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不仅是国内首部全面解读蒙古帝国的文化悬疑小说,而且是唯一一部全景式展现蒙古帝国空前绝后四百年兴衰历程的文化悬疑钜制。毕业于英国牛津大学历史系的蒙古国黄金家族后裔宝音博士的一篇名《发现成吉思汗陵》的报告引发了世界考古界的沸腾。在英国皇家考古学会一亿美元考古资金的支持下,宝音的导师、世界著名蒙古文化考古专家戈恩教授带领包括宝音、格根塔娜、包绮丽等人在内的一支60人组成的考古队开始对成吉思汗陵的探寻。宝音携带祖先遗留的信物金蝠牒并循着在其妻黄金家族后裔诺敏其其格家发现的耶律楚材手记《西征纪要》的历史轨迹,开始了艰难的探寻成吉思汗陵墓之旅。考古中的一次意外事件,他们穿越时空隧道,来到了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帝国,那是一个与历史迥异的蒙古帝国。而当宝音在一次对姑娘湖的考察中坠湖醒来之后,他才发现原来所有的离奇经历不过是一个长长的梦。他依然还在扎户丘特山的成吉思汗陵考古基地……翻开本书,你将身临其境般看到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传奇的戎马一生,一幅大蒙古帝国的画卷逐步展开。勇敢的蒙古铁骑在手持苏鲁锭的成吉思汗的率领下驰骋在大草原上开疆拓土,从十三翼之战到统一草原称汗,从南下攻金到征灭西辽,从西征花剌子模追击扎兰丁抵申河而返到召丘处机,再到灭夏途中病逝于六盘山,成吉思汗真实传奇的一生尽收眼底。从本书中您还可以真实了解到那些早已失传的蒙古秘术。比如萨满教的玄术(割马舐血和敖包驱神等)、蒙古通天巫法咒、玄秘法术、长生天请神术、踩风神行术(虽然只是在战马上,但日行千里通过这种秘术是完全可以实现的)、踩水过河术(揭露了蒙古铁骑是如何渡黄河和长江如履平地的)、神奇兵器术(比如成吉思汗手中神奇的苏鲁锭,蒙古图腾,战神的象征,它暗藏着一种神奇兵法)以及蒙古马刀、神鞭、转轮等。这些神秘文化早已湮没于历史长河当中,但在本书中,数百年来最神秘的蒙古秘术即将重现…… 作者简介: 殷谦,笔名北野。当代知名作家、文艺评论家、诗人。世界华文作家协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获文学硕士学位。殷谦一边从事文学创作,一边致力于易学、考古学的研究。已出版作品《天廷秘传》《末世?2012》等34部。 为了写好这部书,作者近年来曾随考古队深入内蒙古、宁夏、甘肃、四川等地做了深入调查研究。作者还专程去了趟蒙古国,与蒙古国教科文部相关领导和蒙古国历史考古方面的专家进行了深入交流,他们也纷纷对作者撰写这样一部书表示赞赏。作者还通过各种渠道咨询了英国、俄罗斯、美国、法国、日本等国的考古探险家们,他们均对这本书表示期待。 成吉思汗死后究竟秘葬何处?这是中外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迄今为止都坚持探索的问题,那么,我们能不能从这部百万巨著中得到答案呢?如果身为独立学者和作家的殷谦破解了这个未解之谜,那么将是中外历史学界和考古学界的一个神话,也必将成为中外文学界的一个传奇!那么这部将要面世的文化悬疑巨制究竟能否解开八百年来最神秘的成吉思汗陵墓之谜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作者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yinqian 作者新浪微博:http://weibo.com/yinqian 殷谦,笔名北野。当代知名作家、文艺评论家、诗人。世界华文作家协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获文学硕士学位。殷谦一边从事文学创作,一边致力于易学、考古学的研究。已出版作品《天廷秘传》《末世?2012》等34部。 为了写好这部书,作者近年来曾随考古队深入内蒙古、宁夏、甘肃、四川等地做了深入调查研究。作者还专程去了趟蒙古国,与蒙古国教科文部相关领导和蒙古国历史考古方面的专家进行了深入交流,他们也纷纷对作者撰写这样一部书表示赞赏。作者还通过各种渠道咨询了英国、俄罗斯、美国、法国、日本等国的考古探险家们,他们均对这本书表示期待。 成吉思汗死后究竟秘葬何处?这是中外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迄今为止都坚持探索的问题,那么,我们能不能从这部百万巨著中得到答案呢?如果身为独立学者和作家的殷谦破解了这个未解之谜,那么将是中外历史学界和考古学界的一个神话,也必将成为中外文学界的一个传奇!那么这部将要面世的文化悬疑巨制究竟能否解开八百年来最神秘的成吉思汗陵墓之谜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作者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yinqian 作者新浪微博:http://weibo.com/yinqian 作者腾讯微博:http://t.qq.com/yinqian 目录: 一、寻找成吉思汗 (01)古尸之谜 (02)蝙蝠金牒 二、教授的K计划 (03)宝音博士 (04)挺进蒙古 三、迷失在印度河 (05)飞机失事 (06)离奇之梦 (07)惊魂归来 四、《山海经》的秘密 (08)解疑释惑一、寻找成吉思汗 (01)古尸之谜 (02)蝙蝠金牒 二、教授的K计划 (03)宝音博士 (04)挺进蒙古 三、迷失在印度河 (05)飞机失事 (06)离奇之梦 (07)惊魂归来 四、《山海经》的秘密 (08)解疑释惑 (09)难以置信 五、石破天惊之谜 (10)箭在弦上 (11)访守墓人 (12)守夜人说 (13)文身悬疑 六、破译成陵密码 (14)召丘处机 (15)真人玄理 (16)成陵密码 七、惊魂诺尔圣湖 (17)湖畔交锋 (18)再度魂惊 (19)湖底探秘 (20)疑云迭出 八、古墓里的谜团 (21)后妃墓葬 (22)棺中诡异 (23)帐中硝烟 (24)重大线索 九、依德尔莫格历险 (25)风情月债 (26)绝处逢生 (27)噩梦突来 (28)十三翼之战 (29)九死一生 (30)悲喜交加 十、内蒙古考古记 (31)鄂尔多斯 (32)三攻西夏 (33)南下征金 (34)岐国公主 (35)花剌子模 十一、成吉思汗之死 (36)再度攻夏 (37)西夏皇妃 (38)伊金霍洛 (39)锡林郭勒 (40)恍如云烟我不如成吉思汗,他的四个虎子都争为其父效力,我无这种好运。 ——法国皇帝拿破仑 成吉思汗的成功使史上多数指挥官的成就黯然失色。 ——美国五星上将麦克阿瑟 成吉思汗即使不是世界上唯一的、最伟大的统帅,无疑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统帅之一。 ——印度前总理尼赫鲁 我不如成吉思汗,他的四个虎子都争为其父效力,我无这种好运。 ——法国皇帝拿破仑 成吉思汗的成功使史上多数指挥官的成就黯然失色。 ——美国五星上将麦克阿瑟 成吉思汗即使不是世界上唯一的、最伟大的统帅,无疑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统帅之一。 ——印度前总理尼赫鲁 观蒙古民族雄图伟业,俯仰六百年间,当时都为龙盘虎踞之大版图而赞叹。自有地球以来,英雄之席卷大陆者不知凡几;自有历史以来,君主之削平邦土者亦不知凡几。然规模之大,版图之广,如蒙古成吉思汗者,前后无其俦匹。亚历山大、恺撒、拿破仑等较,基业之伟,领域之大,亦故不能同日而语耳。 ——(日)太田三郎《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是比欧洲历史舞台上所有的优秀人物更大规模的征服者。他不是通常尺度能够衡量的人物,他所率领的军队的足迹不能以里数来计量,实际上只能以经纬度来衡量。他们通过的有些地方城市被夷为平地,河川改变方向。 ——(英)哈洛尔德莱穆《全人类帝王成吉思汗》 成吉思汗是拉近世界的最伟大的人。成吉思汗最完美地将人性的文明与野蛮两个极端集于一身。欧洲人称其为“世界之鞭”;他是名副其实的“人类之王”。世界秩序因他而改变。人类的世界观因他而升华。 ———(美)《华盛顿邮报》(01)古尸之谜//0022009年6月。 蒙古国,肯特省,巴特希雷特○,起辇谷(蒙语“古连勒古”)北70公里扎户丘特山。 蜿蜒万里的不儿罕山就像一条巨龙盘在这一片荒漠中,它的主峰巍然屹立在那里,就像一个挺胸凸肚的巨人矗立在眼前,矫健的身躯更显示出撼地摇天的样子。 从这儿看到的一切是那么和谐宜人,令人陶醉。他喜爱这里人迹罕至的原野、巍然挺拔的峻岭,还有那狂野呼啸的山风。这是位于漠北的一片最凄美的风景,在这一片广袤的中间地带,石勒喀河的源头和它附近的额尔古纳河之间那个地区,在第一抹朝阳的沐浴下显得深宏和厚重。柔光轻霭中,扎户丘特山上草叶儿上的露珠发出晶莹剔透的光芒,仿佛在栩栩如生地讲述着那个年代的那一场场野蛮战争的激烈和残酷。 宝音博士站在一座土丘上,注视着那一轮破山而出的太阳,然后拿出金蝠牒端详着。 “那是什么?”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绮丽……”正在思索着的宝音回过神儿,转过身看到了她。她眼睛也像擦过似的闪着亮光,眼光不停地在他手上打转。包绮丽有一对波斯女人的大大的黑眼睛,长睫毛,满头曲卷的金发,身材窈窕。 “你说什么?”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她说着,几乎想拿到手中好好看一看,因为它实在太美了,金灿灿的,很像一件古老的美丽首饰。 “哦,不,这个没什么,只是一个小玩意儿。” 宝音说着,有点紧张地将它揣进了衣兜里。 “博士,戈恩教授请您去他的办公室。”包绮丽轻盈地转过身子,投向他的温柔的目光里充满了神秘的微笑。 他们一起回办公区,途中经过考古队的一处新的墓葬发掘工地。 “嗨!伙计们,动作快点,要小心,要小心!”在营地不远处,考古队员好像又发现了一座匈奴首领的墓葬。指挥发掘的人在一边喊着几个聘用的临时工,他们负责将清理过的文物装运到营地公寓的储备室。 宝音驻足,满怀惊异地看着那些出土的陪葬品——精雕细琢的陶塑和石雕,华丽无比的贝壳镶嵌工艺品与绿松石,以及巧夺天工的玉雕珍品。这些东西使他暗自惊叹,但最吸引他的并不是镶嵌着红色或蓝色宝石的艺术珍品,而是一只箱盖上雕刻着神兽图案的简朴的镂金箱子。 宝音请包绮丽和他一同过去看看。和他一样,包绮丽是蒙古人,他曾听戈恩教授说过,她也是蒙古黄金家族后裔,但他们平时很少来往,她是戈恩教授的助手,但对考古从不感兴趣。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种相当超然、冷漠的傲慢态度,这使得大多数的男人感到很不舒服。 与宝音在一起时,有几个年轻的考古队员望着她吹起了口哨,她就用挑衅和嘲弄的目光跟他们对视。 这时,负责清理箱子的考古队员高兴地叫嚷起来:“宝音博士,您来看看这个,我一直都不同意他们认定这是一座匈奴王的坟冢。我认为这是一座蒙古汗王的坟冢,您看看这个镂金箱子,除了汗王,谁的坟冢里能有这么精美绝伦的东西?” “那太好了!就让宝音博士鉴定一下吧,如果宝音博士说这是一位蒙古汗王的陵墓,那这确定就是成吉思汗的陵墓了,那我们不久就可以回伦敦去和太太以及孩子们团聚了!”另一位考古队员大声说,他的话引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不用看就知道这不是汗王的墓。如果这是汗王的陵墓,那对历代蒙古汗王是一个讽刺。你们看,它的规模太小了,而且从外观上来看,更像是匈奴的墓葬,至于这个箱子……”宝音说到这里停顿了。 “猜一猜这里面是什么?博士,可以当场打开吗?”考古队员问。 宝音见镂金箱子长约1.6米,箱盖扣得十分紧密,里面几乎透不进空气。 “我想这应该是装着金银器之类的工艺品,这里面的东西应该不会怕空气,那就现场打开验证一下吧,希望里面装有成吉思汗的遗物。”宝音笑道。 “里面已经真空了,在这里打开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考古队员说。 “除非里面是一条饥饿的眼镜蛇。”宝音笑道。 考古队员支起一个简易的大棚,然后将镂金箱子周围的泥土都清理干净,用刷子擦拭掉箱盖上的沙土。随着咔嚓一声,箱盖被撬开了,里面被一层明黄色的布料掩盖着,有一根五颜六色的细绳七缠八绕地捆绑在上面,好像这是一堆包裹着的东西。 “这里不会有木乃伊,蒙古人没有制作木乃伊的传统,即使是匈奴人也不会有这个传统。”宝音说完,示意他们剥离这层黄色的布。 剥离黄布的那一刻,腐烂腥臭的气味几乎让他们透不过气来。展现在众目之下的东西让这里瞬间陷入一种令人困惑的死寂。大家提心吊胆地凑上前去,瞪大眼睛打量着它,几乎都要窒息了——这是一具女性的尸体,骷髅头上有一双深邃黝黑的洞,整个都发黑了,尤其是她的嘴巴张得很大,好像是遭遇了极大的痛苦窒息而死的。这个骷髅头以及手骨、脚骨和身上穿着的那件缀饰着很多宝石和银币的华丽绣花衣裳极不协调,金耳环、金手镯、项链的珠子散落在尸骨一旁。在场的人们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尤其是包绮丽,几乎都蒙住了眼睛,她紧紧依偎在宝音的怀里。 “博士,我们考古这么多年,这样的尸骨还是第一次看到,您说,她究竟怎么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考古队员问道。包绮丽这才回过神儿来,尴尬地从宝音的怀里出来,整理了一下遮在额前的几缕乱发。 “噢!这个确实非同寻常,我想她应该是被活埋的。”宝音盯着尸骨上散落的一块镶金首饰,若有所思地说。宝音戴上白手套,用镊子夹起来仔细端详,那是一块很别致的金璧,绿色的玉片边缘被鎏金包着,玉片上镌刻着“万福”二字。 “活埋?上帝,怎么会是这样?” “显然,我猜想她也许是一位皇亲贵族家的小姐,从她的穿戴和陪葬品就可以看出来,那个金璧,可能是宋代的东西。也许,当时有一位大臣或大将军率军来这里作战,并且随行的队伍中有他的女儿,就是眼前这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她随父亲的大军来到这里……经历过一场战争,但是战争失利,大军被围困在这里……也许少女本来就身体不好,患有疾病,这也是他父亲将她带在身边的原因吧。就在大军被围的数日后,女孩突然病发,深度昏迷,就像停止了呼吸那样……其实是长时间休克,噢,总之这简直是难以预料。也许当时大家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就匆匆地将她埋葬在这里,然后这位将军率众突围而去……”宝音声情并茂地说。 “博士,您是怎么知道的?或许她是某个人的妻子呢?”那位看起来时常都很乐观的考古队员不解地问。 “作为考古者,一定要仔细研究出土的文物,我的意思是说,要在出土的第一时间细究文物的来路,这需要一些推理和想象,不过一定是合理的。我们是考古人员,是研究历史的,而不是只为寻宝的采挖者。你们看,这明显是少女的尸骨,并且她的服饰和葬品都说明她并不是已婚妇女,这一点非常清楚。还有,他们应该将她安放在棺材里,而不是像这样的镂金箱子……而从箱子的外观和里层来看,这显然就是一只放财宝或衣服等物品的箱子。”宝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睛一直盯着墓主的骸骨。 大家依旧沉浸在脑海虚构的情景之中,似乎在等着宝音继续说下去。过了一会儿,宝音看了看大家,叹息道:“只有在战争或紧急情况才会发生这样的事。这可以推测出来,当时非常紧急,大军被围困多日,敌军突然来袭,以图一举剿灭,这时候小女孩又突然不省人事,将军为了领军突围,来不及制作棺材,直接用镂金箱子来代替,埋葬了他的爱女。更悲惨的是,小女孩并没有真正死去,当泥土掩埋了箱子后,空气越来越少,小女孩就醒了,当她发现自己在漆黑的箱子里的时候,又无法打开……这简直就是噩梦!你看,这镂金箱子盖内侧上还有她拼命留下来的一道道抓痕……那时候她已经明白发生什么事了,所以大声呼喊,可没有人再能听到她的声音。箱子几乎是真空了,所以她张大嘴巴窒息而死,正是现在这个凄惨的样子。” 大家都被这个悲惨的故事打动,顿时空气仿佛凝结在了这一刻。 包绮丽转身拭去泪水,低声说:“博士,我们走吧。” 没有人再说一句话,并且脸上写满了伤感。大家又继续忙碌起来,墓葬发掘工地上又恢复了嘈杂的声音。(02)蝙蝠金牒 这是蒙古考古研究所博文考古队和英国牛津大学历史考古队联合组建的一支考古研究团队。考古团在这里一年时间了,已经修建了临时的考古公寓,远远看出公寓明光锃亮,电镀铝窗板条遮住了钢架,上面镶嵌着成千上万块银色的钢化玻璃。亮闪闪的楼顶上边有几个天线锅,还有一座小型天线塔直刺苍穹。 公寓有三层,第三层是戈恩教授的宿舍、办公室和实验室,第二层是演示厅和大小实验研究工作间,装备有电视地面系统、无线电系统和电话系统,几台传感器传送气温、湿度、气流和空气成分的数据;电脑接收这些数据进行分析。显然这些都是做考古研究的设备。第一层是弓架结构围成的一个环形大厅,分有剥离、洗涤、消毒、储藏等好几个区域,这就是处理文物的地方。那里排列着三十多具骷髅,骷髅头上那对冷冰冰的眼窝一眨也不眨地圆睁着,两排牙齿咧开着,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狞笑。 宝音扬起眉毛,瞪起一双大眼睛凝视着它们,这里似乎有着一种阴森的、近乎地狱般的气氛。 宝音对这座公寓太熟悉了。自从来到这里,一年都过去了,岁月都埋进了那些被忘却的坟墓。岁月无声无息地消逝了,就像把昨天、今天和明天纠缠在一起的生命之网一样;就像新的死亡和新的生命、新的春天不请自来地光临世界一样,一切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了。 “博士,我们到了,戈恩教授就在里面。”包绮丽客气地说。宝音从衣兜里抽出手,好像准备着随时要和戈恩教授握手。 她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男中音:“是宝音博士来了吧,进来吧。” 推开门,包绮丽站在门侧,谦让说:“博士您请进,我就不打扰你们的研究了。” “哦,包,你帮我给博士倒杯水,你看我这里忙得不可开交了!”戈恩教授笑呵呵地说,一边示意宝音坐下。包绮丽给他端了一杯水,又顺手给戈恩教授也接了一杯水,正准备退出去,戈恩教授却让她在一边做笔记。 墙上的挂钟敲响9点。戈恩教授戴上眼镜,喝了一口水,然后坐在那张古旧的深色皮椅上,慢腾腾地翻阅一份宝音昨天送来的研究材料。他聚精会神地看着,似乎忘记了坐在他面前的宝音。 “教授,您有什么新发现吗?”宝音的问话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戈恩教授把材料合上,伸一个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哦!没什么新发现。宝音博士,我几乎都厌倦了这里,考古团在这里都一年了,除了发掘三个匈奴头领的墓外,不过是给蒙古国找出了一些纯银首饰和银币、黄金、珍珠,当然还有宝石——其中多半是绿宝石,还有一些不能吃的已经发黑的干奶酪,这就是来蒙古一年时间最丰富的一次收获,可这对我们并没有多少研究价值。至于成吉思汗的陵墓,到目前为止还是一无所获。”戈恩教授一副无奈的表情。宝音盯着滴在他花白胡须上的水珠儿。 “教授,我的材料您看了吗,也许这对我们的研究有帮助。”他低声说。 “宝音博士,今天请你过来就是要谈谈我对这份材料的看法。很显然,你的研究结果还是没有新的突破,这和你去年的研究没什么两样,严格来说,我对那些生涩的文字感到厌倦,我希望你能从你的黄金家族的血统中找到灵感,而在这份材料中,你还是没告诉我成吉思汗墓的确切位置。”戈恩教授扶了扶金黄色的眼镜架。 见宝音一言不发,戈恩接着说:“牛津大学已经支付不起我们在这里的考古经费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成吉思汗墓,否则我们将会颜面扫地。你知道我是英国知名的考古学家,来到这里也是因为你的提议,全世界都知道我曾说过我知道成吉思汗墓在哪里,如果最终没有任何结果,我宁愿和那些匈奴人的骨头埋在一起也不愿回去。” “教授……这个,其实我想我会有新的发现。”宝音听完戈恩教授的一席话,有点坐不住了。他扫了一眼教授,又不好意思地目光移到包绮丽的身上。她正坐在桌边写着什么,金黄色的头发绾在小巧的头上,胳膊肘支在桌面上,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耳朵,随着纤细的手指缓慢而轻盈地移动,两只嵌着小红宝石的戒指闪着点点光芒。 从戈恩教授的办公室里出来,宝音有点目眩。自从来到这里,他第一次感到异常地疲惫。回到寝室,他仰卧在床上想着教授的那番话。他知道教授有点埋怨他的意思,因为如果不是他在牛津大学提交的那份《发现成吉思汗陵》的报告,戈恩教授也绝不会兴师动众地来到这里进行考古发掘。 而致命的问题在于,如果最终一无所获的话,那么戈恩教授和他不仅仅会落个惟口起羞的下场,而且他们的学术生涯也会因此遭到重创,因为英国皇家学会(RoyalSociety)为此投入了近一亿美元的资金,戈恩教授在考古团开赴蒙古国前曾对媒体夸下海口:“我们有绝对的证据可以郑重宣布我们发现了成吉思汗陵墓的所在地,并且我们对此次考古发掘有绝对的把握!”宝音那天也对媒体幽默地说:“我相信我们所掌握的信息可以让我们与这位伟大的帝王见面,希望能与成吉思汗举杯!” 想到这里,宝音感到愧悔无比。他翻了个身,尽量不去想当时的情景,而越是这样抑制自己,往事反而越来越清晰。他轻轻叹一口气,转过身子伸了一个懒腰,睁开眼睛迷惘地看着窗外冷漠洁净的天空。 他突然坐起身,拿出父亲遗留给他的金佩。这是一块纯金制作的金佩,上面雕饰着一种蛇首人身的怪物,还有马、鹿、蝙蝠、狼的图案。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个东西究竟叫什么,只是形状像一块金牒,所以叫它金蝠牒。 这时,父亲离世前的最后一刻情景浮现在他眼前。这位一辈子都生活在乌兰巴托的老父亲沉默寡言了半辈子。临终时,他就在父亲身边,第一次看到父亲手里攥着这块金佩流泪了。作为一个天才历史学家,宝音博士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件祖上留下来的某种工具,或者是一种像预示什么神秘事物的符谶○,或者更像是一把打开某个宝藏的钥匙,因为金佩中间的两孔正好能伸进两个指头。这个金佩就像是一个谜团,激起了宝音博士极大的好奇心,他试着要解读这个金佩,上面的图案似乎在告诉他一些秘密,但他始终都无法明白图案所在的各种位置所隐含的意义。 那是他从牛津大学历史系毕业后才参加考古工作不到一年第一次回家。父亲的嘴唇嚅动了一会儿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隐约记得父亲说:“一定要保存好它,祖先……”他再也没有听清楚后面的话,但他感觉出父亲给他的是一件沉重的嘱托,身为蒙古黄金家族○、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后裔,也许这一块金佩和他的祖先有着非常重要的联系。 他在心中祈求,希望这块金佩能给他启示,帮助他实现梦想。他凑近金佩仔细地揣摩着,而在一缕金光闪过之后,他忽然睡着了…… 直到天快黑的时候宝音才从时断时续的睡眠中醒过来,头脑还昏昏沉沉的。