故事,令我有着不平常的获益。——梁子遇见卡莱玛我至今都特别庆幸,要不是2003年我第一次走进卡莱玛的女子理发店,能够被她毫无顾忌地接纳,也就没有我亲眼看到阿富汗女子美丽又夸张妆容的时刻,这一切像是老天有意安排的。2003年初,许多避难的阿富汗人流亡在外还没有回国,我走在十分萧条的大街上,一间挨着一间女子理发店询问能否进去拍照,遭到七八家拒绝后,原以为我与这种地方彻底无缘了。谁知,就在市中心一个并不宽敞的巷子里,我看到房子上端架了一个展示漂亮女人发型的广告牌,广告牌下是一个用白色花布遮盖着的玻璃门。我鼓足勇气敲开了门,一个30多岁胖胖的女人出现在我眼前。“我是中国人,能进去拍张照片吗?”我举着手中的相机,小心翼翼地问。胖女人摇了摇头。又被拒绝了,这最后的希望就要破灭了。没想到,她摇完了头却笑着把我拉了进去。这是一间只有十二三平方米的屋子,有一张长沙发和两张理发椅,还有一面墙的镜子,其他几面墙上贴满了各种美女的大照片。在我这个外来人手拿相机进门的那一刻,我看到屋里的一个年轻顾客,情绪还是紧张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转入正常了。她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剪头发,而且是长发剪短发,那位女理发师倒是很有礼貌地与我点头打招呼。不是摇头不让拍摄吗,为什么拉我进来?我正纳闷着,胖女人指指我的相机,再对着正剪头发的年轻女孩儿,用手做了一个拍摄的姿势,说了一句“咔擦”,之后她和理发师都笑出了声。这下我才明白,她摇头是因为听不懂我说的英语,干脆直接把我拉进来,随便我拍。这样的结果令我喜出望外,好像天上掉下了大馅饼,即便之前吃了多少闭门羹,也没关系了。没法交流,只好干拍,我与对方打着哑语,相互挺客气,却又有些尴尬。屋里被遮掩得很严实,不透气也不透亮。正在这时,一个身穿波尔卡的女人进了屋,同时很自然地掀开罩在头上的面纱。就在这一刻,她扭身看见了我,赶紧放下已经掀开的面纱,很尴尬地低下头躲着我,默默地坐在了沙发上。显然,我的照相机把她吓着了。我赶紧收手,笑着对她连连说:“抱歉!抱歉!”隔着面纱,尽管我看不到她的眼神,但从网眼儿里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敌视。谁知,隔了一两分钟,她居然自己主动脱掉了波尔卡,用英语跟我打起了招呼。天哪,天上再一次掉馅饼了,我吁出了一口长气。此人是阿富汗《妇女》杂志的编辑,能说一些英语,有她牵线搭桥,屋里的气氛比先前活跃不少。她来店里做面部护理,洗面奶糊在她脸上时,她没法张口,洗了脸之后,她又做绞脸,始终难得多说话,我也不好意思过多地打扰她们。我只简单地问了问她:“塔利班已经垮台了,你们化妆为什么还要躲躲藏藏的?”她说:“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再回来,要是被他们发现,就会被砍了头挂在街上示众。”看来深重的阴影就像刀疤,一旦落下了,很难恢复原样。那些仍然不敢脱下波尔卡的女人,一面热切地期待着时尚的到来,一面又不得不远远地谨慎观望着。我想起了塔利班执政时苛刻的规定,女人别说化妆了,只要被发现涂了指甲油,一律斩断手指。女人穿高跟鞋,也被视为向男人发出的挑逗信号。要是在公开场合暴露出女人的艳丽,那就等着被千刀万剐吧。这个女子理发店,除了修剪头发,还可以修脸、化妆、涂指甲油等。此时,胖老板给一位化了妆的女人粘贴假睫毛,而她自己那张脸也像明星一样多姿多彩的,一看就知道是模仿墙上的那些明星照。胖老板很得意地对我说,她的发廊里是阿富汗幸福女人的天地,女人们裹着严实的波尔卡进来,可以尽情地被打造一番。从这里出去的女人,个个都变成了大美女,心情十分愉悦。她说,这里是一个制造美丽和快乐的地方。当然,这句话是按我自己的理解翻译出来的。然后,她拿起一个长长的螺丝卷形状的假发,戴在自己头上让我拍照,看着眼前如此夸张又“华丽”的造型,我特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她一定觉得这发型特别时尚。在这间小屋里,不管女人们容颜有多惊艳,出门时依旧把自己裹进大袍子里,捂得严严实实,淹没在大街上,与来时相比,外表上没任何区别,但内心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透过这间小小理发店,我已经感到了阿富汗女人,正悄然地被世界潮流撞击着,开始向传统生活方式发出挑战。