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两个男人争强斗狠的犯罪风云和灵魂救赎。 洪三木和唐英虎在外人看来是情同手足的两兄弟,可私下里他们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对手。“别人碗里的总比自己碗里的香”,二人对彼此间强烈的嫉妒心让洪三木爱上了唐英虎的情人,而唐英虎竟也爱上了洪三木的女友。纠缠过后,二人达成心愿,互换了伴侣,本将平息的风波却因唐英虎的耍赖报复变成了一场谋杀!唐英虎趁洪三木烂醉如泥时杀害了洪的女友盛蔷薇! 事发之后,唐英虎成功嫁祸洪三木,害洪三木被判入狱十六年。而洪三木和唐英虎真正的战斗也就从这时候正式开始了。一个受着牢狱之苦,精神失常,越狱被抓,时时刻刻想着报仇;一个升官发财,仕途显赫,却每分每秒担惊受怕。身陷囹圄洪三木和身处自由世界的唐英虎二人,在精神和肉体上展开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拉锯战! 作者简介: 简明,外号儿老简。1976年下乡插队,1982年体院毕业,1985年当编辑。1987年当体育记者。1985年开始在《人民文学》、《新大陆》等杂志发表作品。2002年起担任陕西电视台超高收视率栏目《监狱故事》记者,与狱警、囚徒打交道超过10年,人称“监狱行家”。十年踩点儿、蹲点儿,老简结识司法系统各式各样的官员和干警,也结识因各种原因入狱的罪犯。长期和这些人交往,老简对人性、对罪恶、对救赎,皆有刻骨铭心的感悟,遂厚积薄发、一气呵成,写就《囹圄:第一类型危险》,该作曾在内部刊物连载,感动得万千人士垂泪、激昂、悔悟、超脱。 老简目前被称为“西北文坛第一黑马”,又有人称“升级版海岩”。 简明,外号儿老简。1976年下乡插队,1982年体院毕业,1985年当编辑。1987年当体育记者。1985年开始在《人民文学》、《新大陆》等杂志发表作品。2002年起担任陕西电视台超高收视率栏目《监狱故事》记者,与狱警、囚徒打交道超过10年,人称“监狱行家”。十年踩点儿、蹲点儿,老简结识司法系统各式各样的官员和干警,也结识因各种原因入狱的罪犯。长期和这些人交往,老简对人性、对罪恶、对救赎,皆有刻骨铭心的感悟,遂厚积薄发、一气呵成,写就《囹圄:第一类型危险》,该作曾在内部刊物连载,感动得万千人士垂泪、激昂、悔悟、超脱。 老简目前被称为“西北文坛第一黑马”,又有人称“升级版海岩”。 目录: 〇章 洪三木被押解到金川监狱。查完了行李就是拍照。背靠砖墙目视前方,正面照,侧面照,档案里必须有。一寸黑白光头正面照粘在半块肥皂那么大的胸牌上,编号1571。狱友后来拿洪三木的照片跟他本人对比,说不像,说照片像周润发,而活人像洪三木。他们特别强调活人“像”洪三木,而“不是”洪三木。那真的洪三木呢,洪三木的魂呢?他们说在大墙外面。 一章 四人晚餐,一张长方形桌子,两男两女。按逻辑应该是唐英虎与盛蔷薇坐在一边,洪三木与于玫君坐另一边,可见面一招呼,唐英虎被于玫君吸引到对面,洪三木举着双手跟盛蔷薇并肩投降凑在一边。坐定之后,四个人都没有觉得异样。这非常奇怪,四个人却见怪不怪。难道唐英虎与洪三木在球场上玩“交叉换位”不过瘾,还玩到生活中了,玩到女友、未婚妻身上了?! 二章 唐英虎的动作像猫一样敏捷,唐英虎很快就完成了有效的置盛蔷薇于死地的姿势摆放。同样迅速的是,他也完成了嫁祸于洪三木构想。 “我让你们圆房!让你们圆房!操!”盛蔷薇命归黄泉之前听到了这句话……事后,众刑警七手八脚,上前制伏洪三木。