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书为我早逝的外婆而写。她早已远离,但从未于我的记忆中消失,我总是想着她。 三十七年来,我把她离开我之后的一切,一直带在身边。 三十七年来,毫无遗漏。” 《文茜的百年驿站》透过陈文茜沉淀半生的私人记忆,与文茜一起纪念那些过去的人,那个过去的时代,那个时代衍生的各种人生故事。 文茜的笔下,是那些献身时代、沉默不语的“父祖辈”; 和她有过数面之缘或神交已久的名流贤达; 重情重义、英年早逝的友人; 在天灾面前坚守着自己的土地与信仰的普通民众; 风云变幻中令人嗟叹与凝思的历史人物。 通过这一个个鲜活生动的人物,勾勒出大时代中悲剧的家庭和个人的身世记忆,映照出一个流离时代的初始与终结。 作者简介: 陈文茜,台湾知名社会观察家、媒体人。1976年考入台湾大学法律系,毕业后在《中国时报》副刊担任主编。1987年赴美留学,取得历史社会学博士学位。1995年,陈文茜结束美国的10年留学生活,回到台湾从政。由于陈文茜作风大胆,思路敏捷,政坛上获得较大成功,甚至引发了“陈文茜现象”。 李敖称她为“我所见过的最聪明的女人”。1998年陈文茜被《亚洲周刊》英文版评选为全亚洲25位“创造趋势人物”之一。之后便退出政坛从事主持和写作并依旧延续她自信敢言、鲜明犀利的风格,已出版多部著作,其中大陆中文简体版《只剩一个角落的繁华》于2012年6月一经上市,便荣登各大图书销售排行榜。目录: 辑一他与她们的飘泊 随风飘浮的种子 当母爱没有名字时 渴望之书 沉默的父亲 红尘不语,悼念凤飞飞 老书柜 辑二啊!GAGA 啊!GAGA 新春祝福麻瓜霍金 张忠谋,闯关的孩子 生日愿望 辑三陪我到最后辑一他与她们的飘泊 随风飘浮的种子 当母爱没有名字时 渴望之书 沉默的父亲 红尘不语,悼念凤飞飞 老书柜 辑二啊!GAGA 啊!GAGA 新春祝福麻瓜霍金 张忠谋,闯关的孩子 生日愿望 辑三陪我到最后 陪我到最后 与死亡拔河的乔布斯如是说 或许他只想当个江边老人 在放生的旅途中 大伟,有你真好 纽约的两位第一夫人 以鼓为智者的刘若瑀 辑四河水湍湍,何处安宁? 我在美丽的日本 给恐惧辐射的人 我爱福岛 地震与我们同在 辑五历史,在空中哭泣 黑暗之心 历史,在空中哭泣 我们的中东 没有帝国的艺术家 小背篓里的女孩 为什么王佳芝拒绝不了钻石? 悲欢金陵 弗里德曼的平与不平 莱卡的天空邂逅 “陈文茜以‘言语妙天下’出道,她的光环,也因此被锁定,大家称道她的口才,有点忽略她的文采,一如李敖以文章出道,大家称道李敖的文采,有点忽略他的口才一样。” ——李敖无法不欣赏的作家、思想家! ——小S渴望之书--给我在天堂上的外婆 亲爱的外婆,你还在天堂里漫步吗? 一九七五年早逝前,你总喜欢在家里的花园或街道上漫步。如果天堂也是一个不断漫步的过程,今年你已足足漫步三十六年。你累了吗?想休息吗?还是你的天堂世界也如当年的世间人生,仍持续不断地用一针一线、一碗一瓢为早逝的女儿、丈夫,又筑起另一个永远不灭充满爱的家? 提起笔来写一封信给你,是我一生最困难的书写。我的笔仿佛碎了,因为驱使着它书写的心碎了;我的字体渐渐模糊了,只因止不住的泪水不断滴下。亲爱的外婆,人们说中文的书写是一种象形字体,当它模糊了,化为一团墨影时,是否就象征你在天堂照射的影子?向着我呼唤? 从出生七个月,不离不弃独自扶养我长大至十七岁;我还记得离开台中车站时,你送别我的身影;你初起含着泪,最终大哭,我不愿拥抱你,倔强地上了北上的火车。