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岱翁街》这本集子初版于一九六〇年,收录了阿德里安娜·莫尼耶生前发表在报刊上的回忆文章。莫尼耶小姐在书中谈到自己最初的文学启蒙、巴黎著名的出版人和书店里的作家常客及其轶事,也谈到那时的文学青年和文学实验,书店主人的独特视角让这些文字就如同那个时代的文学圈备忘录。她还结合自己三十余年的书店生涯,对如何开一家成功的书店侃侃而言,为有志于开书店的书友们提供自己的专业经验;此外,她还饶有趣味地谈到伦敦之旅和对意大利男人的印象。这本书在一九八九年和二〇〇九年两次再版,增加了克洛岱尔、普雷韦尔、佩斯、博纳富瓦等人回忆莫尼耶小姐和“书友之家”的文章,使读者多个角度认识这个辉煌一时的书店传奇。 作者简介: 阿德里安娜·莫尼耶(AdrienneMonnier,1892-1955),法国著名书店女主人和文学出版人,同时也是作家和诗人。一九一五年十一月十五日,她在奥岱翁街七号开了“书友之家”书店,不仅出售书籍而且提供借阅,举办多种公开的文学活动并出版定期文学刊物,吸引了巴黎众多的作家、诗人和艺术家,瓦雷里、纪德、克洛岱尔、布勒东、里尔克、乔伊斯、本雅明……都是她的座上客。受她影响的美国女子西尔维娅·毕奇于一九一九年开了英文书店“莎士比亚书店”,并于一九二一年将书店搬到奥岱翁街十二号,两家书店使这条小街成为左岸最有人文气息的街道;次年毕奇出版了乔伊斯《尤利西斯》,七年之后,莫尼耶出版了法文版。 目录: 阿德里安娜·莫尼耶与书友之家保尔·克洛岱尔雅克·普雷韦尔圣-琼·佩斯谢尔盖·爱森斯坦帕斯卡尔·皮亚伊夫·博纳富瓦编者小语第一部分奥岱翁街关于阿尔弗雷德·瓦莱特的一段回忆另一场战争的记忆蕾蒙德·利诺西耶奥岱翁街备忘录瓦雷里和奥岱翁街法尔格我的邻居莱奥托里尔克之行《尤利西斯》的翻译贝克特:《安娜·丽维雅·普拉贝尔》首译者海明威解放奥岱翁街瓦尔特·本雅明第二部分另一些回忆一个孩子眼中的《法兰西信使》伦敦记忆意大利男人第三部分书友们书友之家借阅书目前言给爱德华·杜雅丹的信阅读室简装书赞歌她最后的留言这期间,我也结识了路易·阿拉贡和菲利普-苏波。阿拉贡比布勒东稍晚一点来到我的书店。 路易·阿拉贡那时正为自己的名字和八字胡的问题而苦恼。他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和气、最敏感的一个男孩。也是最聪明的。和他相处非常容易。他热爱诗歌,但不追求过多的不羁。初认他的时候,他还在读医科一年级,口袋里总是装着一本魏尔伦或拉弗格的诗集,非常不习惯他的同志们的那些粗俗言行。还记得我们最早的几次交谈,他跟我说心里话,那些他在阶梯教室里听到的荒唐的诲淫话,差点让他流眼泪。 他已是一个绝顶健谈的人。能滔滔不绝地讲上两、三个小时,带着那种轻微的鼻音——在我看来,这正体现了他的那种讥讽的方式:布袋木偶的挑战,戏谑式的疯狂。有时候苏珊娜·博尼耶下午三点左右离开书店去买东西,六点钟回来的时候,发现他还站在原来的位置,玻璃橱窗的门洞里,沉浸在毫无停顿倦意、意兴飞扬的谈话中。 有一天,他跨进门,手里拿着浅色的手套,应该是在附近有一次较为正式的拜访。可在时而电光火石、时而细流涓涓的谈话开始后,他把这次约会忘得一干二净。下午很晚的时候,我们看到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过来(他随后介绍说,那是他的大姐),很粗暴地打开门:“嗨,路易,我可等了你两个小时了!你是不是疯了?”我们都很喜欢阿拉贡,也很自然,一直确信他将成为一位出色的文学家。 我似乎是一九一七年认识菲利普·苏波,但已记不清初识他时的情形。在我的记忆里,一直将他与布勒东、阿拉贡联系在一起;他们三人不知在哪里相识的。但有段时间,我看到他们三人总在一起,为某项共同的事业非常团结。 苏波是三个人里,最优雅,也最有锋芒的一个。 他的攻击性显得不那么自然;细想下,那也是自然的,只不过在他身上,更近似一种神经质——神经质磨砺出了锋利的瓜子。可他又是有情有义、很有教养的人,这两种品质又相辅相成。于是,他总是伤自己胜过伤他人,并导致他最后向社会开战。我暗地里想,最初的时候,可能他是最英勇无畏的一个。 阿拉贡,似乎也并非生来就喜欢战斗,可他一旦进入状态,便很享受那种激烈,特别当有人懂得对他施加一种几近父亲式的权威领导,且不断给他鼓励与肯定的时候。他披着一副漂亮的文学铠甲,在战役中所向披靡。 这是后话了。我在此要讲的,仅是达达主义,以及《文学》刚创刊的时期。 这本杂志的第一期于一九一九年三月面世。同一个月里,奥岱翁街有一场音乐盛事:萨蒂的《苏格拉底》试演。这一出是埃德蒙·德·波利纳克公主模仿昔日的领主,独家定购的曲目,此前只在公主府上演出过。因此,在我们这里的演出也可以算是首演了。 苏珊娜·巴尔格里克——歌声绝妙无比——一个人唱了全部曲目,着实厉害,那作品原是为三种女声写的。萨蒂本人弹钢琴。让·科克托主持。 为了集中相对比较大的受众面,我们在一九一九年三月二十一日这天组织了两场演出,分别在上午和晚上。大家都知道晚上,弗朗西斯·耶麦正巧路过巴黎,他会来,而纪德和克洛岱尔也会来。 上一个月,科克托在我们这边的一次小型集会上已初露锋芒,对于那次集会,我并不很满意。那是《好望角》的朗诵会,关于这一作品,我得好好来讲讲,以泄长久以来未充分表露过的真实感受。 天晓得我对科克托是喜爱的,也很欣赏,甚至现在比以前更加欣赏他。那时候的他,可真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无疑,他是个诗人,在我看来,其散文诗更甚于韵律诗。因为他的散文诗很有自己的风格,带着一种伪装的处子般的纯真,而他的韵律诗,由于每一句开头都有刻意压韵的字母,显得造作之极,令人生厌。说实话,他的韵律诗叫我头痛。很有可能,我这话讲得不公正,但当一个人头痛的时候,很难说话公正。 他在写《好望角》的时候,刚刚发现当代诗歌以及那些先驱诗人,放弃了《轻浮王子》和《索福克勒斯之舞》(——事实上那两篇中有不少出彩之处)。 他奋力投身于先锋运动,对此,得毫无保留地称赞:其天生的才能丝毫无损,同时,又赢得了新的徽章。 科克托从来都不是第一个冲进突破口,但却总是由他去插上战旗,话说回来——这事儿,也总得有人去做。 ……P108-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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