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北有什么了不起!? 不就是凭着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加上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狐狸笑把老爹迷得团团转吗?居然连公司副总裁的位置都给了他!这样也就罢了,昏了头的老爹为什么还要把她嫁给他? 男人没事长那么好看不去当鸭子,来当童家女婿干什么?她童一念才不稀罕这样的老公! 哼,她不要这样的老公,明明就是为了她家的钱和势才和她结婚; 她不要这样的老公,从结婚开始,就冷得像块冰,硬得像块石头; 她不要这样的老公,每天深更半夜不回家,她厌倦了等待和担心; 她不要这样的老公,哪怕他们在颠鸾倒凤,别的女人一个电话也可以把他叫走; 她不要这样的老公,包yǎng的情fù指着她鼻子骂她了,他却帮着别人; 她不要这样的老公,所以,将离婚协议书甩在他面前,“姓陆的,我受够了!我们离婚吧!” 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用手指戳她的头? “童一念!你脑袋被门夹了!上哪还能找到陆向北这么优秀的男人?” “童一念!你知道你这一放手,多少女人排着队等着嫁给她?” “童一念!你要敢和向北离婚,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姐?你真要和姐夫离婚?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姐夫!我来了!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有谁会知道,她和他结婚两年,明明执手同行,共枕同眠,心和心,却隔了天涯那么远? 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她可不可以回到那个盛夏,不去摘那田田荷叶中最美的荷花?那么,她就不会掉进池塘,更不会被他所救,以致从此和他执手,却天涯…… 可是,可是,陆向北,我们明明离婚了,你为什么还要来一朵一朵掐掉我的桃花?!! 一念路向北 作者简介: 吉祥夜,红袖添香A签作者,著有多部作品:《婚心计:神秘老公不见面》、《婚心计:前妻赖上门》、《离宫挽歌:药引皇妃》、《乱世离歌:克夫新娘》、《雪銮清歌:王妃吉祥》、《金缕恨:冲喜弃妃》、《总裁的冒牌新娘》、《雨雪未期:连少,等我长大》、《老师,爱情天天向上》、《两两相望,两两相忘》、《一念路向北》。 目录: 第一章谁是你的明月光 第二章你给的温暖呢? 第三章那些悲伤,成河 第四章天若有情天亦老 第五章你是我生命的微光 第六章生如蝼蚁 第七章那些往事 第八章毁灭 第九章破茧成蝶以主角名为题,童一念和陆向北的故事逐一展开。谜一样的人物关系,在作者炉火纯青的笔下不断舒张又不断纠缠,让每个读者都深陷在爱情的泥沼,体会到它的复杂、细腻、虐心。作者文字功底极强,坚持用一种暖基调的描写方式,来演绎事件背后的波涛汹涌。正是这种特色,奠定了此文一炮而红的基础。 ——旭天儿 你是我的阳光——童一念遇上你是我今生的劫,是不是有一种感觉叫作——命中注定,只因我生命中黑暗的角落都因你而照亮。 ——言晴雪 这是怎样的爱,深沉而热烈,奋不顾身,放下一切。 这是怎样的爱,海枯石烂,绝不放手。 他从未觉得她的讽刺是过分是不识好歹,他只会心痛地接受,死皮赖脸地讨好。 他从未觉得她的怀疑是错误是践踏自尊,他只会默默接受,坦然地解释。(虽然因为任务隐瞒最大的秘密) 他为她做到了一个男人可以做到的极致,叫人怎么不去爱他。以主角名为题,童一念和陆向北的故事逐一展开。谜一样的人物关系,在作者炉火纯青的笔下不断舒张又不断纠缠,让每个读者都深陷在爱情的泥沼,体会到它的复杂、细腻、虐心。作者文字功底极强,坚持用一种暖基调的描写方式,来演绎事件背后的波涛汹涌。正是这种特色,奠定了此文一炮而红的基础。 ——旭天儿 你是我的阳光——童一念遇上你是我今生的劫,是不是有一种感觉叫作——命中注定,只因我生命中黑暗的角落都因你而照亮。 ——言晴雪 这是怎样的爱,深沉而热烈,奋不顾身,放下一切。 这是怎样的爱,海枯石烂,绝不放手。 他从未觉得她的讽刺是过分是不识好歹,他只会心痛地接受,死皮赖脸地讨好。 他从未觉得她的怀疑是错误是践踏自尊,他只会默默接受,坦然地解释。(虽然因为任务隐瞒最大的秘密) 他为她做到了一个男人可以做到的极致,叫人怎么不去爱他。 ——lelausmile 每个人的爱情都有可能会经历了分分合合,一次次的分离是为了一次次的重逢,而一次次的彷徨是为了一次次的确定,确定感情,确定真心。 ——读者糖果嘟嘟G城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陆向北在G城的日子,基本是天晴的。 就像童一念的心情,怨过他,恨过他,哪怕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心里也会泛着酸,但她的天空,最终却仍因他的到来而洒满阳光。 原来,终究还是念着他的…… 一边疼着,一边爱着,而她,清醒地沉沦着。 G城的时光,是他们婚后少有的和谐,这是童一念斟酌了好久才觉得合适的词,是的,只能说是“和谐”,应该算不得是甜蜜吧…… 那日晚饭后,正在电脑上工作的她,听见他的脚步声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我们去看电影,然后吃夜宵,好吗?” “看什么电影?”他的手依然在她睡衣里滑动。 她忍着皮肤上那些爬行着的酥麻说,“我今天路过影院的时候看了预告,好像是一部爱情片,陪我去看?” 记不得谁说过,如果一个男人爱你,会陪你把一部枯燥的爱情片看完,哪怕在你身边睡大觉,也会陪着你看完。 他,可曾陪过别人看爱情片? 他果然不感兴趣,开始吻她,解她的睡衣,“看别人演,不如我们自己演……” 她用手挡住他的唇,头扭向一边,“你说的那是A片!” “两者有什么区别吗?”他在笑。 “陆向北!你到底有没有文化!”她又好气又好笑,他明明是故意在装傻! “你不是说我是流氓吗?流氓哪有文化?!”他倒是很能往自己脸上抹灰。 童一念无语了,遇到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主,她有理也说不清。是……美国某名校大学毕业生,臭屁得不得了的海归,会没有文化? “我要去看电影!”她决意不跟他说理了,那只会越来越纠缠不清。突然的,她很想就这么任性一次,她想去看电影,想像那些小恋人一样,捧着大桶的爆米花,坐在电影院里体味那种约会的喜悦。 他的手终于从她睡衣里出来,揉着她的短发,“听话,就在家里看吧,想看什么我们下载下来。” “我不,那我一个人去看好了!”她甩开他的手去卧室换衣服。 最终的结果,当然是他也屁颠屁颠跟了出来,正在上映的却是一部法国电影,几年前的旧片了——Jeuxd'enfants,中文译名是两小无猜。 当他们站立在海报前时,童一念看见陆向北的脸变了颜色…… “念念,我们看另外一部吧,换个厅……”他牵着她的手。 “不要!就这部,我喜欢看爱情片!”她固执的时候,是任何人都说不动的。 “你听不懂法语!你看见没,法语原音的!”他指着海报上的几个字。 “有中文字幕啊!”她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去买了两张票。 “我想吃爆米花!”她看着那些恋爱中的女孩从男朋友手里接过爆米花时幸福的表情,艳羡不已,仰着头看着他。 他的表情是僵硬的,“念念!你多大了?还吃爆米花!” 她有点生气了,心里堵堵的,每一个女人在爱人面前都是孩子,哪怕到了七老八十也还有撒娇的权利,他这是爱她? 她脾气一来,撕掉了手中一张票,把纸屑扔在他脸上,“我自己去看!你别去好了!”然后,自己去买了一桶爆米花,回头看时,陆向北居然还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她,陌生得,就像从来没接近过一样…… 没错,这才是陆向北,才是他和她原本的状态,是她自己想得太多了…… 一咬牙,一个人就冲进了放映厅。 气呼呼的,一颗爆米花也吃不下去,灯却灭了,电影正式开演,她看了看身边的座位,陆向北最终还是进来了,她哼了一声,没理他。 电影拉开帷幕,她渐渐被剧情吸引。 故事开始于一个叫做“敢不敢”的小孩游戏,当一个孩子问另一个“敢不敢”的时候,后者必须说“敢”,这样才会赢回一个糖盒子。 于是,童年开始,便有了无数个敢不敢的提问:你敢不敢跳上车?你敢不敢得零分?你敢不敢吻我…… 他们不相信任何规矩,世界就是个巨大的游乐场:上课组词,专门说脏话;用墨水喷老师;在校长室里小便;在她姐姐的婚礼上把新娘弄哭…… 他们什么都敢,就是不敢承认他们相爱。 一直到大学毕业,男主深情地凝视着女主,将两枚戒指温柔地放到了女主手中,残酷而意味深长地笑了,“谢谢你答应做我的证婚人。你说过我永远不敢伤害你,我敢。” 女主伤心而震惊地盯着男主,几乎难以相信这一切,这一次,终于闹翻,而“敢不敢”挑战的内容是十年不见。 十年时间,男主收获了一切,婚姻孩子账号,独独没有女主的消息,而他是如此地想念她,直到他收到了一个他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盒子,纸条上只有三个字:敢不敢?他的心狂跳起来,夺门而出。 男主的生命为了那个游戏而存在。女主一声召唤,他就放弃一切,热泪盈眶地奔她去了。然而,这一次,等待他们的却是死亡。 两人在混泥土底部被浇铸成模,女主喃喃地说:“我们不再分开,永远不。” 最后的对白说的是: “有件事你没叫我做,我会说敢。” “比如?” “像疯子一样爱你。” 他们快乐地笑着,死在钢筋水泥里,赢了命运最后一局。 电影以悲剧而结尾,童一念在陆向北怀里哭得死去活来,只是反反复复问,为什么他们不早点对对方说爱你? 可是,整个晚上,陆向北也显得心绪不宁,他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会睡着,反而长时间地盯着屏幕,童一念完全沉浸在电影里,并没有察觉到,直到陆向北梦呓似的最后说了一句:“Cappascap?” 她惊讶极了,脸上挂着泪瞪着他,“你会说法语?我从来都不知道!” 他脸上闪过浮云一般的笑,“哪里,不会啊,刚刚看电影的时候学的。” “是吗?”她有些不信…… 陆向北居然没有跟她争辩,陷入沉默,眉头里锁着的,是无尽的心事,童一念也还沉浸在电影的悲剧结局里,对陆向北的状态不是太在意,以致,两人从电影院到家里,竟然一句话也没说…… 童一念心里也充满了疑惑和不安,但他那样沉重的表情,竟然让她不敢问…… 而第二天,成真一个电话,就把他招走了。 习惯了他的来无影去无踪,她倒是十分平静,只是下午,她也订了张机票回家,当天便站在了熟悉的街头。 她搭了个车,先去找杰西,因为她想起这么久以来,好像还从来没给陆向北送过礼物,这不是一个好妻子该有的行为,于是,亲自找到杰西,专门请他为陆向北设计一副袖扣。 杰西听了她的话,有些闷闷的,也不言语。 她微微一笑,手覆盖在他手上,“帮帮姐姐。” 杰西无从选择,只能点头。 