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淑敏是当代最有代表性的心灵散文作家,本书精选了她几十年来创作的最有代表性的散文作品,如《提醒幸福》、《我在寻找那片野花》、《感动是一种能力》、《海明威的最后一分钱》、《世上可真有一见钟情》、《今世的五百次回眸》等,同时也收录了她最有代表性的中短篇小说多篇,如《藏红花》、《预约死亡》等。是文学爱好者的必读经典。 作者简介: 毕淑敏(1952-),出生于新疆,中学就读于北京外国语学院附属学校。1969年入伍,在喜马拉雅山、冈底斯山、喀喇昆仑山交汇的西藏阿里高原部队当兵11年。1980年转业回北京。从事医学工作20年后,开始专业写作,北京师范大学文学硕士,在读心理学博士;1987年她在《昆仑》上发表中篇小说处女作《昆仑殇》,一举成名。其心灵散文,在读者群中影响深远。 目录: 小说 梦坊?3 藏红花?16 一厘米?32 女人之约?43 紫色人形?66 预约死亡?68 散文?心灵之约 提醒幸福?125 最大的缘分?129 心是一只美丽的小箱子?131 造心?133 冰雪篱笆?136 让我们倾听?141小说 梦坊?3 藏红花?16 一厘米?32 女人之约?43 紫色人形?66 预约死亡?68 散文?心灵之约 提醒幸福?125 最大的缘分?129 心是一只美丽的小箱子?131 造心?133 冰雪篱笆?136 让我们倾听?141 婚姻鞋?145 轻裘缓带?147 心轻者上天堂?149 呵护心灵?152 千头万绪是多少?156 握紧你的右手?160 家是有生命的精灵?162 爱的喜马拉雅?164 精神的三间小屋?166 我眉飞扬?169 看着别人的眼睛?172 非血之爱?175 怨恨还是快乐,这是一个问题?177 挖掘心灵第一图?185 世上可真有一见钟情?189 校门口的红跑车?195 眼药瓶的奥秘?200 散文?人生漫笔 淑女书女?207 山河试卷?209 额头与额头相贴?213 我很重要?217 灵魂飞翔的地方?221 柔和?224 苍茫之牾?226 海明威的最后一分钱?227 我在寻找那片野花?231 冻顶百合?234 今世的五百次回眸?239 天使和魔鬼的数量?241 每只小狗都有一个目标?245 没有一棵小草自惭形秽?247 年龄的颜色?249 旅行使我们谦虚?251 轰毁你心中的魔床?253 旷野与城市?258 每天都冒一点险?260 做一棵城市树需要勇气?263 最单纯的生活必需品?265 感动是一种能力?268 人生有三件事不可俭省?270 关于婚姻和家庭的独白?272 关于思想和心灵的感悟?275 写作是一种命运?279梦坊 温卡在街上无目的地走着。要说完全无目的,也不确实。温卡要让眼睛不断接受霓虹灯的刺激,用慌乱的光斑来扰动自己,从微弱的动荡中,证明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温卡是个美丽的女孩。温卡失恋了。美丽的女孩失恋的时候,比丑陋的女孩更加哀伤。她想不通自己如此美丽,为什么还是被抛弃。温卡对自己的评价,如同爬过了最高点的过山车,头朝下栽了下来。粘滞的哀伤和恐惧,从头发丝浸染到脚指甲。 温卡疯狂地购买东西,特别是那些贴身的女性生活用品,既然恋人已不肯抚摸,就让这些幽冷的丝绸和暖煦的棉布代替他的手吧。 百无聊赖的温卡,看到街边有一间窄窄的黑色的门。门的上面有两个银亮的字——梦坊。那两个字当然不是纯银的,纯银的字在风雨中会晦暗生锈,“梦坊”在油黑的底色上凸起,表明是某种生机勃勃的贵金属制造。 梦坊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造梦?如同染坊或是玉坊?