洪三木挣扎着双手去掐人家的脖子,还继续嚷嚷:“你们放跑了唐英虎!你们放跑了杀人犯!你们……”后脑挨了一警棍,洪三木倒下之前嘴里吐泡泡似的冒出“蔷薇”两个字。 三章〇章 洪三木被押解到金川监狱。查完了行李就是拍照。背靠砖墙目视前方,正面照,侧面照,档案里必须有。一寸黑白光头正面照粘在半块肥皂那么大的胸牌上,编号1571。狱友后来拿洪三木的照片跟他本人对比,说不像,说照片像周润发,而活人像洪三木。他们特别强调活人“像”洪三木,而“不是”洪三木。那真的洪三木呢,洪三木的魂呢?他们说在大墙外面。一章 四人晚餐,一张长方形桌子,两男两女。按逻辑应该是唐英虎与盛蔷薇坐在一边,洪三木与于玫君坐另一边,可见面一招呼,唐英虎被于玫君吸引到对面,洪三木举着双手跟盛蔷薇并肩投降凑在一边。坐定之后,四个人都没有觉得异样。这非常奇怪,四个人却见怪不怪。难道唐英虎与洪三木在球场上玩“交叉换位”不过瘾,还玩到生活中了,玩到女友、未婚妻身上了?!二章 唐英虎的动作像猫一样敏捷,唐英虎很快就完成了有效的置盛蔷薇于死地的姿势摆放。同样迅速的是,他也完成了嫁祸于洪三木构想。“我让你们圆房!让你们圆房!操!”盛蔷薇命归黄泉之前听到了这句话……事后,众刑警七手八脚,上前制伏洪三木。洪三木挣扎着双手去掐人家的脖子,还继续嚷嚷:“你们放跑了唐英虎!你们放跑了杀人犯!你们……”后脑挨了一警棍,洪三木倒下之前嘴里吐泡泡似的冒出“蔷薇”两个字。三章 洪三木当场拒绝法庭为自己指定律师,死不认罪,在法庭上乱喊乱骂,声称自己没有杀人,声称唐英虎才是凶手。在法警的强制措施下,洪三木才勉强安静下来。公诉人宣读洪三木的杀人证据后宣判,其中有一条罪状是“扰乱法庭、蔑视法官”,与杀人罪加在一起“二罪并罚”,洪三木领刑十六年!在狱中,老大给怀中的洪三木普及法律知识,说:“本来咱没有罪,现在有了!大庭广众,哦,法庭之上,躲都没法躲,赖都没法赖。本来没罪,现在有了。”四章 你越狱出去没问题,可是,有一天你要是再回来,不能怪我们,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嘛。你不要瞪眼睛,进就是出出就是进,上就是下下就是上,好就是坏坏就是好,生就是死死就是生,看你站在什么角度看问题。比如说你青春年少,荷尔蒙分泌旺盛,你需要女人,可是真的有了女人,你又必须面对一系列的麻烦。比如唐英虎陷害你,他也陷害了他自己,陷害了他的父母,还有他现在的妻子和女儿,而且灾祸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扩散。你又瞪眼睛。时间有限,你急着走人,先扯这么两句吧。别说我们没告诉你:出了监狱的大门,就不要回头!五章 洪三木闭着眼睛说:“队长,对不起。为了安生,我的想法是这样:我没有杀人,所以不能认罪服法,但我不认罪伏法大家都不得安生。大家都安生的话我就必须跟您回监狱。回监狱我还是不能安生。不是我不安生不叫大家安生。我必须是有罪的才能安生。这一点很重要。我有罪。我的罪第一次是大闹法庭,第二次是挖地洞,第三次是越狱,第四次就是现在我伤害政府您。这四次罪加起来也没有杀人罪那么大,对吧?但是,‘四罪并罚’也可以判上五六七八年吧。这样,这五六七八年我就会安生了,我就有理由安生了。至于五六七八年之后,到时候再说吧。”六章 身为司法处长的唐英虎希望有什么办法,有什么人能够暗中助力,搞个什么事故,神不知鬼不觉地夺取洪三木的性命。但是,他不会把自己全部亮出去,授人以柄,尤其是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底。