她从杰西那出来的时候,手中便多了一把紫色的雨伞,因为突然下起了小雨,而她总是不喜欢带雨伞,所以,杰西总是会备有女孩用的伞,从小学开始的时候就是如此。 紫色的伞,很梦幻,很忧郁。 她到达童氏大楼时,才下午四点,还没到下班时间,公司里的人看见她,都十分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可是,打完招呼之后,必三两成群眨眼使眼色,难道公司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这个问题也许问陆先生最合适……于是,她搭电梯直上顶楼,颐朵看见她,只差欢呼雀跃了,但是却很有革命主义舍己为人的精神,不顾自己是否应该先和童一念亲密一番,把她直接往陆向北办公室推。 当她在陆向北眼前惊艳登场,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念念!”他是跑步过来的,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火热的唇就压了下来,热辣辣的,像迷药一样,先给她迷了个稀里糊涂。 一边咬一边叫她的名字,“念念,念念,念念……” 那样的声音,叫得她心尖都酥软了,懒懒地靠在他身上,低哝,“嗯,干嘛……” 他将她抱得更紧,“没什么,就是想叫你,我喜欢这样的你和我,念念,陪我一直这样走下去……”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在他肩头微笑。 陆向北,我比你更想就这样走下去,可是,机会是你给的,陆向北,给我们彼此这个机会…… 静静的相拥中,忽的刮进一阵冷风,办公桌上的文件被吹得四处飞散,紧拥的两个人被惊动,分开来四处捡文件。 窗外的雨突然下得急骤起来,雨点像豆子一样,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继而,一个闪电劈下来,雷声跟着轰隆隆响起。 童一念并不害怕。 童年的孤独让她早已习惯了自然界一切她可能遇到的恐怖之物,从打雷闪电,到蟑螂老鼠,她都不害怕,当然,只除了永远不可能遇到的鬼…… 可是,陆向北却立刻把她拉进怀里,把她抱得紧紧的,还护住她的眼睛她的头,“别怕,有我在……” 还是第一次在打雷的时候被人这样护着,她本来不怕的,可是不知怎么的,突然很贪恋这样的温柔,便乖乖趴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 只是,他却一遍遍在耳边像哄着小孩儿一样哄着她,她听着便想笑,结果没憋住,真的笑了出来,还趴在他胸口,笑得全身微微地抖。 起初他还以为她吓哭了,哄她的声音更见温柔,后来才发现,原来她是在笑的…… 黑着脸把她松开,她便笑得直不起腰来。 “也不知是谁,在停电的晚上,吓得像鸵鸟一样,屁股噘得高高的!”他黑着脸嘲讽,望着窗外的雨,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心神有些不宁起来。 她讨好卖乖地扑上去,挂着他脖子,“好嘛好嘛,再满足一下陆先生的英雄主义精神,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说着,又笑得吊在他身上直喘气。 他捏了捏她的脸,没有说话。 “怎么了?”她觉察到了异样。 “没什么!我叫一下成真。”他说着走到办公桌前拨了成真办公室的号码,“去看看,嗯,你处理吧……” “处理什么?”童一念以为公司有事,问他。 “没什么!一点小事,不劳大小姐操心,让成真去就好了!”他拉着她手腕,一个用力,让她跌坐在自己身上,“陆太太赶回来陪我过周末,我今晚该做点什么好好慰劳她?” 童一念不知道他的色脑袋里又在想什么,先堵了他的嘴,“你给我做一桌好吃的菜吧!我饿死了!” 正说着,办公室电话大响,童一念眼明手快,一看来电显示马上就伸手接了,她还来不及说话,就听成真在说,“北哥,搞不定,要不,还是你自己下来?” 陆向北要从童一念手里抢过电话已经来不及,童一念望着窗外的雷雨交加,更觉狐疑,“陆向北,到底怎么了?” 陆向北的手滑到她肩膀上,握住她瘦削的肩,手指稍稍用力,眸间是短暂的犹豫。 童一念将电话一放,站起身来,“走,我们下去看看!” “念念!”他拉住她的手,脸上是尴尬的表情,“先说好,不许生气……” 这么说,肯定就是有让她生气的事!“陆向北,你先把事给我说清楚!少来这套,说完我才知道自己会不会生气呢!” “那……边走边说吧!”他依然拉着她的手。 电梯里,童一念直瞪瞪地看着他,看得他颇不自在,用手挡住她眼睛,低声道,“念念,别激动,有监控啊,我小声说,事实就是……若若在楼下……” 她拍开他的手掌,脸僵僵的,“什么意思?” 要在陆先生脸上看到现在这种尴尬的表情可是十分稀罕的,童一念盯着不放,陆向北握紧了她的手,“若若在楼下等我,这一个星期以来都是这样……” 难怪颐朵打电话死命催她回来,还说什么再不回来老公要出墙了,原来是真的……难怪公司里的员工看见她都相互递眼色,原来是老公有绯闻了…… “念念……”陆向北见她没反应,更让人忐忑。 童一念脸上确实看不出喜乐,只平静地问了一句,“那你这一个星期都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我没理她,我真的没理她!”他见童一念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又补充道,“如果我理她了,她还会天天在这等吗?” 这句话好像还挺有说服力的……童一念哼了一声,“那你打算今天怎么办?下这么大雨啊,打雷闪电的,吓坏了你的若若怎么办?” 陆向北眼睛盯在童一念脸上,有着莫名的光芒,童一念脸色一沉,“别打我的主意!事情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你自己解决!我回避,给你们机会!” 他皱了眉,“什么叫给机会?” “难道不是吗?我说怎么无缘无故把我给弄去分公司,原来是为了方便你自己啊!多好啊,陆向北,这生活多惬意,周末有老婆陪,平时有小美女送上门来给你享用,你简直就是想过古代君王的生活啊!”她逮着机会拼命奚落他。 陆先生面对老婆的讽刺,有苦难言,只面色尴尬地听着,眼看着指示灯显示到了一楼,没机会也没办法再和她解释。 只见外面瓢泼大雨,不时还电闪雷鸣,童氏一楼大厅里全是人,也不知是真的没伞,没法走,还是故意留在这里看热闹。 当陆向北和童一念出现的时候,人群便自动让开一条路,原来的喧哗声也渐渐收敛,变成窃窃私语。 童一念掐着陆向北的手臂,咬牙切齿低声道,“姓陆的,我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陆向北不知是否自知理亏,还是在这么多下属面前不方便施展他的流氓招数,也是第一次在童一念面前什么都不敢说。 两人在公司员工中穿行,犹如找到走红地毯的感觉,倍受瞩目…… “放开我,要丢人你一个人去丢,我才不陪你!”童一念被他攥得死死的,自觉无数双眼睛刺一般地盯在她身上。 可是,陆向北却不说话,只是攥着她飞步前进。 终于,童一念看见雨中那“感人”的一幕…… 雨水如注一般倾倒下来,公司门口,伍若水伞也不打,直直地站在雨里,浑身上下已经湿透。 而伍若水的对面居然还站着一个人——成真,他也没打伞,直挺挺地和她面对面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成真和伍若水有点什么…… 陆向北目光冷静地扫了一眼身边的围观员工,居然很无耻地说了一句话,“成助理也是,这桃花债都闹到公司来了,太不像话!” 童一念看着他,很是佩服…… 只是,伍若水似乎没那么给他面子,许是她的眼里只有他吧,见他出现,眼睛便亮了,朝他直奔过来,根本没看见他的身边还有个童一念。 提着一口气,跑到陆向北身前,哭出声来,“陆大哥,我终于等到你了!如果你不下来,我就一直等下去!” 真感人,如果把这部苦情戏的男女主换一个,童一念一定感动得热泪盈眶。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又开始响起,童一念眼角的余光在人群中扫过,被她看到的人便停止了议论,然后相互提醒,声音渐渐平息下来。 而对陆向北忠心耿耿的成真也追了过来,拽伍若水的胳膊,“走吧,别在这闹!” 伍若水却根本不听成真的,否则成真也不会拿她没办法,打电话求助陆向北了,只见伍若水脸上全是水,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冲成真不耐烦地吼,“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爱的是他,等的是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如平静的湖里投进一粒石子,人群中喧哗声再起,这场景极易引起人的误会,众人脑中浮想联翩的,以为演变成了一个三角情债的故事…… 关键时刻,人群中冲出一个人来,站在四个人中间,指着伍若水的鼻子就骂,“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等他?告诉你,我生平最看不惯的就是自甘堕落当小三的狐狸精,我早就想骂你了!在我还没彻底发飙前你最好识相点,自动消失!” 来人却是颐朵。 童一念在旁听着,暗暗赞叹,骂得好,她早就想这么骂伍若水,可是要顾及身份啊!还不能在老公面前当恶女人不是? 颐朵啊颐朵,下次请你吃大餐!这就是朋友,果然关键时刻还是朋友靠得住啊,这该死的陆向北,舍得这么骂他的宝贝若若吗? 伍若水脸色惨白惨白的,水盈盈的眼眸只盯着陆向北,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一般哭出来,叫了声“陆大哥”……然后身体摇摇欲坠的,好像被气得要晕倒一般。 成真站在她身边,见状打算去扶,被颐朵一巴掌拍开,“你扶什么扶?人家都说了,不是来等你的,你去扶不坏了人家的好事?叫人家怎么装晕啊?怎么晕倒在别人怀里啊?” 成真像不认识颐朵一般,怔怔地看着她。 被她这么一说,伍若水反倒不好再晕倒了,只能继续做委屈状,哭得肝肠寸断的。 陆向北终于说话了,面色沉静地先扫了一眼挤在大厅里的员工,宣布,“这么大的雨,带伞了的下班回家,没带伞的干脆上去加班吧!” 话音刚落,人群便涌动起来,瞬间,刚才还人满为患的大厅里顿时秋风扫落叶一样,人走得干干净净,童一念分明看见好多人都没带伞…… 然后,陆向北便对成真和颐朵道,“你们两个,帮忙送她回去换衣服。” 哪知伍若水这一次却豁出去了,竟然能从颐朵和成真两个人的手中挣出来,在陆向北面前哭泣,“陆大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明明对我不是没有感情的,你有苦衷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放不下童家?我知道,童家能给你的很多很多,没关系,只要你告诉我,我会理解你,也会等你,可是,你不要老是躲避我啊……” 童一念索性稍稍站得离陆向北远一点,以便看戏…… 陆向北瞪了她一眼,正色对伍若水道,“若若,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年对你的照顾会让你有这么大的误会,我想上一次我已经对你说得很清楚了,我照顾你是因为你姐姐的委托,绝对没有其它的意思。” 