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索阿的小职员身份,生前默默无闻,定过婚却终身未娶,都让我们很容易将他和卡夫卡联系起来。更重要的是,佩索阿也是人类心灵的“测量员”,在诗歌里,他一共创造了七十二个面具。通过这些诗歌,他几乎丈量出了人性的每一个裂隙,心灵的每一处皱褶。当代评论家们称他为“杰出的经典作家”、“欧洲现代主义的核心人物”。 《我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是目前国内最全面的佩索阿诗歌译本,对佩索阿最重要的“异名者”所写的诗歌做了大量收录,以便大家完整地了解佩索阿的精神星系。 作者简介: [葡萄牙]费尔南多·佩索阿,出生于1888年6月13日,里斯本,是二十世纪初葡萄牙最伟大的诗人。他生前默默无名,只出版过一本书。在短短的四十七年生命里,他留下了两万五千多页未整理的手稿,迄今许多还在整理之中。佩索阿的写作世界有众多的“异名者”组成,每个化身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生平经历,属于自己的风格各异的作品。整体上讲,佩索阿的诗源于人的内在不安,语言朴素,诗艺直追古罗马的贺拉斯等人,具有古典诗歌的质感,却写出了一种现代性的异教徒精神,思想性和语言艺术上,都具有经典性。译者:韦白 男,1965年出生。诗人,在多种诗歌刊物发表作品若干。有作品收入《中国第四代诗人诗选》、《诗歌与人——中国大陆中间代诗人诗选》、《中间代诗全集》、《2005北大年选(诗歌卷)》、《二十一世纪的中国诗歌》等多种选集,以及民刊《阵地》、《外省》和《诗》等,和朋友合著诗集三部。并译有部分英美诗歌,译著有《狄兰·托马斯诗全集》、《野蛮之书》、《二十世纪欧美诗歌精选》。为滑动门诗歌网站的创办人,系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目录: 译序:心灵的分身术 阿尔贝托·卡埃罗 牧羊人 恋爱中的牧羊人(节选) 如果,我死后 当春天来临 你说,活在现在 今天有人在阅读 我并不匆忙。因何事要匆忙呢? 事物令人震惊的真实 我生活的价值是什么呢? 雪花在一切事物之上投放了一条毛巾 为了看见原野和河流 今天早晨我出门很早 哦轮船出发驶向一次遥远的航行译序:心灵的分身术阿尔贝托·卡埃罗 牧羊人 恋爱中的牧羊人(节选) 如果,我死后 当春天来临 你说,活在现在 今天有人在阅读 我并不匆忙。因何事要匆忙呢? 事物令人震惊的真实 我生活的价值是什么呢? 雪花在一切事物之上投放了一条毛巾 为了看见原野和河流 今天早晨我出门很早 哦轮船出发驶向一次遥远的航行 我不歌唱夜晚 夜晚。天很黑。在一间很远的房子里 如果我年纪轻轻地死了 那里的事物比它自身更丰富 在我看见的一片土地上的东西 你谈及文明以及它如何不应该存在 曾经形成的关于自然的所有观点 真理、谬误、确定、不确定…… 昨天那个真理的传教士 那最初的将击打后天的风暴的迹象 你说我是多于一块石头或者植物的东西里卡多?雷耶斯 我爱阿多尼斯花园里的玫瑰 日复一日,生活是同样的生活 莉达,当我们的秋天到来时 我想要你开的花,而不是你给予的花 犹豫着,犹如被爱奥罗斯遗忘 莉达,我忍受着命运的恐惧 莉达,我们一无所知。我们是陌生人 雪覆盖着远处阳光朗照的山峦 不要试图在你假想的空间里去建造 我要全然孤单地留存在世上 没有人爱任何别的人 在我徒然的眉毛上 无论什么停止了,也就死亡了 在虚假的年份 以极快的脚步 我毁掉蚂蚁窝的手 无数的人活在我们之间 虚无的虚无留存着 每一个人完成他必须完成的命运 睡眠是美好的,因为我能从睡梦中醒来 我们总有那种确信的幻觉 每一件事物,在它自己的时间里 我爱我看见的东西 你不喜欢的每一天不是你的 要变得伟大,变得完整 这片叶子不会回到它离开的枝头 我想要我的诗歌像宝石 不只是那些嫉恨我们的人 多么悲哀和痛苦呵 一首诗重复着 潘神没有死 大师,宁静 一个又一个,被催逼的波浪 既然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上 你只会变成你永远所是的那个人 果实来自活着的树木 我倒进杯中的不仅是酒而且是遗忘 我只请求众神忽略我 我镇静,因为我无知 上帝啊,我不恨你 弈棋者阿尔瓦罗?德?坎波斯 吸鸦片者 笔记 重游里斯本(1923) 重游里斯本(1926) 里斯本有着不同颜色的房子 归家 我,我自己…… 我开始了解我自己。