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照是台湾著名作家,文化评论家。擅长将繁复的概念与知识化为浅显易懂的故事,是极少数有能力全方位解读经典的名家。 本书是杨照对村上春树著名作品《海边的卡夫卡》进行的深度解读。《海边的卡夫卡》是贯穿村上创作主题和风格的代表之作,讲述一位十五岁少年为逃避“弑父娶母”的预言而离家出走,对抗命运的旅程。小说采用双线叙事结构,写实与魔幻交织,编织出一则奇幻诡诘的现代寓言。杨照寻找和梳理出了书中埋藏的每一个符号、伏笔和典故,借由对此进行的分析,敏锐捕捉到了其核心价值,并带领读者一步步追问、发现,将作品中的谜题和隐喻一一解读,进而真正学会阅读村上春树,理解其作品的真正意涵。村上春树以他作品中一贯的形象与具有不老生命力的笔调,呼唤着你心中那个最强悍、最勇于对抗命运的永远的少年。《海边的卡夫卡》是一片幽微深邃、似梦似真的小说森林:小说的主角为什么叫做“田村卡夫卡”?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那个叫“乌鸦”的少年为什么一直跟着他?他去四国岛寻找另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杨照带你穿过这片森林,步入村上春树的小说世界,去寻找深藏其间的每一个符号、伏笔和典故,去发掘故事的核心所在,追寻那个始终拒绝正式进入成人领域,执迷于要勇敢、要强悍活着的永远的少年。 在穿越过森林的另一个世界,我们可以遇见过去与未来的自己。 作者简介: 杨照,台湾著名作家、文化评论家。本名李明骏,1963年生,台湾大学历史系毕业,美国哈佛大学博士候选人。历任《明日报》总主笔、远流出版公司编辑部制作总监、台北艺术大学兼任讲师、《新新闻》总编辑、总主笔及副社长等职。现任“新汇流基金会”董事长、“诚品讲堂”“敏隆讲堂”长期课程讲师,并在News98及Bravo91.3主持电台节目。 著有《吹萨克斯风的革命者》《暗夜迷巷》《黯魂》《迷路的诗》《我想遇见你的人生》《在阅读的密林中》《故事照亮未来》《马尔克斯与他的百年孤独》等长短篇小说、散文集、文学文化评论及经典解读专书四十余种。本书即是他对村上春树著名作品《海边的卡夫卡》进行的深度解读,带读者在领略经典作品魅力的同时,也分享其中的人文情怀。 目录: 作者序拒绝进入成人领域的“永远的少年” 第一章村上春树与六○年代的骚动 第二章三十年来固执不变的主题 第三章日本文学的异乡人 第四章希腊悲剧中的俄狄浦斯 第五章强悍来自于对抗命运 第六章生命痛苦的意义 第七章大江健三郎与四国森林 第八章藏在其他小说中的线索 第九章永远的少年精神 附录日本小说传统中的“物之哀” 依照村上春树小说内部提供的文本证据,我完全相信他自己的说法:在四十岁之前,他没有读过日本文学。他的小说和日本的文学传统的确大异其趣。日本文学从平安朝直到现代的川端康成,有一种关怀贯穿其中,那是村上春树作品中所没有的。 日语中对于小说的传统称呼,写成汉字是“物语”,如《源氏物语》《竹取物语》。密切跟随着“物语”的,是“物之哀”的观念。 “物之哀”是个复杂的概念,构成了平安朝文学的基础。“物之哀”包含了几层不同的意思,第一,万物皆有其哀。万物之所以必然有悲哀,来自于时间。没有任何东西在时间的淘洗中,可以完全不变。但万物难道没有其乐吗?对于平安朝的人来说,万物不断地老化和衰颓,所以乐是短暂的,哀是必然的,长远的。 第二层的意思是,最纯粹的感情、最美的感情来自于“哀”。川端康成有一本小说,书名叫做《美丽与哀愁》。从平安朝贯串至川端康成的文学中,哀愁与美丽,是同一回事,只有哀愁中才能展现出美丽。唐纳德?金①曾经试图用希腊悲剧中“升华/净化”的概念,来解释这一层意思。 为什么悲剧的位阶比喜剧高?因为喜剧是现实的,你在喜剧中能得到的,只是一些现实的混乱。