伍若水却难以置信地摇头,“不,我不信!如果你对我没感情,为什么要躲着我?如果你只是受姐姐委托,为什么我的生日,我的毕业典礼,我生命里最重要的日子,都能收到你送的礼物?陆大哥,我不信,真的不信……我知道你不会承认的,我也知道,你娶童家大小姐是有目的的,只要你给我一句话,让我安安心心等你,我就不来找你,我会乖乖地等着你,可是,你得把这句话给我啊,不然我好痛苦……” 当她说到“你娶童家大小姐是目的的”这句话时,陆向北眼里不经意闪过一丝光芒,还有一丝惊慌,情不自禁/看了一眼童一念,童一念却朝他一笑,这个笑容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他一把把童一念拉过来,搂紧了她的腰,“若若,我唯一可以给你的一句话是,我的妻子叫童一念,永远都不会改变!还有,我只记得我妻子的生日,我和妻子的结婚纪念日,以及和她相关的所有重要日子,至于你的,都是你姐告诉我,然后委托我去的。若若,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谁是真正爱你的,那人便是你姐,只有你姐!如果你不想你姐来接你回去,就让成真和颐朵送你回去吧!今天,是我和妻子的重要日子,我没时间。” 他说完便轻轻对童一念说,“我去开车过来,乖乖在这等我。” “不,我和你一起去。”她冲他笑了笑,仿佛是一刻也离不开他的样子。 “可是在下雨……”他有些迟疑。 “我要去!”她挽住他的胳膊,暗暗掐他,似乎是不愿意和伍若水一起站在这里。 陆向北有些无奈,没错,他是打算在去开车的这段时间打个电话的,看来,没机会了,童一念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他探究地看了她一眼,温柔地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发,给她撑起伞,“那走吧。” 车上,童一念盯着玻璃上的刮雨器一遍一遍刷着车窗,刷过的地方,很快又会落下一层雨帘,让原本洗刷得干净透明的玻璃又蒙上一层朦胧。 她觉得,这心上也像有个刮雨器一样,薄薄地刷掉一层雾气,可马上又有新的雾气笼罩,那心思,真是怎么也看不清楚…… 她便侧过脸来看他,他沉静地开着车,表情有些凝重,直直地看着前方,却不知他在想什么。 她忽然笑了,“我说怎么最近对我那么好了呢,原来娶我是有目的的,什么目的?我怎么不知道?” 车,蓦地震了一下。 他闪烁的眼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平静,停下车,转过头来对她说,“念念,娶你是每一个追求成功的男人所能走的最佳捷径,如果非说我有目的,那么这是我最初的目的。” 她静静地听着,看着雨一遍遍洗刷着车窗,那雨点打在车窗上,噼噼啪啪的声音就好像打在她心口一样…… 许久,她唇角弯起微笑的弧度,“然后就慢慢的,慢慢的,爱上了我是吗?” 陆向北握住了她的手,手心的温暖烫着她的皮肤,“是。” 她没有动,哧地笑出声来,“我的人生,真TM就是一部狗血的言情小说!” “念念!你不信?”他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肩,将她身体扳过来与他相对。 她微微仰头,凝视着他,那双过分好看的,熟悉的眼睛每一次似乎都有着不一样的内容,不一样的陌生感…… 她忽然用手蒙住他的眼睛,低低地呢喃了一声,“不,我信!陆向北,我信……” 而后,贴上了他的唇。 陆向北,我说服我自己信,所以我信了。可是,我需要说服我自己,你懂吗? 杰西的工作效率很高,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杰西就打电话给她,说她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 而陆向北,因为体谅她一夜劳累,所以算她回来度假,允许她在家休息,于是第二天她便去杰西那里取了来,然后回公司找他。 这应该是一个更大的惊喜,她调皮地朝所有秘书摆手,示意她们别先通知陆向北。 他办公室的门是锁着的,她轻轻扭开门锁,听见他的声音在说,“若若她在我们面前乱说,我还真的以为她知道了……” 而后,他听见门响,回过头来,见是她,大惊。 原来他正在打电话…… “念念?怎么回来了?不在家多睡会儿?”他立刻挂了电话,脸上的惊讶迅速转化为喜色。 她嘟着唇,眼角含笑,“我想你。”这是她这辈子最嗲的一次…… 他是动容的,张开双臂,“到我怀里来!” 她很乖,很灿烂地扑进他怀里,像一只蝴蝶儿。 他抱起她,在办公室转圈,她觉得自己飞起来了,笑声在空气里回荡。 直到她头晕了,他才把她放下来,她站不稳,靠在他胸口,耳边是嗡嗡的轰鸣声,世界在旋转,可是,她有他依靠,哪怕世界坍塌下来,她也可以靠着他,稳稳的…… “你手里拿着什么?”他发现她一直提着一个袋子,从进来就没松手。 “哦,送你的礼物!”她把袋子举起来,递给他,“我求了好久,杰西才答应的,你不喜欢也得喜欢!” “礼物?”这两个字让他喜形于色。 她展齿一笑,这是她第一次送他礼物,他应该是高兴的吧…… “拆开看,喜不喜欢?”她帮着他一起拆。 是杰西设计的男款衬衫,那对袖扣尤其精美,99铂金镶南非真钻,在包装盒里闪着灼眼的光…… “漂亮吗?”她问。 他点点头,“漂亮,漂亮得我无法穿……” “啊?为什么?”她有些不高兴。 他笑,刮她的鼻子,“你送我的礼物,舍不得穿,穿坏了怎么办?” 她这才重新露出笑意,“衣服就是用来穿的!要不要试试?” “好!看你的目测准不准……”他眼里又有了不纯的笑意。 她瞪他一眼,伸手帮他解衬衫的扣子,动作很慢,有种说不出的暧昧风情,他有些按捺不住了,笑道,“我怎么觉得你的动作像是想要和我……” “想你个头!”她一急,拼命一扯,结果,把余下的几颗扣子给扯崩掉了。 他笑得更邪乎,“这么急?” 说实话,他皮肤虽白,但绝对是很有肌肉的那种,这是长期健身的结果…… 脸,还是不争气地红了,她赶紧把新衬衫拿出来,给他穿上,迫不及待地给他扣扣子,以盖住他那诱人的“春色”…… 事实证明,她目测的能力还是不错的,衬衫穿在他身上,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话说他真是人间妖孽啊…… 淡紫色! 杰西设计的是淡紫色的衬衫!他穿起来怎么也可以这么好看?配着他的白皮肤,怎么就一点也不显得娘?反而显得他整个人飘逸出尘,在平日里的凛然之气中多了几分书卷气…… 他见她看着自己发呆,觉得好笑,捏她的脸,“真有这么帅?童大小姐看得咽口水?” 她咕咚一声,“哪有咽口水?” 他揶揄地一笑,“还不承认?” 她无语……心里却有些紧张起来,好吧,紫色也好,衬衫也好,咽口水也好,这些都不是重点,她盯着那对袖口,心跳乱了节拍…… “念念,今天怎么突然跑回来了?真是因为想我?想给我送礼物?”他想起这个问题,再次问她。 “是啊!杰西给我打电话,说衬衫做好了,我就迫不及待想给你看,这是岑大设计师第一款男装哦,你走运了,康祺都没机会!”她回答的时候露出几分小女人的姿态。 “是吗?果然很幸运,可是,我今天不能陪你吃饭……”他抱歉地看着她。 “你要去哪里?和谁吃饭?”她问的时候,多了个心眼。 “去百乐夜总会,和贺子俞。”他没有瞒她,说得清清楚楚。 “贺少?”她心中悄悄揣摩,百乐夜总会,莺莺不就在那里吗? “是的!生意上的事!”他轻轻拍她的脸蛋,怕她想多了。 “既然是生意上的事,为什么我不能去?”她嘟起唇来,“我不想一个人吃饭。” “虽然是谈生意,但那总是夜总会嘛!你见过哪有带自己老婆去夜总会的?我会被贺子俞笑死!”见她不太高兴,又道,“其实我也不想去夜总会谈,但跟贺家做生意,就答应他们去贺家的地盘了!” 她扭过身子,仍然低着头不说话。 他便从身后抱住她,柔声哄她,“听话,我争取早点回来陪你,你送了我礼物,我也该回敬你一份礼物才是,对吗?乖乖在家等我,和我的礼物。” “送什么给我?”她不太情愿地问了句。 “嗯……”他对着她的耳朵轻轻吹气,声音低沉而暧昧,“把我自己送给你怎么样?晚上在家乖乖洗了澡等我……” “去死!”她一巴掌打在他头上,却是扑哧笑了出来。 “那就这样说定了!”他看了看腕表,“时间不早了,要不你和颐朵去吃饭,我请客好了,我送你们去。” “算了,连续两天坐飞机,坐得我好累,我还是回家吃吧,然后在家里休息。”她打了个哈欠,确实有点累…… 他便笑了,“这么听话?好,那就听我的,洗了澡等我!” 一番笑骂后,童一念便听任他将自己送回家,而他,则去了百乐,赴贺子俞的约。 是真的去见贺子俞吗? 她暗暗怀疑。 陆向北,真的不怪我,有太多太多的疑惑,让我无法完全相信你,而你在做什么,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 在家里,她打开了康祺寄给她的监听设备…… 在她去G城时,她给康祺发的那个短信,就是要他从部队想办法给她寄一套最方便实用的微型窃听设备,而她,求杰西把窃听器装在了袖扣里…… 她发现其实自己的演技也很好的,今天下午在办公室上演的一幕幕,从撒着娇说想他,送他礼物,到任性地要跟他去吃饭,一切都演得那么自然,而事实上,她一点也不想跟他去吃饭…… 而当她戴上耳机的时候,整颗心便悬到了嗓子眼,对方的声音竟然如此清晰…… 她听见陆向北停车的声音,听见有人叫他北哥,还听见女子的娇声媚语,似乎是莺莺,声音比她妹妹更嗲,想不到,在人后的陆向北和莺莺两人是这么说话的…… 然后,便听见夜总会的音乐声,还有他和贺子俞打招呼的声音…… 之后,便安静下来,不断有皮鞋在走动。 突然,响起一阵嘟嘟嘟的声音,所有的声音便沉寂下来…… 怎么会突然没声音了? 她翻来覆去地检查,又把说明书拿出来仔细对照着看,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难道他发现了?还是,仪器坏掉了? 她望着外面渐渐笼罩下来的夜幕,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陆向北说,他很快就回来,回来陪她,可是,这很快是多久?时间于她而言,成了煎熬…… 偌大的公寓,只有她一个人,她坐在黑暗里,连灯也没去开,只是捧着那套设备发呆,看着墙上大钟的指针一格一格地爬过,可这时间竟像停止了一样,为什么爬得如此之慢? 她亦没有吃晚饭,肚子开始咕咕直叫,却是仍然不想动,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手机拿出来,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谨慎地拨着那个熟悉的号码,然而,却怎么也不敢最后按下拨号键…… 犹豫许久,想给康祺打电话问问这窃听器怎么回事,可是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调查陆向北…… 最后,不得已上网查询有关窃听器的一切知识,然,查到后来,却只是越查越糊涂……最终,一行字引起了她的注意,原来还有窃听器检测装置这个东西,如被检测到有监听装置,检测器就会嘟嘟发出警报…… 她突然一下就沉坐在地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顾一切地把手机拾起来,终于把那个不敢拨的号码拨了出去,电话倒是打通了,却一直没人接,最后,传来电脑录音的声音: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 她害怕了,脑中开始出现各种猜测…… 不,不会的,就算检测到了也没关系,顶多是为了防商业间谍,对陆向北是无害的……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看了看时间,已是晚上十点…… 他说会早点回来的,可现在还不算晚吗? 