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是行走的躯壳。褪掉壳子,我们都一样,都是善与恶的混合体。 法医吕鸿在警局成功破获“索魂者”一案后,情绪不堪重负忽然出走。她的男友,在同一警局刑侦科工作的警探高毅,在寻找她的过程中,发现吕鸿的失踪,并不是出于情绪失控…… 与此同时,市里忽然出现了有预谋的连环杀人案。案子像踩着鼓点而来,杀死一名在逃凶犯,再对付一名优秀警探……这样的节奏让警界和罪犯们都人心惶惶。 风声鹤唳之时,刚退休的老警员又被谋杀。调查才开始,更多的退休警员也相继被害。高毅发现,这和一起早已结卷的陈年旧案有关。铁定的证据却暗藏玄机,前来助战的女警探藏央,真正的身份也是迷雾重重。 吕鸿的秘密,藏央的秘密,老警员们的秘密,新案旧案的秘密,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高毅…… 最亲密的人,却背着你,隐藏了最大的秘密…… 作者简介: 凛,原名朱佳,曾做过电台英文节目主持人,教师,多个国际发展组织翻译,后来尝试写作,以本名发表文学类小说,散见于多种文学杂志,并以“凛”之名在杂志《最推理》上发表作品,出版长篇《女法医之索魂》。推理小说包括“刑警高毅”系列、科幻侦探系列、维利系列等。凛试图在类型小说的地域里开拓一条新路,被读者称作“反类型化作家”。 目录: 赤卷 如果每件物品属于一名不幸被害的女子,那么这个箱子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小孙似乎看见了无数的双手沾着泥土和鲜血,从坟墓之下伸出来,向他求援。 橙卷 透过这条两指宽的狭缝,可以看到在靠窗的老板桌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纸箱。纸箱在桌面上轻微摇动着…… 黄卷 睡梦中,他看到了一条漫长的隧道。隧道里没有灯,只在黑暗的尽头有一点光亮。梦见隧道,是暗示自己对未来的恐惧和未知。 绿卷 骨头在冬日清晨散发出清冷的白色,沉默地和警员对视着。这分明是一截人的小腿胫骨。被剔净了,切了一半送来。 青卷 整个剧院鸦雀无声,只有小混混的质问声和脑袋“嘭、嘭”的撞击声。这声音带着血腥和恐惧,在整个剧院里回响。 蓝卷 高毅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也可以止住不查!让这成为一件悬案,让所有的污垢和肮脏全都随着他们的死亡一起埋葬,让这些警察永远做英雄! 紫卷 脑海里玻璃破碎,大厦倾塌。当年在隧道里枪响时模糊的那一幕,立刻全然清晰起来…… 赤卷 如果每件物品属于一名不幸被害的女子,那么这个箱子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小孙似乎看见了无数的双手沾着泥土和鲜血,从坟墓之下伸出来,向他求援。 橙卷 透过这条两指宽的狭缝,可以看到在靠窗的老板桌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纸箱。纸箱在桌面上轻微摇动着…… 黄卷 睡梦中,他看到了一条漫长的隧道。隧道里没有灯,只在黑暗的尽头有一点光亮。梦见隧道,是暗示自己对未来的恐惧和未知。 绿卷 骨头在冬日清晨散发出清冷的白色,沉默地和警员对视着。这分明是一截人的小腿胫骨。被剔净了,切了一半送来。 青卷 整个剧院鸦雀无声,只有小混混的质问声和脑袋“嘭、嘭”的撞击声。这声音带着血腥和恐惧,在整个剧院里回响。 蓝卷 高毅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也可以止住不查!让这成为一件悬案,让所有的污垢和肮脏全都随着他们的死亡一起埋葬,让这些警察永远做英雄! 