而希腊悲剧意味的是,当你面对已知的、比你强大的命运,还要去对抗它。这种文学上类似的作用,也表现在“物之哀”上。什么时候我们可以感受到美?什么时候我们可以超越有限的、凡俗的生命,进入美的境界?那就是当我们沉浸在哀愁里的时候。哀愁使我们认知到自我的限制,也使我们理解到自身跟外界一种深刻的关系。所以最纯粹的感情,来自于哀愁。唯有能够描写哀愁、捕捉哀愁,我们才能了解人间之美。 “物之哀”的第三层意思是,我们可以去领受、甚至赋予万事万物的哀愁。也就是说,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有感情,可是只有人有能力去同情、哀怜,我们跟周围的物之间,没有绝然的距离与分别。 人什么时候会觉得与物同一?人什么时候会觉得和大自然、和万事万物万象最接近?在浪漫主义的传统底下,他们选择的答案很可能是寂静、宁静。可是平安朝的日本人所选择的是,当我感到悲哀、看到悲哀的时候。也就是说,当我感受到象征着时间的河流,不断地向前奔流时,感受到那种一去不复返的衰颓、跟永远无法再回头的情绪与现象时,人觉得自己跟大自然、万事万物万象最接近。我悲怜、哀怜那些河川里被冲刷的石头,在那个时候我就跟那些石头有了关系。这就是“物之哀”的另一层意义。 …… 村上春树作品的共时性特质 最怪的是村上春树身上和他的小说里完全没有这种“物之哀”。所以我说,村上春树竟然六十多岁了,让人难以置信。不是因为他还能跑马拉松,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主要是由于他作品传递出来一种很特殊的永恒(ageless),没有年纪,也没有时代。在原本对时间性最敏感的文化、国度里,出了一个再醒目不过的怪胎,这个怪胎的作品里没有时间的流逝,没有因时间流逝所产生的深刻哀伤、痛苦、挣扎。 村上春树的小说有另外的挣扎,但很少是针对最奇特的时间这个题目,他的小说和时间没有密切关系。读他的小说蛮好的一点,就是可以错觉年纪不存在。 回想一下《挪威的森林》,回想一下读这本书时的感觉。有谁读到书中描写的大学生活、男女爱情时,意识到作者村上春树当时已经快四十岁了?在行文、叙述中,完全没有流露出点点藏不住的感慨,那种由四十岁的现在,回头看二十岁的青春会有的感慨。 村上春树的小说,包括《海边的卡夫卡》,带着强烈的“共时性”特质。所有事情都发生在同样一个时间平面上,少有“贯时性”的延宕。“贯时性”必然引发“物之哀”,必然会有时间流逝产生的变化。然而,《海边的卡夫卡》中,即使小说牵连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发生的事,那个古老的事件却不是以时间的形式存在的,而是以一个虽然发生在过去,却会和现在重叠的另外一个世界,出现在小说中。 村上春树如何塑造小说中永远不老的强烈共时性?手法之一,就是将发生在不同时代的事情,放入多重交错的架构里,让从前的、现在的,甚至未来的,原本时间的线性排列,前后接连发生的事混合起来。过去以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形式,浮在或叠在现实上。 诸多时间的叠合、并置,具备了“后现代”的意味。“后现代”的一项价值根源就在:相信该有、会有的事之前都发生过了,时间到这里不会再有发展了。因而我们能做、该做的,不是勉强继续去发展新的东西,而是将过去曾经出现过的不同风格,找出不一样的方式予以并置、拼贴、连结起来。从这一点、从这个定义来看,村上春树是一个标准的“后现代小说家”,他发明并娴熟地运用了这种特殊的共时拼贴方式,取消了原本强大、强悍的时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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