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介绍

想我眷村的兄弟们


作者:朱天心     整理日期:2014-08-27 08:57:22

  台湾实力派作家朱天心的小说集,精选其自一九七三到一九九一年间所写的十一个中短篇小说。作者怀着极大的现实关注和眷村情怀,二十余年的创作几乎没有间断过这个主题,从早期新鲜利落、清新浪漫的描摹(《方舟上的日子》、《绿竹引》等),到八九十年代沧桑复杂、浓烈得几近呐喊的名篇《时移事往》、《想我眷村的兄弟们》等,刻画出一众不胜乡愁和困顿的老兵、在眷村成长、选择、流离的女孩和少年,作品语言活泼开阔,情感浓密,思韵犀利,令人深味青春的美好纯朴和成长的尴尬与代价。其间夹杂对家园身世的追怀,对人心人情的描摹,对世事和自身的反思,也都生动而深刻,这使得她的这一主题的系列作品突破时间的重围,成为台湾反映“眷村文化”的代表佳作。
  作者简介:
  朱天心(1958—),作家朱西宁与翻译家刘慕沙之女,当代台湾作家。祖籍山东临朐,一九五八年生于台湾高雄凤山,先后就读于北一女,台湾大学历史系。在北一女就读时就因《击壤歌》成名,大学毕业后专职写作。曾任三三集刊主编,其作品多次荣获时报文学奖及联合报小说奖等多项文学奖,现专事写作,为台湾文坛上重要的作家。著有《方舟上的日子》、《击壤歌》、《昨日当我年轻时》、《未了》、《时移事往》、《我记得》、《想我眷村的兄弟们》、《小说家的政治周记》、《学飞的盟盟》、《古都》、《漫游者》、《二十二岁之前》等。
  目录:
  想我眷村的兄弟们
  方舟上的日子
  余香
  绿竹引
  采薇歌
  爱情
  天之夕颜
  无事
  时移事往
  无情刀
  想我眷村的兄弟们
  春风蝴蝶之事朱天心有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气质,这造成她一种强悍的敏感。敏感并非是阴柔的,所以朱天心的强悍类似玉石。我前两年得到天心的一本《想我眷村的兄弟们》,这是一本反写的青春小说,读后有一种忧郁。我年轻时打过一阵铁,铁在烧着的炭中,先是深红,之后是橘黄,黄,淡黄,白,此时逼视之,白中开始发青,这青即是极端时反而忧郁。
  ——阿城《说朱天心》朱天心的小说,永远有一枚滴答作响的现实时钟催赶,她少了点朱天文“告子先我不动心”的胸中定见,多了不少敏感,遂让自己卷入于、泅溺于险恶的真实时间航道之中,声音相对的苍老挣扎,布满了德·昆西所说的各处棱角和裂纹……而在苍老声音中其实不难听出来一直有一个极不协调的“童音”存在,并不化合,而是一根钢弦般(骆以军比较慷慨,称之为黄金之弦)孤独的存在。
  ——唐诺《关于〈巫言〉》 《想我眷村的兄弟们》(节选)  因此,不会有人像她一样,为童年的逝去哀痛好几年,乃至女校念书时,几个要好的同学夜宿某死党家,同床交换秘密的描摹各自未来白马王子的图像时,轮到她,她一反其他人的对学历、血型、身高、星座、经济状况的严密规定,她说:“只要是眷村男孩就好。”
    黑暗中,眼睛放着异光,夜行动物搜寻猎物似的。
    那一年,她搬离眷村,迁入都市边缘寻常有一点点外省、很多本省人、有各种职业的新兴社区,河入大海似的顿时失却了与原水族间各种形式的辨识与联系,仍然滞闷封闭的年代,她跟很多刚学吉他的学生一样,从最基础简单的歌曲弹唱起,如“WhereHaveAllTheFlowersGone?”,并不知道那是不过五六年前外头世界狂飘一场的反战名歌,她只觉那句句歌词十分切她心意,真的,所有的男孩们都哪里去了,所有的眷村男孩都哪里去了?