紫卷 脑海里玻璃破碎,大厦倾塌。当年在隧道里枪响时模糊的那一幕,立刻全然清晰起来…… 在这样一个创作贫乏和浮躁的时代,一位叫凛的作者,用文字传递出的力量,更甚于以往。 ——《最推理》编辑某许某猫 推理小说不好写,长篇尤为艰难。凛用无懈可击的逻辑演绎出高毅探案时的层层剥茧,以及每一起命案后振聋发聩的动机。作为阅读群相对集中的类型文学,书中的人物命运将整本书提升了一个阅读层次。期待高毅的传奇继续,期待吕鸿的完美回归。 ——中国原创顶尖推理作家,传奇侦探“左庶”之父王稼骏 我一直以为好的推理故事,就是作者给你出了一个谜题,让你猜不到结局,而在知道结局后,又恍然大悟,心服口服。直到看了凛的故事,我才知道并非如此。作者的这种特色在《空壳》中,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凛是一个天生的写故事者,这种天分,无法复制。 ——诡计之王,超级侦探“慕容思炫”的创造者轩弦 作者擅长于对画面的描述,每个故事场景的展现都镜头感十足,令人在阅读的过程中仿佛是在观看一部精彩的推理大片。字里行间能感受到作者创作的诚意。 ——中国知名悬疑作家大袖遮天在这样一个创作贫乏和浮躁的时代,一位叫凛的作者,用文字传递出的力量,更甚于以往。 ——《最推理》编辑某许某猫 推理小说不好写,长篇尤为艰难。凛用无懈可击的逻辑演绎出高毅探案时的层层剥茧,以及每一起命案后振聋发聩的动机。作为阅读群相对集中的类型文学,书中的人物命运将整本书提升了一个阅读层次。期待高毅的传奇继续,期待吕鸿的完美回归。 ——中国原创顶尖推理作家,传奇侦探“左庶”之父王稼骏 我一直以为好的推理故事,就是作者给你出了一个谜题,让你猜不到结局,而在知道结局后,又恍然大悟,心服口服。直到看了凛的故事,我才知道并非如此。作者的这种特色在《空壳》中,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凛是一个天生的写故事者,这种天分,无法复制。 ——诡计之王,超级侦探“慕容思炫”的创造者轩弦 作者擅长于对画面的描述,每个故事场景的展现都镜头感十足,令人在阅读的过程中仿佛是在观看一部精彩的推理大片。字里行间能感受到作者创作的诚意。 ——中国知名悬疑作家大袖遮天 在和凛成为朋友之前,我是读者,纯粹是通过这些小说,高毅的、吕法医的,以及一个又一个风格迥异的系列接近她。可越读越惊叹“下笔也太精准了”、“完全是出道二十年的掌控力”(笑)、“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敢写”的同时,甚至觉得可能和我在现实中交流的不是作者本人。 ——悬疑推理团队“桂源铺”掌门人刘念夕1.陷阱也打开了日暮时,在一片人头攒动的广场上,步履艰难地走来了一个年轻男子。四周人来人往,走路的姿态各异,却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走。他不像是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走,更像是戴着脚镣在雪地里跋涉。每一步都艰难,都沉重。好像在每个步子之前,都暗藏着一个陷阱,一道深渊。广场四周高楼林立,把中心围成了一口井。惨白的冬日阳光从井口跃下,光线坠落到井底时摔得粉碎。它们用集体自杀来推进时光进程。天气已然越来越冷,本来就没有几分热气的日光在落地之后,变得比冰雪还凉。男子在这一片支离破碎的时光中心停住脚步,双眼发红,额头不合时宜地突突冒汗,似乎那些冰凉的日光一旦窜入他的体内,就回复了生机,变成无形的火焰,将他的全身烧了通透。他的右手始终塞在裤兜里,眯起眼睛,眼神仓惶地从行人的脸上掠过。一对母女模样的女人向他走近了。