洪三木已经在电视上认罪,他死了还是活着没有什么紧迫的根本的区别,只是常常或者偶尔让唐英虎想起来厌烦。有朝一日,就算洪三木刑满了,见了面,他又能怎么样?!跟唐英虎拔刀相向?“再杀人”?洪三木要是再找唐英虎,就是“再杀人”!七章 唐英虎锒铛入狱。当得知他的狱友一个是洪三木在看守所遇到的“村长老大”,二进宫;一个是在黑砖窑救了洪三木命却犯下杀人罪的“兄弟”,三进宫,唐英虎尿颤似的打个激灵。在狱中,唐英虎知道了一些在外面得不到的“知识”。原来,顶替服刑是一种“窍门”。但都是“灵机一动”。比如三人团伙犯罪,一人担;父子杀人父亲担。还有顶替服刑拿工资的,有的按月发,有的按年发,有的“一把清”。《白鹿原》作者陈忠实钦点西北作家后起之秀, 历时10年100家监狱踩点儿,深谙警察和罪犯种种心理罪 第一类型危险:交换伴侣、醋意情杀、栽赃陷害、越狱逃亡、灵魂救赎 中国版《越狱》+《肖申克的救赎》,感动乱世苍生 《白鹿原》作者陈忠实钦点西北作家后起之秀, 历时10年100家监狱踩点儿,深谙警察和罪犯种种心理罪 第一类型危险:交换伴侣、醋意情杀、栽赃陷害、越狱逃亡、灵魂救赎 中国版《越狱》+《肖申克的救赎》,感动乱世苍生 3 唐英虎把女朋友领回家之前,先带来了洪三木。 洪三木在唐成海眼里并不陌生。儿子上大学期间,唐成海背着唐英虎悄悄看过他们的许多比赛。本省大学生联赛,洪三木是“通大队”,儿子是“交大队”,二人是对手。全国大学生联赛,二人共同代表本省大学生队,又是队友。洪三木身高比唐英虎矮好几公分,司职组织后卫,球路刁钻,控球娴熟,传球诡异,三分神准,是球队的核心人物。唐英虎动作规范,基本功扎实,司职大前锋,底线零度角投三分、背身单打小勾手可以得分,遛底线突破也屡屡建功。 虽然唐成海在球场上见识过洪三木的篮球技术,也看见他跟自己的儿子时不时打出精妙的配合,但唐成海还是有点意外,因为这是儿子领回家来的第一个外人。唐成海跟老伴都有些不知所措。 洪三木没有唐英虎那么帅,皮肤也比唐英虎黑很多。近在咫尺,唐成海又觉得洪三木脸上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他的眼睛总是闪闪烁烁,游移不定,似乎在躲着什么,不像在球场上看到的那么自信和从容。 “叔叔阿姨好!”洪三木给两位长辈鞠了一躬。 看着洪三木拘谨的神情,唐成海脑海深处泛起一股莫名的泡沫。直到儿子说起带洪三木来家里见父亲的缘由,唐成海才松了一口气。 唐英虎“代言”说,洪三木的父亲是火车司机,母亲在铁路后勤系统的幼儿园工作。他母亲快要退休了,单位说给她们定性“大集体”,这样,退休金就会少很多。姐妹们串通好了要打官司,到处寻找法律支援。她们放出话,不解决问题,就去省政府静坐。 “这件事我有所耳闻。不光是铁路系统,许多大型国营企业都存在这个问题。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的历史问题,需要政府、司法、工会等诸多方面联动……” 唐成海此时已经是司法系统的一名处级干部兼律师。他向洪三木简要地介绍了“三八定案”的历史渊源和自己的看法。他把自家的客厅当成律师事务所了,以为洪三木是专程前来咨询的。他忽略了一个要点:洪三木几乎什么话也没说。他不知道洪三木的造访是儿子生拉硬扯拽来的,目的是为了把家里的新房——三室一厅显摆给洪三木看。他更没有意识到洪三木与自己的宝贝儿子之间已经滋生了凶险的萌芽,其根源就是常常出现在男人之间的那两个字: “不服。” 临走之前,洪三木说话了。他说这房子真大呀,客厅真豪华呀,厨房真现代呀。一大堆溢美之词把唐英虎全家人说得喜笑颜开。 洪三木也笑了,露出两颗虎牙。 “般配!” 唐英虎把盛蔷薇领回家的时候,母亲的脸笑成了花,她一面忙着招呼姑娘,一面在心里不停地重复“般配”这两个字。唐成海更是高兴得 香烟烫了手指。相形之下,盛蔷薇倒显得从容不迫。好像这是在“女方”的家里。 盛蔷薇是退役的花样游泳运动员,身材高挑,明眸皓齿,皮肤不是特别白,却透着健康的红润。她穿了一身白色纯棉布连衣裙,白底上印着蓝色的兰草,脚踩一双乳黄色凉皮鞋,是有那么点“冰雪”什么、“冷艳”什么的。不过,姑娘皮肤的微红色光泽和眸子的顾盼与流转却含蓄而悠缓,哪怕不笑,抿一下嘴就显出了温柔娴静、落落大方。这是唐成海夫妇二人对盛蔷薇的印象。 盛蔷薇走了之后,唐成海两口子把儿子夹住,你一句我一句。“哪里人呀?”“什么工作呀?”“她父母干什么呀?”“咋认识的呀?”“不是闹着玩的吧?”“那就可以计划结婚的事啦!”最后,唐成海说请姑娘星期天来吃饭,末了又补一句:“天天来吃也好啊。”说完冲妻子献媚地一笑:“对吧?”做饭是妻子的“工作”,当丈夫的不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唐英虎仰着下巴,在父母面前如此骄傲,他以前没体验过。 唐英虎跟盛蔷薇并不是什么艳遇之后的一见钟情。有一次在更衣室,一个叫秦向阳的队员坐在凳子上说:“我可是从没见过那样的美女!高傲、冷艳、性感……”唐英虎立马凑过去说:“叫我见见!” 秦向阳翻一下眼皮,说:“你?我看跟我一样——没戏!” “你……”唐英虎歪一下脑袋,双手交叉握在胸前。 秦向阳仰脸说:“我?我咋?我哪儿比你差?!你还想动手?!” “我上大学的时候,那……嗯,好汉不提当年勇——我要是把你说的这个什么高傲、冷艳、性感弄到手咋办?”唐英虎撒手张开膀子,好像他的两条长臂下面安装了羽毛,可以飞起来。说这话,嘴里溅出了唾沫星子。 大家笑起来。有人支持唐英虎,说那就让他做五百个折返跑;那就让他拿大顶、折返跑,再用脚后跟投篮;那就让他给唐英虎洗裤衩。另一些不干了,说要是弄不来咋办啊?那就让唐英虎裸奔吧,反正他觉得自己很帅。咱们呢,就设一栅栏,靠近看的一次五毛吧。五毛太少。不少啊,咱积少成多啊,咱多换几个地儿,薄利多销啊! 秦向阳还真就把唐英虎领到盛蔷薇所在的艺术体操培训班的附近,说你自己去吧。唐英虎不去,说要去一块去。秦向阳说:“我就知道你没胆,想想看啊,那样的大美女能剩下等着咱们上吗?听说省委副书记的儿子都没排上队!就咱这傻大黑粗的,送你一句歇后语:癞蛤蟆看天——你猜!” 唐英虎照着秦向阳的肚子就是一拳头。那天在更衣室,唐英虎就想揍他。秦向阳球打得不怎么样,摔跤却是一把好手,当下就给唐英虎使了一招“背麻袋”,只听“嗨”的一声,就把高大的唐英虎摔在地上。唐英虎爬起身还要跟人家练,秦向阳撒腿撤出去老远,说:“不服?那咱回去当着弟兄们的面,当着教练的面,写一份文书,打死不偿命!” 唐英虎想起谁说过秦向阳练过功夫。看来牛皮不是吹的。唐英虎不服,但也只能站在原地,翻翻嘴皮子。他说:“知道你为什么老坐板凳吗?打球不动脑子!” 唐英虎会动脑子吗?唐英虎爱上盛蔷薇了吗?还是为了满足他的本能、他的占有欲?满足他在人前的虚荣心? 唐英虎躲在那个舞蹈培训班的窗子后面,看了几眼盛蔷薇,脑子就转起来了。转得太快了,结果发晕了,就不转了。看见盛蔷薇,唐英虎没觉得她是什么天仙美女,当然也没有神魂颠倒。他晕,是因为他强烈地预感到自己会被拒绝。他的自尊心、虚荣心在臆想中被伤害了。 回去的路上,唐英虎有车不骑,单手推着,他发觉自己对马路、电线杆、玻璃和比玻璃反光率更高的抛光物体、下水道、砖头水泥、广告牌、斑马线、楼房、烟盒、餐馆、商店、塑料袋、红绿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对身在其中、司空见惯的城市忽然有了某种陌生而怪异的感觉。