    她甚至认识了一大堆本省男孩子,深深迷惑于他们的笃定,大异于她的兄弟姊妹们,她所熟悉的兄弟姊妹们,基于各种奇怪难言的原因,没有一人没有过离开这个地方的念头,书念得好的,家里也愿意借债支持的就出国深造,念不出的就用跑船的方式离开;大女孩子念不来书的,拜越战之赐,好多嫁了美军得以出国。很多年以后,当她不耐烦老被等同于外来政权指责的“从未把这个岛视为久居之地”时,曾认真回想并思索,的确为什么他们没有把这块土地视为此生落脚处,起码在那些年间——
    她自认为寻找出的答案再简单不过,原因无他,清明节的时候,他们并无坟可上。
    他们居住的村口,有连绵数个山坡的大坟场,从青年节的连续春假假期开始,他们常在山林冶游,边玩边偷窥人家扫墓,那些本省人奇怪的供品或祭拜的仪式、或悲伤肃穆的神情,很令他们暗自纳罕。
    那时候,山坡的梯田已经开始春耕,他们小心地避免踩到田里,可是那田埂是个难走的,一踩一摊水,其实那时候到处都是水,连信手折下的野草野花也是茎叶滴着水,连空气也是,潮濛濛的,头发一下就湿成条条贴在颊上。平常非必要敬而远之的坟墓,忽然潮水退去似的露出来,他们仗着扫墓的人气一一去造访,比赛抢先念着墓碑上奇怪拗口的刻字,故意表示胆大的就去搜取坟前的香支鲜花……
    可是这一日总过得荒荒草草,天晚了回家等吃的,父母也变得好奇怪,有的在后院烧纸钱,但因为不确知家乡亲人的生死下落,只得语焉不详地写着是烧给×氏祖宗的,因此那表情也极度复杂,不敢悲伤,只满布着因益趋远去而更加清楚的回忆。
    原来,没有亲人死去的土地,是无法叫作家乡的。
    原来,那时让她大为不解的空气中无时不在浮动的焦躁、不安,并非出于青春期无法压抑的骚动的泛滥,而仅仅只是连他们自己都不能解释的无法落地生根的危机迫促之感吧。
    他们的父母,在有电视之前而又缺乏娱乐的夜间家庭相聚时刻,他们总习于把逃难史以及故乡生活的种种,编作故事以飨儿女。出于一种复杂的心情,以及经过十数年反复说明的膨胀,每个父家母家都曾经是大地主或大财主(毛毛家祖上的牧场甚至有五六个台湾那么大),都曾经拥有十来个老妈子一排勤务兵以及半打司机,逃难时沿路不得不丢弃的黄金条块与日俱增,加起来远超过俞鸿钧为国民党搬来台湾的……
    曾经有过如此的经历、眼界,怎么甘愿、怎么可以就落脚在这小岛上终老?