母亲将近五十岁,个头矮小,穿一件厚厚的短外套,一看就是手无还击之力。女儿大概十六、七岁,身体瘦比麦秸,眼睛蛮大,挺单纯,涉世经验不超过十八部电视肥皂剧。就是你了。男子站在原地不动,等着这对母女走近。他闻到了女孩黑发上飘动的洗发水香气。男子盯住女孩儿,汗水小溪般顺着脖颈上鼓起的青筋流下。他没有退路,没得选择。出手之前,男子转身向后面的大楼快速看了一眼。除了楼体玻璃的反光,他什么都没有看到。男子咬咬牙,向那对母女走去……忽然,他向那飘散的黑发伸出左手,手掌穿过洗发水波浪般的香气,一把把女孩拽过来。他顺势掏出一直藏在裤兜里的右手,右手中持有一把弹簧刀。刀刃跳出,抵在女子的脖颈上。动作虽然生涩,却因为高度紧张,反而迅速连贯。母亲见状,先是短暂的惊疑,反应过来后,大声尖叫…… 在城市的另一边,红蓝两色如两团各带正负电极的雨云,激烈地碰撞着,厮杀着,撞击出的警笛声尖锐锋利,取破竹之势把熙攘拥堵的车流劈开。“他妈的,好大的派头!”一名不得不让道的、把头发染成紫色的年轻轿车司机望着疾驰而过的警车,很不满地埋怨着,顺手拧开了收音机,听到一名女记者正在用焦灼的声音报道:“被劫持的人质是个年轻女孩。劫持者把人质挡在前胸,并且用刀紧紧地抵在了女子的脖颈上,现场情况十分危急……”轿车司机一听,急忙打开车载电视,随便转到任何一个地方台,都可以看到这段及时插播的惊险新闻……新闻的发生地在购物广场正中心。轿车司机立刻看到,在广场正中站着一名体态臃肿的男子。镜头拉近后司机再仔细一看,原来男子之所以肥硕,是因为身前还紧紧勒着一个女孩。女孩瘦弱,被吓软的双脚早已失去了定力,身体几乎是被男子提在半空。她的眼睛被恐惧撑得出奇地大,水汽朦胧的眼膜下汩汩流出串串泪珠。高楼投下的阴影随着日光的转移而默默移动。阴影的前部已经悄悄覆盖了劫持者的头部,只有身子敞亮在逃散的日光里。让人乍眼一看,还以为劫持者是个无头人。持刀男子前端扇状站着一圈特警,其中一个手拿话筒,正在和男子谈判:“请你冷静!你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商量。”“我要的人来了吗?”男子一边问,一边紧张地左顾右盼。紧张激发的汗水顺着眉骨滴落到眼睫毛上。男子感到痒痒。这样的感觉和此时此景相比,是多么的不配套。他顾不上擦,也腾不出手来擦。汗水在他的睫毛上形成一道薄薄的水帘,让他看不清面前特警的容貌。此时,他的心里,只想见到一个人。“来了。已经在路上了!”特警说。“你可不要耍我!”男子一甩头,甩掉睫毛上的汗珠,眼前徒然清爽。为了证明自己说到做到,为了在特警面前树立威信,他掂掂手里的刀,稍稍用力,将刀尖戳进女孩的脖颈,明晃晃的刀尖一闪,吐出一颗鲜红的血珠,如初梅绽放。 超越了轿车的警车里,刑侦科的年轻警员孙立握住方向盘,从后视镜上看了一眼那个让路的紫发司机。他看见司机的嘴唇开开合合,“看”懂了他嘴里的脏话。小孙在收回眼光的时候,看了一眼身边的科长高毅——这个持刀男子坚决要见的人。高毅的右耳里塞着电话耳机,两眼盯住手机上的视频,直接掌握着购物广场的一举一动。“科长,你认识这个人吗?”小孙问。高毅皱了皱眉头,迅速回答到:“不认识。”“那他为什么点名要求见你?”小孙说着,目光集中在前方,看到拥挤的路面上让出了一条窄缝。只是,五十米前的窄缝中还留有一辆大卡车挤在中间,无路可去。左右都塞满了车,路被大卡车堵死了。小孙左右估计一下,不但不减速,反而脚踩油门,朝卡车尾部驶去。两边的司机看出了苗头,纷纷按响了喇叭,似乎在提醒这辆警车,不要莽撞。可是警车却一意孤行,向前加油冲刺。司机们失语了,张大了的嘴巴好像要说:“这辆警车疯了吗?难道要从卡车上飞过去不成?!”在一片喧嚣的汽车喇叭声里,小孙提高声量嘱咐高毅,“拉好了!”和其他汽车司机相比,高毅的反应恰恰相反。他信任地点点头,在小孙加速的同时,拨通了特警队长徐科诚的手机,“喂,老徐,你们的人都到位了吗?”