而过去,那些物体、那些场所、那些景观、那些光影等等,一切就像是自己家的延伸,甚至自己家的一部分。本来他跟这一切是囫囵一体的、水乳交融的,现在这一切要把他离析出去。这种感觉的发源地不在他心灵深处那块已经坚硬的地方,而是在这块地方的旁边,紧挨着,那儿最脆弱、最少弹性,是另一个极端的所在,它害怕失败、害怕被拒绝。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在之后的日子里蔓延,它也诱发、带动起唐英虎已有的生命体验。心跳和呼吸变得清晰可闻;关节的扭转和肌肉的牵拉似乎也释放出记忆;篮球在地上的拍击、在空中的滑行、在自己手掌上的触觉,好像都跟过去不一样了;身体腾空、失去平衡、撞击摔打……仿佛都可以编入记分牌的阿拉伯数字,那些数字轻巧地翻身,疾速地变幻,它们看上去那么简单却又无比复杂。他的脑袋被充满了,却还在膨胀。 唐英虎要追求盛蔷薇,这就像谁谁说要去NBA打篮球。笑话。 唐英虎曾经有过不少女朋友,那几乎都是人家自愿投怀送抱。由于他严格执行“不谈婚姻”的原则,那些女生也就得乐且乐、得过且过,然后就各寻其主了。因此,留下了这样的后遗症:当唐英虎想要主动追求一个姑娘,他才发现自己没经验、没技巧,甚至没胆量,像个十几岁的情窦初开的腼腆的童男子。高大帅气的“虎哥”原来也是“老虎吃天,无处下爪”。 唐英虎需要帮助,渴望倾诉,最终他选中了洪三木。唐英虎相信,在篮球场上可以不断帮助球队摆脱困境的洪三木,解决这种问题也一定是手到擒来。 “瞎瞎瞎!”洪三木忽然前倾身体,脑袋冲过来,在唐英虎的脸前刹住,说,“单相思,失恋。如此而已嘛!”说完,洪三木又跳开了身体。 唐英虎没料到洪三木的“瞎瞎瞎”,就像对手在球场上无法预料洪三木诡异的传球一样,他本能地眨了眨眼,本能地向后移动脑袋。几次之后,唐英虎似乎搞懂了,洪三木发出“瞎瞎瞎”的声音,就是表示轻蔑。 唐英虎跟洪三木你推我一掌,我推你一掌,说话。唐英虎说,你得帮我。洪三木说,我这样的角色天生就是帮你的,我每场球十几个助攻,一多半都是传给你的。唐英虎说对呀,这回你要给我传一个球让我完成一次“绝杀”,然后我一定给你找一个媳妇。洪三木说瞎瞎瞎,我用得着你找吗?!又说,看来这回你是王八咬住秤砣了。 类似于唐英虎毕业之后分配到司法局,洪三木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父亲所在的铁路局。那时候各企事业单位都愿意接受子弟大学生。单位不同,不在一个球队打球,洪三木也就没找过唐英虎。没事儿。没理由。没兴趣。如果唐英虎不找洪三木,可能两人就只能在什么什么篮球赛上偶遇。 唐英虎推洪三木一掌:“你倒是跟我说说你的诸葛亮妙计呀!” 洪三木推唐英虎一掌:“我把她堵在厕所里你信不?!” 4 洪三木说到做到。 盛蔷薇的舞蹈培训班租用的是体院的老体操房。老体操房的女厕所是一个套间,里间的三个蹲便被木板隔开遮挡,外间有一个洗手的水龙头。洪三木就是在外间挡住盛蔷薇的。 盛蔷薇在镜子里扫一眼高举双手的洪三木,并不吃惊,她捋一下额前的刘海,转回身,说:“你为什么要为别人当马前卒?!” “啊——”洪三木放下举起的双手,搓两下,嬉笑着说:“额滴神啊,神啊你!都看出来啦!”过程中,洪三木始终看着盛蔷薇的眼睛。洪三木觉得盛蔷薇很普通,至少不能用什么冷艳呀、美女呀之类的词去形容。她只是比一般的女子机灵、爽快、健康。