火车移动了,就像我们无法静止的人生,你和我彼此挥着手,彼此距离越来越遥远;挺着老迈病弱的身躯,你停不住摇动的手,更停不住满脸的泪,最终我们在各自眼中,都只成了一个点;然后,完全消失。 你如此心痛,留了十七年的孙女,终究无情地离开你,投奔亲生的母亲。亲爱的外婆,我不知道三十六年的忏悔够不够,三十六年的惩罚够不够?离开你时,我不知你病重至此;只知你恐慌地不敢在家中睡觉,那是一个你花了好大的力气,凭一个女人之力盖起来的美丽公寓。但你的心、肺、肾早已一一接近衰竭,医师却误诊你只是运动不足,或者有妄想症。你相信了亲友的卜卦,家里被坏人下了诅咒,因此身体才如此不适;从此你带着我不断流浪,住着各个姨婆的家,时间长达半年之久。 我离开你,或者正确地说是自私地逃开你的恐慌,留下一个独自悲伤、痛苦、疾病缠身而且把晚年的爱全给了我的老人。我自私地追逐人生的路,不想在不同亲戚家里飘泊;我天真地以为台北有一个家,我的母亲会呵护我,保护我的人生尊严。我毅然决然地离开你,离开一生唯一对我真正全然付出、毫不保留、无止无尽宠爱我的人。 几个月之后,再见到你,你已奄奄一息,喘不过气来。隔日住院,你不太能言语,对着我笑,没有责怪,只有心疼。轻声悄悄问我:“妈妈对你好不好?”我没有回答,离开你的我,有什么资格回答呢?当天下午,你即大吐血,深夜抢救,血止不住,你仓促留下遗言,只有两句,其中一句:“文茜还没长大,我死得不甘心。”医师为你打下吗啡,止住了血,但也止住了你的心跳,止住了你六十六年苦命的人生。 我一生所经历最深、最无私的爱,也在那一刻从此终止了。 你走的那天夜晚,我望着夜空,没有流泪。夜空那么崇高,伸手也够不着,星星灿烂地闪耀着,台北的灯光仍有一点灯火。是谁在这深夜里,还没睡觉,陪伴孤独懵懂这一切的我? 从那一刻起,我已认知自己真正失去的;心理上我知道我已成了一名实质的孤儿。我仍有父亲,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仍有母亲,但那是一位曾经生育我,十七年之后彼此才渐渐熟悉的陌生亲人。亲爱的外婆,我长大后,许多人称赞我勇敢;他们不知道那是因为打从十七岁失去你后,我已认清自己的命运。我的人生再无依靠,我必须挺直腰杆,靠自己往前走。你生前面对艰难人生的乐观态度,在我的身上从此成了无穷宝藏;人生困境时刻,哼着歌,笑一笑,什么事也就熬过度过了。 我比起多数人不害怕死亡,一大部分原因也是我早已失去人生挚爱。或许后来的三十六年间,我曾迷惘地追寻,想填补十七岁时人生破掉的大洞。寻寻觅觅,走至今日,五十三岁了;我的人生也只如一艘老破帆船,除了黄昏,除了船下的水浪,除了每日早起的旭阳,固定捎来短暂的快乐外,世间已无太多眷恋。 其实我并不如旁人眼中那般勇敢,自从你离去后,整整三十四年,我不敢参加你的丧礼,不敢拜你的坟;正确地说我无法面对你的死亡。冥冥中注定吧,两年前,我才第一回和舅舅、阿姨、妈妈一起为你扫坟。你与外公合葬于台中东海花园公墓,两位早逝的老人家,孤伶的墓碑伫立着,两旁土葬的坟地皆已成废墟。我与舅舅们决定为你整坟,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那一刻终于长大;一个佯装勇敢的人终于睁眼正视人生的失落。那一年,多么刚巧,正值你百岁冥诞。你的生日十月三十日,我为你举办音乐会;你的孩子们几乎全到了,许景淳在台上演唱你生前最常哼唱的《雨夜花》、《荒城之月》,我用计算机合成技术把你打扮成巴黎姑娘、上海少女、日本贵妇等等不同装扮的画像,那是你一生没有完成的梦,而竟也是我一生唯一为你做的事。