高毅正说着,感到身下的警车仿佛一条窜出海面的飞鱼,冲向卡车尾部。不同的是,飞鱼窜出水面后是迎向畅阔的天空,而这辆警车却是在撞向局促的死亡。在周围众司机冲破失语后爆发出的尖叫声里,警车如火箭接近了卡车,就在要与卡车“亲吻”的一刹,小孙力打方向盘,向右拐去。在右边,紧贴着卡车,同速行驶着一辆车身底盘较高的运输车。警车如一条入港之鱼,钻入运输车身下。峰回路转。高毅听见顶灯盖和运输车底部横杠摩擦的“嗞嗞”声,看见车窗外火星一边坠落,一边熄灭,同时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胶皮味。他的耳机里传来徐科诚的回答:“已经到位。”“已经到位”是指埋伏于购物广场左侧商务楼二十六层天台上的阻击手。阻击手紧贴着水泥地面,身上的灰色伪装服和地面颜色一致,像一只壁虎一般,眼睛一眨不眨,目光的焦距透过准星,集中在持刀男子的左脑太阳穴上。“你在哪里?”徐科诚焦急地问。“马上就到。”高毅感到身体再次一偏,警车钻出运输车的肚皮,向着前方敞开的路段全速冲去。柳暗花明。 二十六层楼上,隐蔽的阻击手耳机里传来徐科诚的声音:“目标要的人来了。继续等待。”阻击手一动不动轻声说:“收到。”风向,风速,距离都计算好了,目标像一只无法逃脱的蚊虫,无论如何晃动,始终处在瞄准器的中心。全都在掌握之中。一切只等待上方命令。 楼下广场上,特警让开一条道,小孙跟着高毅,向最前沿走去。一个皮肤黝黑身穿特警制服的大汉一见高毅便快步迎上来,快速而又口齿清晰地说:“男子姓名不详。一看就是第一次作案。”此人正是特警队队长徐科诚。“被劫持的女子是谁?”高疑问。高毅和徐科诚相处数年,警事当头彼此都不需要架空的礼节,直截了当更显本色。“叫钟苓。是个还在读高二的女生。那是她母亲。”徐科诚的下巴向右边指了指。高毅顺着看过去,看见一名女警正在安慰一个哭泣的中年女子,接着听见徐科诚说:“母女俩是来逛商场的。没想到就碰到了这个疯子。根据钟苓的母亲说,她女儿根本不认识这名男子。”“劫持是怎么开始的?”“据她母亲说,她和女儿刚刚走到广场上,就听见女儿一声尖叫。她侧头一看,看到这名男子已经把刀压在了女儿的脖子上。男子要她打电话给公安局,指明要见你。你可认识他?”高毅摇摇头,站朝前,接过一个话筒,对着劫持者说:“我来了。我就是高毅,你要找的人。”劫持者握刀的手微微抖了抖,看到了一个体格健壮的男子,头发理得很短,几乎贴着头皮,除了目光格外凛冽之外,模样并不出众。难道,这就是高毅?劫持者的脸微微向一侧偏了偏,似乎在从身边的空气里寻找答案,用不相信的口气说:“你就是高毅?!”奇怪了?这名男子并不认识我,为什么如此兴师动众地指明要见我?高毅带着满腹疑问点了点头,“我就是。你有什么事,说吧。”男子的表情松活了一下,持刀的手不觉微微一动,刚要开口,却听见半空一声沉闷枪响。枪响过后,男子跪了下来,手里的刀掉到了地上,整个身体如一块厚重的水泥板,把被劫持的钟苓死死地压在身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徐科诚恼火地通过对讲机询问在楼顶埋伏的阻击手:“我还没有下命令,你为什么擅自开枪?!”耳机里立刻传来阻击手的回答,声音果断却又含有几分懵懂,“不是我开的枪。” 男子的身体像触电般颤抖,充满骚臭味的黄色尿液顺着女孩的腰际流下来。女孩惊恐的叫声几乎就要把周围所有的玻璃震得粉碎。徐科诚一把将男子从女孩身上翻过来,看见男子的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弹孔。这事怪了!高毅拉起女孩,女孩的母亲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把女儿紧紧搂在怀中。