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麻雀名家微型小说丛书,是当代知名微型小说家孙春平、阿成、白小易的最新微型小说集。收录的作品短小精悍,或结构奇巧,结局让人拍案叫绝;或意味隽永,凝结着社会与人性的深切感悟;或温情款款,写尽饮食男女的喜怒哀乐。影响相当广泛,其中不少作品,已被编入中外各种文学教材。阅读本丛书,拾放自如,自由随意,非常适合忙里偷闲的人们从容领略小说的魅力。《羞涩与凶残》风格重散文化,比较写意。 作者简介: 阿成,干过多种工作,受过混合教育,也曾读了一阵比较文学硕士。现在哈尔滨文联上班,亦职虚在哈尔滨市文艺杂志社(《小说林》、《诗林》),为编审。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虚衔有:黑龙江作协副主席、哈尔滨市作协主席等几款,在市民进和市政协另有虚职存焉。1979年开始 目录: 寻想的路上 尊敬 扎满鲜花的吊桥 八旗乡 影响 大雨中 箫声 钓妖精 羞涩与凶残 干肠 唱歌 孤独 夹皮鞋 假鲵 灯会寻想的路上 尊敬 扎满鲜花的吊桥 八旗乡 影响 大雨中 箫声 钓妖精 羞涩与凶残 干肠 唱歌 孤独 夹皮鞋 假鲵 灯会 姐夫 酒店的老板 篮球队 老A 车冲 茶客 老黄大哥 老周和老田 牧师 泡澡 棋迷 丘同学 球鞋 任先生 朝鲜屯 生活家 死亡之舞(一) 死亡之舞(二) 送终 剃头匠的女人 甜草 王先生 王麻子膏药 微不足道的人 未来的伙伴 我的文友 武先生和小护士 夜话 小宇 小菜驴 信使 宣传部的秦部长 雪夜 压手杯 野狗 夜雨 永恒的财产 夹缝中的小西餐馆 永远的西餐 雨之诗 战俘的队伍 雪婴儿 找死 亲正 周同学 后记钓妖精 一夕,一行文士远足欲以垂钓为乐也。 算了,还是说白话文吧,一是文言我讲不好,另外人家也听不全懂。叙述也是一种策略啊。 通河小城在松花江的江北,去那里首先得上轮渡船,汽车、卡车、轿车全部驶上大驳船,然后,大驳船徐徐地向江北驶去。南岸,簇拥在荒草中的方正县渐渐地远了,倏忽之间,眼前出现了三十年前的景象,对面应该是一片茂密的森林,背后的通河也是榆柳成荫,夹在中间的松花江像一条野河,肆意地、静静地穿流而过,极少见到人烟…… 现在,换了天地了。 不过,心情终然是好的,上了岸,先在通河寄存一夜,翌日清晨,直奔妖精泡。去妖精泡有一小段儿白板路,虽然曲曲弯弯,但平平展展,感觉很舒适,烟花柳树,紫柏荒蒿,且有爽爽的水汽袭来,此刻人已半醉了。 寂寞的妖精泡,周长有四公里可以虚虚地接到天边,但它并不太出名。 我曾经去过世界上一些比较有名的湖——也就是泡子,都有一些这样或那样的传说。我发现,外国关乎山的传说少,但泡子的传说倒是层出不穷,以至成为世界各国人民的游览胜地。环照之下,眼前的这个妖精泡就越发地寂寞了。这有点像屈原的经历,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妖精泡因出妖精而著名,妖精泡里的妖精有一个被人熟视无睹的特征,就是生活在这里的妖精们总是那么年轻,总是那么妖娆,总是那么美丽。据说,住在这里的妖精是一个小社会,与荒野孤鬼不同,他们一直快乐地、繁荣昌盛地生活在泡子里。据说,在上个世纪初,有一个喜欢打鱼的人在妖精泡边上搭了个窝棚,并在这里安家落户了——其实,这也是人类最早的、最初的生存形态。通常是,一个先驱者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定居下来,然后,在这里繁衍生息,渐次形成村落。这个打鱼人也是这样,开始只有他一个人,后来,在卖鱼的过程中又带回了一个女人,再往后,就像《愚公移山》说的那样“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但是,非常奇怪的是,居住在这里的人并没有那么多户的人家,始终是十几户而已。开始他们也不知道这妖精泡里生活着妖精。 先前,这个泡子叫“哈什阿泡”,是满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忽一日,月亮很好,将妖精泡照得一片银白,一片橘红,瞬间,偌大的妖精泡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舞台,所有的妖精们全部盛装而出,姹紫嫣红,浓妆艳抹,艳丽非凡,在湖上载歌载舞。这几乎像一个超现实主义的文艺舞台,似乎也有水幕电影的某些神奇,亦喷水,亦滚雾,并伴有许多杂技似的表演,歌剧似的走场,熙熙攘攘,人喧语洪,且以年轻貌美的女子为多。这让那个钓夜鱼的渔翁看呆了。想想看,在这个缺少文艺节目的荒郊野外能欣赏到如此宏大的、瑰丽的、超水平的文艺表演,而且还是妖精们的表演,真是三生有幸。这个渔翁感动得泪流满面,不断地鼓掌,不断地欢呼,于是,那表演的一方就更加卖力了。 后来,这个渔翁发现,每逢月圆的时候总会有这样的表演。