她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 最后,终于坚持不下去,决定去百乐找他!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坐不住,拿起车钥匙,便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黑夜里。 她是如此的紧张,手不住发抖,钥匙插了几次都对不准孔,那一刻,她开始后悔了,或许,她不应该这么做…… 车,脱了轨一般疯狂在夜里疾驰,童一念将油门踩到了底,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惶恐过…… 脑子里翻来覆去播放全是她和陆向北在这两年里片段,忧记荷塘初相识,星光满天,不经意间惊鸿一瞥,他璀璨的眸子比星还明亮; 毕业前夕,他斜倚车身校门外等她,墨色西装和他身后的夕阳融成一副迤俪画卷; 即便是在结婚以后那些忽冷忽热的日子里,他的每一次皱眉,每一次凝眸,每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都从记忆里深处被挖了出来,所有种种,此时结成一张网,将她的心网住,然后渐渐缩紧,越缩越紧,她的心,在网里挣扎颤抖,被勒出一道道伤痕。 然,唯一盼望的,却是她的手机能在此时响起,他独有的流氓气的声音会在耳边透着暧昧的气息说,“陆太太,你在哪里?我等你回家……” 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坠,忽然想到,当他得知她独自远赴洪灾灾区的时候,是否也如她现在这般焦虑担忧?千山万水,恨不能插翅飞到她身边,亲眼目睹她的安然无恙才算安心? 如果这种感觉还不是爱,那什么才是? 陆向北,对不起,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一定选择相信你!一定…… 她习惯性咬住嘴唇,一任泪水横流,再次闯过一个红灯。 她也记不清自己到底闯过多少个红灯了,当她终于到达百乐门口时,双脚都是软的,每走几步高跟鞋就会崴一下脚。 然而,百乐门口依然霓虹闪烁,看不出半点异状。 走近,里面歌舞升平的,更是一派繁华的景象,她一颗心稍稍坠地,走进去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莺莺的身影,而陆向北也不知在哪个包间里。 “这位女士,请问找人还是订了座?”有穿制服的服务生前来询问。 “我找贺子俞。”她索性直接报出他们大老板的名字,免得别人以为她是怨妇来寻夫的,找到贺子俞就找到陆向北了。 “这个……请稍等,请问女士贵姓?”服务生很有礼貌地问。 “童一念。”她想,贺家和童家乃世交,虽然成长历程中她一直是童家默默无闻的长女,但是彼此还是有过交往的。 “好的,童女士请稍后。”侍应生将她安顿好座位,很快便走了。 不久,便有几个人影往这边走来,夜总会灯光偏暗,看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却能准确地看出这几人个子都是十分高大英挺,渐行渐近,那气质也是非凡的。 “就在这里。”服务生把他们引到童一念座位边。 童一念抬起头来,最前面那人面容十分熟悉,皮肤应是偏黑的,络腮胡,刮得干干净净,可仍然能看出青青的胡茬,那一双眼睛,却如黑暗中的鹰隼,透着洞察一切的光芒…… 此人正是贺子俞。 “贺总,你好。”她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些和自己一同长大的世家子弟,毕竟,她跟他们只是认识,并不熟。 贺子俞在见到她的瞬间,紧绷的脸却露出一个微笑,显得比她轻松很多,“念念!怎么这么生分?以前不是叫贺大哥的吗?是怕你家陆先生吃醋?” 她就是来找陆向北的……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是……”她想着怎么把话题引到陆向北身上去,为什么只有贺子俞一个人出来,而陆向北人呢? 却听贺子俞主动提起了,“念念是来找你家陆先生的吗?对自己老公这么不放心?” 她灵机一动,干脆扮作不谙世事的吃醋小女人,微微嘟了唇,“谁相信谈生意会谈到夜总会来!” 贺子俞听了便哈哈大笑,“放心吧,念念!就冲着你,我也会帮你看好陆先生,不让他有机会犯错误的!你家陆先生是模范,十点钟准时回家的!我已经放他走了!” 走了? 童一念知道,不能再从贺子俞这里打听到什么,百乐,现在真的太正常不过了,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也许,只是她瞎担心?也许,只是设备出了故障,陆向北什么事也没有? 但愿如此…… “既然这样,那我回去找他了!”她便站起来告辞。 贺子俞也不挽留她,只道,“下次和陆先生一起过来玩!” “好!”她随意答应着,向贺子俞告辞。 在她转身之后,贺子俞盯着她的背影,微微比起眼眸,鹰隼般的眸子闪过一缕异样的光…… 出了百乐,她陷入茫然,再打陆向北手机,这一次,却打通了,那边传来他略显疲惫的声音,“念念?你去哪里了?” 她的眼泪再度夺眶而出,没事!原来真的没事!一切都是她的胡思乱想!本来就是嘛,和谐社会,能有什么事?还是她自己少不更事,弄出个窃听事件来闹自己的心! “念念?你怎么了?”陆向北隐隐听见她的啜泣,提高了声音。 她捂住嘴,把哭声吞下去,仍是哽咽,“我没事……我到处找你……” “傻妞儿!找我干什么?我不是说了办完事就回来吗?”他在那头笑着说,那样温柔的语气,说得人心都化了。 “陆向北……对不起……”她不知道陆向北是不是已经知道她在袖扣里放窃听器的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很正常,仿佛什么事业没发生过一样,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想表达自己的歉意,至少,对她来说,刚才寻他的这个过程,还真是一个不小的惩罚…… “对不起什么?傻!”他轻轻训斥她,“你在哪呢?怎么还不回来?” “嗯!我就回来!”黑夜里,她擦去眼角的泪,发动车,朝着那个有他的地方,那个叫做家的地方驶去。 她真的好喜欢“回来”这两个字…… 回来,便代表着有人等待,代表着在这城市万盏灯火中,有一盏是属于她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明天是怎样的风雨,都会有一个可以归属的地方,那个地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家,若再给一个形容词,便是温暖…… 陆向北,承诺的,给她一个家,那么到了现在,是否还多给了一份最大的附属?等她回家…… 如果,这世上有那么一个人,会在每一个夜晚等她回家,那么,便值得她付出一切去呵护…… 她是如此感性的一个人,容易冲动,容易感动,可是,也更容易受伤…… 回去时,虽然不闯红灯了,但车依然开得飞快,只为在最快的时间内见到他,可是,见到他时又该说什么?该怎么面对?他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她把车开进小区后就降了速,远远的,看见自己家里那盏灯亮着,心里突然便安宁下来,一股暖流在心底升起,就好像大冬天里捧着一杯热茶,热热的蒸汽扑在脸上,所有的毛孔都温暖得舒张起来…… 到了,近了,反而不急了…… 她慢慢走近电梯,慢慢走向自己家门,却在门外愣了好久,不见时想见,临近时温暖,真的要见了,却还是觉得惶恐,待会儿进去了,该怎么说这件事? 正犹豫着,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他的身后,有熟悉的灯光,暖暖地洒遍她视线所能及的每一个角落;熟悉的,属于家的气息迎面扑来,她的眼眶忽然就热了…… 他已经换了衣服,那,初时穿的那件紫色衬衫呢? 尽管心中汹涌澎湃,可她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仿佛等待着宣判的嫌疑犯…… 哪知,他却将她拥入怀里,暖暖的声音在她头顶盘旋,“怎么回来了也不进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准备下去接你呢!” 她听在耳里,心里被一团暖意堵得痛痛的,暖暖地痛着,鼻子也胀胀地发酸,“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我从窗口一直看着你的车进来!估计着人该到了,怎么还不上来?”他把她拥进屋,关了门。 进了家门,她依然放纵自己靠在他臂弯里,想起那一晚,杰西送她回来,他也是这样在窗口望着…… 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会始终站在窗口,只为看着你回家,这是否是一种幸福? 而这种幸福,又能持续多久? 似乎,这只是一个平常的夜晚,很平静,很宁静,宁静得让人有温暖的错觉,可是,一切又仿佛有些不一样…… 究竟哪里不一样了?童一念说不出来。 只是,陆向北从头至尾都没有提那件紫色衬衫的事,她也不知该不该提,却始终不敢和他正面以对,始终,在逃避着他那双眼睛…… 洗澡的时候,她翻了翻衣篓,里面躺着他那件紫色衬衫…… 她心头一跳,急切地把衬衫翻出来看,袖子上那两颗袖扣,不见了踪影…… 心里一凉,衬衫掉落…… 浴室门锁一响,是他扭开了门锁。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件衬衫上,微一惊愕,转瞬恢复正常,走进来,把浴巾披在她身上,“洗好了也不穿衣服,小心着凉。” 他俯身拾起衬衫,放进衣篓里,抱了抱她,“对不起,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不小心把袖扣弄掉了……” 只是掉了吗? 如果只是掉了,那还好…… 那是否代表,他不知道那是窃听器呢? 也许真的是这样…… 她此刻无比希望袖扣是真的掉了…… 她环抱住他的腰,靠在他胸口笑了笑,“没关系,如果你喜欢,我下次再送你一副新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吻着她湿漉漉的头发,然后将她抱出了浴室。 他把她放在沙发上,打开电视给她看,自己却寻了吹风来,仔仔细细地给她吹头发。 这是他第一次给她吹头发,童一念眯着眼睛,享受着他的手指温柔地抚弄自己头发的感觉,吹风里喷出来的暖风舒服得她缩起了脖子,平素那嘈杂的吹风声也变得温馨起来。 