徐科诚没有多少耐性,提小鸡一样把男子提留起来。尿液滴滴答答地顺着男子的裤腿往下淌了一地。“你不要命了耍警察玩呢?”徐科诚狠狠地问,口气是愤怒的子弹,射向男子。男子像个吊线木偶,双手在空中无辜地挥舞着,“我也没办法!我是被逼的!被,被逼的!”徐科诚的耳机里传来声音,“队长,我们已经找到了发出枪声的位置。在盛世百货一楼六号!这里,有情况!”徐科诚愤愤地扔下男子,嘱咐身边队员,“看好他!”其实不用看管,男子早已像一堆烂泥般瘫软在自己满地的尿液上。 盛世百货是位于持刀男子背面的一座高楼,地皮金贵,一楼分成若干个小铺面,六号商铺正在重新装修,没有开门营业,所以玻璃门是上了锁的,在玻璃门的外面还拉下了防盗卷帘门。此时,卷帘门和玻璃门都被特警从里面打开了。当徐科诚和高毅走近的时候,立刻闻到了呛鼻的装修气味,并且看到,在满地的白色墙灰中,在尚未被清扫的装修垃圾中,侧脸伏卧着一名男子。男子上身穿带帽兜的长袖绒衣,下身穿多包旅行裤。帽兜盖住了他的脸。男子的左手被压在前胸下,右手朝前。高毅和小孙往前一步,看清了男子的右手。他的手已经从手腕处断成两段,手臂还和身体连接着,手掌却跌落在了一边,鲜血喷洒一地。身下的灰尘因为身体的轰然倒地而向四面散开,在他的身边形成一扇弯弧。小孙弯腰试了试男子的鼻息,然后站起来说:“已经死亡。”“这怎么可能?”徐科诚看看地上的男子,又看看广场上还在筛糠的劫持者,一脸迷惑:只是手腕被砍断,不足以致命。在断了的手腕上,可以看到被香烟熏得黑黄的指头,此时已经惨白毫无血色。在食指上,戴着一只戒指。戒指出奇地大,戒面有一厘米宽,一条银龙盘踞而上。高毅拿出一支笔,轻轻拨开帽兜。帽兜下露出一张胡子拉碴满脸横肉的凶悍之脸,眼睛恐怖地向外鼓着。在其脖颈处,露出一道深深的血瘀。高毅迅速检查了男子朝上的背部,发现其全身上下根本没有任何弹孔。在男子的身体之下,也没有血迹流出。“难道,他是被勒死的?”高毅抬起头来,望着徐科诚和小孙问。徐科诚和小孙两人顿时更加迷惑,如果这名男子是被勒死的,那么,枪声又是为何而发呢? 在距离手腕处不远的地方,有一把手枪。徐科诚将其捡起,检查后说:“打过一颗子弹。”他抬起眼睛朝四处看了看,然后忽然朝一面墙跑过去,像一只灵活的猿猴一般,三步跃上墙面,拉住墙顶突出的一根铁管,单手吊在那里。徐科诚动作娴熟,令人眼花缭乱。他的另一只手在墙面上抠了抠,朝高毅扔下一样东西来。高毅像接个棒球一样,反手接住,打开手掌一看,是一颗子弹。也就在此时,高毅在徐科诚的下端,看到了一孔亮光。高毅走近,发现那是墙上的一个小孔,半径约为两厘米。这是用冲击电钻打出的孔,位置刚好在卷帘门侧面,高度距离地面一米六左右。高毅仔细打量这间店铺,墙壁上方已经装好中央空调系统,玻璃门窗都是封闭的,该打的外接孔早已打好,并且都将周边密封好了,看起来不应该再有多余的孔洞。显然,这是一个为了某个目的,故意钻好的孔。那么,这个孔是用来干什么的呢?高毅走到小孔前,微微弯腰,将眼睛对了上去。刹那间,他明白了钻孔的目的。这个孔的位置十分隐避,任何人站在这里,躲在墙后,都可以清楚地观察到外面广场上的一举一动,又不会被外界所看到。如果从这里向外射击……高毅抬手比了比,也是绝好的位置。再如果,射击者在举枪射击时手被砍断,那么子弹很有可能就会打偏,飞到上端的墙顶……高毅比划了一下,一偏头,看到了那个徐科诚刚刚发现的位置……店铺的后门是敞开的。特警队员说当他们赶到这里的时候,门并没有锁上。显然,地上的死者和杀死他的人都是从后面进来的。那么,地上死亡的男子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对绑架者开枪?又是谁砍断了他开枪的手并且杀死了他? 太阳看完这场惊心动魄的一幕后,顺着既定轨道走了,留下漫天血红的晚霞,覆盖这个心灵杂沓的世界。轻佻自在的霓虹灯不等天完全黑透就挣扎着挤上来,处心积虑地试图打断不停闪烁的警灯。