把一段粗糙的怀念凿出斑斓雕出孔隙?或是如同当年用梧桐叶子发明了皮影的妃子,来一段招魂的法术? 温卡现在是除了科学以外,什么都相信的。她走进了梦坊。梦坊的门看着厚重,其实是轻快的。温卡看到了充满温馨的接待台,一位坠着长长耳环的小姐,微笑着同温卡打招呼。她的耳环前后摇动,好似两把锋利的小直尺。 温卡说:“梦坊。好奇怪的名字啊。是想做什么梦,就会做什么梦吗?梦到一个人需要很多钱吗?这个人在你的梦里,能说你喜欢听的话吗?” 直尺小姐说:“这里不是造梦的地方,是解梦的地方。如果用专业的术语说,就是释梦。” 温卡有些失望。温卡有很多破碎如渣的梦,温卡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紊乱。温卡说:“你们是迷信啊。” 小姐说:“知道一个伟大的犹太人吗?” 温卡说:“知道的。马克思。” 小姐笑了说:“对。可是还有一个伟大的犹太人。” 温卡说:“我也知道的。他是爱因斯坦。” 小姐说:“你知道第三个伟大的犹太人是谁?” 温卡不好意思地说:“我不知道了。他是一个歌手或是银行家吗?” 直尺小姐说:“他就是弗洛伊德。弗洛伊德开创了对梦的解析。你不能说他是迷信。如果你说他是迷信,你就是愚昧了。” 温卡对这种批评性的语言,现在很能够接受。她觉得自己一败涂地,如果谁夸奖她,她就会疑他不怀好意。如果贬斥她,就觉得真实。她对直尺小姐说:“如何释梦的呢?一对一坐着?如同医生对病人那样?” 直尺小姐此刻两肩端正,直尺一动也不动地说:“我们有一个小组。所有的组员都是希望解释自己的梦的人。” 温卡很沮丧地说:“原来是一群要求解梦的人互相聊天。这种互助组有效率吗?” 直尺小姐说:“有心理博士帮助你,让你知道你的梦对你说了什么。如果你不理睬你的梦,它就会反复地同你说。直到你懂得或是彻底厌倦。” 温卡想到自己经常做一个噩梦,难道是自己的心打印出的密令吗?温卡说:“我报名。” 小姐说:“好的。请你填写这些表格。” 温卡慢慢地填写了那些表格。表格上,除了她的名字性别地址是真的,其余的都是假的。比如她把自己大学助教的身份,衰减为只受过高中教育。她把自己的年龄缩小了5岁。她还把籍贯从江南的小镇改成了首都。当把这一切都完成之后,温卡就对梦坊产生了期待。 “梦坊什么时候开始活动呢?“温卡问。她已经知道活动为了方便白领们,定在每周周末。 直尺小姐说:“我不知道。这要看情况。” 温卡说:“看谁的情况呢?老师吗?” 直尺小姐说:“主要是看有多少人报名参加此次的梦坊。人足够的多,很快就会开班。如果相反,就要等等。” 温卡说:“我明白了。它像一个出国旅游团。如果人不够了,就可能取消。” 直尺小姐说:“我们从来没有取消过梦坊。只是等待的时间会长短不一。” 温卡交了费就走出了梦坊。温卡的心情就比刚才要好了一些。因为她有了新的期待。很快,她就收到了梦坊在下周末开始活动的通知。那一天去梦坊的时候,温卡为自己的着装费了思量。她近来灰头土脑不修边幅,在华丽的内衣之外包裹的都是松垮的过气服装。今天,结识一批素不相识的梦友,温卡有点吃不准自己形象的尺度。但是,她很快就不为此事发愁了。她想起了自己填的表,就穿了一条牛仔裤和一件旧T恤衫出门了。 梦坊的活动室是间很大的空房子。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人,大约20名吧,男女老少。看到他们互相规避的眼神,温卡就知道他们是梦友。指导大家释梦的博士还没有来。门开了,大家众星拱月般地望去,以为是博士来了,看到的是云朵一般移动的垫子群。当垫子一个个脱落到木地板上,才露出了垫子下面的直尺小姐。今天她佩戴的是小小的珊瑚样的耳坠。由于搬运的劳作和垫子的捂盖,直尺的头发都汗湿了,如同京戏青衣的贴片粘在腮上。 