这个情景,幸福得让童一念怀疑它的真实性。 这是她和陆向北吗? 她和他可以温馨至此? 她暗暗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得她皱眉,她确信这不是梦…… 抬起头来,凝视他执着而认真的表情,心尖便毛茸茸,暖烘烘的。那是他,没错! 他却捏住了她的鼻子,“看什么看?吹头发也不乖!坐好别乱动!” 她缩起脖子一笑,舒服地蜷在沙发里,闭上眼睛,如果,这副画面就是陆向北送给她的礼物,那么,一百颗钻石她也不愿意换走,而如果幸福是真的,那么就享受…… 担心了大半夜,飙车飙了大半夜,她还真有点累了,就这么蜷着,在热烘烘的暖风下,不知不觉睡着了…… 可是,她却一直在做梦,梦里全是陆向北。 陆向北驾着车在街上飞驰,忽的,一辆车从拐弯处急窜出来,撞上陆向北的车,她看见,他的头撞在玻璃上,好多好多血…… 突然之间,又冲出来好多摩托车,那些人手上都有枪,个个朝陆向北开枪,他身上被打出好多弹孔,鲜血如注……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却清清楚楚地看到这样的画面,她很想跑到他身边去,却没有路可以走…… “陆向北!陆向北!”她拼命地喊,不知该怎么办。 却见血泊中的他,疲倦地睁开眼睛,眼睛在一片鲜血模糊中依然璀璨若星辰,微笑,在他流满鲜血的脸上绽放,他虚弱地嚅动着唇,一遍一遍地说着,“念念,我爱你,念念,我爱你……” 她心里一阵剧痛,忽的,就哭出声来…… 黑暗中,她的悲泣那么的清晰,惊醒了本就睡得不深的他,醒来,发现她抓着自己的胳膊,满脸是泪….. “念念?你怎么了?”他摇醒她。 睁开眼,黑暗中隐约看见他的影子,哇的就哭出声来,抱住他,死死的,不松手。 原来他还在这里!真好!他还在这里!只是一个梦罢了! 她记得,他曾在一个噩梦醒来时告诉她,他梦见如娇死了,车祸、枪杀,流了很多很多血,她一定是对那段话记忆太深,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他抱着她微微发抖的身体,轻轻拍着她的背,“是做噩梦了?别怕……梦都假的……” 她抽抽搭搭的,很想向他倾诉,“陆向北,我梦见……梦见……” “梦见什么了?”他耐心地等着她的下文,犹如等着一个小孩儿。 她觉得那样的梦,还是不要告诉他为好,渐渐冷静下来,她吸着鼻子说,“我梦见可怕的东西……” 他便笑了,黑夜里,低沉,浑厚。她的耳朵贴在他胸膛上,隆隆的一片,全是他笑声的回音,“梦见鬼了呀?傻妞儿!” 突然之间,便什么也不怕了…… 因为,他在这里。 因为,她贴着他的胸膛…… 她想起,自己昨晚是在沙发上睡着的,现在怎么躺在床上?躺在他的身边?当然是他抱她的…… 记不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么一段话,人在睡觉的时候是最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因为那时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如果你能安心地在另一个人身边睡觉,则证明你对他有多么信任。 她微微一笑,往他怀里更温暖的地方贴过去。 她想,不过是梦罢了,一切,真的很宁静,所有的恐慌和不安都是自己多想了…… 然而,第二天黎明,天黑没亮透,陆向北的手机却急促地响起。 只响了一声,他就接了。 童一念这才意识到,他就把手机放在他枕边,看来是在等电话……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她发现他的脸突然死灰一样白…… 她的心也突然揪紧,想听他说些什么,可他却一句话也没说,就把电话给挂掉了…… “怎么了?”她握着他的手。 他本来直瞪瞪地看着前方,听了她的话,只回答一句“没什么”,便没再管她,自顾自地起床了。 没有梳洗,也没说早餐怎么办,也不问童一念什么时候回G市,他整个人都乱了套。 童一念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她看得出来,他很焦躁,甚至很愤懑。 从来,他都是风清雨淡的,无论有什么大事,在他那里都轻轻易易不着痕迹就化解掉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很想问他,却连问的机会都没有。因为陆向北完全失了控,好像房间中已经没有她这个人存在一样。 他喜欢健身,家里有一间房是健身房,他便把自己关在健身房里打沙袋。 即便关着房门,她都能听见拳脚打在沙袋上“砰砰砰”的巨响,起初,他还只是默默地打,后来,进入了状态,拳脚声中还多了他的吼声…… 那一声声的吼叫,配合着充满愤怒的拳脚节奏,就像发怒的狮虎,在肆意挥洒着自己的仇恨…… 她从来没有听过他这样吼过,他是那么云淡风轻的一个人啊…… 她很想打开那扇门,冲上去问他,陆向北,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是你妻子,让我替你分担!我愿意为你分担! 可是,她感觉,真正隔着她和他的,却不是那扇门,另一扇无形的门,阻隔在他们之间,比这扇门更难打破…… 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坐在门边,静静地,流着泪,听着他的嘶吼,那一拳一脚,都好像打在了她心上,很疼,很疼…… 不知过了多久,她腮边已经爬满了泪,门铃响起。 她听了听健身房里的动静,好像他一点也没有出来的意思,便擦着泪,站起身来,拿起对讲问,“请问找哪位?” “你好,我们是公安局刑侦大队,有案子找陆向北先生协助调查,请问他在吗?” 她心中一凛,刑事案?会和他有什么关系? 正在犹豫要不要叫他,却见房间门打开,他一身大汗走了出来,也没看她,语气异常平静,“开门吧,我先洗个澡。” 不过一两秒的时间,他便好像一点情绪波动也没有过一样,那她刚才听到的,从健身房传来的声音是幻听? 来不及多想,她打开门,几分钟后,两名穿制服的警察站在了门口,而陆向北洗澡的速度也是极其的快,差不多同一时间,衬衫裤子穿戴整齐,出现在她面前。 “你好,公安局刑侦大队。”两名警察出示警官证给他们看,“今天早上,在南湾区发现一名女子尸体,初步认定为百乐夜总会舞女莺莺,据悉,死者生前与陆先生交往密切,所以,请陆先生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走吧。”陆向北很平静。 童一念却全然不知怎么回事,心里满满的,全是担忧,拉住陆向北的胳膊,焦急之色尽显,“陆向北……” 他回过头来,摸摸她的头发,黑眸里是惯常的淡然,“没事,别担心……” 说完,便跟着警察走了。 可是,一句“没事,别担心”就能让人不担心吗? 她追出几步,他却已经和警察进了电梯。 突然之间,她的心像被人掏空了一样难受…… “陆向北!”她忍不住冲着缓缓关闭的电梯门大喊了一声,然而,空荡荡的走廊里,回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音,“陆向北——陆向北——”,一如她昨夜在梦里时的情形,无论她怎么呼唤,他都听不见了…… 刹那间,她方寸大乱,拿着车钥匙也追了出去,但是,等她到楼下的时候,警察和陆向北都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想起了爸爸,也许这个时候该回去问问爸爸怎么办…… 然当她匆匆赶到家里的时候,却正好遇上小妈从楼上下来,见她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赶紧拦住她,“你轻点!你爸刚睡着!” “爸……他怎么了?”她忽然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回来看爸爸了…… 小妈叹了口气,“最近身体不太好……” “我上去看看……”毕竟他是她的父亲,是给了她生命的人…… “你别去吵他!难得睡个踏实!”小妈在她身后嘀咕。 “我就看看,不吵他!”她踏上旋转楼。曾经认为小妈并不爱爸爸,看中的只是爸爸的钱而已,但今天看来,也不是全然没有感情。 她渐渐的相信,感情确实是可以培养的…… 轻轻推开爸爸卧室的门,床上那个人静静地躺着,并没有因她的到来而苏醒。她走近几步,发现不过数日不见,他竟然瘦了许多,两鬓亦多了几多斑白,许是因为病气,显得苍老了许多,给人的感觉真是老人垂暮了,哪里还有当日童氏国际总裁呼风唤雨的威风? 她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心里涌起淡淡酸楚。 离开时,站在小妈面前,短暂踌躇,想说,“谢谢你照顾他。”可是,最终没有说出口,这个家里,她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匆匆离家,一路她都觉得在自己的潜意识里,还是把自己当做小孩的,虽然这些年爸爸并没有那么关注她,但是,出了事,她居然还是第一个想到回家找爸爸,就像她在分公司工作的时候一样,总觉得自己有条后路,万一搞砸了,还有陆向北会来收拾…… 她瞬间明白了一件事,陆向北也有不能依靠的时候,而爸爸,终于还是老了…… 初时的慌张倒是渐褪了不少,她静下心来想该去找谁打听一下情况,公安局戴局长这个人便跳入了她的脑海,之前他和爸爸关系就不错,现在更和陆向北称兄道弟的。 无论她多么讨厌和这些权贵打交道,但现在事情迫在眉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的手机里就存有戴局长的号码,她翻出来,拨了过去。 “戴局长,您好,我是陆向北的太太。”这一次,她倒是主动自称为陆太太,而不是童大小姐。 “哦!弟妹啊!你好你好!”戴局长的声音倒是很热情。 这让童一念心里稍稍放心,还叫她弟妹,这证明事情并不是很糟糕,她知道,这些人最是见风使舵的…… 于是便把陆向北被刑侦的人带走一事同他说了,戴局长听了只宽她的心,“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只是问问情况,你在家里等着就行了!” 这话有九成的外交辞令在里面,究竟能不能放心,童一念心中却是没谱的,但戴局长如是说,她也知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勉强笑了笑,“那打扰戴局长了,谢谢。” 对方知道她对这个答复并不满意,又补充了一句,“弟妹,有什么事会通知家属的,你还是在家里等吧。” “好的,谢谢。” 她呆在车里,将凌乱的心绪稍加整理,再联想早上陆向北接电话时的表情,觉得陆向北一定是在接电话时就知道了莺莺的死讯的,而他在健身房的异常也是因莺莺而起。 整整一天,她坐立不安,粒米未进,只是守着电话,捧着手机,听着门响,全身神经高度紧张。 直到晚上,她终于听见开锁的声音。 门锁一响,她便跳了起来,直扑到门边。 果然是他!只会是他!可是眼前的他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看起来极度疲惫,面色更是纸一般苍白,好像遭遇了一次重大打击,眉目间竟然满是沧桑的意味…… 这样的他,让她的心狠狠一疼,立刻就扑进了他怀里,一日的等待和担忧化作泪水,漫进眼眶,她在他怀中低喃,“陆向北,你吓死我了!