你把一切给了子女,从来没有为自己庆寿;这是你第一次的生日Party;在你死后三十四年。 你的丈夫是一个把自己献给时代的人。陈芳明教授近日出版《台湾新文学史》,第五章第五十三页中提及你的丈夫。台湾文学史上最重要的文学期刊诞生,一九三四年五月六日,八十余位作家自台湾各地齐聚台中市。“从来没有一个场合,能够同时见证如此庞大数目的作家聚会”,参加者包括赖和、郭水潭、陈逢源、王诗琅、叶荣钟、张深切、杨逵……这场文艺大聚会举行于台中市西湖咖啡馆二楼,会场贴满了标语,包括“宁做潮流冲锋队,莫为时代落伍军”。大会结束时,你为时代冲锋的先生代表八十多位文人宣读“大会宣言”,“自一九三〇以来,席卷了整个世界的经济恐慌,一日比一日深。看!失工失业的洪水,……大众生活坠落于穷困深渊底下,……我们决定把大会当最好的契机,进一步奋斗,把文学作品介绍到民间……”你的先生在那场大会上,与他最好的朋友赖和、张深切被推举为《台湾文艺》中部委员代表。那一刻起,你的人生也为之震动了;家不再是豪门世家长媳的托身之处,家变为一个丈夫宴客川流不息之地;家,变为你一个人独立抚养子女的代名词。你曾是清水的大美人,带着无穷的憧憬嫁入何家,从此你的生命又开始了另一段飘零的旅程,丈夫把自己连七弟都献给了时代,你则每天守在孤独的窗边守候晚归的先生,担心他的安危。《台湾文艺》出刊后,每一首抗争大时代的诗歌散文,竟写不出你雨后站在大门窗内,日渐苍老孤寂的身影。 你先目睹了丈夫的变化,再目睹了时代一段比一段悲惨的考验;“二战”期间,你失去了一个女儿;“二战”过后,你的先生逃过了“二?二八”、却逃不过恐怖的阴影,终至彻底崩溃。在一切残酷的时代巨轮的烙印下,你含着泪,有时忍不住大哭,却始终坚持给孩子们一个温暖的家;不论多少深藏的悲痛,无声的失眠,白天你总提起菜篮,像仪式般为全家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 你那么爱美,除了给自己藏点翡翠外,什么都给了孩子。天堂上的你可知道,每一次全家聚一块儿,唱“母亲像月亮一样,照亮我家门窗”,没有一个家人不流泪;因为我们咏唱的不仅是一首歌,而是你如同歌词般无尽的爱。 亲爱的外婆,你一定没想到今年的我也已五十三岁半了;和我同年纪时,你已成了寡妇。当年抚育着我,孤独的你每夜入眠之前总轻轻抚着我的背,让我把手搁放在你的胸前;甚至到了上幼儿园大班快七岁了,你还宠着我每天出门帮我穿袜,回家翘腿喝奶瓶;阿姨们看不惯,你不客气地反瞪她们,心疼地说:“她从七个月就没有妈妈。”宠着、呵护着,甚至上高中,你都怀疑我有没有能力过马路,能不能自己骑车上学;你的记忆中,好像我永远只有五岁。 迟了多少个年头,迟至我也接近中年,你才从我的睡梦中飘离;我也才从一个生命停格十七岁的“小孩”苏醒,把当年被迫终止冻结的爱,慢慢融化。 诗人们曾经说,如果仰天长望,月光有时会铺成一条路,带着我们去见人生最想念的人。昨夜,月光明亮,现在的我有如当年的你,也是孑然一身;亲爱的外婆,在你一百零二岁生日那一天,你我可以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共同向上天许愿,让月光铺成一条路,我发狂地奔向你,紧紧地再次拥抱你吗? 那是十七岁的我离开你,亏欠你的最后拥抱。 二〇一一年十月十九日 悲欢金陵 四月二十一日,我从南京回到了台北。 飞行路上,我想着这条路,一九四九年中华民国国民政府迁都流亡台北,正是走着相同路径。