我有一种莫名的预测,这小店今后一定能火。藏在地下的美女们2009年8月,我再一次来到阿富汗,喀布尔已是今非昔比了。大街上人潮汹涌,车辆拥堵不堪。尽管正值大选之前,爆炸层出不穷,但城市发展和人们的穿戴略显新潮,传统理念显然已不再占上风了。这时,我突然想起了曾经拍摄过的胖老板和那间小小的理发店。只可惜,当时缺少语言交流,既没留名字,也没留地址。我只好翻出了曾经拍摄的照片,尽管无法确定那家店是否还存在,店主是否已更换,但我还是决定找一找。我跟着朋友瓦黑德,在城里几条街巷挨家挨户询问。巷子里塞满了汽车,店铺嘈杂不堪,我看了一眼这乱哄哄的地方,没有丝毫印象。后来,我俩来到市中心的一栋楼前,瓦黑德对我说:“看见那个挂帘子的小门了吗?那家是目前喀布尔最火的理发店,我们男人进不去,你拿着相片自己进去问问吧。”掀开纱帘,出现了一道通往地下的楼梯,黑黢黢的,我还在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一抬头,却看见了当年那个胖乎乎的女老板。让我意外的是,她居然也在同一时间认出了我。不过,我们毕竟算不上熟人,又不能语言交流,多年未见,还是有些尴尬。对我的突然出现,胖老板弄不清怎么回事。她赶紧从店里的顾客中找了一位刚从澳大利亚探亲回来的女人,名叫罗琦亚(Rozia)。战乱时期,罗琦亚跟丈夫逃到了澳大利亚,一待就是18年,现在形势有了好转,她带着孩子回来看父母,这次她自告奋勇地当起了我俩的翻译。这时我才知道,胖老板叫卡莱玛(Kalema),是三个孩子的妈妈。这时的理发店,那叫一个人气火爆,生意红火。然而这种喜庆,很快被我手里提着的摄像机破坏了。女人们看我的目光,像锋利的刀刃,简直有劈了我的架势。在阿富汗的女子理发店拍摄,如同在中国的女浴池拍摄。在中国人的观念里,女人化妆谈不上是一件多么私密的事;而在阿富汗,拍摄不戴头巾、穿着比较暴露的女人,就是大逆不道。女人们开始叽叽喳喳地指责我,有的人干脆站出来直接指着我手上的摄像机,还有人想哄我,希望把我赶出去。我像一条臭虫,不知所措地陷入极度尴尬的境地,其实,我并没有拍摄,只是手里提了这么一个毁我的家伙。在阿富汗,拍摄女人,特别是拍摄公共场所的女人,比登天还难,我只好灰溜溜地先撤了。第二天是一个周四,傍晚,我再次来到理发店,接受了前一次的教训,我把机器装在了包里,像其他女顾客一样,进门后直接坐在了沙发上。环顾四周,这间足有40平方米的屋子,挤满了卷发、吹发、做造型的女人,屋内还有一张美容椅,专供人们清洁皮肤和做面膜。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两个小间。一间二三十平方米的屋子里,有七八个女人,有人正在打粉底,有的人在等候。另一间是专供重要客人化妆的小屋。别看这种规模在中国算不上什么,在阿富汗,这绝对是引领都市新潮流的聚集地,能在隐蔽的地下,看见诸多穿着暴露、正在化妆的阿富汗女人,这可是三生有幸。我由衷地为卡莱玛的成功感到高兴,尽管我的拍摄仍然毫无进展。三天后的上午11点多,我再次来到了理发店,这回总算没那么拥挤了。也许是卡莱玛有些过意不去,见到我进门,她手里拿了一个托盘,里面放了许多不同的首饰让我挑,有手链、耳环、戒指、项链等。她说我身上什么饰品也不戴,不像一个女人,她要把我打造成华丽的女人。我笑坏了,心想,看看她要怎么把我打扮成她眼中的华丽女人。我先是挑了一个手链,表示留个纪念就行了,她执意说不够,还让我继续挑,我又挑了一条项链。之后,她拼命把我按住,拿起了一个电动微针和一个黑色的盒子。天啊!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敢情她要给我文眉文眼线啊。弄成两个熊猫眼,我可怎么回去见我的父老乡亲呀。为了躲避她那枚小小的文针,我满屋子乱窜,弄得屋里的顾客笑喷了,不知道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我终于找到一个曾经在德国居住过8年的顾客。在她的翻译下,我总算向卡莱玛解释清楚了我为什么不能接受打造的原因,我唯一的愿望是能够拍摄几张照片。经过再三协商,一个叫马里亚姆(Maryam)的美容师答应让我拍摄她为顾客做面膜的场景,而那个顾客正是帮我翻译的女人,毕竟她接受过欧洲的教育,要比一般女人开明许多。通过翻译我才知道,卡莱玛16岁开始学习理发。