怎么样?有什么事?” 他却淡淡的,推开她,甚至没有看她一眼,拿起车钥匙就要外出。 他从来就没有推开过她,即便是他们之间关系没有得到改善的时候,他也只会主动抱她,从来就不会推开她的拥抱,而今,他居然这么冷漠,是为了什么?为了莺莺吗?因为莺莺死了,所以他这么难过吗?像经历过重创一样? 他对莺莺,并非全无感情吧?虽然她知道此刻不是吃醋的时候,但这个想法还是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眼看他一言不发地就要出门,她忽然觉得憋闷,闷得呼吸时肺叶里都是痛的,她不顾一切冲上去,抱着他的后背,哭道,“陆向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不要让我这么难受好吗?我是你老婆!是你老婆啊!” 他的脚步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嗓音有点嘶哑,“对不起念念,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巨大的无力感袭来,她的手臂变得如此的虚软,他轻轻一掰,就掰开了她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童一念呆呆地站在原地,双手还保持着环抱他的姿势,突然有一种想哭,却流不出眼泪的痛苦,原来,这种感觉就叫做欲哭无泪,竟是比痛哭流涕更难受,眼睛干涩得疼痛,心,更是干涸得裂开了口子…… “陆向北——”她对着空气大声呼喊,痛楚便从裂开的心里一丝丝冒出来,很快漫遍全身每一个细胞,连脚趾尖都是痛的。 忽的有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她不能让他就这么出去,刚才他那疲惫的样子,又真真实实受了刺激,不知车速会开到怎样的极限,那是极不安全的。 她忘了自己昨晚去找他的时候是如何的疯狂,那时的她就没想到那也是不安全的吗? 陆向北,我竟然爱你成痴…… 她终于发现,越走得远,她越陷得深,她真的怀疑自己,还能走出陆向北布下的情网吗?她也背了包包,甚至等不及电梯上来,从楼梯一路跌跌撞撞便追了下去…… 陆向北今天的状态是极差的,她甚至怀疑,他不知道她一直跟着他。从她气喘吁吁下楼开始,便看见他开车出去,于是,她也开了车,跟在他后面,不远不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想看着他安安全全…… 陆向北把车停在一家酒吧门口,便下车进了酒吧。 他是来喝酒解愁的吗?如果是,她更不能走,此时的他,不知会喝成什么样子,酩酊大醉的时候,她得开车带他回家…… 她找了个黑暗的角落,默默地守着他,远远地看着他,她忽然想到一个很可爱的名词——天使。她这样守护着他,是不是像他的天使? 她看着他喝酒,一杯又一杯,喝得很猛,基本是一杯酒一口就干了。她没有去阻止他,她知道他要发泄,人在情绪接近崩溃边缘的时候,如果不发泄会有多么难受,她有过这样的体验,所以,她看着他发泄,大不了等会儿替他收拾残局,再把他捡回家…… 她觉得自己真的疯了,怎么会爱他到这样地步…… 也不知他到底喝了多少杯以后,她看见他接了一个电话,也不知电话是谁打来的,但是他好像已经有了走的意思。 瞧他还没完全醉得走不了路,所以趁他在买单之际,她赶紧溜出了酒吧,想趁他出来之前先倒好车,然后继续跟着他,可是,到了停车场,却突然改变了想法。 上次颐朵把车还给陆向北以后,便把钥匙也还给了她,而她,则一直把钥匙放在包里,也就是说,她可以上陆向北的车…… 没有再多想,她开了锁,上了他的车,悄悄把自己隐藏在后座,却不坐在椅子上,而是挤在座椅和前座的空隙里,坐下,靠在车门上,腿可以伸直,身子刚好隐匿在驾驶座后面,然后,再锁上车门。 她赌陆向北不会发现她,因为天黑,因为他喝了酒…… 车门再次被打开,他上了车,发动,车里弥漫着酒的气息,可是还好,车开得还算平稳,而他,果然没有想到这车里还会有一个人…… 童一念不知道他把车开到了哪里,只觉得弯道特别多,好像是在爬盘山路? 不知盘旋了多少次以后,车终于停了下来,她听见陆向北下车,车门关上后,她才敢把头伸出来一点点往外看。 车灯亮着,她看见这里果然是山顶。 山顶上已经有一辆车在等着,还有个模糊的人影,她一时看不清是谁,所幸陆向北没有拔掉车钥匙,她轻轻的,把车窗放落了一点点,这样,外面说话的声音就可以传进来了…… “北哥。”有人这样叫他。 声音很熟悉,她在脑子里搜索,猛然想起,这是成真的声音…… 陆向北没有应答。 “北哥,警察怎么说?”成真又问。 短暂的沉默后,响起陆向北的声音,“初步认定是车祸。法医检测,出事前她吸过毒,可能开车时亢奋,或是出现幻觉,坠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不吸毒的!她从来就不吸毒的啊!”成真的声音很激动。 陆向北再次陷入沉默。 童一念知道,他们讨论的是莺莺的死…… 原来是莺莺竟然吸毒,不过,既然是车祸,就和陆向北没关系了,这可以让她稍稍放心。 好吧,她承认自己自私而且有点冷酷,只要陆向北没事,其他人再怎样,她顶多也就只能施之以同情了。 “北哥!都怪她!如果不是她在你身上装窃听器,怎么会害你被发现?你不被发现,莺莺怎么会为了你认下那件衬衫是她送的?!”成真听起来气愤填膺的样子。 童一念脑子里“轰”的一声巨响,莺莺的死难道与那件衬衫有关?与自己有关?可陆向北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说袖扣丢了? 却听陆向北道,“成真,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还不让说吗?”成真仍然很激动,“她是你老婆,这么不相信你,还在你身上装窃听器,只要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她这么做,差点害死的是你,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太有心计了!北哥,你总有一天要被她害死!” 童一念捂住嘴,眼泪流淌下来,她有心计吗?她会害死他?她真的从来没想过要害死他…… “成真!”只听陆向北也提高了声音,“你还说?!” 被他这么一凶,成真倒是不说童一念了,仍是气愤不平,“北哥,我死也不相信莺莺是死于意外车祸的,一定有问题,难道你会信?” “信不信……公安局会给出最后认定结果……”他缓缓地说着,透着无尽的隐痛。 “公安局?公安局就能给出真相吗?我凌晨的时候看见她开车出去的,怕人发现,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跟着她,只能暗地里,可是我亲眼看着她的车掉下去,北哥,你知道那种心情吗?我悄悄下崖去找她,找到她的时候就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她拽着我衣服时的那种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北哥……”成真在公司里一贯不苟言笑,冷心冷面的,此时竟然在陆向北面前哭了起来…… “北哥,就像一条在沙滩上挣扎的鱼……北哥,其实那就是我们,我和你,都是浅滩上的鱼,在挣扎,在苟活……”他说得极为伤感,不过,马上又转换了语气,十分急切地给陆向北忠告,“不过,我反正是烂命一条,无所谓,但是你不一样,北哥,以后不用对那个女人太好!不值得!当心哪天把命送在她手里!以后她给你的任何东西你都要好好检查,小心再上她的当!” 成真是在说窃听器的事吗?是在说她吗?所谓的“那个女人”是指她?把成真的话前后联系起来,大约就是她在袖扣里藏的窃听器被查了出来,结果莺莺为了陆向北承认衬衫是她送的,然后,莺莺却因为这件事而死?她为什么要承认? 脑子里还是一连串的问号,而更让她头痛的是,直到现在陆向北仍然把一切都瞒了起来,她一点都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成真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不就是间接害死莺莺的人吗? 她心里突然雪亮,难怪陆向北今天对她这么冷淡,原来如此……原来他嘴上不说,也不准成真说,可心里还是在怨恨她的,恨她害死了莺莺是吗? 一时,苦涩溢满心扉. 她真的是无心的啊…… “够了!我有分寸!”陆向北道,“你见到她最后一面了?她说了些什么?” 成真的苦笑声在寂静的山顶十分清晰,“关于她自己的生死她倒是什么都不说,只是抓着我的衣服,要我告诉你几句话……” 陆向北并没有追问是什么话,但那样沉默的等待,谁都能觉察出他等待的是成真的下文。 “她说,她要和他葬在一起,墓碑上要写她的名字,一定要有名字,她都快忘记自己叫什么了……她还说,你一定要幸福,其它的都不重要了,她只要看到你幸福……如果有来生,她一定不会再让自己爱上你……一定不会再问你敢不敢……” 成真的声音,低沉而沧桑,在山顶的呜呜风声里转述着莺莺这几句话时,就像莺莺本人在萧瑟悲凉的配乐中说着最哀婉的台词一样,催人泪下。 他说完以后,山顶便陷入彻彻底底的沉默,童一念忽然想起了那部《两小无猜》的电影,男女主角之间从小到大一声声的逼问,你敢不敢,你敢不敢……以及最后在混泥土里即将被浇铸成模时的对白:有一件事你不说我也敢,那就是像疯子一样爱你…… 她也想起看完电影后,陆向北的异样,还有他最后梦呓似的用法语说,你敢不敢……那时她问他,是否会说法语,他说不会,临时学的,却原来,他早已看过这部电影,一句“敢不敢”的回忆,也是和别人所共有的…… 陆向北,我们之间到底隔了多少?而你现在的沉默,又是在思念谁?在你迷一样的往事里,你又像疯子一样的爱过谁? 可是陆向北,我唯一知道的,只有我,只有我像疯子一样地爱着你…… 她拼命咬住唇,不让哭声溢出来,可是胸口那股酸楚的气流却急剧地膨胀着,整个胸腔都开始剧痛,那疼痛仿佛要撑破了胸膜爆炸一般,她只有更紧地咬住唇瓣才不会哭出声来,而全身都因用了力而发抖,唇内很快便渗入了血腥味,她捂着唇,唯有眼泪哗哗直流。 “真的葬在他身边,再弄个假骨灰盒,另葬一处。”陆向北的声音响起,沉着,冷静,听不出悲伤,抑或其它,就像,坐在童氏顶层办公楼,随意发号施令…… 他不是不悲伤的…… 童一念清楚地明白,他的悲伤在健身的时候就已经尽数发泄在那只大沙袋上了,那个疯了一样完全失控的陆向北是为了莺莺…… 她在想,她真该跟着陆向北一起去的,窃听器被发现的时候,她自己站出来承认,凭什么要莺莺去认?莺莺为什么要去认?她始终想不明白…… 然,她更不明白的是,如果当时站出去的是她,她是否也会丧命?莺莺的死真的不是意外吗? 如果,死的不是莺莺,而是她,他又会怎样?会这么难过吗? 她一直以为,莺莺爱他,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原来,竟是她错了,瞧他的样子,真的只是嫂子逝去的反应? 童一念,你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北哥,很晚了,我们回去吧!”