一时间他怎么也想不起梦中的情形,他隐约记起自己在一座庙中,一位老法师收了他做弟子,并传授他一些武术。好像还有比武的场景,他梦到自己在比武场上倒下了,但在比武以前发生了什么他想不起了。他总觉得这不单纯是一个梦,并且醒来后身上竟然还有几处淤青,不过梦中经历的情景总是隐隐约约、模模糊糊,一会儿是进攻和反击,一会儿又是战马迎面奔突、冲击接着倒下、武器的撞击和呐喊声的喧嚣……这些在他的记忆中构成了一幅天翻地覆的混乱景象,这让他始终理不出一个头绪。他只知道他受了伤,毫无力气,身上疼痛,又十分虚弱,他努力翻起身,伤口的疼痛使他几乎忍受不住。 令他无比惊异的是,他发现自己正睡在一间装饰和陈设都十分豪华的屋子里,这些房间都像富丽堂皇的陵墓一样,十分寂寞和空虚。他两只呆滞无神的眼睛凝视着房间里的陈设。房间里没有椅子,只有八九个打坐用的坐垫,窗子、墙壁、门框上五光十色,十分艳丽。房间内的布置带有浓郁的东方色彩,以至于他都有些怀疑,是否在他睡着的时候,他被什么力量送到了中国的土地上。后来这种印象更深了,他看到遮在门上的帷幔拉开了,一个少女飘进了屋子,她身穿一件雪白的薄绸衣,在这件绸衣的衬托下,她优雅的面孔看起来就像是由粉红色的花瓣拼凑在一起的,明眸善睐,嘴上凝聚着淡淡的笑容。她慢慢穿过了冷飕飕的几间房,脚步越来越重,同时还左顾右盼,然后把脸转向他。 宝音正想和这个美丽的天使说话,她却把一根细细的手指按在樱桃小嘴上,示意他别说话。他看到她细腻的右手背上有一个清晰的蝙蝠文身。 “我在哪里……你又是谁?”宝音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在相府中……现在别说话。”她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忧郁和凝重的面容上浮起了一抹克制不住的微笑。 “相府?什么相府?”他惊讶道。 “耶律楚材的府上,我是他的女儿,我叫耶律莘儿,你就叫我莘儿吧。”她仍然微笑着。 “莘儿?我怎么会在这里呢?”他吃惊地问道。 “你在纯阳法师那里比武受伤,他们把你送到了这里。”莘儿看看他,接着小声说,“父亲说你受伤了,要好好照顾你。” 他注视着可爱的耶律莘儿那窈窕的身材、姣好的容貌以及在纤细的长睫毛下的美丽的眼睛。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摇着头说。 “你不需要说什么,我们知道你在想什么就行了。”莘儿露出了一丝微笑。 “是吗?那你告诉我吧,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有点焦急地说。 “你想找大汗而己。”她说。 “我只是在考古。”宝音脸色涨得通红,“也许你不太明白。” “你身上的那枚金蝠牒……”她想了想说,“你必须将它交给我的父亲。” “为什么?”宝音问她。 接下来她并没有说话,而是又突然走出房间。他想跟着她,可是发现自己的脚无法挪动。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发现整个房间都突然黑了下来,没有一点光亮。他开始害怕了,努力挣扎着,试图去找可以出去的门。就这样挣扎了很久,他突然大叫一声就醒了,发现自己依然躺在寓所的床上,而让他感到恐惧的原来只是一个奇怪的梦。 二?教授的K计划 一束带露的火焰在前方闪耀, 连绵不断的毡包直逼进我的视野, 瞳孔无限地扩张,呼吸加速, 原始的欲望便有的放矢出来。 我被诱惑,陶醉在莫名的情绪里。 簇拥着来自大漠远古的那束光焰, 我不认识自己,竟也无法走出。 (03)宝音博士 宝音出生在乌兰巴托东郊。他热爱这个地方,清澈透绿的图勒河在这里从左向右拐了一个大弯,向东方静静流去。河的对岸排列着带刺的一种红柳树和蒿草,远远地就能看到红绿相间的河岸,极目远望,树林后面是延伸到扎户丘特山的一片山谷,谷地中是一大片被深绿色覆盖的草原,一直绵延到不儿罕山脉的脚下。高耸、陡峭、荒凉的不儿罕山,它傲然肃立,守护着下面这片肥沃的草原。 他的童年充满了忧伤和乐趣,这要归功于他的父母亲。母亲是一位善良、睿智的妇女,在他的眼里,母亲是最疼爱他的,也是他感到最亲最爱的人。他是一个性格有点孤僻的男孩,这是因为父亲对他的严厉,他有时候也好动,不安分,这也是因为父亲对他的教育。 他胆子也很大,常常一个人骑马到一百公里远的地方去玩,到深深的河水中洗澡、抓鱼;到草地阡陌上抓刺猬、打蛇,几乎没有他不敢做的事。他还敢到图勒河的下游,也就是靠近扎户丘特山的地方去探险,因为父亲经常会给他讲起古时候祖先在这里发生的故事——成吉思汗就是从这里成为大蒙古汗国的大汗的。他敢徒手攀登陡峭的扎户丘特山,一直攀到顶峰;他敢踩在高架在小图勒河上方的独木高空行走,吓得他的弟弟和妹妹们高声尖叫……他不希望任何人说他“不行”。 从小学到中学,父亲对他的教育是十分严厉的,父亲退休前一直在乌拉巴托文物单位工作,从小他就知道父亲是看护陵墓的人,每到夜晚,宝音就目送穿着皮袄、骑着马、拿着手电筒的父亲消失在夜幕中。他从小就对历史有浓厚的兴趣,在他的玩具世界里,最多的就是父亲给他带来的零零碎碎的古玩,有带花纹的小玉片,也有玛瑙珠子之类的东西,这是父亲在看守墓地时捡来的。从初中开始,他就选择了双语学校,他对汉学情有独钟,这使得他严重偏科,只要是历史和汉学之类的知识他什么都想学,废寝忘食地看书,这已经违背了父亲希望他成为一名建筑工程师的愿望,他的父亲非常恼火。 每当他向父亲表示要从事历史和考古的工作,面对的总是父亲冷漠的表情,他感到父亲的性格是某种陌生的东西,此后他希望自己的生活道路也得到父亲的首肯,尽管几乎办不到。于是他努力学习,尽力赶上其他学科,尽管高考的成绩很一般,但他还是顺利地考入了蒙古国立中央大学。 对于宝音来说,他考入国立中央大学是奉父母之命,而他觉得在这里却无事可做,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泡在图书馆里,而在那么多的图书中,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历史和考古方面的,对于其他学科毫无兴趣,以至于他第一年的历史学成绩是全班之冠,而其他学科都很不理想,这使得他非常担心能否顺利毕业。 毕业后,宝音并不想回到父亲早已为他联系好的建筑研究院工作,他坚持要读研究生。他一意孤行地下了这个决定。父亲为他的这个决定与他争吵,过去几年来他们为许多事也这样争论不休。但是慈祥的母亲总是多少劝父亲允许他去继续他的学业。但是在父亲眼里,似乎看不出他获得一个硕士学位有什么好处,他已经为儿子安排好了前程——待遇丰厚的建筑师,前途无量。 但他还是倔强地拒绝了父亲的好心,留在了大学。他如饥似渴地学习,埋头研究历史学,两年之后成了历史学的行家,就连大学的历史教授都对他刮目相看。就在毕业的前一年,他试着将一篇关于蒙古史的论文投稿给了英国牛津大学的学术刊物《牛津历史研究报告》,而且不久就发表了。 这一篇近5万字的论文的发表,几乎使这期杂志成为他的学术专刊,让他更意想不到的是,一篇论文的发表改变了他的命运,他收到了牛津大学经典、哲学和古代历史学部的录取通知,热情地欢迎他赴牛津大学留学深造。 进入牛津大学经典、哲学和古代历史学部,宝音开始了历史学和考古学的学习,教学方法是对针对性的指导,教学目的是培养班上十几名男生和十几名女生对历史教学工作或考古研究工作的兴趣。由于设立在这所大学历史学部的历史研究所是英国考古研究的核心,这对于热爱历史和考古的他来说,无疑是多年的梦想变成了现实。 教他的戈恩教授对他十分器重,因为戈恩教授在研究蒙古史方面有很大的成就,在英国历史学界享有巨大声誉,他是英国科学院院士、国际蒙古学学会专家委员,还是英国蒙古学学会(Anglo-MongolianSociety)主席,主要研究蒙古文化、文学、历史和文献,著作颇丰。 让宝音倾倒的是戈恩教授所著的《黄金家族史》,这是宝音一直以来认为的蒙元时期史研究的重要参考文献,他崇拜戈恩教授这样一个英国人竟然对蒙古历史如此精通,于是他做了戈恩教授的关门弟子,在戈恩教授的悉心教导下开始了自己的学术研究生涯。经过努力,宝音取得了博士学位,而让他顺利取得博士学位的仍然是一篇被戈恩教授高度赞赏的博士论文——《成吉思汗陵的秘密》,从而为完成他的博士生学业提供了必要条件,在戈恩教授的极力推荐下,牛津大学经典、哲学和古代历史学部聘任他为考古研究所的成员,跟随戈恩教授开始了历史和考古方面的研究,他与戈恩教授也从师生关系成为朋友和同事的关系。 在这篇论文里,宝音别出心裁地论述了成吉思汗陵的历史,并明确指出了陵墓的准确所在地—位于蒙古国肯特省巴特希雷特的起辇谷北七十公里扎户丘特山。他的证据除了史料记载,还有他对父亲所讲的很多关于成吉思汗老祖宗的故事。戈恩教授对宝音的这篇论文的研究成果深信不疑,并且他告诫宝音要严格保密论文中被他认为是考古绝密的一部分内容,不允许他公开发表以及向外界透露。(04)挺进蒙古 “你猜猜,我为你安排了什么计划,这可能是你最希望听到的消息。”戈恩教授和蔼地说,目光里充满了亲切感。对于宝音来说,戈恩教授就如父亲一样,尤其是自这篇论文之后,戈恩教授对他的态度大变,比以往更器重和喜欢他了。 “教授,我只希望在您的栽培下多学一些知识。如果您需要我协助您做什么,我会竭尽全力去做的。”他的眼里现出十分冷静和沉着的神色,健壮的体态和清瘦的脸庞的使他看起来风度翩翩。 “我已经想了几天了,我决定安排你去蒙古和印度一带去看看。噢!当然,有专机载着你去,沿着那位蒙古大汗当年经过的地方俯瞰一下,也许会有惊人的发现。”戈恩教授一动不动地盯着宝音的脸,好像稍不注意就会丢掉他脸上的某个细节一样。果然,这个消息让宝音感到意外,他的眼睛也睁大了,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为此,我今天邀请你去我家里用餐,希望能在你出发前再做一些具体交流。”戈恩教授微笑着,向他投去了热情的目光。 “教授,这是我至高无上的荣幸。”宝音十分激动地表示了感谢,他准备为这次航空考古行动付出一切。 戈恩教授的家在泰晤士河塔桥附近,旁边不远处就是著名的伦敦市政厅。 房子很宽阔,富丽堂皇,以至于宝音在客厅里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他瞅着所有让他感到新奇的物品和摆设。墙上挂着一些非常珍贵的画作,而宝音一眼就断定它们绝非赝品。尤其是沙发前的茶几精美华丽得让他暗暗惊叹,这是一个古式的小桌,上面镶嵌着各种五颜六色的宝石,桌沿上箍拢着一层明亮的黄金,在大厅中间靠墙竖立着一个很长的柜架,每个格挡里摆放着珍贵的瓷瓶、雕像、工艺品等,旁边的地方还摆放着三把椅子,扶手上贴有金边。在这三把椅子中间的位置,有一个小型的水晶圆桌,上面放着一只金丝篮,里面有一瓶葡萄酒。 戈恩教授穿着一套休闲装,示意让他入座。这时候戈恩教授的夫人也从隔壁的房间走出来,带着微笑很客气地和他打招呼。 坐在沙发上,他拘谨地看了看戈恩教授,然后十指扣起来放在膝盖上,不自觉地抖动起来。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窘态,又规规矩矩地坐好。用餐的时候,宝音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某个不合礼的举动引起他们的注意,他像个害羞的小女孩那样吃着,没一会儿他就掏出手帕擦擦嘴,然后向他们点点头。 “我想这次的行动就命名为‘K计划’,你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多拍一些有价值的照片,如果能找到成吉思汗的遗迹或陵墓,并且能确认它们的位置,那么这将是考古界最伟大的壮举,我期望你能为你自己和牛津大学带来荣耀。”戈恩教授鼓动着腮帮子说。 “我知道了,教授,但是这次飞行面积太大,我担心在这种情况下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宝音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说。 “航空考古就是勘测和调查,谁也不能说一定就有收获。”戈恩教授呷了一口红酒,望着他说,“不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宝音,只要你按照你论文里写的那些你所掌握的信息,我想你能够大致规划出一条飞行线路。你只要去你认为值得一去的地方勘测就行了,没有必要大海捞针。你要相信自己的判断力,而且我希望这次是你单独行动,没有人会左右你的想法,这样获得的东西也许才是有价值的。”戈恩教授抿了抿嘴,又点点头表示肯定。 “好的,我知道了,教授。我一定全力以赴。”宝音想了想答复说。 “我给你配备了一个经验丰富的飞行员,她叫格根塔娜,是蒙古人。还有一个研究蒙古文化的专家,叫乔龙巴特,也是蒙古人,他负责拍照。你们是一家人了,我想应该是一个愉快的行程,各国的考古单位我也都替你联络好了,他们会为你服务。”戈恩教授说着站起身来,“你可以去准备了,明天就出发吧,我让乔龙巴特明天联络你。” 宝音很听话地点点头。离开戈恩教授的家,天已经黑了。宝音准备徒步回自己的宿舍,一路上他蹒跚前进,考虑此次航空考古的计划,迟钝的眼光落在地面上,对街上的行人他都视而不见。 后来如愿以偿,一个月的航空考古结束了,除了让宝音感到不可思议的事件外,考古方面几乎是一无所获。当然,乔龙巴特拍摄的照片也毫无价值,戈恩教授看了照片后,一张都没留就全部还给他,当时教授还不冷不热地说,风景倒是不错,作航空旅行纪念还是可以的。这些话在宝音听来就是指桑骂槐,他知道戈恩教授对此次行动感到不满,于是,从印度河以及贺兰山一带勘察之后,宝音又写了一篇《发现成吉思汗陵》的报告交给戈恩教授,至少表明他对这项工作是非常严肃和认真的,并且付出了心血。 尽管这份报告在他看来仅仅是交差的,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戈恩教授竟然对此大加赞赏,他告诉宝音,这篇长达7万字的研究报告有重大的学术意义,并且他已经向英国皇家学会提交了一份远赴蒙古国进行成吉思汗陵墓的考古发掘的申请报告,如果报告获准,那将可完成他平生之所愿,成吉思汗陵墓的发掘将会解开诸多历史秘密,这将成为他毕生最大的学术成果。 2007年1月,戈恩教授接到了英国皇家学会的批复,确认自己的报告被批准了,并且很快就会得到1亿美元的考古资金,他想很快就可以进行他策划已久的考古发掘了。在给北约克郡斯卡伯勒市附近的斯塔卡考古的宝音打了电话以后,戈恩教授又坐在书桌前,戴上眼镜仔细地凝视着那份盖着英国皇家学会大印的批复文件,他想应该命令自己的考古队员作好远赴蒙古国的战斗准备了。 年过六十岁的戈恩教授迷上蒙古汗国历史已经三十多年了。他曾经在三次的考察中勘察了据说位于中国境内的三个重要的考古据点——位于内蒙古鄂尔多斯市鄂托克旗和新疆北部阿勒泰山,以及宁夏境内的六盘山。他与其他五名英国的考古学家深入到这些地区考察,找到了一些墓葬,但都没有发现成吉思汗陵。他对于追寻蒙古历史足迹有着强烈的激情。他早就梦想在一个尘封已久、神秘莫测的蒙古民族兴盛、消亡和衰败的地方真正从事考古发掘工作,这一次,英国皇家学会提供的这一笔经费帮他实现了这个夙愿。 宝音被福尔摩斯博物馆借调去协助考古研究已经大半年了,他和博物馆的历史学家正在对一处有上万年的古老房子进行研究,正当他发现这处古老的房子建造于冰河时代末期,并写报告准备宣布的时候,他接到了戈恩教授急切召回他的电话,戈恩教授让他马上回伦敦,并且准备去蒙古国。这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甚至连一点模糊的预感都没有,他将已经完成的报告随手交给博物馆的专家,匆匆告辞,带着激动的心情连夜奔向伦敦。 第二天一早他就来到牛津大学戈恩教授的办公室。此时,戈恩教授正站在后窗前,端着一杯红酒,目光非常严峻地凝视着窗外。 “教授,计划已经确定了吗?”宝音兴奋的口气让戈恩教授迅速转过身来,他锐利的目光穿过眼镜盯着宝音。 “真是太好了,皇家学会批复了,给予了我想要的一切资助。”戈恩教授微笑着走近书桌,端起一杯红酒递给宝音,“我想我们应该干一杯。”宝音接过杯子轻呷了一口,等待着教授继续说话。 “我想,如果你确定你所说的那些东西的真实性,并且在你的国家能够找到,这个计划将在一个月之后施行,我们现在随时都可以开赴蒙古国找成吉思汗,宝音博士。”戈恩博士说着,一双小眼睛闪闪发亮,圆润脸颊周围,蓄着一圈浓密的灰白色的胡子。 “教授,报告里我所提到的龙龟雕塑、孰湖○雕塑、飞鼠肩甲○这三样就在我的国家,我亲眼见过它们,这个我可以保证,它们都很安全。还有我父亲的……” 宝音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他本来想说出父亲还珍藏着一块“蝙蝠金佩”,但是他知道那是父亲绝对不愿意示人的宝贝。不过,宝音的这没说完的半句话却引起了戈恩教授的注意。 “宝音博士,你刚才说还有你父亲的什么?”戈恩教授盯着他。 “没什么,我是说还有我父亲所说的那些故事,这在我那份《发现成吉思汗陵》的报告里都有,教授您是看到过的。”宝音很巧妙地打消了教授的兴趣和疑问。 戈恩教授放下酒杯,轻轻地摇头,并露出粗犷的笑容:“显然,宝音博士,那些美丽的故事太动听了,希望它们都能够变成现实。” 宝音也陪着笑容,困惑不解地盯着这位胆量过人的教授:“但是,教授,如果我们国家不同意考古发掘,那岂不是很遗憾吗?” “这个无须担心,我相信大汗的陵墓一旦见天日,那将对你们国家是一个喜讯,你们的国家和人民太需要看到它了,这要比令中国内蒙古感到无比自豪的衣冠冢更值得你们国家自豪,如果我们真的做到了,它们应该感谢我们。”戈恩教授自信的语气让宝音兴奋不已。 “可是,我们国家的人民都不会同意有人去挖他们的祖坟,这在他们看来是亵渎了祖先的在天之灵,长生天会降灾给他们。”宝音提醒道。 “哈哈,长生天如果知道,一定会欢迎我们去解开这一个伟大的历史秘密,我想蒙古人也希望知道他们所敬仰的大汗是一位什么样的英雄,陵墓的发掘,更有助于他们瞻仰和膜拜,这么好的事,我想他们是不会反对的!”戈恩坚持道。 “我想我的国家会觉得这是一个明智之举,我应该恭喜教授志在必得!”宝音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如果我们替蒙古国找出所有的金银财宝,他们没有理由拒绝合作。”戈恩教授拍了拍宝音的肩膀,“你就别担心了,博士,这个巧妙的计划蒙古国应该为此高兴,他们可以省下财力和人力,仰仗我们这些急于大显身手的英国考古学家去解决这些伟大的事。”宝音点了点头。与戈恩教授谈过之后,宝音兴奋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他所期待的就是能与戈恩教授的考古团队回到自己的国家,在那里找到并发掘成吉思汗陵。 那天,戈恩教授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宴会,款待皇家学会和牛津大学所有的官员,还有60个准备远赴蒙古国的考古队成员。 富丽辉煌的大型饭店,乐师们演奏着轻缓优美的弦乐、华美的餐具以及泛着紫金色的上等西班牙葡萄酒,让这场盛大的酒宴更加圆满。就是在这里,戈恩教授向英国皇家学会以及考古界、媒体宣布了要远赴蒙古国进行考古发掘的消息,虽然他没有透露多少重要的信息,但他的演讲还是获得了阵阵掌声和欢呼声,大家都为此互相祝贺。 当然,宝音博士也对媒体夸下了海口,表示一定会给全世界一个巨大的惊喜。 2007年2月16日,在英国皇家学会的支持下,由戈恩教授带领的包括宝音在内的一支由60人组成的英国牛津大学历史考古队来到了蒙古国首都乌拉巴托市。在戈恩教授和蒙古文物部门以及学术界交流之后,引起了蒙古学术界的极大兴趣,他们都支持这次考古行动,并表示愿意联合行动。 在蒙古国学术界以及文物单位的努力申请下,很快就得到了政府的许可,戈恩教授的考古队与蒙古考古研究所博文考古队联合组建的一支考古团,就在起辇谷北70公里扎户丘特山下扎下了营地。 三?迷失在印度河后来,草原上的马蹄声渐远, 后来,被你最后的一瞥推到河的对岸, 后来,传说你到了长生天的身边, 后来,就天天站在水边, 后来我们都老了。 这河啊,隔绝一世的印度河啊, 成了后来永恒的思念。 我们依水而居却隔水相望, 我们各自放牧守住家园。 (05)飞机失事 宝音依然清晰地记得,2007年,他去印度河进行航空考古的那次经历,但他至今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遇到那种不可思议的怪事。尤其是在夜晚,他拿出那枚金蝠牒的时候就会想起那段离奇的经历,因而睡不着觉,尽管不是什么死亡的景象,但这也成为他心中最深的恐惧。 那次事件一直像一个无法抹去的噩梦困扰着他,在还没有从印度回到伦敦之前,他的生活都像是在梦游,更可怕的是,他觉得自己非常清醒,他绝不相信那只是一个梦。本来他想汇报给戈恩教授,但他最终选择了沉默,因为他知道戈恩教授是一个考古学家,不信那些离奇古怪的故事,如果告诉他,不但不会得到理解,反而还会遭到嘲笑,甚至会断送自己的前程。对那次经历,自己都没有办法来作出合理的解释。 记得那次在戈恩教授的细心安排下,宝音决定抓住这次飞印度河航空考古的机会,希望能够获得研究上的突破。 那天一早,古铜色皮肤的乔龙巴特已经开车来到了他所在公寓门口。他身材高大,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短发平头,看上去精神抖擞。第一次见到这个魁梧的男人,宝音觉得他很严肃,而且嘴角上还挂着一丝忧郁。 “博士,我们去考古研究所的小型机场,坐上那位漂亮飞行员驾驶的飞机,然后就可以起飞了。”他浮现出热情的笑容,很礼貌地伸出手。 “我想问,都准备妥当了吗?”宝音握住他宽大的手,盯着这张满面笑意的粗犷的脸。 “当然,除了医生,别的都准备好了。”上车后,他朝宝音诡异地笑笑说,“这是一架专门用来航空考古的小型飞机,里面的逃生设备是世界一流的。”然后他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像在掩饰着他此时从心底升腾起的激动。 宝音没有看他,只是勉强地笑笑,闷闷不乐地望着车窗外宁静的街道。 登上飞机,宝音发现这是一架豪华座机,驾驶舱内是全副武装的一个姑娘。宝音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而且印象非常深刻,于是他一边凝视着她,一边礼貌地朝她点点头,她以微笑回应,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那洁白的牙齿。 乔龙巴特为宝音系好安全带,自己也坐回舱位。 “耶律莘儿……梦里梦到过,但是……”宝音喃喃道,“简直一模一样。” “什么?您说什么,博士?”乔龙巴特问道。 “哦,没什么,我是说飞行员叫什么名字。”他回答道。 “啊,博士,我叫格根塔娜。”她似乎也听到了,就主动答道。 “你是蒙古人吧,听名字就能知道。”宝音微笑道。 “是啊,戈恩教授专门安排我来,为了我们交流方便。”她客气地笑道。 宝音正要接着说,却被她打断了。 “博士,我们到土耳其的安卡拉,然后再到巴格达,终点是印度的新德里吗?”当飞机升向高空时,格根塔娜问道,她黑葡萄色的大眼睛望着前方。 “不去新德里,到伊斯兰堡后看看再说,终点应该去中国宁夏的银川市。”宝音想了一下,然后尽量让自己坐得舒展一些。 飞了一个多小时后,乔龙巴特向下看看,然后注视着宝音。 “博士,飞行线路好像不对吧。”乔龙巴特低声说,一双小眼睛不断闪电般地变换着自己注视的景物。 “你觉得应该怎么飞?”宝音懒洋洋地睁开眼说,“格根塔娜知道应该飞向哪里。” “这并不是直线飞行,所以别指望我们能顺利到达安卡拉。”他嘀咕着。 