2001至2006年间,为了更好地接受最新的理念,她多次去巴基斯坦、印度、迪拜学习新的造型,还带回来许多专业杂志,介绍的都是当下最时尚的款式和风格。积累到今天,她的店才有了目前的规模。我翻了翻这些时尚杂志,几乎都是舞台上的明星妆,貌似“妖精”般的浓妆艳抹。这种妆,煞白的脸,赤红的血口,眼角还有蓝色或火红的亮片,眼影比熊猫眼还黑,睫毛长到了眼眉上,性感、夸张、十分耀眼。不得不承认,阿富汗人与中国人的审美观大不相同。不过,在这里我也看到一个女人化的妆很淡雅,感觉她的理念很有亚洲风格。一问才知道,卡莱玛还特意学习了韩式化妆,因为近些年越来越开放,不少知识女性走向中国、韩国、日本等亚洲国家,她们接受了新的理念,特别是在跨国公司工作的女性,已经不喜欢过于浓重的妆容。为了与时俱进,迎合这些舍得在脸上花钱的新女性,卡莱玛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终于有人肯“献身”碰巧的是,这一天我再次见到了从澳大利亚回来的罗琦亚。她陪姐姐来文眉,看我也在这里,知道我肯定是来拍摄的,于是,丝毫没有犹豫,让我拍摄她姐姐文眉。罗琦亚说,在阿富汗文眉比澳大利亚便宜多了,而且比较适合穆斯林的风格。罗琦亚和她姐姐的“挺身而出”,令我不胜感激。在她俩“献身”之后,卡莱玛又特许我为她的两个女儿做头发的场景拍照,先是大女儿给按摩师化妆,后是小女儿给姐姐盘头发。总之,这一天,我在店里已经得到了大大的恩惠。卡莱玛的店里有10名员工,各有分工,已经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做头发了,她只化新娘妆。阿富汗人把参加婚礼看得很重。每个参加婚礼的女人,当天都要提前去理发店化浓妆,穿最漂亮、最耀眼的服装。而新娘要在结婚的当天早上,在姨妈或表姐的陪同下,走进理发店做头发、洁面、化妆、穿婚纱。新郎也会在男人的理发店“拾掇”自己,然后穿戴整齐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女子理发店接他的女人。此时已是午后,听说我下午还要采访其他人,卡莱玛怕我饿着,特意给我带了一瓶饮料和一个夹着牛肉的烤馕。看到这些吃的,我又一次感到一种在异国他乡的温暖。虽然我们没有语言交流,但内心的友情和惦念是相通的,这就是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不同信仰的人最本质的情感。其实,不论走到哪里,人类的朴素与善良都是最基本和共同的本性。几天后,我就要离开喀布尔了,再一次去找卡莱玛告别。我提出想与她拍一张合影,没想到她很痛快地答应了。之后她问我,会不会再来阿富汗。我没法回答她,因为,这次正赶上阿富汗大选前,每天爆炸不断,对这样一个恐怖分子随处留下印记的国家,并不是想来就能来的。我只能对她说:“欢迎你有机会去中国看看。”我变成了“超级女鬼”从2003年到2013年,我与喀布尔最大的女子理发店店主卡莱玛,已经相识10年了。按理说,10年的交情不算短了,但我们依然陌生,因为我们对彼此的生活一无所知。2013年9月,当我再次出现在卡莱玛面前时,她并没露出惊讶的表情,好像我是她前几天刚来过的一个顾客,而我却异常激动。见面后我俩拥抱、寒暄,分别说着听不懂的问候语。但相互间的友善和亲切,彼此都能感受得到。10年来,我已经跑了数不清的地方,而她依旧守着她的理发店,彼此的生活轨迹是那么不同,但心却始终是相通的。这次我们见面,原本以为可以畅谈一番了,可是恰恰相反,她的生意相当红火,店里从早到晚人满为患,已经到了拥挤不堪的程度,她也因此成为喀布尔新潮流的一个标志性人物。店里顾客越多,拍照越困难,不论人们的思想有多前卫,仍然拒绝拍照。好在对于拍照难,我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卡莱玛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大女儿已经18岁了,现已成了店里的大拿,特别是化新娘妆,非她莫属。15岁的小女儿别看年龄小,已经是店里做头发的高手。她俩从小长在店里,被理发店的化妆品熏出了一副好手艺。每次来到卡莱玛的理发店,拍摄都是我唯一的心愿,这次也不例外。鉴于前几次她们对拍摄的警觉,这次我改变了方法,进门后像个间谍,把照相机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打开视频,任凭它随意记录——说白了,就是偷拍。