当年《中央日报》老一代的干部,权倾一时;如今年轻一代,随着时代变迁正面临失业。一九四九年国民党初迁台北,《中央日报》以一则自我安慰党国溃败的标题写下历史,“我军一泻千里,敌军追赶莫及。” 南京历史起始得早,却总结束得惨烈。从东吴三国之孙权至东晋、至宋齐梁陈,史上合称“六朝”;每个建都南京的朝代,总被它龙盘虎踞的风景、湖江风光之美色所魅惑;但亡国丧钟,在南京总是敲得特别快,特别响。 四朝之后,隋军不只灭了陈,还将当时名为“建康”的南京城邑宫苑全面亡毁。木作,烧;石作,砸。人口一度高达一百万人的南京,第一段繁荣,就以如此灭绝方式,走出历史,告别第一道光彩。 唐代之后,这个无法自弃的长江河畔名城又渐渐光艳起来;金陵府之名,始奠唐朝。一三六八年,南京的时代来了;十四世纪刚过了一半,南京第一回成为大一统中国王朝的京城;这是南京最长的繁荣岁月。尽管不到五十三年,明成祖朱棣夺帝即迁都北京,南京只成留都;但当时南京人口已达一百二十万人;已然是世界上最大的都城,巴黎仅排其后,遑论一片黄沙的北京。那一段南朝短短的五十三年宠幸,已足让南京往后不时闪耀王气之美;保留至今的古迹明城墙、明孝陵、全世界最独特的兵器之城“天下第一壅城”,《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祖父曹寅专为康熙制作皇服的“江宁织造”……这是明清。接着民国,孙中山再度设都于此、并最终葬身于此,留下不少民国遗址。 南京是一个喜剧、悲剧不断交错的城市。继隋军灭城近一千年,南京于二十世纪又遭逢一场持续六个星期的大屠杀。日本人从上海攻至南京,仗已然打得既疲倦又发疯。今日“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之地,即为昔日中华门古城墙外一九三七年日本要中国人自己挖壕沟,实践一个中国著名的成语“自掘坟墓”之地。刺刀一刀又一刀杀死孤苦恐惧的百姓;根据史料,南京死难的尸体可以沿着长江河岸从南京一路排至杭州,足够装满二千五百节车厢;一个个叠起,可叠七十四层楼高。 大江东去,千年,百年,六十年皆过去了;悲剧、喜剧也纷纷落幕了。历史本来对任何一个个人或朝代,都无太多眷恋之意。历史,有它的无情。 二○一一年四月中,我随着趋势科技创办人之一陈怡蓁第一回访南京。明城墙、中山陵、雨花台……无论纪念伟人、杀汉奸、追思共产党烈士或朱元璋巧思的“瓮中捉鳖”城墙兵器,竟然全抵不上亡国逸乐的秦淮河迷人。 搭着画舫,在二○一一年夜间,人们不只犹唱“后庭花”,一家接着一家的仿明建筑倚河临江,卖起没话说的高档淮扬菜。秦淮灯会,打自明代年间已然民间盛事,明末著名的文人张岱钱多到不行,为了打造别具生面的灯具,还特请福州师傅花了两年完成大花灯。时间一下子在我们眼前跳了四百年,秦淮河还是依旧美如仙境。差别仅是当年点烛火,现下不只玩灯具,古桥上还缠绕LED灯泡。秦淮河让墨客文人流连忘返的艺妓,被清廷灭了,反流传京都。董小宛、陈圆圆、苏小小只留像于夫子庙墙,有时游河拐个弯,成了会动的人像灯具,向游客打招呼。今日她们的虚拟形象,有了新的经济目的;明代艺妓逝往的逸乐遥想,如今是“拉动内需旅游业”大陆十二?五规划的政策推手。 枪声、雨声、毁灭声、哀叹声皆了,如今南京安安静静地在中国南方扮演新的“科技研发”软件城市角色。这些年来,一直跟在英雄北京哥哥身边、繁华上海姊姊身后的南京,学会摆脱大时代残酷扭曲的纠缠束缚,点画宛转,雍容也独善其身地给自己走了一条特殊的软件研发道路。 