但很快,几乎是瞬间,洪三木瞥见盛蔷薇脖颈左侧上的一颗痣,心底就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和的感应。所谓“色迷一点”。 盛蔷薇哼了一声,甩着手上的水珠,走出门去,招呼几米开外的唐英虎,说:“你手背在后面,拿着花吧?” 唐英虎红着脸走上前,供出了藏在背后的一束玫瑰花。 盛蔷薇通过唐英虎的身边,走回训练场,一边说:“把花插到男厕所。” 唐英虎一愣。洪三木已经贴着他的耳朵说:“追上去献给她!”没想到盛蔷薇杀了个回马枪。她返身回到两个男人身边,用下巴指了一下洪三木,一字一顿地说:“献给他也行,那么辛苦。”说完,转身又走了,留下两个傻大个面面相觑。 “你走吧!”唐英虎推了洪三木一把,说。他受了刺激,之前的预感应验了。他也十二分后悔把洪三木扯进这件事里,因为现在,洪三木手里又多了一个嘲笑他的把柄。不过,这在反方向也激发了唐英虎的“斗志”。他不能认输。 从此,只要盛蔷薇在培训班上课,高大的唐英虎的身影就会出现在窗户外面。他看着盛蔷薇的脸和身体,想象着如何与它云雨媾和。他这样想着,直到额头充血,直到身体反应难以控制,他就去一趟厕所。日子久了,次数多了,秦向阳已经在暗地里编排唐英虎的笑话了,盛蔷薇也没有露出半点恻隐之意,也没走出体操房来跟他说一句话或者朝他站的方向笑一下打个招呼。盛蔷薇铁石心肠,无动于衷。再这么下去,唐英虎可能就要撑不住失去控制了。失去控制就可能导致犯罪,犯罪就要被判刑,就要进监狱——唐英虎这辈子进过很多次监狱,绝大多数都是以警官的身份。 盛七拍了一下唐英虎的肩膀。 盛七说我是盛蔷薇的父亲。盛七问唐英虎你这是干吗。唐英虎说我没办法,我必须这样,我爱你女儿盛蔷薇。盛七说你跟她说了吗。唐英虎说没有。盛七说那你是希望我转告她吗。唐英虎说不。盛七说那你这样站下去直到天荒地老吗。唐英虎说我没机会。盛七说那我把她叫出来。唐英虎说谢天谢地谢大叔。 虽然是吞吞吐吐,脸红脖子粗,唐英虎还是当着盛七的面对盛蔷薇说:“我爱你!”这样,没打动盛蔷薇,打动盛七了。 背过唐英虎,盛七问女儿:“你爱唐英虎吗?” 盛蔷薇低下头,说:“哎呀爸呀!” 盛七年轻时是羽毛球运动员,得过省上比赛的银牌,他的拿手绝技是飞身救网前球。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盛蔷薇对母亲说:“爸爸能救球,爸爸能不能救我们?”母亲还没开口,父亲突然从身后抱起女儿和盛蔷薇的弟弟,抢着说:“当然能!不管发生什么危险,爸爸都能救你们!救薇薇就更不在话下。”说着,父亲把盛蔷薇抛向空中,然后稳稳地接住抱在怀里。父亲经常这样突然从后面抱起薇薇,抛向空中再接住,每一次薇薇都会失声叫喊“哎呀爸呀——”。这时,就是他们一家四口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在学校,遇到什么惊恐的危险的事,同学们都喊“哎呀妈呀——”,只有盛蔷薇一个人喊“哎呀爸呀——”。 后来唐英虎捞着机会跟盛蔷薇一家去临潼,陪盛蔷薇的母亲上山去老母庙进香。四个人走在阶梯状的山道上,盛蔷薇脚下趔趄,差点摔倒,身边的唐英虎捞住了她一条胳膊,盛七人在远处,却回身揽住了她的腰身。当时盛蔷薇失声叫喊的也是“哎呀爸呀——”。下山之后,唐英虎不高兴,说:“你为什么不喊‘哎呀哥呀——’?”盛蔷薇说:“这个呀,都那么多年啦!嗯,如果二十年之后你依然对我这么好,估计我就会改过来了。” 盛七追问女儿:“哎呀到底是爱呀还是不爱呀?” 盛蔷薇甩一下马尾辫,说:“不知道。” 盛七说:“那就先交朋友呗。