我似乎赶上了一个婚礼旺季,店里从早到晚都在忙活着化新娘妆,而每一个新娘的背后,都有几十个参加婚礼的家庭成员,这些女性都要浓妆艳抹地盛装出席。如果这一天有四五个新娘,加上亲友团,就有几十个人在卡莱玛的理发店等待化妆,这里用“水泄不通”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这家店与我4年前找到它的时候,没太大区别。它紧邻着著名的“宝石街”,为了隐秘起见,开在了地下一层。不同的是,相比2003年我第一次走进她的店时只有十来平方米的小屋,现在至少扩大了两倍。卡莱玛说,近一年她们新添了一项内容:所有新娘化完妆后,傍晚时,站在店里的一堵墙下等待,墙上画着色彩鲜艳的花,之后,新郎会带着三人摄像小组进来,先是一通拍摄,然后,新郎携新娘,从这间地下理发店里缓缓走出去参加婚礼。这个程序让我有些费解,店里的那堵墙有何特殊意义?为什么所有新人的生活,都要从这堵墙开始?男人不是禁止进入女子理发店吗?新郎和摄像师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批准进入了呢?卡莱玛解释说,起初有一个新郎执意要到理发店里接新娘,自打第一次破坏了规矩,就不断有新郎效仿,渐渐地就变成了今天这种形式。没想到,阿富汗人也喜欢跟风。10年前,卡莱玛同意了我进她的理发店拍摄,2009年我再次找到她拍摄了一些店里的画面。这种跨国又漫长的友情,对于生活在两种不同环境中和文化背景下的女人来说,也算是一种缘分吧。这次我们见面,依旧是没有语言沟通,这也是我俩相识那么久却不了解对方的原因之一。好在店里有一个从加拿大回来探亲的顾客,她叫舒凯里埃(Shukria),她主动充当了我和卡莱玛的翻译。舒凯里埃对我说:“卡莱玛很纳闷,你为什么对店里女人化妆如此感兴趣?”我说:“我在街上看到的女人都一个样儿,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到不同的阿富汗女人。我想把这些拍出来,让中国人看一看,这些女人有多爱美。”她说:“卡莱玛让我跟你说,你已经来过很多次了,这次你别那么辛苦地拍别人了。你的脸太素,不化妆不好看,她要特意给你化一个阿富汗女人妆。”听说老板要“打造”我,舒凯里埃比我都兴奋,不仅当翻译,还积极担当摄影师。“你总是拍别人,这次我把你拍下来。”舒凯里埃因为在加拿大生活了18年,相比保守的阿富汗女人,她显然大方得多,说话间,她已经拿起了我的相机。我还没准备好,就已经被店里的几个女人,不容分说地按在了椅子上——他们打算对我下手了。我什么都不想了,任凭她们“打造”吧。从我脸上打粉底开始,先是僵尸般的惨白,然后是妖魔般的黑眼影、唱戏人的红脸蛋,最后是大大的血盆红嘴,卡莱玛还特意送了我一块黑色围巾,用它盖住我的头发,还一定要我穿上她们特意为我买的绿色长袍。我的天呀!15分钟的工夫,我已经被成功地打造成了一个绝对的穆斯林女人。我从镜子里看着浓妆艳抹的自己,起初觉得像一个吓人的女鬼,后来,屋里的女人送来无数的赞美之词,我自己又晕了。再仔细看了看自己,短短的时间,我似乎与周边的女人们拉近了不少距离。在得到大家的一致赞誉后,我的自信也跟上了。我和卡莱玛模仿那些新人,站在那堵喜庆墙边,拉着手,相互深情地注视着对方,拍了一张照片。换了当地服装,突然感觉自己扎扎实实地“落地”了,特别是我周围的阿富汗哥们儿,没有谁见了不夸上两句的。“子,今天是你来阿富汗以来最漂亮的,特别是穿戴上阿富汗女人的衣服和头巾,很有女人味儿。”他们都这么说。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每次参加活动,我都被理所当然地划到男人堆儿里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过去的固执,在独自行走的十几年里,不论是在非洲还是印度,我都很少穿当地服装,总觉得只要心是通的,这些外在的形式并不重要。我16岁当兵,穿了15年军装,之后,便再也没有在穿衣问题上花过心思。其实,穿当地的服装是对她们的一种认可和尊重。穿上当地服装也是旅行中入乡随俗最直接和尽快融入其中的方式之一。我把这次化了浓妆的照片发到了微信和微博上,引起了朋友们的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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