然而,霓虹灯的努力全是徒劳。霓虹灯不明白警灯为什么不知疲倦地闪个不停,就像警方不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惊恐和大难不死的余慌让劫持者词不达意。在他结结巴巴的解释下,高毅终于听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在大楼地下室的杂物间里,高毅等人发现了另一个被劫持的女子。女子脸部青肿,全身被粗绳捆住,眼睛被蒙住,嘴里塞着一块肮脏的抹布。女子在被营救的时候,尚未从惊惧中完全脱离出来,嘴里的抹布才被抽掉,就对着扯抹布的特警队员手腕大咬一口。特警队员疼得咬牙眦眼。这名女子叫刘美霞,是劫持者的女友。劫持者叫郭有庆,在一家电信公司上班。今天,他陪着女友来逛街,没想到在人群拥挤的购物商场里走着走着,一不留神,女友刘美霞就忽然人间蒸发了。刘美霞说,她当时正看上了一条裙子,手还没摸到裙边,就脑袋一沉,两眼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捆在了一个小房间里,想叫却叫不出来。郭有庆说,他不是故意要劫持高中女生钟苓的。在女友失踪后,他四处寻找,掏手机给女友打电话的时候却意外地在口袋里摸到一部旧手机。那不是他的手机。他正纳闷呢,手机响了,发来了一段视频。郭有庆莫名其妙地打开,看到了被绑架的女友。紧接着,一个男子打来了电话,让他去买一把刀,然后到广场上劫持一名人质。“那名男子对我说,一个叫高毅的人欠了他一笔债,只要把高毅叫来,他就放了我的女朋友。我实在没办法,只好照他说的话做了。”“手机呢?”高毅问。郭有庆从口袋里掏出那部旧手机,递给高毅。高毅找出最后一个接听号码,回拨过去,商铺里尸体的口袋震动起来,发出一段喧嚣的摇滚乐声。高毅走过去,蹲下身从尸体口袋中取出手机。债?!欠什么债?!高毅仔细观察者死者的面孔,四方脸,眼睛紧闭,看不到其一贯的眼神。此人满脸横肉,鼻梁曾经被打断过,没接好,有些歪。高毅实在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欠他债?!“你以前见过这个人吗?”高毅转回头,问郭有庆。郭有庆连连摆手摇头。这时候,小孙走过来报告说他已经联系上了六号店铺的主人。店铺主人说他正在外省度假,铺子是借这个机会承包给一家装修公司进行装修的。小孙让对方立刻用公用电话回拨过来。号码果然是外省区号。小孙告诉高毅,他联系上了装修公司。公司老板说他们昨天就接到供电局的电话,让他们停工两天,说是要检查线路。 在小孙的后面,走来几名现场勘察警员,其中包括法医。看到法医,高毅的心抽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女友吕鸿。吕鸿也是一名法医。可在这一组勘察人员里,并没有吕鸿。在整个城市里,都没有吕鸿。几天前,吕鸿只身去了西藏。吕鸿不是带着欢乐和梦想走的,她是带着满身满心的伤走的。在刚刚结束的一起捉拿凶犯自称是“索魂者”的案件中,吕鸿虽然坚强地活了下来,灵魂却被掏空了,人成了一具空壳。案件结束后,吕鸿做了一个决定——抛开一切去西藏。她告诉高毅,或许,只有在那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在那最纯净的地方,她才能够找到失去的东西。临走时的头一晚,她望着城市夜色,背对着高毅,小声说:“心若无根,如船无舵。”吕鸿说出这个想法时,她和高毅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这沉默和窗外的夜一样黑沉。高毅难过地想,诡异而残酷的索魂者一案,改变了吕鸿看待自己的视角。她这一走,是逃离?是寻找?还是自我放逐?