交往交往观察观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像唐英虎这么痴情的。” 盛蔷薇在爸爸面前低下头,算是默认。 唐英虎得以跟盛蔷薇出双入对。他成功了。这时,他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回敬秦向阳。现在,他拥有了主动权,占据了打击秦向阳的制高点。秦向阳摔了唐英虎一大跤,本来心中忐忑,见了唐英虎领来盛蔷薇,甘愿受罚,当众做了六十个俯卧撑,又贴墙倒立三分钟。还不行?折返跑二十趟!还不行?秦向阳急了,就要当着盛蔷薇的面说出事情原委,唐英虎才罢休。 唐英虎当然也要在洪三木面前炫耀一番,他要挣回在洪三木面前丢失的面子。他假惺惺请洪三木吃饭,没料想,洪三木跟盛蔷薇面对面坐着,发生感应,心有灵犀,眉目传情。趁唐英虎上厕所的机会,洪三木直白地跟盛蔷薇说:“那天在厕所,我一看见你后脖子上那颗痣,就被吸引住了。可是现在的形势属于‘朋友妻不可欺’了。唉。”盛蔷薇笑起来,说:“什么七呀八呀!你真逗!你什么逻辑?看见一颗痣就有爱情啦?哈。”洪三木说:“我那是叫情迷一点。”盛蔷薇说:“是色迷一点吧!”两人笑起来。 唐英虎回来问:“你们两个笑什么?”洪三木说:“厕所!那一回咱们在厕所!”唐英虎没笑,他说:“哼哼,还不是你的馊主意!叫我跟着丢人现眼。”洪三木回了一句:“我就知道你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早知道当初我就先下手——人家小盛也没说过非你不嫁。对吧?” 盛蔷薇歪着脖子咧一下嘴。她的头一动,那颗黑痣显露无遗。 唐英虎哼哼哼地,发鼻音笑着。他说:“三木兄弟,知道那句话吧,叫什么来着?癞蛤蟆看天——你猜!” 盛蔷薇的脑袋摆正了,脑后的马尾辫轻轻扬起。 洪三木耸着鼻子,眼睛却没有离开盛蔷薇脖子上的那颗黑痣。 如果唐英虎拉着盛蔷薇去见洪三木是一个错误的话,那么他犯的第二个错误,就是一高兴、一不留神把盛蔷薇领回家见了父母。 父母那么喜欢盛蔷薇,令唐英虎欣喜自豪,也令他始料不及。父母的态度搅扰、延迟了唐英虎的计划。也许那算不上什么计划,只能算是他体内不断积攒的、由荷尔蒙激发的、多半属于生理反射的“惯性”指向。那个指向就是性。放着盛蔷薇这样成熟的“凌波仙子”而不去肌肤交欢,唐英虎还是唐英虎么?!只是,“主动”与“被动”的角色转换他还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现在唐英虎是“追求”者。如此,当然应该拿出一点绅士风度。父母的态度则为唐英虎的“绅士风度”添加了一些庄重的色彩。父母早早地就拿儿子与盛蔷薇谈婚论嫁,那可不是开玩笑。 唐英虎再把盛蔷薇领回家的时候,父母都尽可能地留给他们自由空间,后来干脆借故买菜什么的就出门去了,两个小时后才回来。这样做,在唐成海那里,多半含有缓释往年积攒的愧疚的意思。 当年,唐英虎与女生同居多半是在城中村的租房中,偶尔也在宿舍。宿舍的兄弟们有段时间大多都有女朋友,他们就“轮流坐庄”使用宿舍,其他人主动回避。如果一周下来出现没有坐庄的倒霉蛋,便会得到其他所有人赠送的一元饭票,名义上是“补偿安抚”,实际上是羞辱和嘲讽。如果有谁能连续坐庄五天,其他所有人就得每人都给这个人五元饭票,这其中的含意和滋味当然就不言而喻了。如果谁能连续坐庄十天,那么其他人就得每人给他五十元饭票,这种情况意味着,如果不走出校门沿街乞讨,就得饿半个月肚子。唐英虎就干过连续十天坐庄的事。不过,那一次群众造翻了。他们对唐英虎这十天的“确实内容”提出质疑,说他关起门来跟女生啥也不干,聊天扯淡,没有旁证。唐英虎急了,说:“再来!