我不存在 我取下面具,看着镜中 我倦了 当我拥有幸福的念头 是的,是我,我自己,我生产出来的东西 我在夜晚和寂静的中间醒来 我晕眩 英文歌 云 烟草店 我得了重感冒 既然夜晚来临而我没有期待任何人 远处的灯塔 自从我写下一首长诗 原罪 牛津郡 多么幸福啊 沿着整个码头,有一群匆忙的就要上岸的旅客 不,它不是厌烦 脚手架 诗在一条直线里 坐着雪佛兰前往辛特拉 几乎 我倚在甲板的躺椅上并闭上眼睛 砰地碎裂 午夜的寂静开始降临 轻轻地诉说,因为这是生活 我在偏街的夜晚里散步 电车站 可那不仅仅是尸体 如果你想自杀 爆竹 波尔图肚片 一则写在页边空白处的笔记 推迟 听着,黛西,当我死去,虽然 啊,在陌生城市的咖啡馆里的最初几分钟 哎,一首十四行 我的心,这令人迷惑的舰队司令 那是在一次航海途中 啊,当我们动身去海上旅行 哎,放下一项工作不做的脸上神清气爽! 久而久之……无疑是关于它的 有时候我沉思 生日 不!我想要的一切是自由 现实 我从火车上下来 那里,我不知道在哪里…… 我们横过一条里斯本的市区街道 是的,我知道这很自然 度假村 这古老的痛苦 在这可怕的夜晚 无感情地 在永远离别的前夕 象征?我讨厌象征 古人召唤缪斯 颂歌 我不知道星星是否统治着世界 我一直在思考彻底的虚无费尔南多?佩索阿本人 斜雨 退位 滚动的波浪返回 那些不思考的人是幸福的 祝福的雄鸡歌唱 一个灰暗却并不寒冷的日子 一架钢琴在街头…… 如果哪天有人来敲你的门 我知道,我孤独 我是逃跑的那个 爱是根本 你的目光变得悲哀 没有一个爱我的人 所有的美丽是一个梦,即使它存在 已经很久很久了,大约十年吧 当我死了 我是一个逃亡者 我在我体内像一阵薄雾 有一种病痛比任何病痛更糟糕 我不知道我有多少灵魂 我研究我自己但我不能感知 呵我的乡村教堂的钟声 我不知道那平缓的土地 圣诞 我来到窗前 除了厌倦,所有的一切都令我厌倦 自由 一些随意的诗行 我写下的东西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女孩们成群地 呵猫儿在街头玩耍 海鸥正飞向地面 她歌唱着,可怜的收割者 洗衣女在池塘中击打着 行人 美丽的、令人惊奇的寓言 国际象棋 向讲述一切的人讲述虚无 我的生活去了哪里,谁把它领到了那里? 我只被理智引导 在我的睡眠与梦幻之间 存在于世界上的一切 我做着白日梦,远离了我安逸的 虚无 在夜晚的寂静里,充满了如此多的忍耐 我是幸福的,还是悲哀的? 注释 我想要变得自由而虚假 我的妻子,名字叫孤独 好久好久以前呵 自我心理学 开始 森林君 在这个我们遗忘了的世界上 暗处的日记■牧羊人 I 我从未放牧过羊群,可仿佛放牧过它们。 我的灵魂像一个牧羊人。 它了解风向和太阳与季节携手而行观望经过的万物。 悄无人迹的大自然所有的静谧坐在我身边。 可在我的想象里,我像落日一样悲哀当冷风刮过草原你感觉夜晚将临像一只蝴蝶穿过窗户。 然而我的悲哀是一种宽慰因为它自然,正确它是充满灵魂的东西,无论它何时思考,它都是存在的而不会留意那双手正采摘着花朵。 像一阵响过的牧铃声越过曲折的道途尽头我的思想感到满足。 唯一的遗憾,是我知道它们是满足的,如果我意识不到这一点它们将会又满足又幸福而不是在满足中感到悲哀。 思考是难受的,像在雨中行走当风乍起时,似乎雨下得更猛。 我没有雄心,没有欲望。 成为诗人不是我的雄心,它只不过是我孤独的方式。 而如果有时,在想象里我渴望成为一只小羊(或者成为整个的羊群在山坡上散成一片同时化作许多快乐的生命),那是因为当太阳下山时我感受到了我描绘的东西或者当一片云在光芒之上掠过它的手一阵静寂迅速扫过草原。 当我坐下来写诗或者沿着大路和小径漫步在脑海的纸片上匆忙记下诗行,我感到手上握着一根牧羊棍并在矮小的山巅瞥见自己的侧影照管我的羊群,看守我的思想,或者照管我的思想,看守我的羊群,含混地微笑,就像没有弄懂别人说的话却假装弄懂了。 我向所有阅读过我的人致敬,向他们脱下我的宽边帽当马车爬上山顶他们看见我倚在门扉。 我向他们致敬,希望他们阳光普照,或者雨水涟涟,如果他们需要雨水,愿他们坐在家中的一把心爱的椅子上,阅读我的诗歌挨着一扇敞开的窗子。 当他们阅读我的诗歌时,我希望他们认为我是某种自然的事物—— 比如,古老的树,在它的浓荫下,他们还是孩子呯的一声坐下,厌倦了游戏,用那种带条纹的罩衫的衣袖擦去额头上滚热的汗水。 1914年3月8日 II 我的凝视清澈如一朵向日葵。 我走路的习惯是左右张望有时望望身后,而我在每一个瞬间看见的是我以前从未看见过的,我非常擅长打量事物。 