    不知在多少岁之前,他们全都如此深信不疑着。
    而不知在多少年之后,例如她,渐与几个住在山后的本省农家同学相熟,应她们的邀约去做功课,便很吃惊她们日常生活水平与自己村子的差距:不爱点灯、采光甚差连白日也幽暗的堂屋、与猪圈隔墙的茅坑、有自来水却不用都得到井边打水。她们且就在晒谷场上以条凳为桌做功课,她暗自吃惊原来平日和她抢前三名的同学每天是这样做功课、准备考试的。
    做完功课,她们去屋后不大却也有十来株柚子树的果林玩办家家酒,她看到同学的母亲完全农妇打扮、口上发着哩哩声在喂鸡鸭,看着同学父亲黄昏时在晒场上晒什么奇怪药草,她觉得惆怅难言。
    后来每年她同学庄里一年一度的大拜拜都会邀她去,她渐渐习惯那些丰盛却奇怪的菜肴,也一起跟着农家小孩挤看野台戏,听不懂戏词但随他们该笑的时候一起笑。从不解到恍惚明白他们为何总是如此的笃定怡然。
    村里的孩子,或早或迟跟她一样都面临、感觉到这个,约好了似的因此一致不再吹嘘炫耀未曾见过的家乡话题,只偶尔有不更事的小鬼夸耀他阿爷屋后的小山比阿里山要高好几倍时,他们都变得很安静,好合作地一起假装没听见,也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跳出来揭穿。
    便赶紧各自求生吧。
    男孩子们通常都比较早地面临这个问题。小学六年级,在义务教育还没有延长成九年之前,他们好吃惊班上一些本省的同学竟然可以选择不考试不升学(尽管他们暗自颇为羡慕),而回家帮家里耕田,或做木工、水电工等学徒。而他们,眼前除了继续升学,竟没有他路可走,少数几个好比陈家老大宝哥,有一年一家电影公司在山上相思林拍武侠片时,他从围观看热闹的到自愿以一个便当的代价拍一个挨男主角踢翻的镜头,到帮他们扛道具上卡车,到工作队离开时他连换洗衣裤都没带的跟着走了。
    这个不知为什么显得很骇人的例子传诵村里十数载,简直以为他就这样死了,要到差不多二十年后,他们之中有看影剧版习惯的人,便会在影剧版最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落发现他才四十出头就肝癌英年早逝身后萧条只遗一个幼稚园儿子的消息,才知道原来他这些年跟他们一样一直存活着,一直在某电视台做戏剧节目的武术指导。
    “噢,原来你在这里……”她边翻报纸喟叹着。
    彼时报纸的其他重要版面上,全是几名外省第二代官宦子弟在争夺权力的热闹新闻,她当然都仔细阅读,却未为所动,也不理会同样在阅报的丈夫正因此大骂她所身属的外省人(她竟然违背少女时代给自己的规定,嫁给了一个本省男人)。
    其实这些年间,她曾经想起过宝哥,仅仅一次,在新婚那夜。
    那时丈夫正把闹完洞房的同事朋友给送出门,她没力气再撑起风度听他们的笑谑,便独自先返回卧室,不点灯,怕面对那陌生之感,也有些害怕即将要发生的事。这固然与她尚是处子之身有关,但大概是这幽暗陌生的新居卧室的缘故,她忽然遗失掉长期以来做个现代都会女性、性知识只会过分充足的身份,立时回到了另一间同样昏暗的陌生卧室,宝哥家的卧室,她大概是小学二三年级,正和宝哥的妹妹、贝贝一干自组的黄梅调剧团在翻找毛巾被单扮古装,她正趴在地上找发夹时,随手拾起床下一本没有封皮的旧书,她好奇地凑在五烛光的灯泡下翻阅,那是一本用粗俗挑逗的笔调写的性知识书,对她而言闻所未闻,因此看得十分专注,看到教导男子如何挑动处女,以及把处女弄破时要如何止血,好像曾听到贝贝的警告:“那个是我哥的,他不准人家看喔。”
    她看到教人由嘴唇、乳房,以及坐姿判断处女与否时,才忽然感觉到四周非常安静,她抬头,看到房门处有个高大的身影,也才发觉贝贝她们什么时候全跑光了,但她立刻感觉出那个穿着父亲军汗衫的身影是宝哥,她弃了书,小声地喊了一声宝哥,宝哥不答话,慢慢,又好像很快地走近她,呼吸声好大,走到近灯处,她被他那双像猫一样发出磷光的眼睛吓傻了。
    然后其实什么事也没发生,她灵巧迅速地跑出那间卧室,跑出宝哥家,跑到日光下,那段记忆,便像底片见了光,一片空白,那些第一次对性事的固陋、村俗的印象,便牢牢给关在那间卧室,甚至日后在光天化日下看到宝哥也无啥殊异之感,因此竟然真的再没想起过他,直到新婚夜。那时她想,宝哥做梦也不会想到吧,竟然有个女孩子在一生中重要的那一刻时光里曾想到他,尽管是那样一种奇怪的方式。
  《无情刀》(节选)  “我不要穿这个我不要嘛!”