再来再来!你们别走,全在旁边看着!”大家一哄而散,都奔食堂吃饭去了。一个边走边说:“唐英虎他就算是条公狗,咱们也不能一个月都不吃饭吧?!”另一个说:“禽兽!”再一个说:“禽兽不如!” 唐英虎有意无意之间把父母的话传给盛蔷薇听,探寻她的态度。盛蔷薇总是一笑而过。问得紧了,她就说叔叔阿姨真好。“那我好不好?”唐英虎得寸进尺,把脸凑上去。盛蔷薇躲开,说:“你也不坏呀。”见面的次数多了,盛蔷薇在唐英虎面前越来越随便,疲倦了伸个懒腰,胳肢窝亮出来也不避讳;鞋带松了,弯腰伸手去紧一紧,臀部翘起来就翘起来。有天淋了雨,盛蔷薇跑到唐英虎家,唐英虎把母亲的衣服拿出来给她换,盛蔷薇在唐英虎面前脱得只剩下三点。后来她说脚上溅了泥水,唐英虎还打来热水亲自为她浴足。唐英虎双手捧着盛蔷薇的脚丫子,兴奋起来,说了一大堆溢美之词,就像一个荤素不忌的美食家盛赞一对热腾腾的冰糖蒸猪蹄。做出很多亲昵的动作在所难免。那一刻,唐英虎觉得自己情感升华,心疼盛蔷薇,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别人所说的爱情。爱情就是冰糖蒸猪蹄吗?那种感觉稍纵即逝,很快,唐英虎的动作就改变了方向,从盛蔷薇的脚丫子往上。 抚摸耳语嬉笑扭动拥抱接吻…… “好了,停下来。停下来!你干什么?!” 盛蔷薇的声音越来越大,两人挨得很近,话音几乎是在唐英虎的耳边响着。唐英虎怔住,缓一口气,温情地说:“不可以么?”但是唐英虎的话语更像是一个烟幕弹,他的手并没有停下来。看来他已经按捺不住,意欲强攻。 “啊——”盛蔷薇尖声叫喊,之后好像是噎住了。 唐英虎发现盛蔷薇面色失血,身体到处都是硬邦邦的。更加赫然在目的是,盛蔷薇把一支钢笔捅进嘴里,呜噜呜噜地说:“再不停下我就吞下去!”唐英虎僵住了。盛蔷薇瞪着双眼愤怒地别过脸去,她整个脸都变形了,特别是眼睛,瞳孔几乎甩出眼眶,眼角凸显出一块巨大的眼白,格外惊悚。这眼白挥发出来的信息像岩石和钢铁一样坚硬。与当年唐英虎把自己身上弄得满身是血吓坏了小女生类似,唐英虎被盛蔷薇的举动和状态震慑了。他松开手站起身,大脑一阵眩晕,感觉自己甚至出现了短暂的肌无力。之后很多日子,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冰冷而决绝地告诉唐英虎:要强奸一个女人甚至是不可能的,除非你要伤害、摧毁她的身体。 “为什么?” 待双方都缓过神来,唐英虎面对异常陌生的盛蔷薇,问。 盛蔷薇两眼呆滞,双唇紧闭,她被意欲强攻的唐英虎吓坏了,大概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坏了。进入唐英虎家之后,盛蔷薇在一个桌子上看见一支脱了帽的粗钢笔,可能是唐英虎的父亲忘在那里的,钢笔闪亮的金属笔尖令盛蔷薇心中一阵悸动,鬼使神差,她就顺手操在手里,带入了唐英虎的房间。没想到事情就是朝着那个艰涩的潜意识的预感发展,这支钢笔真的派上了用场。 盛蔷薇没有回答唐英虎。 唐英虎叫了一声,说:“咱们是两口子啊——早晚的事啊!”他像笼子里的狗熊一样在屋子里来回转,两眼充血,抓着自己的头发,又把双手举到脸前察看,似乎那上面写着他跟盛蔷薇的前生今世,写着万卷经书,写着他和盛蔷薇关系的密码,写着他已经明白却不愿接受的答案。 盛蔷薇后来明确地回答了唐英虎的问题。盛蔷薇和唐英虎都没有想到,那样的回答本来就是双方心知肚明的、不言而喻的,却仿佛意外地碰触到什么机关,启动了一个程序,那个程序最终要了盛蔷薇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