我能够感受一个新生儿可能感受到的同样的惊奇如果他注意到他真正且确实已经出生。 我在每一个瞬间感受到我刚刚出生走进一个全新的世界…… 我相信世界,犹如相信一朵雏菊,因为我看见了它。但我没有思考它,因为去思考,便是去迷惑。 世界造出来并不是为了我们去思考它(去思考就是去拥有不良的目光)而是去看它,去与它相一致。 我没有哲学,可我有感觉…… 如果我谈论自然不是因为我知道它是什么而是因为我爱它,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那些爱的人从来不知道他们爱什么或者为什么他们爱,或者爱是什么。 爱是永远的纯真,而唯一的纯真,便是不要去想…… 1914年3月8日 III 日落时分,我从窗口探出身子,窗外的原野横亘于眼前,我读着塞萨里奥?瓦德①的书直到两眼冒出火花。 我为他感到多么难过!他犹如一个在保释期间穿过城市的乡下人。 但他观看房屋,注视街道,以及接受事物的方式,就像一个人观看树木,埋首于所走过的道路,或者照管田野上的花朵…… 因此他有着巨大的悲伤他从未真正说出他的感受,而是闲逛着穿过城市悲伤得如压碎在书中的花瓣如插在花瓶里的植物…… ①塞萨里奥?瓦德(1855-1886),十九世纪葡萄牙诗人。 IV 今天下午一阵雷暴从天空的斜坡上滚下像一堆巨大的砾石…… 犹如某人从一扇高窗抖动桌布,由于碎片碰在一起,在掉落时发出一阵喧响,雨嗖嗖地从天空落下弄黑了道路…… 当闪电推撞天空震动空气像一颗巨大的头颅说“不”,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并不害怕)可我开始向圣芭芭拉祈祷仿佛她是某人的老姑妈…… 哎,通过向圣芭芭拉祈祷我甚至感觉自己比我想象中的更单纯…… 我感觉如在家中,舒适自在,仿佛我平静地度过了我的整个人生,像那面花园之墙,有着同样的想法与情感像一朵花有着香气与颜色…… 我感觉像某个信仰圣芭芭拉的人…… 啊,能够信仰圣芭芭拉! (那些信仰圣芭芭拉的人会认为她就像我们一样真实而又可见吗?(多么虚伪啊!花朵、树木和羊群会知道圣芭芭拉吗?…… 树木的枝桠,如果它会思考,永远也不会发明圣徒与天使…… 它也许能想到太阳会发光,而雷声是随着光一起开始的突然的轰响…… 哎,甚至最单纯的人也是病态的,混乱而愚笨却紧邻树木和森林那透明的纯朴与健康的存在!)我思考着这一切, 再一次变得不开心…… 变得沮丧、阴郁而沉闷像一个雷声轰响了一整天,而暴雨直到晚上也仍未击打下来。 V 全然的不思不想就够得上一种纯粹的形而上学。 我思考这世界,到底想干什么呢? 谁知道我思考了它? 如果我变得不正常,我才会思考这些。 对于事物我有过怎样的观念呢? 对于因果我有过怎样的看法呢? 对于上帝、灵魂和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我有过怎样的猜测呢? 我不知道。思考这些就等于关闭我的眼睛不再思考。它就等于关闭我窗子上的窗帘(可是,我的窗子没有窗帘)。 事物的神秘?什么样的神秘? 唯一的神秘是一些人思考着神秘。 如果你站在阳光中,闭上眼睛,你便开始忘记太阳是什么,你便联想起许多炙热的东西。 可你张开眼睛,你看见太阳,你不再思考任何东西,因为阳光比所有哲学家和诗人的思想更加真实。 阳光并不知道它在做什么,于是它不会误入歧途,它友善而普通。 形而上学?这些树有什么形而上学? 它们只是在春天变得翠绿而青葱,在秋天有枝桠孕育果实,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我们甚至从不注意它们。 但有什么样的形而上学比它们的更好? 它们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也不必意识它们的无知。 “事物内在的结构……” “宇宙内在的意义……” 所有这些都是假的并意味着绝对的虚无。 竟然有人思考这些问题,真是不可思议。 就像思考理性与终结一样当天刚刚破晓,在树梢上一道微弱的金色的曙光正在融化着黑暗。 思考事物内在的意义是多余的,就像思考健康或者把一块玻璃投入泉水。 事物唯一的内在意义就是它们根本就没有内在意义。 我不信上帝,因为我从未看见过他。 如果他想要让我信他,他当然应该前来,并与我交谈。 他会走进我的家门对我说:“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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