内心的空缺,只有自己才能填补。对于吕鸿的离开,高毅没有阻拦。可是,吕鸿一走,毫无讯息。高毅给她的手机打了无数次电话,总是关机。正想着,高毅自个儿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上是西藏的区号!高毅急忙接听,对方是个男子,声音嘶哑,“老高,你托我办的事,我帮你查了。”“怎么样?”一向沉稳的高毅,这下子着了急。对方是西藏警局的同事。吕鸿杳无音讯,高毅请他找一找。“老高,你先别急,慢慢听我说。吕鸿乘坐的列车,在接近拉萨的时候,遇上大雪,翻车了。”“什么?!你们找到人没有?有没有受伤?!”高毅的语速急促起来。当初,高毅陪着吕鸿坐火车,一直把她送到接近拉萨的地方才下了车。他记得,下车的时候,天上开始飘下雪花。没想到……“我找遍了所有的乘客,受伤的没受伤的,都没有她。不过,……”对方有些犹豫,“不过,有几节车厢滚下了一个悬崖,我们正在进行收索。只是……”“什么?”“列车坠入悬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至今为止,尚无一人生还。”对方说到这里,忽然听到话筒里一阵冷绝的沉默,急忙安慰,“老高,你别急,吕鸿这人不但聪慧,而且坚强,只要她能挺住,我们就能找到她。”对方的声音小下来,连自己听着都如同脚履薄冰,虚虚的。 “科长,我们在死者的戒指上发现了这个。”小孙的话打断了高毅的通话。他挂掉手机,看见小孙的手心里放着那枚银戒。银龙失去血肉生气的滋养,变得硬邦邦的,毫无尊贵气息。高毅接过龙戒,看到了内侧的制作编号,编号旁边还注有店铺名称:盛世银庄。“小孙,你联系一下这家银庄,看能不能查到买主?”高毅说。这时,法医走过来,小声告诉高毅,死者的手腕是被用锋利的刀具齐齐砍断的。高毅的目光凝聚在银龙上,脑海里迅速闪过案发场景:死者持枪从后门悄悄进入六号店铺,通过墙上的小孔向外观察。就当他举枪瞄准准备射击的时候,身旁忽然窜出一条黑影,双手举刀,斩断了他的手腕。他的手指这时已经扣在了扳机上,手腕在被斩断的一刻,手指扣动了扳机。然而,持枪的手在脱离手臂的同时向上飞起,更改了瞄准的方向,子弹射入墙顶。死者的脸因为疼痛而扭曲,他刚要转过身来,脖子却被一条钢丝紧紧勒住……现场清晰可又疑问重重……死者为什么要逼迫郭有庆绑架人质?为什么指名要见他?如果只是要见他,又何必大费周折地演这么一场“大戏”?死者逼迫郭有庆绑架人质的事实后面究竟藏有何种隐情?难道是要射杀自己?最后一个疑问,又是谁杀死了他?为什么?难道是为了救自己? 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每一步都显出幕后操纵者的精心策划。那么,这样的开场又将把整个案件引向何处?望着手里的龙戒,高毅有一个很不祥的预感,这个案子,就像一个深山老林中在雷电过后忽然显现的山洞,黑黢黢的洞口之内是卷裹在黑暗中的秘密。高毅站在洞口边缘,不知道这个洞究竟有多深?有多长?有没有尽头?若果有,那么在尽头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什么?在这众多疑问之下,在他的内心,还有一个最大的担忧:吕鸿在哪里?在离别的那天,透过车窗玻璃薄薄水雾,站在月台上的高毅在吕鸿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新的东西。那东西静静地潜伏着,幽幽的,虽暗无光芒,却顽石般盘踞在吕鸿的瞳仁上,等待着动作的时机。他挥手,列车缓缓离去,越来越远,如断线风筝。回来之后,吕鸿最后的眼神一直盘亘在高毅内心,夜夜驾梦来袭。在又一次噩梦醒来之后,高毅忽然悟出,那顽石般的眼神,是一种决绝,是一个决心——从此与尘世两相遗忘。如果高毅的判断没有出错,那么身陷雪地或许还受了重伤的吕鸿,是否仍旧会选择支撑下去?