成真的声音里溢满夜的苍凉…… “你先走吧,我再待一下。” “可是……” “没关系,我吹吹风,醒醒酒!” 成真便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又说,“北哥,莺莺死了,我知道你难过,可是万事要更加小心,你别怪我多嘴,我还是要讲,童大小姐既然已经开始怀疑你,你可要多留个心眼。” 陆向北没有说话。 “北哥!”成真有些急了,“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可别真栽在她手里。” 终于,听见陆向北沉闷的回答,“不,她不会。放心吧。” “那你小心!”成真再三叮嘱后,终于驾车离去。 只剩她和他了…… 童一念起身,坐在后座椅上,目光穿透车窗,直直地落在前面那个人的背影之上,原来,她跟他的距离一直都是如此遥远,从来就未曾接近过…… 他一直这么站着,她便一直这么看着,以眼为笔,沿着他挺拔而落寞的轮廓一点一点刻划,刻在心里,刻在脑海里,每刻一笔,便疼痛一下,这样的疼痛让她知道,这个轮廓,也许她一生也无法从心里抹掉了…… 她不知道他要站多久,可是,无论他站多久,今晚,她都会等他,流着泪等他,等他转身,等他转身看见自己时会是怎样的表情,会给她怎样的交代,也等着,看自己的泪到底够流多久…… 终于,他墨色的身影动了动,转过身,往车的方向走来,童一念坐在车里,情不自禁捏紧了拳头。 车门打开,一股酒味扑鼻,混着他的气息,是曾让她心悸不已的熟悉,每每在这样的气息里她都会乱了心扉,意乱情迷,而此时,这气息仍然有着掀起惊涛骇浪的作用,不过,这一次,汹涌的却是她的眼泪…… “念念?!”陆向北偶一侧头间见到后座上坐着的她,用惊讶来形容还远远不够,那神情便如同见了女鬼一样,不仅有震惊,更多的是惊恐…… 她流着泪瞪着他,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滚到嘴边的却是一句极冷的话,“对不起,是我害死了她……” 陆向北唇角微微一抖,手伸过来摸摸她的头发,“没有人怪你。” 这一个触摸就如同点燃了爆竹一般,将童一念所有的愤恨都点爆,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挥开他的手,哭着大喊,“有!你们都怪我!你们所有的人都怪我!陆向北!是我不够好!我不相信你!我傲慢!我自私!我是杀人凶手!这样行了吗?这样一个我,你还要来干什么?你就行行好,当成做善事,放了我吧!” “念念!”他双唇微微颤抖,牙关咬得紧紧的,额头的青筋一股一股,已是情绪失控的边缘。 而她,则早已失控,如果不是成真还在这里的时候勉强隐忍,她早已爆发了,而此时的爆发,却是势如洪水,无法收拾。 “不要叫我!”她捂住耳朵,泪雨纷飞,“我不要听你说话!陆向北,我恨你!恨莺莺!恨成真!恨伍若水!恨你们每一个人!你们是谁啊!你们凭什么要来搅乱我的生活?你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都和我无关!我前二十年压根就不认识你们!没招你们没惹你们,你们凭什么要把我拉扯进去?凭什么要我来承受这一切?我不管你们谁死了谁活着,我才是最无辜的一个!我才是!” 她声嘶力竭地在车里哭喊,把这么久以来隐忍的痛苦都发泄在这哭喊中,喊完最后一个字,心口却已痛得无法呼吸…… 如同被什么揪住了心一样,她双手捧着心,大口地喘着气,只差窒息而死…… “念念!你怎么了?”他迅速下了驾驶室,来到后座她的身边,脸上满是焦急之色,一手搂了她,一手给她揉胸口。 而她,则如避蛇蝎一般惊叫着逃开,声音竟已嘶哑,“别碰我!” 他的手僵止在空中,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一般,他的呼吸里,缺了氧…… 双手无力地垂下,纠结的眉间刻满痛楚,他想说话,咽喉却热辣辣地痛,最终,却问出一句,“念念,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童一念的一颗心在那一刻冻成了冰,事到如今,他心心念念想的还是他和那些人的事吗?只关心她偷听到了什么,却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感受?不想一想怎么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冷笑着流泪,“陆向北!我都听到了!怎么样?没错!我从来就没相信过你!可是,请你换个角色想一想,如果你是我,你会相信吗?是你逼我的!有多少次,我哭着求着给你机会,让你说真话,可你呢?就把我当傻瓜耍是不是??” “不,念念,我没有骗你!”他抓住她的手臂。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她盛怒之下挣开,顺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在黑夜寂静的山顶响声分外清晰。 那清脆的一声响,有着震撼一切的力量,似乎,这一个耳光之后,万事万物都沉淀下来,只有他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借了星的璀璨之光,黑暗中,痛苦地凝视着她…… 面对她声嘶力竭的喝问,他只是沉默,沉默而哀伤地望着她,她眼里除了恨和怨,在无其它…… 那恨怨交织的目光亦如利刃,在他心上刻着同样深的伤口,他想靠近她,想用他的温暖让两人的伤口相贴,愈合,然而,此时的靠近,只会使伤口越来越深…… 她忽然笑了,流着泪笑,笑得灰心而绝望,“陆向北!真有你的!其实我心里明白,陆向北,你曾在你哥的墓前指天发誓说你所言一切属实是不是?呵……那你告诉我,你哥墓前那四杯酒,一杯你的,一杯我的,另一杯是你哥的,还有一杯呢?是谁的?” 陆向北眼角微微跳动了一下,眼里有异样的光闪过,却没有说话…… 她冷笑一声,继续道,“是如娇的是不是?你告诉我,如娇不是死了吗?她葬在哪里?为什么莺莺要和你哥合葬在一起?为什么?” 他脸上显然闪过一丝惊异,警觉的光芒在眼中一闪,“念念……” “呵!现在紧张了?”她仰面笑着,流泪的脸上死灰一片,“陆向北,你曾和谁一起看过《两小无猜》的电影?致使你再也不敢踏进电影院?致使你不敢再看这部电影?你那句CAPOUPASCAP又是问的谁?” 她终于有一次,可以问得陆向北哑口无言;终于有一次,可以在陆向北眼中看到颓败的灰暗;终于有一次,可以将他的自信踩在脚下肆意嘲笑…… 可是,她宁可没有这个机会,这个让她比人生中任何一个时候都痛彻心扉的机会…… 陆向北,看到你这般模样,我比你更痛……你明白吗?她哀绝的眼神向他传达出这句话,眉目间却舒展出一个凄绝的笑,如夜风揉碎的花瓣,无助地凋零,“陆向北,莺莺就是如娇,对不对?”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那么小,那么嘶哑,这句话,是她极其不愿意说出口的…… 她看见他的惊愕在眼中放大到极限,而后,他的瞳孔里,便是一片墨色的暗…… 虽然,这是她已经明了的事实,可看着他不再辩驳,亲自承认,那种濒临崩溃的痛,还是让她的心无法负荷…… 她捂住嘴,拼命摇头,眼泪如雨水一般洗刷着脸颊,末了,手扶在车门上,不住颤抖,泪水中,早已看不清他的容颜,整个山顶,只有她嘶哑的声音在质问,“陆向北!你为什么不否认?为什么不说不了呢?陆向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眼前哭成泪人的她,还有她一遍遍撕心裂肺的为什么,问得他心如针扎,脸上凉凉的,竟是他的泪,蜿蜒而下…… “对不起,念念……对不起……”他似乎,用尽了力气在说话,可是,他的声音却那么微弱,那么沙哑,沙哑得连他自己也听得不那么清楚…… 她听着他沙哑的声音,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痛恨“对不起”这三个字,她一生亦从来没有这么悲痛地大哭过,急剧的抽气让她连呼吸都变得苦难,没说一句话都是上气不接下气,却仍是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无比清晰,“陆向北,我恨你,更恨你对我说对不起!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说完,她打开车门,冲进了黑夜里。 “念念——”他去抓她的衣摆,没有抓住,她就像一阵风,从他指尖灵活地溜走,衣摆在他指尖轻轻沾过,却如一块烙铁,烙得他心口皮焦肉烂。 他叫着她的名字追了出去,几步之后,赶上了她,蛮横地将她抱在怀里,用尽力气。他垂下头来,贴着她的脸,胡乱揉着她的头发,两人肌肤相贴间,全是泪水,他亦分不清,这眼泪到底是他的,还是她的,只知,那侵润了唇角的液体,苦涩如莲心…… “念念,不要跑,不要让我担心,我的错,我会给你时间随你处罚,千刀万剐都可以,只是求你,这个时候乖乖的,再相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他抱紧她不让他动,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声哀求。 他在她面前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 然,在她看来,这只会更具讽刺意味,她心如刀割,在他怀里挣扎,“陆向北?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你还打算这么哄我呢?再相信你最后一次,好让你完成你的大事对不对?陆向北!我不会再傻了!你不是要对付贺家吗?我告诉你!你休想!想让我成为你的棋子?你也休想!我现在就去找贺子俞,我要告诉他,让他小心你!你放开我!” “念念!你疯了!”他大骇,将她抱得更紧,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恐慌。 她笑了,得意而苍凉,“是!我是疯了!遇上你陆向北我就疯了!疯得时速两百连闯红灯只为找你!疯得明明早就知道你跟我结婚就是利用我,可我仍然抱了希望,希望会有一个双赢的结局!陆向北!我会继续疯下去!疯子做事是不会考虑后果的!我,不会让你的计划得逞!你放开我!” “不放!”他咬牙,坚定无比。 她只道他担心自己会真的去找贺子俞,笑道,“怎么?你害怕了?害怕我去找贺子俞通风报信?那你杀了我啊!干脆杀了我灭口啊!” 她这样的笑容,是比她的眼泪更让他心痛的武器,刺得他痛不堪忍,他捧着她的头,看着她瞳孔深处,一字一句告诉她,“念念,你胡说些什么?我怎么会杀你?我怎么会杀人?我怎么会舍得伤你……” 前面的话,她还在听着,只听到最后一句便感到一阵恶心和厌烦,极不耐烦地打断,“住嘴!收起你的甜言蜜语!我再相信你的话我就真的是猪!放开我!你到底放不放?!” 他亦十分坚决,“不放!这么晚……” 他话没说完,便感到肩头传来一阵剧痛,原来,童一念咬住了他肩膀,咬得很重,很狠,如同要生生咬去他一块肉一样。 他咬牙忍住了,只要她能出气,只要她能平息,随便她怎样都行,哪怕她真的要一块一块咬掉他的肉…… 她咬累了,他却岿然不动。 