    被爸爸摆布了一早上的圆圆终于忍受不来了,一把将脖子上的小红领结给扯下来,狠狠地摔在地上后再补踏两脚,随即转脸向妈妈扮出求救的表情。
    圆圆妈到底比较见过世面,十分好声气地向圆圆爸笑语:“我看其他小孩也从不穿这个的……”
    “问题家宝不是其他小孩,他刚刚得过奖,是大明星了,你妇人不懂就不要开口!”圆圆爸重又拾起红领结,掸掸灰,给圆圆再系上。圆圆气闷得只差没要大哭,看妈妈,妈妈又是那副神气了,瑟缩着已经够瘦小的身子,黄垮着一张小脸,像每次在片场时躲在角落里一样,圆圆终于爆发了,推开爸爸的手,再扯下领结扔在地上踏:“土死了土死了土死了!”
    也难怪小小一家三口会闹成这样,圆圆今天要去见一个香港公司来台湾拍片的导演,现在不管什么类型的电影又都时兴童星戏,找刚得过金马奖的圆圆是很理所当然的。但这是得奖过后接的第一部电影,而且圆圆爸最近决定不开计程车,改行做圆圆的经纪人,圆圆的演艺事业顿成了一家的生计大事,也难怪会紧张郑重成这样。
    结果是爸爸一票抵不过两票,依圆圆意让他穿了前两天替爱迪达拍广告获赠的运动装,一身洁白的衣裤、白球袜、浅蓝色的小球鞋,是不难看,但怎么比得上穿西装皮鞋系领结的正式呢!唉,妇人小子妇人小子!难养难养!
    圆圆爸砰地关上车门,发动了引擎,习惯性地扳下计程表,惟倒车出巷口的时候,回头看见后座一大一小两张忍着笑的脸,圆圆爸生起气来了,想要把表扳回去也不是,算了,妈的,你们也看看我这一趟本来可赚多少的,赚多赚少这些年你们还不是靠我这么养的,我不是不会赚,只是不要赚了,改行做圆圆的经纪人罢了,免得母子俩没见过世面地被人吃死了还跪地磕头当人家是大恩人呢!
    到了导演住的饭店楼下大厅,看看咖啡座没什么像导演的,圆圆爸便颤巍巍地走前去问了柜台,柜台小姐打了电话到房间,说是马上就下来。圆圆爸谢过柜台小姐,携了母子俩到电梯口恭候。那光洁的大理石壁把三个人影映得小小的,圆圆爸不由得挺挺胸,吸口气,叮嘱圆圆妈:“待会儿都由我来,你们别插嘴。”  
    电梯上上下下十来分钟,终于放出一名满面笑容的男子,先认出圆圆,再朝圆圆爸妈伸手:“李先生夫人吗?”圆圆爸赶快伸出手,也一脸和气:“久仰久仰余大导演,我是家宝的父亲,这是他母亲,”圆圆爸朝身畔让让,再拉过圆圆,按圆圆的头:“快给余导演行个礼,以后请余导演提拔。来!圆圆打个滚儿给余导演看!”其余三人闻言皆呆掉了,圆圆爸没留神这些,一味地推着圆圆的肩,敦促他:“快啊!打个滚儿给余导演瞧瞧。”圆圆躲开爸爸的手,背着爸爸朝余导演鬼机灵地一笑,再不屑地把嘴向身后的爸爸撇撇,余导演也会心地回圆圆一个默契的笑,拍拍圆圆的头,对圆圆爸说:“去年我来台湾正好看过一集他演的《赤子天涯》,得奖的《云的小孩》在香港也看到了,是不得了,所以这回拍片无论如何一定得找他。这样吧,我们coffeeshop坐了再谈。”便率先领圆圆走前。
    圆圆爸跟在后头,奇怪这余导演倒没什么架子,而且也是运动衫短裤凉鞋,跟圆圆一道倒才像父子呢,那么母子俩的主张竟也没错。但是圆圆爸并不气衰,仍回头告诫始终没抬头的太太:“等会儿由我开口。”
    坐定且各叫了饮料后,余导演简捷地说明了在台湾拍的是一部暑假档的科幻娱乐片,是他们香港公司打算试探台湾市场的打头阵作品,另一部是下半年要在香港拍的,届时李家夫妇要都陪去,公司在食宿上也会有优厚的贴补。