飞机马达的轰鸣声使格根塔娜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但乔龙巴特还是觉得什么地方似乎不对。 “你的眼力比猎鹰还要锐利,飞得这样高你还能看清我们到了哪里。”宝音似乎并不担心,他觉得即便是绕个大圈子也无关紧要,他觉得很享受。 到达安卡拉之后,宝音痛快淋漓地洗了个澡。当天安卡拉大学的格梅奇教授与土耳其考古界为宝音举办了一个酒会,格根塔娜和乔龙巴特也参加了。格梅奇教授对宝音高度评价,还说从戈恩教授的来信中就知道他将成为世界蒙古历史学领域新一代最优秀的学者。宝音谈了一些比较新颖的观点,从赫梯帝国谈到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和奥斯曼帝国,包括西泰特、菲尔吉斯、利迪亚、波斯人的历史与文化等,宝音无不精通,这让与会者更是刮目相看。 这个过程让飞行员格根塔娜对宝音有了新的认识,她觉得眼前这个年轻博士充满了魅力,她开始从心里喜欢上了他,只是没有表达出来。 她特意给宝音送了一束鲜花表示对他的欣赏和祝福。他很高兴,就在他接过鲜花的时候,他吃惊地看到她细腻的右手背上有一个清晰的文身,好像是一只瘦小的蝙蝠。他忽然又想了那个奇怪的梦。 接下来,宝音要求格根塔娜直接飞抵伊斯兰堡。乔龙巴特也非常赞成这个提议,于是他提前和巴格达考古学会沟通了,告诉对方因为时间紧急,就不再逗留巴格达了,同时他也给伊斯兰堡的真纳大学历史系联系好接洽的事。 “宝音博士,你的研讨发言太令人惊叹了,简直无懈可击,对土耳其历史你简直就是了如指掌,不过我一直以为你是研究蒙古史的。”乔龙巴特在舱位上说。 “我太喜欢博士说的那个故事了。”格根塔娜插嘴,甜甜地说了一句。 “什么故事?”乔龙巴特盯着她的肩膀说。 “他竟然把他的女儿,包括家具和食品都点成了黄金。”她笑着说。 “你竟然喜欢这个,如果是你的话,也许会把这架飞机连同我们都点成黄金,那样我们就可以陈列在大英博物馆了!”乔龙巴特哈哈大笑起来。 “有可能,不过我不知道去哪里找狄俄尼索斯神来教我点金术。”格根塔娜笑了笑,眼睛盯着着前方说。 “他是弗里吉亚国王米达斯。”宝音用手向后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然后懒洋洋地说,“幸运的是他没有把自己也点成金子,我想这正是狄俄尼索斯神的慈爱之处。希腊神话故事就是这样吸引人,因为在所有美妙的故事中,再贪婪或凶恶的人,只要真心忏悔,神总是会给他复活的机会,让他懂得善良、友爱和宽容的真理。” “博士,你说得真好。”格根塔娜甜美的声音让乔龙巴特感到有点不适,他佯装瞌睡了,慵懒地伸展了一下身子,然后闭上眼睛。 到达伊斯兰堡之后,由于一次研讨中的观点分歧,巴基斯坦考古界竟然不同意他们的这次航空考古勘测,甚至反对者怀疑他们是英国军方的间谍,假借考古名义来刺探军情地貌。无奈之下,宝音决定直接去印度的斯利那加,他觉得这个地方勘测更接近成吉思汗于申河之战的方位。乔龙巴特只好联络印度考古学家德威文迪和萨特亚穆斯,并表示热烈欢迎。于是,飞机只好飞向查谟机场。 在查谟的两天,考古工作还未展开。戈恩教授了解到情况后,亲自打电话与萨特亚穆斯和德威文迪沟通了这次勘测计划。当然,印度方面也提出了要求,一旦发现遗址,将由印度和英国共同组成考古队进行发掘。显然这个要求在戈恩教授看来无疑是雪中送炭,他爽快地答应了对方。 直到第三天飞机才开始盘旋在查谟和克什米尔上空。整整迂回绕飞了一个圆周,然后朝西面的斯利那加飞去,与地平线渐渐融为一体,色彩斑斓的地面呈现在眼下,视野尽头呈现出绵延重叠的黄褐色峰峦,感觉就飘浮在绵绵的云层上面。仿佛是画家笔下的一幅巨型的油画作品。 飞机沿着由东向西延伸的河谷飞行,在印度河上游的河谷地区,这是一个很奇特又壮观的地方。宝音的目光在搜索着,希望能看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一边提示乔龙巴特做好拍摄工作。 “我们现在在哪儿?”乔龙巴特问道,他凝视着那一座壮丽雄奇的山峰,一阵快慰的感觉升腾起来,他惊叹在这样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角落,竟然会有风景如此宜人的地方。 “你看到的那座山应该就是乔戈里峰,属于喀喇昆仑山脉,这里就是成吉思汗曾经打过仗的地方。”宝音解释说。乔龙巴特听到这里,急忙搜寻着,好像急切地能见到成吉思汗遗留下来的东西,哪怕是一个马鞍子。 “你在飞机上,只能看有没有较大的遗址的轮廓,所以,不必那么费眼力。”宝音注视着窗外沉思着。外边的景色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山体渐渐披上了青瓷色的光泽,其中还有一些山峰闪耀出微微的光芒。 “过几天我们就要越过喜马拉雅山峰和昆仑山地区的高峰,将在中国宁夏的银川降落,也许在贺兰山考古,感觉要比在这里好一些。”宝音大声说。眼前呈现出一条山谷的轮廓,两边那低矮的山峰和黑压压的山色与瓷青色的茫茫苍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他眼里这应该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山峰了。 萨特亚穆斯和德威文迪教授已经到达斯利那加在等候他们了,一顿丰富的晚餐,还有舒适的酒店,这样的行程让宝音感到十分惬意。 在斯利那加上空盘旋了整整一天一无所获,这让宝音感到十分失望。 夜色越来越浓重,从窗外抬头可以看到银河就像一抹淡白色的彩带横跨天空中央,那种光亮就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似的,有种磨砂的味道。一轮残月笼罩着大山的轮廓,偶然可以听到几声凄凉哀愁的刺耳的狼嚎,回声穿过山谷,打破了斯利那加深夜的寂静。 休息前,他拿出蝙蝠金佩摩挲着,他想应该去哪里寻找发现遗址的线索。他想去印度河看看,成吉思汗的大军在这里驻扎过,不应该一点蛛丝马迹都看不到。 憔悴的大地在群鸟鸣叫中懒洋洋地苏醒了,太阳也慢悠悠地往上挣扎着,于是东边的天际仿佛箍着一层淡黄色的金边儿,透过一张烟雾似的薄纱,太阳终于露出了她微微发红的脸蛋。一种清柔的、宁静的欢欣夹在清凉的空气中,这让宝音感到很愉悦。 格根塔娜驾驶着飞机很快就到了杰赫勒姆河畔上空,尽管飞机在低空盘旋,但仍然高出普通飞行的高度。一条绵延起伏的山脉像蚯蚓一样躺在河的左岸,云雾缭绕的山谷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请再低一点,慢一点好吗?”宝音站起来,拿出照相机说,“我能不能打开舱门,站在门口拍摄,我好想看到一些东西了。”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系好安全绳索。”乔龙巴特提醒说。 “你这样拍摄过吗?”宝音大声问道。 “博士,我有恐高症,别说站在门口,就是在舱位上时间久了我都想呕吐。”他说着,把自己健壮的身子挺得笔直笔直的,面色阴沉地坐在位子上。 “上帝,博士你要小心点,如果出事,那就是不可挽救的事故。”格根塔娜叮咛着,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 飞机下降着,越往下,雾气就升得越高,乳白色的雾流显得非常混浊,能见度很差。一座座山峰从地平线上隆起嶙峋的背影,飞机似乎掠过了山峰,沿着一条镰刀状的山谷飞行,隐约可见谷底深褐色的河床,河水被夹在两岸高耸的悬崖峭壁之间。 飞机在气流中颠簸摇摆着,就像巨浪中挣扎的小舟,乔龙巴特闭着眼睛紧紧抓住座位。 “该死,我受不了低飞!我难受得想吐了!”乔龙巴特喊着,抱着头干脆钻到了副驾座位上。 “这高度还不行,雾太大,看不清楚怎么拍摄!最好再低点,再低点!”宝音用嘶哑的声音喊道。 飞机又开始迅速下降,气流愈加剧烈,加上浓雾迷蒙,给人感觉非常恐惧,乔龙巴特的脸色变得惨白。而宝音已经站在舱门口了,他一手举着摄像机,一手紧紧抓住门口的一个把手。 “嗨!我说,不能再低了!”乔龙巴特在胸前画着十字,慌忙喊道,“噢!上帝啊,长生天啊!他们真是疯了,这样会把飞机坠毁的,我们都得粉身碎骨的!”格根塔娜被他的幽默动作和话语逗笑了。 “那有什么关系,飞机上配有世界一流的逃生设备。”宝音瞥了他一眼打趣道。 “博士,再不能低了,你开始拍摄吧,我可以稳住它。需要飞行的时候你就告诉我。”格根塔娜说,突然盯着河水瞪大了眼睛,她喃喃地说,“天哪,那是什么?” 乔龙巴特伸长脖子往下看,顿时也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好像是漩涡!”乔龙巴特惊讶地喊道。这时候宝音也注意到了,他将照相机放在一边,两只手抓住门上的扶手死死地盯住那个巨大的漩涡。 “天哪!我们失重了!它正在往下拉我们!”就在这个时候,格根塔娜喊叫起来。 “博士,我们应该怎么办?”乔龙巴特看到如此迫在眉睫的险境,感到六神无主了,“看在上帝的面上,千万别把我们送到漩涡里!” “好吧,是该用上你的逃生设备了,大家快准备!”宝音缩回身子喊道。 “我昨晚就预感到会有此劫!我做了不好的梦,今天果然就倒霉了。别说我迷信,如果不是我小心,这些笨重的家伙就不可能在飞机里,你们感谢我吧!”乔龙巴特唠叨着,从靠机翼一侧打开小储藏室的板门,然后从里面找出重潜装备分别发给宝音和格根塔娜。 “你是怎么想到这个的?”格根塔娜一边问一边迅速地穿上,戴上重潜头盔,她瞅着宝音,示意他赶快穿上衣服。 “宝音博士打算要把印度河翻过来找他需要的东西,我早就料到了!中国有句话说,‘常在河边走,岂能不湿鞋’,印度河的流域长度,足够让我们飞一天时间,所以,意外是难免的。我最怕水,有了这个装置,在水中几个小时都没有问题,有足够的时间等待救援。” “感觉不错,这样看起来像宇航员。”宝音穿好之后低声笑道,从外面听起来声音很小、很沉闷。 “宝音博士,这时候您还这么幽默,我在想我们万一被吸进去会遭遇到什么,也许会被旋转的水流撕得粉碎,也许会遇到鳄鱼……”乔龙巴特一边调试着潜水对讲机一边说。 这时候,整个飞机正在被一种巨大的引力往下拽着,飞机越来越低,往下看去,仿佛都快碰到水面了。格根塔娜尽力调整,推进的高度,整个身子都向后倾倒。由于紧张,无意中触动了某个操控设施,飞机突然像是打个一个冷战,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这一抖动,整个机身突然向漩涡冲去,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被漩涡卷进去了。飞机头在冲进河水之前,宝音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惊得目瞪口呆。 “你们看见了吗?”宝音睁大双眼,喘着粗气大声说。 宝音仿佛被什么场景吸引住了,他摘下氧气头盔,惊愕地盯着河岸。在一阵突如其来的颠簸下,手中的氧气头盔从手中滑落,掉了下去,就像一只黑色的苹果坠下,快到河面的时候已经小得像个黑点了。而此时的宝音竟然毫无反应,结果被机身巨大的力量从舱门里甩了出去。 “啊!我要坠了!”接着又用蒙语大喊,“塔努斯哈日期哈!(你们回去吧!)” 宝音跌入河中,恰好就掉进了那个巨大的漩涡,河谷中还徘徊着一声长长的惊恐的吼叫声。 “宝音博士!”乔龙巴特大喊一声,他趁飞机扎入漩涡的一瞬间关上了舱门,然后急促地对格根塔娜叫道,“博士出事了!他坠落了!我们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他需要救援!” 格根塔娜脸色苍白,惊恐万分。这时机头已经在河水中了,溅起的浪花溅到了挡风玻璃上,她看不到任何东西,令人窒息的黑暗使她几乎处于昏迷状态。机翼部分露在水面上,就像一只落水的犀牛矗立在河中。 面临死亡的恐惧和强烈的求生欲望使格根塔娜努力地操控着飞机,她试图提升飞机,飞机竟然挣脱这种莫名其妙的力量,破水而出,冲天而去。 