大家说,为什么不叫我们一道搬呢? 直尺说:“蔺博士不许的。蔺博士需要大家没有见面之前,保持距离。” 梦友们就有些不明白这距离是指博士和大家,还是大家和垫子的距离。每个垫子都很大,几乎像一床小褥子。有的人来的早,站得累了,也就不管什么距离不距离的,拉过一个垫子坐下,很惬意地伸长了自己的腿。垫子的花样略有不同,有花朵和素色两种。温卡挑了一个纯紫色的垫子。很快后面的人就没有法子挑垫子了。因为垫子的数目,如同饭店餐桌上那些精巧的细点,是按照来宾的数目预备的。 待大家都坐好之后,一位典雅的女士走进来,说:“大家好!”大家就漫声回答着“你好”。女士说:“我是本次梦坊的指导老师蔺兰博士。”大家的脊背就一下子在座垫上挺直了。温卡有些失望。蔺博士太秀丽了,温卡现在对秀丽也有一种疲倦。蔺兰也比想象中要年轻。就在温卡失望当中,蔺兰博士已经介绍完了她的心理学从业经历。温卡对这些不感兴趣,经过在大学的历练,温卡对威名赫赫的学校和种种头衔有了很好的定力。她希望的是朴素的真才实学,比如能否让她明白自己的梦。 蔺兰说:“你们知道了我,我也知道了你们,是从你们的表上。可是你们彼此之间是不知道的。下面,我想让大家互相知道。第一个步骤是,大家AB制报数吧。” 轻微的沉默。因为不知道具体的操作怎样进行。一个剃了板寸的小伙子说:“我只会AA制。”蔺兰微笑道:“是我疏忽了。大家报数吧。一个人报A,下一个人报B。就这样简单。” 梦友们就照此办理了。温卡报到了“A”。温卡喜欢A,温卡觉得这是一个好兆头。温卡注意到板寸小伙子报了“B”。现在,垫子上的人被分成了两组。蔺兰说:“好。每一个A随便找一个B,结成对子吧。” 温卡就暗暗叫苦。依她现在的心情,哪里愿意和什么人结成对子啊。迟疑间,那个小伙子就像街边乞讨的残疾人,双膝扭着垫子,挪到温卡的面前,从厚厚的嘴唇中吐出:“咱俩一组吧。” 温卡说:“你反客为主了。我是A啊。” 小伙子说:“我看你闭关自守的样子,索性就主动了。反正总要结成对子,和谁都一样的。” 环顾周围的人已一一对应,温卡也和小伙子面对面地坐好。蔺兰博士说:“现在,互相介绍自己的情况。” 小伙子说:“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温卡说:“随便。”她其实是希望自己后说的,要为自己编一份伪造的简介,这需要时间。 小伙子说:“本来应该是A先开始的。但我先来吧。” 温卡点点头,算作默许。她喜欢善解人意。小伙子说:“我叫童语。童叟无欺的童,胡言乱语的语,记住童言无忌就记住我了。28岁,未婚。一家网站的业务总监。那天偶然过这里,觉着好玩。就这样。” 温卡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童语说:“完了。该你了。” 温卡面无表情,但老师的既定计划,她不能不完成。于是她慢慢地说:“我叫温卡。高中毕业,无业,到处游逛。父母都死了。还有什么?没了。” 童语的脸暗了,温卡想这一定是因为面前的女孩没上过大学,而生出的歧视。童语说:“你的名字很奇怪。能告诉我为什么?” 这个家伙挺狡猾的,一下子就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深入了。但温卡不想理他,就说:“有什么奇怪的?随便起的。” 童语说:“你是独女吗?” 温卡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童语说:“当然有关系了。因为我听到你的名字,我想起了一个人。熟人,你也认识的。” 温卡说:“说得这么肯定?我不会认识的。” 童语说:“你一定认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