于是,他就成了这一表演的唯一的一个看客、唯一的一个喝彩看、唯一的一个欢呼者、唯一的一个感动者。这倒不是说他自私,不把这样好的艺术、好的表演,告诉自己的子孙,因为,每次他领着那些人去看的时候,居然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那水银色的湖面像烟雾一样地飘荡。 但是,居住在这个小村子里的人,入夜时,常有美女来借些碗筷之类,或是办喜事,或者搞家宴用。村子里的人明知道她们是妖精也笑脸相迎,慷慨应允。午夜时分,村子里的人也能听到从妖精泡上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那一定是妖精们在办喜事呢。翌日清晨,村子里的人推开柴门,发现她们借的碗筷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地放在门前,还有一些新鲜的鱼虾之类作为酬谢。 有趣的是,这里从没发生过惊悚之类的恐怖之事,人妖从来是平安相处。 翌日起来,几位到妖精泡垂钓。清一色现代化的渔具、鱼饵、阳伞、马扎。天气很好,水面很静,在做垂钓准备的时候,能看到有鱼儿从湖面上跃出的顽皮。天上走着云,忽阴忽明,微风送爽,间有小雨落下,此刻最是垂钓时。所谓人生的好滋味也不过如此吧。 几个“渔翁”在妖精泡边或坐或立,专心致志盯着鱼凛,盯着那鱼漂下沉的一刻。那种鱼漂下沉的感觉给你整个身心带来的愉悦,的确无以言表。 在“道是无晴却有晴”,“道是无雨却有雨的”的两个时辰里,几个人竟钓了四斤多鱼(以鲫鱼为多)。正当大家兴致正浓时,俄顷云黑天墨色,风势骤起,大雨忽来。仓皇之中,忽听湖中央有女妖们的嬉笑声,几个被浇成落汤鸡的钓者,狼狈地站在那里,知道不应太贪,该是收竿的时候了。于是,一律向湖中鞠躬,表示感谢。 女妖们的嬉笑声渐行渐远,直至晴空万里,万籁俱寂。 备聊一格,是为钓者记也。 羞涩与凶残 一夕,到司机朋友的值班宿舍去闲聊,看到一个长方形的大鱼缸,里面养着4条巴掌大的朱红色的彩鱼,其雄姿逸态让我动容。我问司机朋友这是什么鱼?他搔首木纳地说不清。这我理解,世界上说不清的事很多,全都说得清清楚楚头头是道,反倒是很可疑的。于是,我哈下腰仔细地观察,觉得缸中的两对雌雄绝对不是金鱼,似乎也不是鲤鱼,很像非洲的一种观赏鱼,参差浮游,嫣然流盼,天然的姿态十分好看。同时我还注意到,鱼缸的各种附属设施,如温度管,过滤器,制氧机,都很齐全,鱼与缸相得益彰,甚至有雍容的意思。 我说,不错,挺好看。 司机朋友说,好看就送给你吧。 由于在下贫穷的出身,乐得以此消闲藉开眼福,便说,好,那我可就真要了。 司机朋友说,可你怎么拿走呢?外面这么冷,道这么滑,你再咣叽一下摔了它。毁了。又说,我的一个朋友俩口子打仗,他拿茶杯打他媳妇,媳妇一躲,咣,把大鱼缸“砰”地一声打得粉碎,鱼全都摔地上,都一尺多长了。怎么办?看我来了,就炖吃了。 我说,灌点水,把鱼装到塑料袋里拿走不就行了嘛。 他说,不行,外面零下20多度,人还都穿羽绒服呢,何况光不出溜的鱼呢,出门就得冻死! 我说那——等着开春我再拿。 他说,行,快点拿走吧。 接着,我们坐下来聊天儿。司机朋友抱怨说,这玩意儿我可养不起了,一个星期就得给它们喂一斤泥鳅。一斤泥鳅12块钱,一个月多少钱?再加上电钱,24小时不断地充氧不断地过滤,再加上伺候它们,清理粪便什么的,麻烦透了。我伺候我月科的儿子也没这样,你赶快拿走吧。 我说,一个星期要喂12块钱的泥鳅,不要了,犯不上,太贵,有12块钱我自己买两条鲤子吃多好。 朋友说,不过,这鱼非常好玩儿,我打开电视看的时候,它们也看。 我说,可能吗? 他说,绝对的。 于是我们便站起来一起观察鱼。我冲着鱼缸一挥手,鱼们呼一下冲我的方向游过来。 司机朋友说,看着没有,它们以为你要喂食呢!贼聪明。 我说,它们的眼神儿挺好啊。 司机朋友说,电视它们都能看,你说眼神能差哪去? 就在这时候,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场面,几条鱼突然打了起来,上下翻滚,互相撕咬,非常凶残,有点像古代的武士骑马对杀,迅疾而勇猛。后来,三条鱼被一条雄鱼给打败了,那三条鱼躲在鱼缸的角落里,躲在蓝色的过滤管后面,形成“三”字形,衔恐自危,一动不敢动。而胜利者却去了大鱼缸的另一边(显得有点孤独),将尾部冲着它们。看上去它有点羞涩,也一动不动,似乎正在头脑中过滤着适才战斗的一幕。它们这就么彼此僵持着。 司机朋友说,平常它们相处得挺好的。 我由此而感慨地说,这就像一个办公室的几个干事一样,一天到晚都没啥正经事,闲得很。没事儿常了就得找点事,也就是眉眼与体语上的勾当,于是就打起来了。不然太沉闷,太没意思了。 我还想,这应当是一个课题,或叫《科室学》,不妨研究一下,对提高工作与生命质量,对增加凝聚力与亲合力将大有脾益。鱼们也是这样,它们也想寻求有刺激有意义的生活罢。要是那么平平静静地闲上一生,的确太可怕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