那种被水草缠住的感觉又来了,仿若溺水之人被水草缠住了手脚,挣不脱,逃不掉,可若就此被缚住,亦只有被溺死这一条…… 她泪眼模糊,泪光中凝视他模糊的轮廓,声音微微颤抖,“陆向北,被水草缠住的溺水人,如果不想就此溺死,还有一条路,就是斩断自己的手脚,你知道吗?” 他脸色剧变,“念念,你是什么意思?” 她仰望着他,哭出声来,“我甩不掉你,咬不痛你,我伤害我自己总可以了吧?你再不放手,我就咬我自己!” 她果然低下头咬住自己的胳膊,又重又狠,一如咬他时一样…… 她似是把所有的怨和恨都付诸齿端,瞬间,便感觉鲜血的甜腥味渗进唇内,她多想将自己的手臂咬疼,手臂越疼,是否心口的疼痛就不那么明显了呢? 于是,齿端加了力,那怨恨也愈加澎湃起来,只是,她自己也不明了,这恨,到底恨的是他,还是她自己…… 他见她果真咬,心中也是大震,情不自禁便松了手。 一旦得到自由,她便拔腿就跑,沿着下山的路,疯了般狂奔,任泪在夜风中横飞,任他的呼唤在身后痛心揪肺…… “念念!念念!”他追了两步,便作罢。想着此时的她,或许需要发泄,让她跑一跑总比虐待她自己强,便由着她跑,自己则立时返身,上了车,开着车在她身后一直跟着,亮着车灯为她照路。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又将跑到哪里去,只是迈着机械的步伐,朝着前方未知的黑夜奔去,耳边不断回响的,却是他的声音,他喝醉酒时呢喃着“如娇”时的声音,他噩梦中大汗淋漓亦唤着“如娇”的声音,还有,无数个日子里,他说着那些比誓言更真实的谎言时蛊惑人的声音…… “念念,我会给你一个家,伤心的时候,陪你去看妈妈……” “念念,我爱你。” “比爱如娇还爱吗?” “是……” “念念,对不起,我用一生来偿还你,对不起……” “念念,给我一段时间我还你一辈子……” “念念,你个笨妞儿……” “念念,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当最后,所有的声音浓缩成“对不起”这三个字以后,他的声音便成了魔音,持续不断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那声音让她头晕目眩,让她脚步虚浮,更将她逼近崩溃的边缘…… 终于,脚下踩到一粒小石头,她脚一崴,重重摔倒在地,膝盖处,手肘处,疼痛钻心…… 她试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大汗,已是虚脱无力。终是刚才身心力竭的嘶喊和不顾一切地狂奔,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现在的她,只想就这样倒在地上,一动也不要动,哪怕就此睡死过去都好…… 一双手臂扶在她腋下,他担忧的声音响起,“念念,摔疼了吗?” 他似乎想要将她抱起。 她睁着眼,车灯不甚明亮的灯光下憎恨地看着他,“别碰我!” 他没有理她,专横地将她抱起,她四肢都是软的,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只有眼泪,还在肆意流淌,“陆向北!我没有力气对付你!可是我有力气伤害我自己,你信不信?!” “念念!”他皱起眉,凝视她。 她开始咬自己的嘴唇,咬得很用力,一颗小小的贝齿露在唇外,眼里满是决绝。 他痛苦地低下头,覆着她的唇,用他的唇他的舌去撬开她的齿,嘶哑的声音里有了呜咽,“念念,错的是我,不要用我的错误是惩罚自己,非要出气,你咬我,咬我好了……” 她奋力扭开头,只是流泪,如泉涌般的流泪…… 他抱着她,欲将她放上车,她知道他的意图,闹着要从他怀里下来,他自是不让,她便举起自己受伤的手肘,流着泪威胁,“你放不放手?不放手我就抓自己的伤口!” 她的手肘,已经破了皮,正在流血,而她另一只手,则朝着血流处抓去。 他终于坚持不住,将她放下来,仍然抱着她,这一次,他清晰地知道,是他在流泪,是他抱着她在痛苦的哀求,“念念!不要这样!不要伤害自己!你要怎样都可以……” 而事实上,脱离了他怀抱的她,脚一沾地,立刻便感到踝骨处钻心的疼痛袭来,她无法站稳,朝地面滑落下去,再一次摔倒在地,摔倒在他脚下…… “念念……”他蹲下来,捧着她的脸,用他习惯而喜欢的方式抵着她额头,鼻尖触着她鼻尖,他的泪和她的融合在一起,他叫着她的名字,声声裂心,“念念,念念,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们先上车,有话回家再说,好不好?” 家?她露出凄然一笑。 那不是她的家,不是…… 那只是一座房子而已…… 她的家在哪里呢?在这世上她有家吗? 忽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好可怜…… 她更为自己感到可笑,就在前几天,她还在为那个在窗口等他回家的人而感到幸福,殊不知,这所谓的幸福,原来都不过是假象……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她无力而冷淡地说。 他没有动,只是蹲在地上,和她依偎在一起。 “好,你不走!我走!”她咬着牙站起来,脚一用力,又开始疼,疼得全身发软。 她勉力支撑着走了两步,便疼得汗滴大颗大颗地冒出来,终感到一双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她愤恨地放任自己倒在了地上,“陆向北!我宁可摔死也不要你扶!” “念念!”面对她的倔强和眼泪,他有些不知所措了,只是劝着她,“我们先回家,好不好?无论怎样,也要先把伤口处理了!” 她真的很讨厌他再提起家这个词,只要一提,心里的酸楚就不可抑制地高涨。 夜晚的山顶,风很大,她其实很冷,受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痛,她几乎一天没有吃东西,饿得快要虚脱了,她其实真的很渴望一个家,渴望一份温暖。 时光仿佛又倒回到两年以前,她除了一身伤痕,一无所有,而比两年前更甚的是,她今日之伤比两年前可痛多了…… 依然是夜晚,一样的夜色,一样的人,只是,再也不会有人用那样温暖的眼神看着她,让她相信他,他会给她一个家,会给她不受伤的人生,会给她吃热热的馄饨…… 然,如果一切可以从头来过,她宁可她的人生里没有两年前的夜晚,她永远也不要认识一个叫陆向北的人,给了她一个温馨的梦,却又亲手将这个梦碾得粉碎…… 这如同沙漠里渴到极点的人,眼看前方就有一片绿洲,满怀了希望和信心往前走,走到最后,却发现原来不过是海市蜃楼。自此,希望破灭,精力耗尽,连求生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便从随身的包里找出手机,拨了杰西的电话,抱歉,杰西,这样的夜晚,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依靠谁…… 当杰西的声音在那端响起时,她再次哭出声来,如同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对着电话哭着叫他的名字,“杰西……杰西……” 听见她在哭,杰西立刻警觉起来,“念念,你怎么了?哭什么?” 她只是哭泣,如胡闹任性的孩子,“杰西……杰西……来救我……快来救我……” “你在哪里?”杰西一蹦而起,心快要跳出喉咙口了。 可是她不知道她在哪里…… “在山上……杰西……我好冷……好饿……好痛……我快死了……你来救我……”她一声声地呜咽着,说话断断续续,那一瞬的感觉,她真的快要死去了…… 电话里,杰西还在一声声地追问她到底在哪里,他皱着眉,告诉童一念,“这里是眉山。” 只要能将她弄回去,无论是谁来接,都不重要了,只要她不再在这山上闹腾…… 他亦觉得心力交瘁,从车里拿了条毯子来,给童一念披上,自己坐在她身边,陪她等杰西的到来。 她默默地流着泪,抽泣着,像一个易碎的玻璃人儿,那浮肿的眼睛,满脸的泪痕,还有沙哑的哭泣声。 她离他那么近,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她的气息在鼻端萦绕,他很想将她抱过来,用他的温暖烘干她的泪滴,然而,他却不能……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眼看杰西就会到来,他终究没忍住,迟疑着说了一句,“念念,答应我,你知道的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此话一出,便引来她剧烈的反应和尖锐的嘲讽,“怎么?你也有怕的时候?陆向北,我没有替你保守秘密的义务!我说过的,不会让你对付贺家的计划成功,你有种现在就杀了我灭口,顺便也给你的如娇报仇,否则,别怪我!” “念念!”他急切中握住她的手。 “放开我!”她用力挣脱,却扯动了手上的伤,霎时疼痛钻心。 “放开她!”一声大吼传来,杰西的车已经火速到达,并且下车后一个箭步就跨到他们面前,挥拳击中陆向北侧脸,将他击翻在地,然后,将童一念抱了起来。 “杰西……”再见杰西,犹如见到自己亲人,委屈的气泡一个一个在心里直冒,鼻尖更是酸楚难耐,双臂情不自禁环住杰西的脖子,伏在他肩上嘤嘤地低泣起来。 杰西始发现她手臂和膝盖处鲜血淋漓,立刻心痛地皱起眉,对陆向北怒道,“是你干的是吗?”他眼里怒火升腾,如果不是抱着念念,他一定会给他好看! 童一念趴在他肩膀上,毛毯早已滑落,只觉得冷风阵阵,不想再回头看陆向北一眼,流着泪哀求,“杰西,我们回家吧,我要回家……” 杰西听了,愤恨地瞪了陆向北一眼,警告道,“姓陆的!亏我还以为现在的你会让念念幸福,算我瞎了眼!别让我再看见你!” 说完抱着童一念往自己的车走去,手臂圈紧,低柔地对怀中的她道,“好,我们回家……”那语气,全然不是对一个比自己大的女人说话,分明是一个成熟男人哄女孩的语调…… 陆向北从地上站起来,抹了抹唇角,星光下,指尖淡淡血迹。 杰西把他击倒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没有想过立刻爬起来,更没有想过还手,如果“打架”能解决问题,他愿意挨上一百次或者打上一百次…… 他一向拥有清醒的头脑,敏锐的反应,任何事情经他的手,都会变得举重若轻,唯独她,唯独牵涉到她的事情,才会让他茫然,让他失措…… 夜,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盘山公路,他站立在原地,看着杰西车的尾灯越来越远,他的心里便如拉出了一根线,随着那车灯的远去,心便如毛线球一样,一圈一圈的,线越来越长,心留在胸腔里的部分也越来越少,最后,拉到头时,狠命一扯,痛不堪言…… 他靠在车身上,全身乏力,体力和精力都透支到了极限,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力气把车开下山去,索性,便不开了,就这样站着,和天地同眠,日月同醒。 天边,流星划过,在墨黑的天幕留下璀璨的轨迹,转瞬沉没,再无声息。 小时候听某个慈祥的声音说过,天上掉下一颗星星,地上就会死一个人。 那么,在这瞬息之间,在他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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