她是否会认为,车祸是命运的安排,就此放弃? 2.我是死者,也是开门人小孙用从死者身上搜到的钥匙打开了门。他和盛世银庄的老板通了电话,对方是个小作坊,只在网上销售,没有铺面。小孙因此获得了戒指主人的姓名和送货地址。死者名叫江淙龙。推开了积压于门后重重的黑暗,高毅戴上手套,按下电灯开关。如果不是别有目的刻意伪装,住居总能泄露主人的性情和隐情。这一间,把江淙龙的一切暴露无遗。他喜欢刑罚。在四周墙壁上,贴满了大小各异的画,有铅笔画,有黑炭画,有水彩画……画面上是古今中外、各式各样的刑罚场面。整个房间,像一个用意象行刑的地窟,充满了阴森森的,血淋淋的寒气。小孙的目光被寒气笼罩,指引着他看到了江淙龙内心世界的一角,那里终年不见阳光,古怪而残酷。小孙不觉一抖,后背泛起一层冷疙瘩。江淙龙的房间很小,只有二十多个平方,外加一个巴掌大的厕所。看来,江淙龙的经济条件不是很宽裕。或许,他把钱花在了其他地方;或许,他无意在同一个地方久待。小孙的目光顺着墙面缓缓移动,触击到床头墙面的时候,不禁愣住了。高毅也早已看到了床头的东西,不觉眉头一皱。人类对于信仰,喜欢用供奉来表现。武士供刀,和尚供佛,慈者供心。在江淙龙的床头,有一个类似刀架的红漆木架,木质陈旧,漆色晦暗。在架子上,稳稳地横担着一个刑具。刑具细长,和木架合二为一,散发着刺骨阴凉,好像从未被人用润漆保养过,从未被阳光抚摸过,却永远被人畏惧着,像个断头台。高毅伸手,取下刑具。刑具的外表看似一把半米长刀,刀把上刻有一条盘旋云龙。打开后,又可以分出六把刀刃。每把刀刃的刃口纹路不同,刺进人体内的疼痛度也各不相同。“小孙,眼熟吗?”高毅问到,把刀递过去。小孙接过来仔细看后,禁不住“啊”了一声,“难道是‘血刃手’?!”小孙所说的“血刃手”,是媒体为一个连环杀手取的名字。六年前,城市四处陆续发现被抛弃的女尸,年纪都是二十岁左右,身上留有各式伤口。高毅当时没有接手这个案件,但是他在后来的会议中接触过经办此案的警探,听他们讲起过刀口的形状。他清楚地记得那些警员们当时叙述的口气,愤怒而又无可奈何。血刃手不但残忍到了极致,而且诡计多端。最奇怪的是,血刃手在六年前忽然停止作案,如尼斯湖水怪永远沉入湖底,销声匿迹了。这个案子,也就被这个怪物一起拽下,停了下来。直到今天。 从江淙龙的床下,小孙拖出一个深绿色皮箱。皮箱的外层被磨得很旧了,似乎跟随江淙龙到过很多地方。皮箱上有一把锁,锁眼磨得锃亮。小孙看一眼高毅,高毅点了点头。小孙会意,从口袋里掏出一套精致小巧的开锁工具,三两下打开了铁锁。箱门被缓缓打开,露出满满一箱东西——余留小半瓶的粉色香水,挂着毛毛熊和洋娃娃的手链,鲜花绽放的水晶戒指,单个白色耳环,一只高跟皮鞋,绣荷花的披肩,白底蓝花的陶瓷手机挂件……全是女人用品。“战利品?!”小孙脱口而出。如果每件物品属于一名不幸被害的女子,那么这个箱子就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小孙似乎看见了无数的双手沾着泥土和鲜血,从坟墓之下伸出来,向他求援。“小孙,这里结束后,你把刀具和这箱东西带回技术科,让他们好好查一查。”高毅说。 此时,在江淙龙公寓斜对面的大楼顶上,卧着一个人。此人手里拿着望远镜,密切注视着江淙龙房间里两名男子的一举一动,嘴角渐渐浮起一层寒冷的笑意。警方刚刚结束索魂者一案,疲惫不堪。尤其是高毅,身心备受打击。在对手最脆弱的时候进行攻击,是战略中的上策。江淙龙死得值,他是个称职的死者,也是个完美的开门人。他为高毅打开了一扇门。门后,是高毅从未到过的、无力预料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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