南京在全中国GDP占的份额很小,但它却是最早成立软件而非硬件廉价代工的科学园区。早期以软件外包为主,现在全面冲刺高附加价值的软件开发。趋势科技因缘际会二十年前已进驻南京雨花园区;这里离著名的雨花台公园相隔车行仅十分钟。六十年前国民党杀汉奸殷汝耕、行刑南京大屠杀日军战犯山原及共产党地下党员,如今雨花台只是一个公园,它的主要功能是南京市之肺;当地植树植林之美,仅次中山陵。 南京所以成为众家软件科技产业的重镇,理由与新竹科学园区相同;南京当地也有两大理工学院,一是全中国排名前茅的南京大学,一是东南理工大学。他们曾一度为了快速培植科技人才,分别祭出“少年班”,也就是资优“天才班”;这些小天才十九岁毕业后留美,其中一位在美国结识趋势科技核心干部,就此开启了南京第一家雨花软件园区国际公司。 如今那位小天才,在趋势科技成功上市后,已大赚一笔财富。他颇具南京人逸乐的基因,四十岁不到,已闲云野鹤游乐全世界;比当年张岱从绍兴、杭州逸乐玩至秦淮河,场面大多了。 南京的老人,眉头或还有一点纵深褶痕,年轻人则已无牵也无挂,安逸地过日子。许多高科技软件公司选择进驻南京,一因这儿人才多,大学好;另一个主因,南京一住下来,人就不想走。钟山巍巍,玄武湖眺,秦淮明艳……;员工不习惯跳槽,流动率低,人事稳定。 我在南京大学,东南理工大学分别演讲两场。本来只是想跟当地的孩子们分享他们面对金融危机时代与全球变暖威胁;晚上七时开讲,中午却已开始占位排队,到了晚间两千人爆棚,还得烦劳挤不进场地的学生们,手抓着窗边铁栏杆站着听讲三小时。 他们如此踊跃出席,不是为了其他原因,而是认为自己被锁在一个不够理解世界的国家;渴望外来的我给予真正答案。演讲时,我先和他们玩趋势科技软件投票游戏,第一题先投,“我老,还是不老?”九成的人惊讶我已五十三岁,却仍有三十三票投“老”。我请他们自白,谁是那三十三“烈士”?结果一人勇敢举手;我立刻脱口,“拖出去斩了!”全场哄堂大笑。 两场演讲我特别想让当代大陆最优秀的学子们表态一个题目,“二十年后,中国是否超越美国?”令我惊讶的是,学生压倒性地一致认定“不可能”!一批人当场大喊中国太差了,GDP人均太穷、民众素质不佳,贪官腐败令人愤怒……。我们隔海有人以为“中国自大”,自居G2;但在中国最优秀的九大科技大学之二,我看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们谦虚努力、年轻自信,但对时局有意见,觉得中国太落后,要更好。 临别时,我握了许多年轻人的手,感觉他们对世界渴望的体温。或许同样身处令人意乱心慌的通膨年代,或许他们不再拥有十多年前前辈一挖就是一大桶金的机会;但我在南京孩子们的眼睛里,看到久违追求知识与国际信息的渴望。 在一个数度面临毁灭,又永远雍容华贵的南京城;我留了一句话给当地学生们。一七九九年乾隆驾崩,当时中国早已是停滞的帝国,清廷却浑然不知。如果一八二○年,我在伦敦也举办类似投票,“二十年后英国会不会超越中国?”百分之九十的英国人同样回答不会;中国人则百分之百回答绝对不会。但一八四二年鸦片战争;英国打败了中国。 一个时时鞭策自己的国家,会往上爬;反之,每天自我感觉良好的国度,只会往下走。 在南京,忧患与安逸,悲剧与欢乐,永远并存。那个城与那个城里的孩子,令我怀念。 二○一○年四月二十五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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