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青年许成发大学毕业后与女友一起来到沿海大城市南都市打拼,由于买不起房结不起婚,导致最后分手。许成发只好回到故乡青石桥镇的计生办做临时工。在家乡他的感情与事业同样不顺利,夹在两个多情女子中间难以取舍,报考公务员也遇到不公正待遇,想回南都,原单位的职位已被新来者占据,心灰意懒的他最后选择了出家…… 作者简介: 江俊涛,男,生于湖北襄阳,现居福建厦门,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曾在《诗刊》、《星星诗刊》、《诗歌报》发表诗作20余首;近年以小说创作为主,先后在《十月》、《长江文艺》、《福建文学》、《厦门文学》、《法人》等刊物发表中短篇小说20多万字;2011年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安居》并获福建省第26届优秀文学作品奖,目前正在改编电视剧。 这部小说直面现实,揭示矛盾,真切地反映了当代中国人尤其是年轻人的生存状态,呼唤社会公平正义,故事曲折意旨深永,一定会引发读者内心的共鸣。 ——顾建平(著名文艺评论家、中国作家协会《长篇小说选刊》主编) 这是中国文坛近年来不可多得的一部长篇力作,堪称“中国好小说”。多年以后,当许多中国人的乡愁真的都无处安放,最后是灵魂得不到安放时,会有人想到这本书。 ——刘岸(著名作家、厦门文学院院长、《厦门文学》主编) 这部小说真实而深刻地让我们看到了曾经的家园正在消失,故乡已成为一种记忆,年轻的灵魂正在异乡和故乡之间漂泊……读来催人泪下,发人深省。 ——董立勃(著名作家、新疆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 引子 “人在故乡的时候总是向往异乡,在异乡的时候又总是眺望故乡,人的灵魂总是在故乡和异乡之间游走。” ——江俊涛 “最近我老是觉得,我生活了这么些年的小镇,也越来越陌生了,再也找不到小时候的那种感觉了,过去的情景三不四地会出现在梦里,你有过这种经历吗?” ——苏晓燕 “这些年我一个人在外面漂着,没有钱买房子,户口迁不过去,不敢结婚,不敢成家,更不敢奢望舒适体面的生活,人生就像浮萍一样无根无基,灵魂总是找不到安放的地方。你说,人类的乡愁是不是就这样产生了?” ——许成发 “成发,留下来吧,我会用自己一生的爱去安放你的灵魂,我会跟你好好过日子,我会让你感到幸福!不要对生活失去信心,不要对爱你的人失去信心!成发,我爱你,答应我吧!” ——胡淑琴 这一年,青石桥镇上发生了三件怪事。 第一件事就是因“裸照”而引起的风波。 初夏时节的一天早上,一上班,有人就在网站上看到了一篇帖子,标题是:瞧瞧这个放荡女人的本来面目。打开后竟然是几张“裸照”,好像是视频截图,画面中有一男一女正在做爱,男的只有后背和屁股,女的是正面,面部表情和隐私部位清清楚楚。 照片下面特别注明,女主角就是计生办的苏晓燕。 天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个新闻立即在政府大院里传开了,很多人都上网浏览,大饱眼福;最后轰动了全镇,更多的人打开网页。据说那天的网吧个个爆满。人们一边欣赏人体艺术一边指指点点,忽然感觉里面的人动了起来,女的似乎还发出了娇羞的呻吟。男人看得热血沸腾,不时相互递个眼色;女人看得掩面嗔骂,却不肯离去。 于是就猜测画面中的那个男人是谁。难道是苏晓燕的男朋友刘玉林?人们忽然发现,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一个平常走得近的人就打他的电话,却被告知已关机。而刘玉林的表叔,正在县纪委交代问题哩。 后来,在苏晓燕父亲的强烈要求和她舅舅的严厉指示下,县公安局迅速介入,尽管照片很快被删掉了,可苏晓燕却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没过多久就传出她服毒自杀的消息。 人们惊叹一声,感慨一句,惋惜一阵,便各自忙活去了,该上班上班,该开会开会,该喝酒喝酒,该打牌打牌,该娱乐娱乐。这里的生活照常进行。 可是,这件事儿尚未平息,另一件事儿又发生了。 某天下午,镇政府大院里的人们刚刚上班,忽然听见一声巨响,跑出去一看,就见一段粗壮的树枝从那棵高大的梓树上掉落下来,断裂处的碎屑纷纷扬扬;正当人们惊讶的时候,又是一阵咔嚓咔嚓声,另一截树枝又掉落下来。人们就说:“完了,这棵树彻底被虫掏空了。” 