飞机似乎恢复了平静,像一只悠闲的苍鹰在蓝天碧云中滑翔。格根塔娜知道飞机已摆脱了激流漩涡的吸力,于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们感到头晕目眩,于是不约而同地卸下了身上那套笨重的潜水衣。格根塔娜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活像一尊蜡像,如果说她刚才被飞机一头扎进水中的那一霎吓坏了的话,那么她现在更是惊吓得浑身僵硬了,她双唇紧闭,脸色苍白,金发上沾着血迹。 “你看到什么了吗?”还没恢复平静的乔龙巴特朝下望去,隐约可见的激流翻滚的河床。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似乎已经丢了魂儿的格根塔娜,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除了河中的浪花,我什么都没看到。你呢?”她不安地反问,抬起头惊恐地望着他。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当时已经没知觉了!天哪,不知道博士究竟看到了什么!现在马上回去,我们需要紧急救援!”乔龙巴特摸了摸鼻子说。正午的太阳烈火般地烤在机舱顶部,飞机里闷热的空气令人烦闷。 几十秒后,飞机高高地升入雾蒙蒙的空中,然后转头向东,飞往斯利那加市。 而此后发生的事情令宝音百思不得其解,并且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 宝音被漩涡吸入,被河心深沉的黑暗吞没。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挥着双臂挣扎着,试图浮上水面,显然在巨大的水力面前这都是徒劳。他想自己可能要死在这里了,一种死亡的恐惧使他感到无力和无助。 他屏住呼吸,努力睁开眼,突然他发现这个巨大的漩涡就像一条深不见底的黑洞。黑幽幽的水旋转着,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通道,里面还有耀眼的亮光好像要刺破这黑洞,朝着一个永远也不知道的方向直射过去。他模糊地意识到,自己仿佛正在进入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光明隧道,他觉得这不是幻觉,但不一会儿工夫,他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06)离奇之梦 宝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河岸一个洞口边。 他的上衣裤子破了,鞋子也不知去向,两只脚泡在潺潺流动的溪水里,就像一对被洗得白净的猪脚。他躺在一个巨大的黑色的石头旁边,旁边不远的沙滩上是他的氧气头盔。他想挣扎起来,但似乎没有力气了,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呕吐,一肚子河水就被他全部吐了出来。 突然,他听到一些嘈杂声,他揉揉眼睛,看到一群满脸胡子的人朝他跑来,将他团团围住。那些牧民都吃惊地看着他。 宝音很惊讶,他心想自己可能是被河水冲到了河岸的某个地方,这些人也许是当地牧民。然而从他们的包着头巾的样子,以及身着长袍服饰来看,宝音清楚地意识到,这些衣着古怪的人根本不是印度人,也不是巴基斯坦人,甚至连现代人都不是。 “答日格!因德!因德!(蒙古语:长官!这里!这里!)”其中一个包着头巾的人看了看宝音,转身叫喊着,挥手招呼着什么人。宝音正要看去,却被旁边一个男人踩了一脚,更让他恐惧的是,那人竟然挥动短刀在他腿上划了一刀。 “噢!该死!”宝音疼痛得战栗起来,他用手捂住伤口,鲜血从指间涌了出来。他怒视着那个男人,但他没有力气站起来。 “吆唔!吆唔!(蒙古语:走!走!)”一个骑着马的人大声呵斥着奔了过来,村民们都迅速散去了。 宝音抬起脖子张望,他看到不远处排列着一支几千人的骑兵,身上穿着盔甲,手里举着锋利的马刀。他有点眩晕了,吃力地将头靠在石头上,闭上眼睛努力地思索着。他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胸腔里七上八下地嘀咕着:“他们看起来像真的蒙古骑兵。”但他越想越不对劲,心底涌起一阵浓烈的不安和焦虑。 宝音知道他们说的是蒙古语,虽然有点复杂,但他还是能听懂一点。他努力地起身,尽力靠在石头上。此时,他看到那个长着八字胡的稍胖的将军正在用带有疑惑的、锐利的目光盯着他,远处的那群古代时期才有的蒙古兵士正在挑衅地挥舞手中的马刀。 “其蒙古路宏努?(蒙古语:你是蒙古人?)”宝音沙哑地问道。士兵在马背上惊诧地望着他,好像是望着一个怪物。他没有答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士兵将他抬进山洞中。 对宝音来说,这真是一件令人迷惑而异乎寻常的事情,当山洞内凉爽的空气迎面袭来后,他这才感觉彻底清醒过来。他几乎不能相信这种怪事,但同时他也确信这不是在梦中,也不是在幻想中,而是实实在在正发生在眼前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怪事。 他们给他水喝,并且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粉末洒在他腿上的伤口上,为他细心地包扎好。那个将军模样的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洞口开始还有几个普通百姓模样的人在围观,但很快就被他们驱散了。发现这些人似乎没有什么敌意后,宝音试着问身边侍候他的兵士,但他们就是闭口不言,不愿回答任何问题。 宝音尽量使自己保持镇静。他开始怀疑自己有可能无意中来到了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帝国,这些人正像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勇士一样,残忍、骄横和强大。他不认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很荒诞和滑稽,因为他开始想起自己坠入河水中那个巨大漩涡中的事情,那个充满光亮的黑洞,就像是通往过去和未来的时光隧道,而他此时正躺在过去某个时代的山洞中。 宝音甚至高兴起来,他想:“如果这是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帝国,那我就有足够的权利出现在这里,因为我生在蒙古国,我的国籍是蒙古,在乌拉巴托我还有一栋房子。” 他开始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山洞,在一个角落的岩壁上,他惊奇地发现了一幅诡异的岩画,似乎是一个身穿太空服的人,身边还有一架飞机,不过画里画的倒像是一只折翅的飞鸟。在画中还有一个类似通道之类的螺旋状的东西,宝音很清楚,这个东西就是将他卷到这里来的漩涡里的黑洞,确切地说应该是时光通道。他想,这幅岩画上的景象描绘的正是他自己的经历。 不一会儿,走进两个人。他们都身穿铠甲,其中一个年轻人虽然很清瘦,但古铜色的皮肤,高高隆起的鼻梁,幽深的眼睛,嘴上有一抹浓浓的胡须,一眼就看出是一个地道的蒙古人。另外一个则比较瘦小,眼睛不大,绛紫色的嘴唇很薄,看样子好像是汉人。 身旁的士兵将宝音搀扶起来,他站起来和眼前这位将军的肩一般高。 汉人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他:“你从何处来?” 宝音精通汉语,他点了点头说:“我是从印度的斯利那加来的。” 他说出之后,又似乎觉得不对,于是他改口说:“我是从申河对面来的。” “你自申河对面而来?”汉人追问道,眼睛就像青玉一样璀璨生光。 “是的,我掉进河里,被河水冲到了这里。”宝音迅速环顾着四周,这种离奇的相遇令他异常激动,他感觉眼前的这一切给他的精神注入一种稍感不安的愉快和一种令人悚然的新奇。 “只你一人乎?” “哦,还有我的船,不过它已经被河水淹没了。”宝音本来想说飞机,但他知道这些人不懂那是什么东西,所以就说自己是划船而来的。 汉人十分惊奇地看着宝音。好像怀疑他一个人怎么能够划船过来似的。 “我们千夫长朵歹想知道,你因何至此?”汉人看了一眼将军说。 “这是事故,懂吗?事故,我的船被河水打翻了,我被河水冲到了这里,我无意冒犯你们。”宝音极力解释着。 “我等疑你乃是扎兰丁之人。”汉人瞪大眼睛望着他。 “噢!不,不!我不认识什么扎兰丁,我不是奸细。”宝音连忙摇头,他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些人并不是元朝时代的人,而是成吉思汗时代的人,并且他还是在印度河附近,而此时正在面对追击花剌子模国太子扎兰丁的朵歹带领的军士的审问。 “那是何物?”汉人手指着岩画,不解地问道。 “噢,那是我和我的船……”宝音很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他知道这是个非常难回答的问题。 “这里的人发现了你,他们作此画以为记,报于我等,将军故来此查看虚实。”汉人说着,又看了看旁边的将军,好像是在请示接下来该怎么办。将军用蒙语嘀咕了几句,汉人点头,好像是表示同意,然后又转向宝音。 “你可愿随我等去大汗金帐?”汉人盯着他的脸问。 “我荣幸之至,能见到世界的征服者、伟大的成吉思汗是我至高无上的荣耀。”宝音笑道。 在几千骑兵的“押送”下,宝音跟着朵歹的队伍来到了一个被他们称之为错木昂拉红波○的地方,这里有一个很大的湖泊,正值夏季,这里景色秀丽,整个湖泊就像是一个刚刚出浴的美女,娴静而温柔。湖边是碧绿的、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这里有一大片供将士们居住的毡包,在这片毡包的中间有一个特别突出的大毡包,顶上竖着一支黄铜苏鲁锭○,麈柄上的马鬃迎风飘扬,灼热的太阳照耀着天子的帷幄,那就是成吉思汗的金帐。 宝音被将军和汉人带着朝金帐走去。通往金帐的大道很宽阔,两边站立着手握马刀的威武的卫士。偶尔五六个穿戴鲜亮的妇女在端着食物、酒水进出,看到有陌生人到来,她们张大嘴巴眺望着,很远就能看到她们那好看的牙齿。同时,她们也将柔和的目光坦率地望进宝音的眼睛。忽然有六个兵士在离金帐十几米远的地方吹响号角,开始有几百名士兵操着兵器在大帐外排着整齐的队列来回跑动,九白纛○在风里飘扬。 到金帐门外,朵歹示意宝音等候,他先进入通报。一会儿,四个卫兵从里面执着锋利的马刀跑出,侧立在帐外,汉人将宝音带入帐内。 金帐内很宽阔,金色的护壁和金色图案的家具,还有帐门两侧挂着厚重的帷幔,陈设十分奢华,并且有一种冷峻的华丽,这里的一切都闪烁着雍容华贵的奇光异彩。宝音一眼望去,只见在一个宽大厚重的虎皮座上坐着一个虎背熊腰、体型魁梧的人,他戴着一只镶嵌着宝石的帽,黑发上偶然可见几根银丝。渲红的面孔留着长须,宽阔的嘴巴很严肃地紧闭着,发亮的嘴唇上露出一种沉重,深深扎在眼睛里的黑瞳炯炯有神。 宝音知道这就是成吉思汗,但和他以往在画像上看到的迥然不同。 宝音上前几步,深深地鞠了一躬。他侧眼看到在大汗龙椅左侧摆放着一只白鹿的雕塑,右侧则是一只黑狼的雕塑。在大汗的帐下还侧立着几个臣子以及将士。 “朵歹,你为何忽然至此?”大汗雄厚洪亮的声音在帐内响起。 “臣朵歹拜见大汗。”朵歹单膝跪地,双手放在前额上方。 “朵歹,朕命你往申河追击扎兰丁,你来金帐做甚?”大汗严肃地问。 “大汗,草原上忠实的雄鹰永不离勇敢的猎人,您的臣子从不敢违背您的意旨。这次出兵渡河之时,将士们遇到难以置信的意外,臣来拜见您,正是为了禀报此事。”朵歹毕恭毕敬地说。 “是何意外?