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这部小说描写上海城乡居民的生活现状和精神追求,是一部接连深刻富有寓意的“中国城乡病相报告”。对当下商业化时代有着尖锐、深刻的反思,令人触目惊心。 本书具有较鲜明的地域色彩,上海浦东地区的礼节俚俗,浦东地区特有的方言土语在在作品只能怪随机而出,构成了一幅浑然天成的风俗画。 目录: 自序 第一章托梦 第二章奔丧 第三章故乡 第四章叫魂 第五章夜餐 第六章圈套 第七章拾婴 第八章重见 第九章破土 第十章回归 尾声第四章叫魂在向毛三叙述回刘湾老家那天的遭遇时,我依然没有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仿佛一场具体而清晰的梦,然而又不像梦。因为直到现在,我身上持续的酸痛依然没有消失,每一块肌肉好像都被注入了硫酸,本就不怎么健硕的蛋白组织,正一寸寸、一丝丝地溶解。毛三问我当时是否害怕?我回忆了一下,发现在三里村,身体不能动的时候,的确很害怕,但后来问鬼时,又不觉得害怕了,只是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惊异得一塌糊涂。 起初,我失灵的躯体被众人从九龙观门口的台阶上抬了起来,他们要送我去杜师娘屋里问鬼,那一路,要经过一片田野……田野里的油菜花开得如火如荼,红色的观堂庙安静地卧在金黄的背景里,如同一场绚烂的梦,梦境里的色彩鲜艳得非同寻常。 我的眼睛迅速被油菜花炫得疼痛起来,许多块耀眼的黄色光斑在眼球里跳来跳去、雀跃不止。队伍行进在黄色的花海里,田埂路凹凸不平,我被颠簸得头晕眼花,阳光铺洒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融融的暖意,这使我本就疲惫的身心有些昏昏欲睡。渐渐地,一个奇异的现象出现了,我发现,我正慢慢脱离那具被众人托举着的躯体,犹如一只顶破蜕壳的蝉,用力挣扎了几下,竟展开双臂凌空飞翔起来。天呐!我从不知道,我竟会飞?虽然我飞得不是很好,动作有些僵硬,速度比较缓慢,甚至有两次差一点跌回躯壳,但我努力追随着行进的队伍,渐渐地,我的飞翔变得熟练起来。 后来,我不记得是怎样进入那所单门独户的小院的,据三婶婶徐兰芬说,我是被人抬进去的。可我分明感觉我是飞进去的,像一场荒诞的梦,我梦见自己在油菜花夹道的田埂上空肆意飞翔。我不知道应该往哪里飞,只能紧紧跟着队伍。我飞得紧张而激情,在人群中左冲右突,上蹿下跳。我试图让他们知道,我正在头顶上俯瞰着他们。可他们肯定被周围金黄色的花海弄得头脑发昏了,竟没有一个人发现我已脱离了我的躯壳,正以飞的姿势前进。 人们抬着我的躯体马不停蹄地赶路,他们不断嘘寒问暖地关照着那个躯体的感觉:阿弟,你的脑壳晕不晕?阿弟,你睡吧,睡一觉醒来就到了。 我忍不住想要脱口应答,可立即发现,他们并不是在和我说话,他们只是在和那具躯体说话。他们说:阿弟,杜师娘是最好的师娘,城里人都要到她这里来问鬼呢。 他们说:阿弟,别怕,快到了,到杜师娘屋里就好了……那些声音是多么遥远啊!仿佛从另一个星球上不远万里、迂回曲折地传到了这里。对于人们的提问,躯体并不答话,只是偶尔摇摇头。我确乎相信,我已离开了我的躯壳,我正在躯壳的上空自由而落寞地飞翔着。这使我产生了些微的恐惧感,我忽然意识到,假如人们始终执迷不悟地把那具躯壳当做我,那么此刻飞翔着的我又是谁?他们叫那个躯壳“阿弟”,他们抬着一具叫“乔凡谷”的躯体,却对他们头顶上凌空盘旋的乔凡谷视若不见。谁才是真正的乔凡谷?是那具众人抬举着的躯壳,还是此刻飞翔着的我?我发现,我把自己弄丢了,在刘湾老家开遍黄花的春天里,我找不到自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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