聪明的人忽然说:“这棵梓树一年前就不行了,叶片瘦瘦的,黄黄的,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去年夏天居然还开了花,看来是病入膏肓回光返照;到今年春上时却连一片叶芽也发不出来,原来是大限到了。” 上了年纪的人立即回忆说:“想当年,白马寺的一个和尚把一颗梓树的种子种在这里,于是就有了这棵梓树,那时候还没有政府大院哩,这里还是一片菜园;它是白马寺院子里那棵梓树的第七代子孙。” 年轻人却说:“不就是一棵树吗?死了就死了吧。” 许成发听到这个消息后急忙跑来,就见那棵梓树的主干仍然直挺挺地立在地上,可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一丝生机。他忽然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做的一个梦,梦中也见到了一棵梓树,忽然对他开口讲话,说它的身子里长满了虫,很快就会死去。梦中的那棵梓树难道就是眼前这棵? 许成发细细查看了一番,就在树干上看见了两个疤痕,想必是树枝被锯断后留下的,就像人的眼睛一样。看着看着,忽然发现有液体从疤痕中流了出来,一滴,两滴,滴滴连成了线。许成发看呆了,就叫一声:“梓树流眼泪了。” 旁边的人问:“你说啥?” 许成发说:“我说梓树,它流眼泪了。” 那人问:“梓树流眼泪?你没喝醉吧?” 许成发说:“不信你看树上的两个疤,那是它的眼睛。” 那人说:“树也长眼睛?” 许成发说:“是啊,这梓树是有灵气的,也是会说话的。有风吹过的时候它的叶子哗哗作响,那就是它在说话;没风的时候它就沉默不语,有风的时候它就喋喋不休。” 那人问:“真……的?” 许成发说:“是的,好几个月前我就梦见这棵梓树说话了,它整天‘哎哟哎哟’直叫,说它的身子里长满了虫子,快要被蛀空了,快要死了,可惜你们都听不懂。” 那人就直愣愣地瞪着许成发,好一会儿才说:“你梦见梓树说话而不是听见?你越说越邪乎了,这棵梓树又粗又壮,哪里像生病了?你简直是胡说八道!太雷人了吧?” 许成发就说:“你看,梓树的旁边就是招待所,每天吃不完的油水都倒在梓树的根部,把它养得膘肥体壮,可虫子也盯上了它,就把家安在它的身体里,每天喝它的汁液啃它的树干,时间久了就把它给蚕食掉了。” 那人摸了一下许成发的额头说:“你发烧了吧?” 许成发就说:“你才发烧了!”悻悻地走开。 那人望着许成发的背影轻轻吐出一句:“脑子进水了。”另一个人接过话头说:“嗨,我估计八成是因为苏晓燕,你们晓得啵,他可是跟苏晓燕有一腿的,两人是‘一个窝里的蝎子——早有勾搭’,照片上的那个男的也许就是他。”人们恍然大悟,就说:“哦,原来如此,他心里能不懆吗?” “懆”是青石桥方言,意为“因焦虑而忧愁不安”。 人们很快就把梓树挖了起来,一看树干里果然挤满了虫子,密密麻麻的,都长着尖尖的脑袋和利利的牙齿,蠕动着,蛀咬着。树干已是伤痕累累,敲起来咚咚作响,使劲儿一捏便碎了,连家具都做不成了,只好运到食堂里当柴烧。 把梓树连根挖起后,用什么树来替补呢?为此政府领导一连开了三次会,最后镇长说种上一棵桂花树吧,取“蟾宫折桂”之意,暗指在这大院里上班的人个个都能步步高升官运亨通。他的提议获得全票通过。 从此以后,那棵桂花树便在政府大院里扎下根来。旁边就是政府招待所,也许因为每天有肥沃的残羹剩汤浇灌的缘故,桂花树生长极快,秋天时就开出了米黄色的小花,香气弥漫在整个大院。 在镇卫生院上班的女医生胡淑琴天性爱花,时常在桂花树下观赏,当她听说“蟾宫折桂”的传说后,居然对着桂花树拜了起来,求桂花树保佑自己能顺利通过考试。她的神态很是虔诚,可两个保安见了却嗤之以鼻。 然而,年底的时候,胡淑琴果然就考上了公务员,于是又来拜谢桂花树。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有人就来一睹桂花树的芳容,有人就带着孩子来祭拜。人来多了就让领导心烦,于是就交代保安严格把关,不能让闲杂人等进来。 进不去就进不去吧,有人就站在大门外对着桂花树祭拜。再后来,青石桥镇上凡是想升学的想升官的想发财的想考公务员的人都要来此祭拜,时间长了,政府大院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成为一道奇观。 而许成发却不以为然,个中原因只有他跟胡淑琴心里清楚。他认为,人们喜欢祈求神灵保护,要么是想博得一世功名,要么是想赚得万贯家产,多半是想投机取巧甚至想不劳而获,并不是真正想找一个安放灵魂的地方,于是便斜眼鄙视。 人们就说,这个许成发呀,真是个另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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