说来听听。”成吉思汗冷冷地问。 “大军正欲渡河,忽然河水中出现长着一只角的怪兽,臣正准备射杀,却不料那怪兽又钻入水中,然后又冒出,还说了一句话。”朵歹弯着腰,低声地说道。 “说了何话?”成吉思汗露出吃惊的表情。 “似乎是‘你们回去吧’这句话。”朵歹斜着眼睛瞅了周围的人一下。 “有这等奇事?那怪兽现在何处?”成吉思汗感到诧异。 “臣还没看明白,怪兽就冲天而去了。”朵歹低下头,不敢望龙颜。 “耶律楚材,你懂天地玄机,这怪兽是何方神圣,其所言又是何意?”成吉思汗侧过脸问一旁伫立的大臣。宝音看了看那人,身材高大,浓眉宽脸,倒有几分富贵王爷的模样。 “回大汗的话,这怪兽乃是神兽,古人称之为‘角端’,头上长一角,会说各种语言,只有得知天子有危难,才会奉天命驾临,降下长生天的意旨。”耶律楚材想了一会儿慢腾腾地说道。 “正是如此,此怪兽所说,乃是我蒙古语言。”朵歹插话道。 “神兽有何兆示?”成吉思汗面色发青,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宛如一尊雕像。 “大汗,您是长生天的儿子,长生天派神兽前来,告诫您不要再起兵杀戮了,要您早早班师,这样您才能长寿。”耶律楚材上前行礼说。 “好吧,既然这是长生天的旨意,那么我们就停止征战,尽早班师。” “父汗,我不信世上会有这样奇怪的事,那些都是胆小者们恐惧的噩梦,都是惧怕流血的人虚妄的幻想,我们不该放弃已到嘴边的马肉,请父汗允许我带领军队渡河杀敌,您的孙子木阿秃干的灵魂会保佑我们勇往直前,将敌人的头颅斩于马下!”察合台上前,单膝跪地请求道。 “察合台,不得无礼。耶律楚材从未食言,他的每一句都像珍贵的金子一样闪亮,你应该像尊重你的父汗一样尊重他。木阿秃干的仇父汗已经报过了,花剌子模范延堡所有人的鲜血已经安息了他的灵魂。”成吉思汗说。察合台慢慢退下,脸上堆满了愤愤之色。 “长生天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违背,传朕旨意,班师北归。”成吉思汗毫不犹豫。 “大汗英明!”耶律楚材土色的脸上闪过一丝满意的微笑。 “帐下所立者何人?”成吉思汗面色冷峻地问道。 “是申河附近的人发现的怪人,我怀疑他是扎兰丁的人,才将他擒来。” 成吉思汗睁着一双大眼睛,神色迷离地看了他很久。 成吉思汗站起身问:“先生,看你的穿戴和相貌,你非本地人,也非吾蒙古人,那么你究竟是哪里人,来自何方?” “尊敬的大汗,我来自一个叫乌拉巴托的城市,我是蒙古人。”宝音凝视着成吉思汗高大的身体说。 “如此说来,你对那个城很了解,它在哪里,是什么样的地方?”成吉思汗离开虎皮龙椅,若有所思地在踱着方步。 “至高无上的大汗,我来的地方在东北方向的茫茫草原上,那里居住着和我一样的蒙古人,是一个非常富饶和繁华的城市。”宝音自豪的目光让眼前这位沉着的汗王有点疑惑。 “朕怎么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城?朕的子民游牧四方,朕的牛羊遍布草原。”成吉思汗捋着他花白的胡子说。 “大汗,我现在无法给您说清楚那个城……”宝音不知从何说起,他想,如果他说自己来自未来,那么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好吧,先生。”成吉思汗很高兴地说,“你就留在朕身边做我的臣子吧,朕要你带朕去你说的那个城,朕的铁骑要踏上那片富饶的土地,凡是朕知道的地方就应该属于朕统治,朕的臣子木华黎国王正在为朕寻找东方更广阔的土地。”成吉思汗十分得意地摸着自己的胡子。 “大汗,这……” “先生,如果朕是你,朕就不会迟疑,能在朕下效力的人不多,你应该感谢长生天将你赐予了朕。”成吉思汗说完,命令道,“纳牙阿,好好侍奉长生天带来的这位先生,让他成为朕金帐下的上宾,成为像耶律楚材这样辅佐朕的谋臣。” 事情的发展出乎宝音的预料,好像噩梦一样变得越来越糟。宝音万万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自己撒的一个谎言,让这位有着征服整个世界野心的人把他推向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又一次感到茫然和惊奇,顿时,他的脑子里闪现出各荒谬而可怕的想法,那就是,他有可能成为这位蒙古大汗身边的大臣,跟随他征战世界,如果一切真的像他所知道的历史那样发展,那么他有可能在这个世界以未卜先知的能力来改变这个世界。 很快他就被自己荒谬的想法惊醒了,如果那样的话,那么他也就不会存在,包括未来的世界都不会存在了。他很明白,自己无意中来到了过去,他就不能阻碍或推进一切原有的规律,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不能碰,假如破坏了某些至关重要的事物,一切都将消失,那将是噩梦一般的灾难。 宝音对这个荒诞的经历感到可笑,几乎要大笑起来,但是他又感到极为不安,仿佛灵魂在剧烈地打寒战。不过他明白,他没有力量去反抗这种荒诞。他现在才似乎明白,被他无意之中闯入的河流漩涡形成的时光隧道,正是上帝藏匿于时空的一个秘密窗口,也许此时,上帝的眼睛正在那个窗口看着自己。 于是,他把这些想法先抛到一边,尽量温和地对成吉思汗说:“好吧,谢谢大汗的恩赐。” 宝音跟着纳牙阿来到了为他安排好的毡包。他心想,必须要逃离这里,他必须要回到未来。他摸摸内衣口袋,那个蝙蝠金佩还完好地躺在他怀中,他知道,他怀揣的是一个蒙古大汗未来的命运。 在毡包外边的草地上,他见到了一个穿戴华丽的女人。她用幽怨的目光盯着他,显得很哀愁。她青春美丽,容光焕发,面颊红粉,线条匀称,身后是一片蔚蓝的天空。看起来她还很小,有一双大而悲伤的眼睛,见宝音站在毡包门前,她把那种忧伤的眼光投向他,天蓝色的丝绸抹额绕着她的秀发。 “美丽的姑娘,你在忧愁什么?”宝音走上前去关切地问道。 “先生,我是成吉思汗的皇后也遂,我们至高无上的成吉思汗在他年迈的时候遇到了你,他仿佛又恢复了年轻时的气血,他将令你为他的先锋和前导,去征战那个你所说的看不见的城市。”也遂说完轻叹了一声,抬起一双露珠一般的黑眼睛望着他。 “我觉得英勇的大汗身体欠佳,他好像身染疾病,我不赞同他继续东征西讨,应该听耶律楚材的话班师,去故地休养生息。”他沉默了片刻认真地说。此时,凄凉的空气使他们心情都很沉重。 “就像大汗所说的那样,他第一眼看到你时就知道你是一个像耶律楚材那样有智慧的人。大汗确实生病了,你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吗?”也遂目光幽幽,泪水涌上了眼眶,小嘴痛苦地哆嗦着。 “从大汗的面色上看,大汗的肝和肾不太好,最好不要再激动或操劳。”宝音想了一下说。 “你是从哪里来的?”也遂大惑不解地把头斜向他。这时西边的阳光正好倾泻在她身上。 宝音向后指了指说:“我的船在申河上抛锚了,我从那里来的。” 也遂轻轻地点了点头,相信了他的解释。她从未听说过一个蒙古人会从草原穿过遥远的大漠来到这里。 “你的头发和长袍被风沙吹去了,你看起来很疲劳,先生。”也遂笑笑说,“你是不是走了很长的路才来到这里?” 宝音知道自己的窘态让这个成吉思汗的侧妃十分同情。 “是的,走了很长的路,三四年的时间。”宝音干咽了一口唾沫,佯装有气无力地说,“我想我可能要死了,我无法陪伴大汗并成为他的臣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也遂抬起了大眼睛,一手轻轻地捋着鬓角的细发。 “我只是迷路了,回不到我的家里,我的父母在等着我,他们老态龙钟了,我的妻儿不能没有我,离开我他们就会流离失所,或者被草原上的狼吃掉,也有可能被凛冽的寒风冻死……”宝音想把故事编造得更真实些,在也遂闪闪的泪光下,他接着悲咽道,“您是善良美丽的皇后,您能了解这些,并不希望这种悲惨的事情发生……” “我知道,你想回家,但是我不知道你能去哪里。”也遂面带笑容,看着他憔悴的脸。 宝音有充分准备,他不慌不忙地回答说:“请您允许派您的士兵带我去发现我的地方寻找我的船。” “我答应你的请求,但是我不能自作主张放你走,我可以和大汗说。你可以去寻找你的船,但是如果找不到,你必须回来。”也遂的表情严肃起来。 宝音感激地说:“这太好了!美丽的皇后,您真是一个好心的人!” 宝音心想应该自己单独去,他拨开袖子看了看表,认为还有足够的时间先去那个有岩画的山洞,然后从山洞那里寻找杰赫勒姆河畔,沿着河畔一直走下去,就一定还能找到那个有漩涡的地方。 他考虑的是下一步究竟怎么办,因为也遂正在注视着他。 “那是什么?”也遂突然盯着他的手腕,粉色的鼻翼开始扇动,眼睛也发亮了。 “这个……”宝音知道她问的是手表,但他不知道如何解释,就吞吞吐吐地说,“噢!这个是戴在手腕上的装饰……” “我也见过这样的东西。”也遂望着他的脸说,“是一个西洋人敬献给大汗的,大汗把它送给了合答安。” 她的双眼朝下放出了沮丧的目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从他身旁过去,慢慢走向湖边。宝音对也遂的这个说法感到难以置信,他身不由己地跟在她后面走了几步,觉得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使他产生了说不出的奇特的激动。站在她身边用疑惑的眼睛盯着她,她的眼里开始掉下泪水。他不明白,就算是西洋人,在这个时代也不可能会有他手腕上这样精致的机械表。 “你可以去寻找你的船了。”也遂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眼睛一亮说,“我会让士兵带你去那个地方。” “也遂皇后,如果您喜欢它,我愿意……”宝音久久凝望着她那在微风中挺立的匀称的身躯在湖中投下的长长阴影,在明镜一般的湖水上轻轻闪动。 也遂没等宝音把话说完,就吩咐身边的一个将士说:“你带着你的士兵把这位先生送到你们发现他的地方,我要你好好照顾他,直到找到他的船为止。如果找不到,你们再把他带到大汗身边,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也遂皇后。”将士恭敬地回答道。 将士们请宝音跟他们走。宝音看了一眼她,只见她回首片刻,向他投去严厉又充满悲哀的一瞥,便转身向金帐走去。 宝音对这样的安排内心叫苦不迭:如果他们一直跟随在身边的话,那么想摆脱掉他们还得花去一些时间。也遂的好心显然是在帮倒忙,谁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这样安排的呢? 将士一阵风跑了,带来了二百人的队伍。他们开始骑马出发,宝音也上马紧随其后。 “我的船抛锚了,也遂皇后说你知道我之前来的那个山洞。”宝音说。 “是的,我们马上就出发,你的船在什么地方?”将士问道。 “就在申河的某个地方,可能要找很久,是一艘不大的船,我们要先去那个有岩画的山洞我才能知道我的船停留在河的什么位置。”宝音回答说。 将士挥鞭轻轻地打了一下马屁股说:“好吧,出发!” 宝音担心自己不被发觉而潜入河水那个漩涡的计划很可能实现不了。他在谋划着如何在山洞或在河岸甩掉这支队伍,因为就算到了那里,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船。 马队穿过一段狭窄的山谷,来到那个有岩画的山洞。看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宝音显得异常兴奋。这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那些曾发现他并将他画在岩壁上的人又热闹地围了上来,男人穿着青色的粗布长袍,女人头上裹着黑色面纱,还有几匹运载东西的驴子。 “应该在东南方向。”宝音四顾了一下,他望着黄昏的太阳对将士说。 于是马队摆脱了这里的人,与宝音一起赶往东南方的杰赫勒姆河。