    圆圆爸才听在香港拍,又是监护人(不就是自己嘛!)可陪着去,先就爽快答应了,连前一晚上琢磨再三准备大开狮子之口的演员费都忘了问。圆圆妈却讷讷地一旁开了口:“可是圆圆过了夏天就要进小学了,会耽误到功课的……”是向余导演说,却是给丈夫听的,圆圆爸却不知想到哪里去了,惟恐坐失良机,赶忙掏出早备好的一包KENT,拆了封,递前去,余导演笑着摇手谢绝,自己掏出一包长寿拈烟点火,安慰看似失神的圆圆爸:“奇怪台湾的长寿我抽着顶顺口。”
    事情就这样地敲定了,却是价钱仍没谈,三人坐在自家的计程车里都各有心事。圆圆是想去前天唐小伟说的那家牛排馆吃黑胡椒腓力,在向妈妈提议,妈妈几乎是事事依圆圆的,便一起先观察一下在开车的爸爸,爸爸大概已听到两人的唧唧喳喳便开口问:“下午几点的通告?”圆圆妈答:“两点。大概要到半夜收工,今天得赶录两集,他们男主角明天要去高雄作秀。”
    圆圆爸看了看手表:“快十二点了,就去他们公司地下室吃个自助餐吧。吃了还有时间睡一会儿,棚里的冷气反正舒服得很。”  
    圆圆闻言顿时垮掉一张脸,懊丧极了地瞪向妈妈,但是今天的爸爸太奇怪了,反叫母子俩心生怯意,两人看来看去并不敢发作。
    车子才一到电视公司大楼前,圆圆便赶忙拉了妈妈下车,让爸爸慢慢找地方去停车,最好是停到看不见的地方,免叫唐小伟给瞧见。
    唐小伟是他们这档连续剧制作人唐龙标的小太太的儿子,年纪跟圆圆差不多,长得十分机灵秀美,但有什么用,一上戏就必给圆圆抢尽风头,导播编剧摄影师看在制作人的面上给足了唐小伟的戏也白搭,全国观众开机就是为了看圆圆。这出戏里小伟一样只能演个大富人家的小小少爷,圆圆则是跟随男主角欧阳大侠走天涯的小乞丐,和小伟戏中有一段似“乞丐王子”的友情。其实私底下两人交情也不错,最常——也就是圆圆现在最怕的——最常两人一道坐在大楼门口认车子玩,小伟也是未进小学不识字的,但车子遥遥驶来他就能叫出车子的厂牌和年份,谁叫唐小伟家就有那个环境呢?唐龙标每做完一档连续剧便换一辆新车,人高马大喜欢大型车,现在开的是一辆大别克,唐小伟的妈妈有时来探班,自己开一辆天青色轻灵的BMW。圆圆以往也偶由爸爸接送,但唐小伟都只当他们是坐计程车,以后就惨了,爸爸这样日久天长地接送,早晚有一天会被唐小伟发现,原来自己家的车子竟是一向小伟口中所说的“裕隆破车子”。圆圆真正是担心极了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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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我眷村的兄弟们的作者是朱天心,全书语言优美,行文流畅,内容丰富生动引人入胜。为表示对作者的支持,建议在阅读电子书的同时,购买纸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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