一路上宝音看到了很多石雕像矗立在旷野之中,隐约还能看出简陋的人的形状,画中的人深目高鼻,都手握马刀,有的手执长矛,脖子上还雕刻着饰品,这些石像立起来的时间并不长。 “那都是什么?”宝音惊奇地问,他感觉到处都是一片坟墓般的寂静和凄凉。 “这是我们为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勇士所立的石雕,他们在哪里死去,我们就把石雕立在哪里。”将士冷漠地回答。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宝音瞅着他阴沉的面孔。 “我们的通天巫阔阔出认为,死者的灵魂会寄寓在这些石头中等候长生天的召唤。所以成吉思汗就命令,凡是阵亡的勇士,都要在他死去的地点立一块石雕,希望他们死后能到长生天那里。”将士扭头看着那些石雕说。 “这么说,像这样的石雕应该不少吧。”宝音喃喃地说。 “征战不知多少年了,死去的勇士多得像草原上的土拨鼠。这样的石雕遍布各地,从东边的漠北草原到西伯利亚草原,再到这里,一直到里海和黑海,都立着这样的石雕。”他勒马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骑在马背上望着那些石像,从他微闭着的眼皮下面闪现出痛苦的光芒。 “什么?土拨鼠?”宝音突然想起了他对也遂皇后所说的关于成吉思汗的病,他惊奇地盯着将士,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就是漠北的旱獭子,有什么奇怪的吗?伟大的成吉思汗从小就是吃土拨鼠长大的。”将士说着,松开缰绳,打马继续前行。 宝音紧随在后面,他回头看了看那些石像,突然想起了那个洞中的岩画。他竟然产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如果他这次无法穿过河中的漩涡而溺死在这里的话,也许他们会在河畔的某个地方同样为他立一块这样的石像,而石像上所刻画的正是岩画上的内容:他戴着氧气头盔、穿着潜水衣的现代人的形象……(07)惊魂归来 月亮很大,虽然在夜晚,但依然像白昼一般。宝音发现了飞机坠河的地方,但他没有看到飞机,只有巨大的漩涡还停留在河心。 “我想我的船就在那里,我要下去找它,你们在岸上等我。”宝音站在岸边对将士们说,他们顺着宝音手指的方向看到了那个巨大的漩涡。 “先生,那是深不见底的河水,这样的漩涡足可以把我们都葬身水底,你是不是看错了,即使你的船在那里,此刻也已经消失了。”领头的将士说。 “我想,它就在漩涡不远的地方,现在去还来得及。”宝音假装看到了船就在那里,就目不转睛地望着漩涡说。将士们睁大眼睛努力去看,除了漩涡,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我去找船了,你们在这里等我。”宝音说着就下了河。冰冷的河水让他感到刺骨的痛,但他忍耐着。他心里没底,因为他不知道即使进入漩涡,那个像时光隧道一样的东西是不是还在等他。 将士们在岸边凝望着他,每个人脸上都爬满了惊讶的表情。宝音担心他们会改变主意,于是奋力向漩涡边缘游去,他清晰地听到岸上有马的嘶鸣声。渐渐地离漩涡近了,他已经感受到了它巨大的力量,仿佛正在一点点地将他拉入漩涡。 宝音就感觉身后正有人在追赶他一样,在恐惧的同时,他竟然还有点兴奋的感觉。在那个深黑的漩涡向他移来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展开双臂扑进漩涡。就这样,一个大活人瞬间就在岸上这两百多蒙古骑兵的眼前消失了…… 不知什么时候,宝音在迷迷糊糊中醒来了。他感觉自己费了好大的劲才摆脱了一次身陷地狱的困境,就像一条苍老的乏狗,抖落了一身如水珠般冰冷潮湿的黑暗。在一种难以名状的恍惚中,自己的双眼正在告别隐约可见的一切。 窗外的太阳冉冉升起,眼前是洁白明亮的天花板,他只觉得浑身酸痛,耳边仿佛又响起自己在山洞外的小溪边时那位将军问他的话:“你醒了吗?” 宝音“噌”的一下坐了起来,脑子里那些隐约的回忆就像清晨的露水一样被微风一扫而净了。他看到乔龙巴特和格根塔娜站在他跟前,而这次他同样认为这绝不是幻觉。还有印度考古界的萨特亚穆斯和德威文迪教授,大家都在这里,犹如昨日一样聚在一起。忽然,他打了个冷战,他想起自己怀中的蝙蝠金佩,他本能地伸手一摸,原来它就好好地躺在自己温热的内衣兜里。 格根塔娜近前蹲在他身边,一双充满怜爱的眼睛打量着他,嘴唇在颤抖。 “宝音博士你终于醒了,你都要吓死我了,你都昏迷三天了。”她激动地说,目光温和地凝视着他。 “我这是在哪里?”宝音环顾四周问道。 “在斯利那加市最好的医院。老兄,您可真是奇迹,总算是找到您了!”乔龙巴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瞅了他半天,然后摇摇头,和颜悦色地说。 宝音大梦方醒似的,眼睛慢慢环顾着整个房间,注意到房间里的病床、桌子,还有输液的瓶子,以及挂在墙壁上的石英钟。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床头旁边的氧气管上,就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看到了真实,他感觉阳光就像一道突然的光亮毁灭和烧焦了他记忆中的一切。 格根塔娜点点头有点哽咽地说:“我们搜寻了六天都没有结果,第七天我们才发现了你……噢,天哪,我不敢相信,你竟然还活着,就在距离杰赫勒姆河我们坠落的地方大约十英里的河畔,你躺在那里奄奄一息……” “你们怎么找到的?”宝音感觉这似乎有些蹊跷。 “对不起博士,当时是我驾驶不稳,才让你落水的……我真该死,我当时很害怕,害怕找不到你了……噢!我不知道怎么说……开始驾驶飞机在高空搜寻,可是根本没用,印度河流域那么长,谁也不知道你会被河水冲向哪里。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本来要放弃了……真是感谢上帝,我太激动了,得冷静冷静,宝音博士!别提这些事了,别想了,好吗?”格根塔娜的眼珠在眼皮里滚动着,她抹着眼泪,嘴唇剧烈地颤动着。 乔龙巴特马上插口说:“是啊,多亏了格根塔娜,她提议空降到那天我们坠落地的河畔继续搜寻你,她带我徒步在河谷周围搜寻您,当然还有斯利那加的警官。格根塔娜在十英里的一个叫皮尔潘贾尔的山洞里发现了一幅岩画……噢!我们都确信那是您画的,可我们不理解您为什么不用文字告诉你的位置,而是用这么原始的方式……” “你说什么?岩画?什么岩画?”宝音瞪大眼睛吃惊地盯着乔龙巴特的脸急问。 “没什么,画得很简单,就是你穿着潜水衣,戴着氧气头盔,旁边还有一架飞机,还有漩涡什么的……”乔龙巴特呵呵地笑了起来,“博士,您的绘画水平确实很烂,不过我们还是感谢您留下了这个记号,如果不是它,我们就不可能在离皮尔潘贾尔山洞八百米远的一个小溪边找到你……” “上帝,这怎么可能!”宝音惊叫道,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样诡异的事情。于是,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回想起来:漩涡、山洞、岩画、蒙古骑兵、毡包、成吉思汗、也遂皇后……并且还想起了自己扑向漩涡的那一刻,其他的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宝音博士,有什么问题吗?”格根塔娜温柔地问道。她秀雅温柔,美得出奇,仿佛有一种让人无法抵御的魅力,长长的睫毛下滚动着泪珠,眼神里流露出多情和忧伤,脸上透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激情和贞洁的光彩。她胸前挂着一个玲珑的金十字架,坠子上还有一个雕花心形翻盖,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看到我的时候只是我一个人吗?”宝音急切地问道。 “是的,博士,只有你一个人。当时我们看到你腿上还有伤口,不过已经被包扎过了,伤口处理得很好。”格根塔娜感到莫名其妙,她看着宝音,又看了一眼乔龙巴特,他嘴角上的微笑还没有散去,耸耸肩摊开手,一副不解的样子。 “那么,你们看到了我的氧气头盔吗?”宝音继续追问。 “噢,当然,它就在离你四五米远的地方,都带回来了。”格根塔娜低声说,一面不停地把短发抹到额头的一旁。 “什么?……”宝音惊恐地望着她,脑子里嗡嗡地响了起来。 她无奈地摇摇头,一双温情脉脉的眼睛凝望着他说:“好了,宝音博士,你需要休息了。” “格根塔娜。”宝音轻声叫着,然后凝视着她说,“谢谢你救了我……” 她粲然一笑,轻轻地走出房间。 宝音又慢慢躺下,脑子里很乱,格根塔娜他们离开房间时他都没有觉察到。突然,他下意识地掀开被子,卷起病号服的裤腿,他看到了那个短刀留下来的疤痕,很扎眼地狰狞着…… 宝音注视着天花板,他想这些仅仅是瞬间的事情,而现在已经过去了。他回忆着脑海中的人物、他们的行为,还有他们所说的话。他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实地与自己相遇过,但腿上的伤口又将那些记忆变得犹如刚刚发生过那样真实。他想,如果这仅仅只是一个梦的话,那么这个梦也太离奇、太真实了。虽然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其中真正的原因,但他只是想舒舒服服睡一觉了。 这一次惊险的经历让远在伦敦的戈恩教授大为震惊,他责令宝音他们终止这次航空考古行动,并催促他们立即回国。 戈恩教授显然对宝音的离奇事故感到十分不满,认为他破坏了整个行动计划。本来宝音在完成《发现成吉思汗陵》的报告后,仍然觉得其中缺乏一些论据,要完善报告内容就必须去宁夏的贺兰山勘测。可当他请求继续完成这次航空考古时,戈恩教授断然拒绝了他,理由是不希望他再出什么可怕的事故。 虽然宝音未能前往宁夏的贺兰山考察,却意外地得到了戈恩教授派牛津大学的一个副教授去贺兰山考古的消息,主要任务就是为宝音的报告搜集更多有价值的信息。格根塔娜仍然驾驶飞机,并且肩负着航空拍照的任务。 宝音未能如愿,这让格根塔娜感到非常遗憾,但她还是尽力安慰宝音,并表示竭尽全力做好勘测拍照工作,为他的学术研究提供更多的帮助。在宁夏银川的那几天,格根塔娜还给宝音发了一份电子邮件,讲述她在贺兰山的发现,其中有一些内容是这样的: “亲爱的宝音,离开伦敦这几天,我非常想念你,希望早日回国,能向你学习历史方面的知识……我怀着极大的兴趣参观了西夏王陵,这个被成吉思汗灭亡的王朝备受世人瞩目……噢,王陵就在贺兰山,就像埃及金字塔那样雄伟,可是它总给我一种无限凄凉的感觉……这座黄土堆成的金字塔真让我从心底不愿意靠近,但在我的内心又不得不接近它,这都是因为你,我希望了解更多,希望对你的考古研究有所帮助……所以我感到很快慰。当我驾驶飞机上升到蔚蓝色的天空时,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天啊,眼前的景象太令我震撼了,看起来像一层固定在那里的云雾,但又像是潺潺流动的小溪一样,它更像是一条在高空中流动的小河,应该叫它天河吧,它一次又一次给了我无比强烈的震撼……我希望明天还能够在高空中看到它……格根塔娜于中国宁夏。” 第二天,正当宝音要给她回信直抒胸臆时,却听到戈恩教授告诉他的噩耗:格根塔娜驾驶的飞机在贺兰山口南侧坠毁,她的尸体和飞机的残骸在那里的一块倾斜的巨石边被发现…… 四?《山海经》的秘密 每次在苍穹的星海中你都悠悠飘逝, 而我每次都错过。 伟大的成吉思汗啊,你可知道, 为了偷窥你梦中的微笑, 我已燃尽三生的因果。 点亮一抹辉煌匆匆照亮你的身影, 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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